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掌柜请香穗就坐,卢掌柜的爹过去看卢掌柜的娘,随后他就过来收拾堂屋里放着的好几个笸箩。
香穗跟卢掌柜说了来意。
卢掌柜笑着回:“多谢东家抬爱,山里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日子才是我想过的。”
香穗本来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卢掌柜这么一句堪称直白的拒绝,就将她将要开口说的话给堵住了。
她瞅着卢掌柜,笑得有些勉强。卢掌柜眼睫闪动一下,有种欺负小孩子的错觉。
桌上放着她拿来的茶果子还有一坛子仙酿酒,她指着酒坛子转了话题,“卢掌柜尝尝这酒,这是用朱家的方子酿出来的,你尝一尝跟之前的口感是否一样?”
正当这个时候,卢家的小娘子也提着烧好的水进了堂屋。
卢掌柜站起来先给香穗倒了盏茶,才坐下拿了一个空茶盏倒了一点儿清酒出来。
他端起茶盏闻了闻,然后浅啜了一口,认认真真的品尝,然后放下茶盏,笑着说:“这酒酿得好,能喝出之前朱家酒的味道。”
香穗陪着笑了笑,“这酒喝完了,卢掌柜以后可以来穗泉酒坊尝尝其他酒。朱娘子跟朱阿婆对掌柜的赞誉颇多,小女子不免有些敬仰,贸然前来还望见谅。
强扭的瓜不甜,卢掌柜不愿意再回城,我也不勉强,若是掌柜的想通了,我们自当扫榻相迎。”
卢掌柜笑着点头,眼中好似有些对往昔的回忆。
“打扰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这便就告辞了。”香穗站起来,对着卢掌柜施了一礼。
卢掌柜的爹站了起来,她一一向卢掌柜的爹跟娘施礼然后才走出茅草屋。
卢掌柜一路走出来相送。
香穗上马车前,她又转身对卢掌柜说:“现在酒坊有朱阿婆在顾着,我还是想再等卢掌柜一些时日。若是掌柜的想通了,可带着家人一起过来临阳,酒坊会给掌柜的赁下要住的房子。”
香穗看了看那座只有一间茅草屋的篱笆小院,卢家以前的院子定然是比这要好。
卢家阿婆腿脚受伤了,香穗猜兴许是采药的时候受的伤。
他有更好的出路,能带着全家过上比现在好的日子,她不知道卢掌柜有没有信心再赌一次。
因着被诬陷跟东家的闺女有染而被下大狱,家中娘子也因此跑了。
他们定然是受不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才躲到这山脚下的吧?
香穗之前一直住在村里,她多少能明白一些。
卢掌柜没有说什么,只笑着对香穗拱了拱手。
香穗上了马车,走前跟同样送出来的卢家小娘子狠狠挥了挥手。
一路上香穗沉默不语,绿竹从一旁摸出一包糕点。
“姑娘吃些绿豆糕吧,一整日没有吃东西了。”
香穗拿了一块绿豆糕,食不知味地吃着。
绿竹捧着绿豆糕,轻声问香穗,“姑娘,这卢掌柜的会过来吗?”
香穗摇了摇头,“不知道。”
或许是她年龄太小吧,她看不透一直恭谨有礼的卢掌柜。
想到这里,她眼睛猛然一亮,卢掌柜不愧是做掌柜的,他始终彬彬有礼,可是完全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这就该是掌柜啊。
真希望他能想通,过来穗泉酒坊做掌柜的。
香穗无功而返,谁也没有说什么。
她也没有急着找掌柜的,酒坊里还是朱阿婆跟袁婶子两个人在忙。
如此过了近一个月,卢掌柜来县城卖药材,顺道过来了穗泉酒坊。
朱阿婆引他入座,并请袁婶子回甜水巷喊香穗过来。
“朱掌柜,你看看,这都是小东家治下的,这些酒也都是小东家酿的。”朱阿婆说着还打出来一盏桂花酿给卢掌柜品尝。
“荷儿当初一直想酿的花酿,小东家也酿了出来,这是桂花酿,不多,放在铺子里给人品尝用的。”
卢掌柜来,朱阿婆显得很是高兴,张罗着想让他品尝铺子里的好酒。
这会儿铺子里没有客人,袁婶子也回去叫香穗去了。
朱阿婆坐到卢掌柜跟前说起了家常,她说香穗,说若是没有香穗,朱娘子虽然从监牢里出来了,不一定能活下来。
夸香穗人虽然小,可是很厚道。反正絮絮叨叨地夸了香穗一大堆。
卢掌柜不言不语,一直面带微笑地听着。
“当初连累你,我跟荷儿心中都存着愧疚,可是我们没有能力弥补你。这不小东家说要给酒坊找个掌柜的,荷儿她就推举了你。多少让我们弥补一些,心中少些愧疚。”
朱阿婆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卢掌柜将手中的酒盏放下,他摩挲着杯盏,说:“东家太太无需自责,万般都是命。”
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朱阿婆硬是挤出一丝笑意,“还叫什么东家太太,叫我阿婆吧,酒坊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卢掌柜拱手叫了声:“阿婆。”
朱阿婆掏出帕子揩了揩眼睛,认真地看向卢掌柜:“你这次过来,是过来看看?还是要应下小东家?”
