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止越过她向前走了两步,探查前方确实可行后转过身朝她伸出手来。
“阿禾,走吧。”
姜以禾不自觉地抿起了下唇,她发觉了自己这种别扭的心思一时没有给他回应。
她启唇想说些什么,心脏出忽地像是被巨锤击中般一窒,她的五脏六腑似被放进了搅碎机一番揉碎,喉间一溢。
“噗——”
霎时,从她口中吐出的腥血源源不断地淹没了荒草野花,大片血红顺着脖颈滚入衣襟,将那刺眼的红无限放大,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住。
姜以禾下意识地捂着嘴,可翻涌的血浆却如决堤的洪水试图将她整个人淹没。
楼止的手僵在半空,白纱后呆愣的双眸染上着错愕的迷茫之意,那片红像是要染进他的眼眶中,着实刺眼的厉害。
“阿禾……”
他堪堪扶住她,还未等查清发生了何事,空中猛然出现灵虎怒火攻向两人。
楼止眼神一凛,铜剑顿时已出鞘而守,直击那滔天的怒火,灼烧起一天的光色。
“找到她了!她在这儿!”
“还真是能跑,这怎么多了一个人?”
“管他是谁!一并吃了!”
四面八方汇来的嘈杂让姜以禾心下一惊,她抓着楼止的手连忙催促。
“不好,是那群妖兽追来了,他们人多我们得赶紧逃!咳咳咳……”
可她如今说一句话得喘三口气,不明缘由的身体变故根本让她摸不着头脑。
为她把脉的楼止眉头紧锁,从脉象来看她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不对才是,可为什么突然吐了这么多血来?呕哑嘲哳的各类怪声更是让他心烦不已。
“他们既伤了你,也就没了继续活下去的道理。”
“楼止……”
姜以禾心中不妙,想拦住他却见他安慰一笑。
“放心,我可死不了。”
他掐了道诀,一道灵光顿时围绕在她的左右,只见他慢慢起身,手中的铜剑越发耀眼。
脸上的笑骤然降下,他脸色不善,原本近乎冷酷的脸孔上,渐渐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凶恶之色,牙齿更似被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他本不欲让她看见这些,可奈何这些杂碎实在碍眼的很,竟还敢伤了她。
上下都不过死罢了,眼下他也舍得一个个去找了。
“想死的,过来。”
众妖大笑着他的不自量力,张牙虎爪地蜂拥而上,似要彻底撕破这半浅天光。
他一人面对着群兽,所有的怒火似惊天骇浪般铺天盖地的将她吞噬,几人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周围的气流在慢慢发生变化。
于地的枯叶悬空飘起,四面八方刮来的妖风发着扰人的呼啸声,于他剑上身上蔓延出的诡变锋芒似化为了千百双异手。
稍聪明的妖这才意识到不对,急得转头跑,但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被那雷霆之光飞速地分了身。
他的眼角因着兴奋发着红,眼中仿佛燃着一把火让她盎然的无惧一切,又似无底的幽潭带着吞噬一切的无情决绝。
踏着血渍,他一步走向几乎崩溃的败妖,犹如从地狱来的罗刹撕开了遮挡他锋芒的云层,直到破晓而来,在他眼眸中化为利刃。
形成的血雾似是将晨雾染红,难闻的腥臭让姜以禾不由得眉头一皱,可身体却重如千斤般逼得她不堪重负地跪倒而下。
刀光剑影的厮杀声,兵戈相接的碰撞声……这一晚,长道山响彻这哀鸣与绝望,仿佛不见天日的地狱,死亡蔓延到每个人身上。
最后一人倒下时,楼止已是浑身污泥,虽胜券在握但耐不住群攻还是落得一身狼狈。
他不在意地抬眼望去,脚下早已经尸横遍野,残肢败器,有这场屠杀无疑是黑鸦的一场盛宴,天地之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四周又恢复了寂静与黑暗。
