他凑近她耳边,低语,“身为太子妃就给我好好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否则,我大可以把夫人软/禁起来,让夫人像个没用的废人那般活着。”
只要她能当好一个血罐子就可以了。
只要她活着就可以了。
至于是要做太子妃风风光光活着,还是当阶下囚苟延残喘、有上顿没下顿的活着,都只需要他徐让欢的一句话而已。
她自以为是的把柄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左右只能掀起一点儿风浪。
薛均安看清局势,顺从的行礼,“妾身知错。”
“知道错了就好,”徐让欢温柔的笑,俯下身,以袖为巾,为薛均安擦拭鞋上的泥点,“夫人方才是做什么去了?跑的这般心急,让我好生担心啊。”
薛均安垂眼,望着男人轻柔的动作。
她知道,怕是又有人来了。
“三妹,太子殿下,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薛见清就出现在眼前。
他一来就看见太子殿下悉心照料三妹的场景,不禁欣慰的笑,“太子殿下果然如传言里的一般,宅心仁厚,温柔体贴,如今见到三妹幸福,我这做大哥的便也放心了。”
“外边已经备好马车,恭候二位回宫。”
“多谢。”徐让欢温柔的笑,伸出小臂,看向薛均安,“夫人,走吧。”
薛均安迟疑不到半秒,挽住徐让欢的臂弯,“好。”
回皇宫的马车上,徐让欢闭着眼睛,簇簇睫毛在冬日暖阳下格外纤长,不染一丝尘埃。
他看起来有些疲倦,正襟危坐,似是睡着。
阳光透过窗照进来,薛均安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几秒后,男人的眼皮细微动了两下。
薛均安收回手,小声自言自语起来,边说边观察徐让欢的反应,“当真不知你的心上人见了你现在这副模样该作何感想。”
“往日朝朝暮暮爱得死去活来的清冷少年,转眼间竟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毒蛇。啧。就算是将她的魂魄召唤回来,让她死而复生,她还会爱你吗?”
徐让欢还是闭着眼,没有理会她。
薛均安继续说,“况且招魂并非太子殿下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万一遇到江湖骗子,不仅魂招不来不说,还会让自己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语言落下,徐让欢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缓慢睁开眼。
传说,江湖上有一类术士,专以招魂为生。
他们精通招魂之术,不仅能让孤魂为自己所用,亦能任意驱使野鬼,安插/进他们的原身。
然,如若做法不当,不仅会使得魂魄丢掉心智,更有甚者会让其成为不受控制、见人就啃食撕咬的怪物,为害巨大。
距离狐妖上次出现,已经过去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不管徐让欢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当然,徐让欢和薛均安也相安无事的度过了这两个月。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长出新芽,空气中渐渐有了温暖的气息,只是到了夜里,还是有股脆生生的冷意。
“阿嚏——”
这晚,给棺材里的少女喂完最后一滴血,薛均安打了个喷嚏。
有种怪异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揉揉泛红的鼻尖,熟练的包扎手腕上的伤。
鲜红的血液包裹着新旧无数道刀痕,糅杂在一起。
旧伤且未养好,新伤每日又添,深深浅浅的痕迹实在是触目惊心。
徐让欢派来看着她的侍卫好似不喜欢这般略带血腥的画面,每每此时都会别开脸去。
布条一圈圈绕过手腕,薛均安很快包扎完毕,就在起身的那一秒,头顶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妖魔鬼怪快现身,妖魔鬼怪快现身……”
她有些奇怪,看着侍卫,“外面何事喧哗?”
“回禀太子妃,”侍卫毕恭毕敬的回答,“是招魂仪式。”
招魂仪式……
薛均安想起这些天徐让欢的表现,突然笑起来,“走,随我一道出去看看。”
薛均安躲在草丛里。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将所有人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士兵们手持点燃的蜡烛,在棺材正上方的空地上围成了一个人圈。
中间围着的是一名老道士,和一些薛均安看不明白的做法工具。
徐让欢则站在人圈外围。
老道士扛着招魂幡的旗帜,手舞足蹈,口中念叨着咒语。
旗帜飘荡在夜色中,吊诡至极,令人心下生寒。
下一秒,随着老道士口中念念有词,一条黑影从段尧头上掠过,男人一惊,大叫,“什么东西?”