话说那卢掌柜此次前来,实则是为了应下香穗的盛情邀约。
自他从大牢里出来后,他都觉得在那山脚下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日子甚是惬意与舒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前些时日,不知怎地竟有好几头凶猛无比的野猪从山上狂奔而下,直冲冲地撞上了他家院子的篱笆,瞬间便将其撞得稀巴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在院里玩耍的小妞妞给吓坏了,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所幸啊,那天他和他爹恰好都在家里。倘若当时他们二人并不在家中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娘亲此前在上山采药时不慎摔伤了腿,至今仍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而小妞妞又尚且如此年幼。
野猪凶猛,茅草屋的竹子墙根本就挡不住那三头凶狠的野猪。
经历了这般惊心动魄的事后,一家人不得不重新考虑未来的生活,这山脚下太不安全。
这次,他娘没有像之前那般极力反对了,而他爹则嘱咐他到城里来探探究竟。
于是乎,他便背着些许自家采的药材来到了城中,卖了药材,找了许久才找到穗泉酒坊。
酒坊不大,铺子里的清酒却是品质上乘、口感醇厚。只要稍加用心经营推广一番,想必假以时日必定能够声名远扬、享誉四海。
而且,先前那个作恶多端的陈东家已被绳之以法投入大牢之中,其万贯家财亦尽数被官府收缴充公。
如此一来,这临阳城里众商户之间的竞争,不至于像以往那般腌臜了吧。
此番,朱家母女大力举荐他,他若是应下这份差事,想来她们心中多少能宽慰些。
袁婶子带着香穗过来的时候,卢掌柜跟朱阿婆两人言笑晏晏,聊得开怀。
香穗蹲身向卢掌柜行了一礼,坐下来客套了两句就玩笑地说道:“卢掌柜看咱们的酒坊如何,酒坊里可就差你一个掌柜的了。”
卢掌柜拱手:“幸得小东家赏识。”
这是啥意思?是要过来做掌柜的
香穗笑着转头看了朱阿婆一眼,朱阿婆接话:“卢掌柜的意思是要过来小东家的铺子里做事了。”
香穗喜得连连应好。
她之前在甜水巷租了一个小宅子,就是要给卢掌柜一家住的。她虽然心中忐忑还是提早准备了起来,没想到给她赌对了。
卢掌柜真的要过来了。
“卢掌柜,院子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在甜水巷里,你看你什么时候能搬过来?要不要九成赶着车过去帮你搬?”