这一刻,看着尸山上的楼止,姜以禾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面对这一场血淋淋地屠杀,她本因害怕才是,可不知为什么她心中竟翻起了酸楚。
她想张口叫他的名字,可一道凛冽的寒风却迎面而来,快得似要削破长空根本让她来不及躲闪。
可一道身影却猛然跃然眼前,紧接着,是穿刺的闷响,除了像被沉浸湖底的心跳,耳畔再无声响。
“楼……楼止。”
带着温血的铁链从他的胸膛穿透而过,“啪嗒”一声滴落在了她的眼下,掺着透亮的晶莹化掉了一些血腥色。
她这才明白,原来,生命从称不上什么刻薄的谜题。
翻涌时,才后知后觉明白,心是海浪仓促的一霎那,是她未曾目睹的潮湿……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像是捧在掌心的雪,生怕她化了般小心翼翼。
他端详着她的眼眸,展起笑颜眉目清朗,像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
“我喜欢阿禾哭时的眼睛,”
“里面好似终于有了我一般……”
他缓缓低下头,可胸口的铁链骤然抽离,他像是东风一隅的风筝,却脱了线随风落下。
第32章 32章
姜以禾意识逐渐模糊, 当再次惊醒时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宫殿之中。
“姜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的黎微此时早已哭肿了眼,眼下乌青不说,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黎……姐姐?”
带着她自己都惊诧的沙哑嗓音, 姜以禾终于有了点清醒的实感。
听闻黎微的动静, 门外侯着的人更是立马冲了进来,真见了她睁开眼的模样, 一双耳朵顿时如释重负般歇了下去。
“小姜, 你可算是醒了!”
夏侯渊的状况甚是比黎微还要夸张, 都见着面了还是哭的快上气不接下气。
“你要是……有了什么好歹……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要是我再来快些就好了!”
被黎微扶了起来,看着两人姜以禾有些手足无措地干笑一声。
“我没事。”
“姜姑娘, 那日你浑身是血被抬回来可是把我们吓了一跳,手上脚下也尽是伤,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去冒这个险。”
黎微越说越心疼, 想起那日的场景还是不由得心有余悸。
“是啊是啊!找到你们时, 你们都昏了过去可没把我吓得半死。”
“是你找到我们的?”
夏侯渊将那日的情景又说了一遍给姜以禾听,她这才恍悟了些许。
那日她将阿箬带离狼窝后被寻着暗号而来的夏侯渊找到,将阿箬安顿好后他便一路寻着两人的踪迹。
经过一片尸林,他便料想两人可能遭遇了什么麻烦,这才擅自发动召令增派了援手。
最后在满是断首残肢的尸堆中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一个胸口被穿了个大窟窿的两人, 以及还吊有一口气的万妖楼楼主。
抓回去审问,他却是被吓得失心疯般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吐了干净, 他确实知晓疮病一事, 可也只是奉命贩卖人族男婴,至于这其中的原委却是一概不知。
加上阿箬的证词和手上的伤更是证实了万妖楼私下罪恶的行径。
万俟玄埌大怒,虽对人族有恨但却格外的遵循合约的他不顾阻挠立马查抄了万妖楼, 将里面的妖悉数压入牢狱审问。
但那万妖楼背后毕竟是大妖贵族,即使身为一城之主也不得已绊住了手脚, 如今调查进展胶着,夏侯渊也因此被罢了职。
至于他两人的处境如今更是岌岌可危,待伤好后免不了各方的施压厉逼。
听了这些,姜以禾心中多少有了点数,虽捉到的是个傀儡,但这其实的水深水浅想必也能让明眼人看出来端疑。
“那……楼止怎么样了?”