段尧皱起眉头,朝老道士出言不逊,“喂。老头儿,你搞什么幺蛾子。难道是骗子?”
老先生并不生气,转头,故作玄虚的比了个手势,“嘘!”
“万万不可喧闹!”
争得过老道士,争不过徐让欢,段尧吃瘪,于是乖乖闭嘴。
老道士转回头,骨瘦嶙峋的手捋起下巴上长长的白胡须,“荡荡游魂、何处生存、河边野处、敬请路神、快快帮寻……”
一段冗长的咒语和法术后。
黑漆漆的天幕中掠过一个、两个似人似鬼的东西。
道士继续在中间做法。
外边的士兵们倒是被吓得不轻,一个个眼神追寻着魔物,露出惊恐的表情。
不久,众人的头顶上方就汇集了大片亡魂。
乌泱泱一片,好不瘆人。
或许那驱使狐妖的亡魂就在其中?
这般想着,徐让欢走近些,眯眼,试图瞧出这些东西的区别。
不料,这些魔物似乎感应到什么,笔直朝着徐让欢的方向袭来。
“太子殿下!”段尧大叫。
不到一秒钟的功夫,黑影便将徐让欢包围,像是一只只蝙蝠,尽情的撕咬他的身体,吞噬他的血液。
痛感几乎从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袭来,徐让欢不自觉皱眉,可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血腥的味道充满整个鼻腔。
段尧带领在场所有士兵,拔出佩剑,忍痛奋力斩妖,“保护太子殿下!”
“全体保护太子殿下!”段尧喊着。
在这片混乱中,老道士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罪不可恕,什么都没拿便匆匆逃走。
最终还是被看守薛均安的侍卫抓了回来。
“死东西,是不是你指使这些妖物袭击太子殿下的?”侍卫凶神恶煞盯着老道士。
道士看着徐让欢的方向,颤颤巍巍没说话。
“说!”直到侍卫抓起道士的衣领,让他腾空而起。
老先生这才慌了,眼神飘忽道,“怎、怎么会呢?您借小的一千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对太子殿下造次啊!”
说的有道理。侍卫将他铐在一边,只身加入斩妖的队列。
待到妖物全部驱退已是半炷香后。
谪仙般俊美的男人倒在地上,周身鲜血淋漓,如玉殒的仙君。
猩红沾上徐让欢苍白的嘴角,叫他显得愈发破碎和脆弱。
“太、太子殿下……”段尧哽咽的跪在徐让欢身边,对手下说,“快!快去找御医!”