卢掌柜笑着说不用,他回去给家里人说一声,收拾收拾自己雇个骡车就来了。
香穗又跟卢掌柜谈了月钱,月钱还跟之前在朱家酒坊里一样,就是到了年节,还会看情况给盈利之后的分红。
卢掌柜没过两天就带着家小过来了,卢掌柜的娘腿还没有好,接着躺在床上养着。
卢掌柜的爹就跟着九成做些粗活。
卢掌柜来了之后就没有闲着,同行之间的竞争惨烈,他们铺子里的仙酿出名之后定然会有人模仿甚至造假。
为了之后不必要的麻烦,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画个代表穗泉酒坊的标志,拿去官府报备。
这个想法一出口,立刻得到了香穗的大力赞同。
说干就干,没过多久,穗泉酒坊所有酒坛子上的桑皮纸都被精心绘制上了栩栩如生的麦穗图案,再配上“穗泉酒坊”那几个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大字。
不仅桑皮纸上,酒坛子外面的标贴上也如法炮制。如此一来,一整个酒坛子看起来就独特了起来。
随着卢掌柜的加入,酒铺子里多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掌柜,而甜水巷朱家这边,卢掌柜的娘腿脚好了一些之后,就过来帮着挑拣粮食。
总之,甜水巷这边也多了两个帮手,穗泉酒坊不动声色地就加大了酿酒的产量。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短短不过两年的光阴,穗泉酒坊的仙酿酒美名远播,慕名的商户纷至沓来。
正所谓树大招风,卢掌柜当初的估计没有错。
穗泉酒坊的仙酿酒出名之后,令一些酒坊眼红不已,动了歪脑筋的也不少,有推出同类酒品的,也有仿制造假的。
穗泉酒坊的标志在官府是报备过的,那些造假的一逮一个准。
仿制的也仿不出仙酿独有的丝滑口感,一时间那些酒坊也只能望洋兴叹,看着穗泉酒坊蒸蒸日上。
这日,香穗去乡下收粮食回来,她换了衣裳去了马氏的主院。
岩儿跟苗儿见香穗来了,一人跑去抱住她一条腿,“阿姐,阿姐”叫个不停。
香穗咧着嘴哈哈笑,“岩儿,苗儿,阿姐走不动了。”
马氏抄着手站在堂屋门口,“岩儿,苗儿快过来,阿娘给你们拿糖吃。”
岩儿,苗儿不为所动,香穗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从里面拿出两颗麦芽糖,一人嘴里塞了一颗才拯救了自己的双腿。
她两手牵着岩儿和苗儿进了堂屋。马氏让她在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一盏茶。
马氏笑着对香穗说:“前两日小柳来了信,上面说阿乾升任百户了。”随后马氏又补了一句:“阳城那边最年轻的百户。”
香穗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他能行的。”
马氏有话要跟香穗说,叫来红桃跟绿梅让她们将岩儿跟苗儿哄了出去。
马氏盯着身旁穿着对襟短衫的香穗,真是眨眼间就长大了,她不由得感慨:“穗儿,时间过得真快,眨眼之间你都十四了。”
现在香穗已经长得跟马氏一样高,就是脸蛋上两边脸颊还是肉嘟嘟的,眼睛又大又圆,之前小小的鼻子长得秀气又高挺。
小嘴儿嫣红,谁能想到,这漂亮的小丫头是穗泉酒坊的东家?
仅仅是去岁的一年时间,她的穗泉酒坊竟然就赚取了高达千两银子的红利营收。
这两年马氏也得了几百两的分红,她手里有了钱,闺女也有出息。
这样的情况下,马氏便不想香穗及笄时,不明不白地跟程乾圆房。
她想给他们两个准备个婚礼,让香穗风风光光地嫁去程家。
程乾家中没有长辈能依靠,也没有人能出面帮他跟香穗张罗亲事。
虽然礼数上不应该,可也没办法,思来想去,最终马氏还是决定亲自出马,将这件事包揽下来。
马氏幽幽开口:“穗儿,阿乾在阳城一待就是两年。你小柳姐孩子都生两个了,也不知道阿乾他变化大不大?”
香穗:“阿娘,你说这些干什么?他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这两年没有回来,不是一直都有战事。”
这两年的时间,清风军将一些附近的几个县城都占了。也有些是知县主动投诚的。
不要说程乾,今年的这个岁节,夏敞都没有在家过。
外面乱糟糟的,最安稳的还就数以临阳为中心的几个县城。
马氏拿着夏敞的月俸在家照顾一家子,她闲下来的时候也帮香穗准备些东西,绣着鸳鸯戏水,花开富贵这样的被面,枕头套。
让马氏来说,香穗的嫁衣她也该提早给她备好,让她自己绣,不说她有没有时间,即便是有时间她也绣不好。
这几年,她就没有好好学过针线,一直都在学着怎么做营生。
马氏无奈地看了香穗一眼,她的这个闺女啊,眼里除了营生,就没有旁的什么了。
她故作生气地嗔了她一眼,“如今你十四了,阿乾也十八了。明年你就及笄了,你跟阿乾的亲事也该提前准备了。阿娘已经给你绣好了几条被面,娘想跟你说一声,这成亲用的喜服,娘也帮你绣了吧?”