她的心一下子就揪紧,回想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幕,那穿透的铁链让她不寒而栗。
夏侯渊叹了一气,“楼公子伤得不轻,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伤到,离心脏只有分毫之差!好在黎姑娘妙手回春,眼下已经没有大碍了。”
“楼兄武功盖世,心脏移位也是他反应及时,加上灵气汇然就算没有我,他也定然不会有事。”
听着两人的安慰,姜以禾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立马动身想去见他,却被黎微拦住。
“你现在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眼下局势复杂,还有几个贵族因着那满林的横尸便一口咬定是你和楼兄栽赃陷害,你现在出去只会给他们又落了口舌。”
黎微的忠告也非并无道理,他二人本就名名无籍,一夜之间不仅找到了证人还端了整个贼窝,听着确实处处是可疑。
刚上任的新王执意要与贵族们对着干也不过是想借机挫挫他们目中无人的锐气,那何不如……
“黎姐姐,我倒是有一计,你可否让我见见万俟玄埌。”
高堂之上,新贵葛氏傲慢而立,语中言之凿凿想定了那两人的罪,话中的弹劾之意听的万俟玄埌一怒之下砸的手中的茶盏。
“大胆!那鹰怪都已经全数招尽你们竟还在这给吾编故事听!可是把吾当傻子嘛!”
“妖主,那鹰怪本就疯疯癫癫,谁知道他是不是听了他人之言,更何况,除了那人族小儿又有谁亲眼目睹过,您也派人彻查了盘东河并未发现不对不是吗?”
“依我所见,那林中横尸才是妖主该去费心思的才是。”
“你!”
万俟玄埌被气得怒目切齿,奈何手头的证据确实寥寥无几,就连那鹰怪也在昨日爆死狱中,这些大妖贵戚他早就心有不满,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老鼠尾巴自然不愿放过。
“我有话要说!”
大殿之中赫然出现一道亮声,众人循声望去,见着的却是一名蹒跚而来的女子。
“你来做什么?”
万俟玄埌语中带着责备,不知道自己还风口浪尖上嘛,还敢出来招摇。
“这位便是那传说中的姜姑娘吧?”
葛氏眯着尖眼,不怀好意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他正愁找不到她呐,现如今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见过妖主,贵人。”
姜以禾微微行礼,对上万俟玄埌冷戾的眼神朝他会意一笑。
“昏了这么些天竟不知给大家惹出了这么麻烦事来,小的实在惶恐。”
“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她对上葛氏的视线,说话声铿锵有力豪不畏怯。
“大人说万妖楼并不知情,怀疑此事是我一手操办,那为何这万妖楼楼主会出现在那儿?”
“哼,所以我说那鹰怪的话信不得。”他目中蔑视,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好,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杀了他?不仅没能瞒下此事反而还暴露了自己?您以为,我此番为的是什么?”
葛氏眼中闪忽了半分,拔高了音量道:“八成是他与你二人心生狭隙,他本想将真相公之于众反而被你二人利用想来个借刀杀人!”
见他已然心虚,姜以禾淡淡一笑,神色越发悠然。
“有道理……大人可知城中起了疮病一事?”
“略有耳闻罢了。”
“传闻患此病者浑身长疮,脓洞中更是会豢养啃食血肉的蠕虫,甚是骇人,城中可谓人心惶惶,大人却只是略有耳闻?”
葛氏皱紧眉头,已有些心烦,“不过区区病症,我又不是神医,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大人可不就遭过此病嘛?在万妖楼顶楼有面记名墙,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买过神药的顾客,葛大人的名字刚好就在第三个,如若不信,那墙上人倒是不少,妖主都可一一查证。”
姜以禾一字一句说的字正腔圆,听得万俟玄埌眉尾轻挑,厉声向他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葛氏面上一慌,态度瞬间恭敬起来,“回禀妖主,确有此事,但那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遵从医嘱便可痊愈罢了便没放在心上。”
“那大人是如何知晓那万妖楼里便有神药其他人却不知?”
“这……这我也只是偶然听闻,没想到他那儿竟还真有解药。”
“神药是什么?”万俟玄埌问道。
“是,是……”葛氏瞥了眼姜以禾,心中盘想一番会声相报道,“解药便是那人族小儿!”
“所以臣怀疑她居心叵测!联合那鹰怪里应外合!她不知从哪儿得的这偏方,于是高价售卖,我原本也只是试试,可没想竟真痊愈了,此事毕竟不是光彩之事这才没向妖主禀报,还望妖主赎罪!”