徐让欢做了个梦。
他梦见十多年前的某天,心心念念的母亲回来了,温柔的牵着他和妹妹的手,带他们上街,给他和妹妹买饴糖吃。
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美的不像是真的。
也确实不是真的。
夕阳西下,天际的颜色从白变成橘,吸引了兄妹俩的视线。
三人就站在饴糖铺前面。
恍然间,橘色的天空骤变,转瞬间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他回过头,母亲已买好饴糖,笑眯眯盯着他看。
他想说什么。
可是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清楚看见母亲的脸一点一点扭曲变成妖魔的样子。
一双眼睛死死盯住猎物,女人张开血盆大口,似乎是想要一口吞掉他整颗脑袋。
他恐惧的抓住妹妹后退,可下一瞬间,面前妖鬼的脑袋竟直愣愣落在地上,只剩一个完美切口的脖子在喷血。
他吓坏了,妹妹也吓坏了。
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还没来得及惊讶,女鬼喷洒而出的血液便幻化成无数小妖,凶神恶煞的追逐他和年幼的妹妹。
徐让欢拉着妹妹拼命向前跑,连头都不敢回。
周围的景物也随着少年的奔跑随时更迭改变,从繁华的长安街变成全黑的、毫无尽头的深渊。
徐让欢喘着粗气,拼了命的求生,不知跑了多久,“啪嗒”一声,求生的线断了。
年幼的妹妹跌倒了。
徐让欢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看着身后的恶鬼,又看着妹妹,最终选择背起妹妹一起逃。
可是他的速度太慢了,慢到不仅救不了自己,也葬送了妹妹的生命。
跑着跑着,他的脸边落下一滴血珠。
回头看背上的人,才惊觉那是妹妹的血。
不知何时,妖鬼已经缠上妹妹的身体,将她啃食殆尽。
甚至没来得及对妹妹的尸骨发出痛苦的惨叫,恶鬼们朝他扑过来,无数颗牙齿在他身上撕咬,咬掉他一块块血肉。
额间冒出层层冷汗,徐让欢从梦中惊醒。
睁眼时,啃食撕咬的声音全部消失,取而代之,耳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醒啦?”薛均安坐在床边,不情不愿的照顾他。
因为她有贤良淑德的义务。
装作贤良淑德的义务。
要说徐让欢战损这事儿,薛均安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反正徐让欢这魔物杀不死……
多好的机会,能让她多折磨折磨他。
徐让欢没有理会薛均安的话,精致的薄唇紧闭,咬紧牙关,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段尧。”
“什么?”薛均安没听清。俯身侧耳,靠近他。
女子身上好闻的玉兰花香钻进鼻腔中,徐让欢只觉厌恶,青筋蜿蜒的双手攥紧被褥,虚弱无力的重复,“把段尧叫进来。”
可是薛均安不听他的话,直起身,居高临下看他,“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是冷吗?怎么在发抖?”
徐让欢冷冷盯着她,“快点,把段尧叫进来!”
薛均安慢条斯理端起一碗汤药,用勺子盛了一勺,递到他嘴边,“段尧不在。”
“太子殿下有何事吩咐妾身便可。”薛均安说。
徐让欢嘴唇紧闭,高傲的自尊心让他拒绝开口,偏执的将脸转向另一侧。
薛均安也不勉强,继续拿起一边的书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躺在床上的徐让欢就抵不住身上的寒冷,主动开口,“热酒,给我热酒。”
也不知道那群邪物什么来头,他现在全身发抖,冷的快要结冰了。
还有,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东宫中除她再无旁人左右。
薛均安抬眼看他,“哦——热——酒——啊——”
“您——别——急——啊——我——这——人——动——作——比——较——慢——”
她故意拖长尾音,龟速拿起酒杯,斟满酒后,慢吞吞往他身边送。
不知道是伤得太重还是急火攻心,酒杯到嘴边的瞬间,徐让欢一口鲜血吐在薛均安脸上。
浓稠的血液包裹着唾液,叫人打心底厌恶,偏偏是这脏物模糊了薛均安的视线。
女人下意识皱眉,拿出帕子清理脸上脏污。
下一秒,徐让欢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将她往怀里一带。
女人没来得及反应,惊呼一声,重重倒在徐让欢怀里。
他身上还受着伤,女人压过来的时候不由得闷哼了声,而后用尽全力咬住薛均安的脖子。
颤栗的感觉传遍全身。
她清楚感受到他柔软的唇和锋利的牙齿。
柔软的嘴唇负责放松她的警惕,坚硬的牙齿负责咬破她的肌肤,贪婪的吮/吸她的血液。
“嘶。”薛均安倒吸一口凉气,吃痛的推开他,大骂,“你属狗的啊乱咬人!”