马氏自顾自地说,也没有在意香穗脸上飘起的一丝红晕。
“阿,阿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香穗突然结巴了起来。
她还没有怎么想过她跟程乾的事呢。
当初她虽然是程家买去的童养媳,可是那时候,程乾是长得白净俊秀的县城小郎君,而她不过是个黑瘦的农家女。
她一直以为,程乾是看不上她的。她就想着在程家照顾他,来还这份给她们家解了困的恩情。
她当时在县城里做生意,还想着要分一半的盈利给他呢。
如今兜兜转转,他们的人生都发生了变化。可是她是程家童养媳的这件事没有变,当初还签了契书的。
她李香穗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要程乾愿意,她倒是愿意嫁给他。
只是,这会儿突然被她娘提出来,莫名地香穗感觉有些羞涩。
马氏笑盈盈坐在一旁看着香穗,快要长成的小女儿,说起亲事大都是这样娇羞的反应。
可这些又是她们该经历的一步,即便是害羞也得跟她说清楚。
马氏放轻了声音,柔声说:“娘说的这些都是正常的,即便你跟阿乾没有之前的契书,女儿家到了十三四也是要说亲的。
十三四定下亲事,小娘子就要在家里待着准备嫁衣,有些讲究的人家,从此就不让娘子出门了。
待到十五六就嫁到婆家去。你跟阿乾倒是不用相看了,今岁眼看过去大半,到时候出嫁的一应东西也该准备起来。”
香穗脸儿红扑扑的,望着她娘点头。
马氏笑:“童养媳的话,基本上就是到了年岁,找个好日子圆房就行了。”
说到圆房,香穗的脸一下子如十月份红透的枝头柿子,红得透明。
马氏见了,伸手拉住她的手又说:“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咱们的日子又好了起来。娘不想委屈你,之前两年你给娘的分红,娘都存着呢。娘计划着用这些钱给你准备一份嫁妆,好歹让你跟阿乾有个像样的婚礼。”
听到马氏说要拿她之前给她的分红给她准备嫁妆,香穗这会儿也不害羞了,“阿娘,给你的分红你好好放着,手里有钱才底气。你不用给我准备嫁妆,以后我自己买就是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马氏拉着香穗语重心长地说:“穗儿,闺女出嫁必须有嫁妆,嫁妆的多少关系着你的底气,面子。程乾家中无有父母,咱们不在他们家人跟前争个什么。
可现如今,程乾在军中也做到了百户。娘虽然不太懂,也知道百户已经是个不小的官职。军中百户众多,以后你难免要跟其他的百户夫人打交道,没有嫁妆会被别人小看不说,连大当家的面子上也无光。”
这两年,香穗不是在甜水巷酿酒,就是跑出去去采买粮食。她连酒铺子都少去,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她可能想不到。
马氏这么一说,她也就能理解了。
“阿娘,我自己有钱,我拿出五百两银子,你给我准备嫁妆吧。”
香穗给马氏分红就是想让她手里有个钱,夏家家中还养着一家子人,光是靠夏敞的月俸是不够用的。
到时候家中没有银子,发愁缩减开支的还是她娘。
马氏脸紧绷了起来,“不说这些了,嫁妆就该是父母准备,你别说些不合礼的话了。娘这会儿过来就想给你说话,你的喜服娘帮你做了。你也别只想着酒坊的事情,看抽空能不能给阿乾写封信,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有些事该提前商量好。”
香穗啊了一声,让她写信给程乾,督促他找时间回来商量两人成亲的事情,她做不得啊。
这封信她写不出来,她会羞死的。
香穗嘟嘟囔囔说:“阿娘给他写吧。”
“我要是会写,我自己就写了。”马氏放开香穗的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
香穗真是万般不愿意写这个信啊。
正在发愁的时候,她听到在外面跟红桃她们玩的岩儿跟苗儿高声叫着:“哥哥。”
石头回来了。
突然之间,香穗感觉自己有了救星,“阿娘,你给乾哥写,让石头给你代笔。写完让他给你寄出去,他可是经常给乾哥,雄哥还有舟儿写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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