姜以禾立马接话而道:“所以大人的意思是,这人族小儿可以治得了这疮病之症,为从中获得暴利我知情不报,掳来这些孩子以高价私自售卖,还将赫赫有名的万妖楼作为了交易据点,并且瞒过了所有人不将此事供出来?”
“呵……”她忍不住笑了,面对着葛氏,最后问道:
“那大人是何时生的病?又是何时进行的买卖?”
“俩……俩月前!”
他回答完,殿中一时没了回应,像是将空气都黏住般让人越发呼吸不上来。
“大人从前不认识我吧?”
葛氏手心不自觉发了汗,他逼迫自己强装冷静,神色慌张一时缄口不言。
“那便是不认识了,不然怎不知我是六日前才进的御妖城,至于怎么进来的?我想没有人比妖主更清楚不过。”
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霎时,万俟玄埌的利爪已死死扼住他的脖颈,他冷笑着在他眼中他已然死物一般。
“妖!妖主饶命!臣可是说错了什么!妖主切勿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啊!”
“好大的胆子,竟还敢欺瞒吾!那鹰怪说的是疯话,那你的呢!万妖楼乃是你们一手操办,干了这些勾当还敢说不知道!”
眼见葛氏已在溃败边缘,姜以禾继续火上浇油。
“吃几个人事小,可忤逆妖主残害妖后的事却大”且不论你们做的有多丧尽天良,眼看妖后受如此病症折磨缺知情不报,这和亲手杀了她有何区别!这一次是妖后,那接下来岂不是要落在妖主头上了!”
“你们也不过区区亲王贵戚,这谋逆之罪可也是担当得起的!”
听了这话,葛氏瞬间吓得溃不成军,“冤枉啊!我真不知妖后也患了此病!不然就算是冒着掉脑袋的罪也得带着人来给娘娘救治啊!”
“妖主!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也只是听信与他人!想着吃几个人而已挣点钱才帮他们的!不止我,还有其他人呢!他们也参与了!我只负责交易后的事,至于这人从哪儿来的我是真不知道!”
万俟玄埌嫌弃地松开手,将他重重摔在地上,叫来一众御卫,赫声下令道:
“残害生灵,罔顾人伦!将万妖楼的罪孽昭告天下!捉拿所有涉世贵族!谁要敢反抗,杀无赦!”
葛氏被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虽早知活人贩卖是他们一手造成,但姜以禾还是有所疑惑。
“大人可知这病患因何而起,除了参与的贵族们可还有谁?”
葛氏讪讪探头望着万俟玄埌,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让他会意。
“好好说,如实禀报吾心情好了兴许还能从轻发落。”
“回姑娘,这病患从何我是真不知道,我最多只是个看门的!但确实还有其他人,但他们素日蒙面根本不与我们接触,这些货也都是他们送来的。”
这让姜以禾瞬间想到了那晚林中遇见的女人,看她的穿着打扮确实不像御妖城之人,还有那些黑衣人,原本她以为他们只是追着楼止而来,但现在看来似乎另有蹊跷。
最后收尾的一些事宜姜以禾并不参与,万俟玄埌心情大好承诺会放了她自由,但她听着心中却并不高兴。
她独自往回走去,强撑了一天让她此番行动越发吃力,她看了看离楼止的住处还有多远,索性咬了咬牙又一步步迈去。
“吱呀——”
她推开木雕大门,里面是一处院落,院中一棵花团锦簇的梨树立马吸引住她的目光。
秋风慢慢亦漫漫,吹散满枝絮白,就连一途的劳累也被散落于千里之外。
与百朵白梨花同时坠落的,是树下之人垂落与掌心的视线,是她在看他,而他不在看自己时,蝴蝶的呓语。
梨花白在她眼底晕染,千万缕春风耶随之漾开了她心底所有尘埃。
他握紧了手中的梨花,眉眼弯弯,用温柔的目光写意了对她的眷念,像是再晦涩的诗句也映满黛瓦青山。
“阿禾,”
“我等你很久了。”
“比你想的还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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