她胡乱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血液,伸手去触自己的后脖,皱眉。
雪白指腹上全是血。
他的血和她的血,交织在一起,纠缠不清。
薛均安怒不可遏的抬头看他。
只见男人干净的嘴角沾满血迹,若无其事,全然不像是犯错的模样。
反倒是一脸幸灾乐祸,冷笑着嘲讽她。
徐让欢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在提醒她,眼前的恶魔死有余辜。
薛均安就这样看了他两秒,随后冷着脸起身。
她像是下了某样决心一般,直白的看着他。
指腹触上衣襟,薛均安一颗一颗解开身上的纽扣,开始脱衣。
衣物一件件褪下,直到只剩一件心衣。
徐让欢看着她,神情逐渐从厌恶变得唾弃。
薛均安一脸淡定的看着他。
直到他与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才慢悠悠捻起徐让欢的被褥,掀开,小鸟依人的钻入他怀中。
他讨厌人,
讨厌女人,
讨厌任何事物,
也讨厌她身上的气味。
好巧,这些薛均安都知道。
所以在徐让欢顽强抵抗的时候,她才能游刃有余的拿捏他。
身上的伤让徐让欢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薛均安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他的侧脸。
削瘦的脸上,白皙到几乎泛红,喉结滚动,我见犹怜。
看着看着,薛均安伸手,摸上他的腰,想要抱住他,为他取暖。
可惜,连他的心衣都还没摸到,徐让欢就一把推开了她,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薛均安也不是吃素的,立刻重新将手指朝他伸去。
比起男女间的缠绵悱恻,二人藏在被褥底下的互动,不如说更像是在舞剑。
就靠徐让欢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又能敌得过谁呢?
二人推搡了几个来回,僵持不下。
薛均安戏弄够了,索性拿出致胜的法宝,来个一招制敌。
女人贴近徐让欢耳边,慢吞吞吹了一口热气,“太子殿下,您就别再拒绝妾身了,妾身这样做也是为您着想呀。”
“您伤势严重,妾身这才想以身体为您取暖,这样您的伤口也好痊愈得快些。”
薛均安假装掉了几滴泪,“太子殿下怎就不明白妾身的良苦用心呢?”
“别演了。”徐让欢冷冷说。
薛均安将下巴抵在徐让欢的肩膀上,“太子殿下若是再这样推脱,妾身可就要……”
“妾身可就要亲太子殿下了哦。”
话音落下,她明显感觉到徐让欢的身体僵直,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
薛均安趁此机会抱住徐让欢的窄腰,举止亲昵。
徐让欢脸色差的不像话,几乎要咬碎后槽牙,“薛小姐信不信,本太子痊愈之日,就是你下地狱之时。”
这是一句肯定句,耐不住薛均安依旧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的仰头看他,“太子殿下何必对妾身这样残忍?”
指腹在男人胸膛上画了几个圈,薛均安轻声道,“妾身这样做都是因为……”
“因为太爱慕太子殿下了呀。”
徐让欢的眉拧成深重的眼色。
薛均安满意极了。
亲爱的太子殿下,您厌恶的事情,就是妾身翘首以盼的事情。
当然了,若您当真能将真心托付于妾身,那么在您最爱我的时候杀掉您,将成为我此生最翘首以盼的事。
徐让欢难得听话,一动不动像块冰冷的石头,任由薛均安依偎在他身边。
为了将怀中这块大石头捂热,薛均安转手把徐让欢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女子的柔软和温暖从指尖处徐徐传来。
徐让欢沉默良久,皱眉,缓缓吐出四个字,“不知廉耻。”
“太子殿下一定要在独处的时候对妾身冷言相向吗?”薛均安抬起头。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人削瘦的下巴。
她笑着说些不害臊的话,“您大可出去打听打听,妾身这脸皮子可是薄的很,如若不是真心喜欢太子殿下,又怎会不顾脸皮做这些,只为求太子殿下施舍一点点的爱给我呢?”
违心的话,她是越来越会说了。
男人的肩膀因讥笑抖了下,“可笑。”
他推开她,修长手指捏住女人的下巴,冷冷盯着她的眼睛,“喜欢?”
“薛姑娘喜欢我什么?”徐让欢问。
多少人说喜欢他。
喜欢他的年轻、稚嫩、听话、抑或是浮于表面,喜欢他长得漂亮。
从来没有人喜欢过他的内心。
从一腔热血到恶毒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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