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渺于是很快便将那江大人的事情给彻底抛到了脑后,专心只跟着裴则上去马车。
只是待到坐上了马车之后,祁云渺才想起,适才那什么江大人的嘴里,也不是没说什么要紧的事情。
譬如……
祁云渺扑闪着自己向来有神的双眸,忽而抓住裴则的衣袖,问道:“阿兄,有人给你说过媒了?”
裴则:“…………”
他看向祁云渺的目光瞬间充满了警惕。
原来已经有人给裴则说过媒了。
祁云渺是夜从马车惊叹着去到西市,又从西市到陵阳侯府,怎么也没有停下来自己熊熊燃烧的好奇之心。
她想问裴则有关于旁人给他说媒的具体细节,但是裴则并不愿意告诉她,也并不愿意承认,有人曾为自己说过媒。
不管她问什么,他都敷衍了事得厉害。
祁云渺缠来缠去,也没问出什么,最终只能暂时收起了自己的窥探之心。
好吧,看来阿兄和她一样,祁云渺想,暂时没有姻缘的那等心思。
他不愿意承认有人上门说媒,便和祁云渺如今也不愿意承认宋家有意择她为妇一样。
对于不愿意成亲的人来说,有时一厢情愿的说媒,实在是一种残忍。
是夜祁云渺和裴则玩闹了许久,最后回家的时候,她总算才把裴则说媒一事给忘记。
第二日终于是她入宫赴宴的日子。
因着是祁云渺的第一次入宫,这日晨起一大早,她便被沈若竹给亲自摁坐在了桌前,不许她胡乱跑动。
沈若竹为她准备了齐全的首饰,又准备了从头到脚全新的衣裳。
祁云渺还是及笄礼之后,头一回又被人如此郑重地打扮起来。
临出门前,她对镜看着自己的样子,只觉神妃仙子下凡,排场也莫过如此。
只是当她出门见到阿娘也整理好的装束过后,祁云渺很快便觉得,简直自惭形秽。
换上靛蓝霞帔宫装之后的阿娘,简直美艳到不可方物,叫她再想不出什么词可以形容。
越群山陪伴在她的身侧,祁云渺眼睁睁地看着俩人站在一起,原本只有威武高大的越群山,如今在阿娘的辅佐下,竟是硬生生也给人一种俊逸的错觉。
“阿娘!”
她忍不住要上前去扶住阿娘另一边,同阿娘走在一块儿。
沈若竹也不拦着。
和祁云渺不一样,沈若竹已经不是第1回 入宫了。
从前在相府,她身为相府的夫
人,也陪同裴荀去参加过一些宫中的宴会。
那些宴会,沈若竹其实不大喜欢。
但还是每一次有需要,她便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四处游走。
今日是冬日宴,前来皇宫赴宴的,基本都是皇帝和皇后邀请的一些世家勋贵,朝臣之中,唯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来参加这等宴席。
沈若竹和祁云渺是身为陵阳侯府的家眷入宫的,陵阳侯府是如今京中少有的握有实权的一品侯府,是以,他们的位置便也十分靠近前方皇帝和皇后的位置,对面坐着的,则是宁王妃。
祁云渺又同宁王妃见面了。
她落座之后,遥遥地与她相望,见到她对自己笑了笑。
那真是个温柔的女人。
这是祁云渺不止一次这般觉得。
无论如何,她也朝着王妃笑了笑,以示礼数。
宫宴的开始时间是在午时,祁云渺跟随着阿娘还有越群山来的有些早,落座时,还有足足半个时辰,才能开始宴会。
祁云渺便坐在原地,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开始观察起今日入宫赴宴的都有哪些人。
除却宁王妃之外,还有大理寺卿汪大人,她认得的,还有鸿胪寺的常大人,她之前也见到过的,还有镇国公府一家,还有兵部尚书一家,这些祁云渺基本都认得……但是后面来的一些,祁云渺却有些不认得,于是只能囫囵将人认个大概。
眼看着宫宴越来越近了,这满殿的坐席上除了帝后之外,逐渐便只剩最后一个人没到。
那人的坐席还在陵阳侯府之上,一看就是相当位高权重的一个人。
祁云渺环顾满殿坐席,心底里逐渐回想起昨日裴则和自己告诉过的事情。
他说,裴荀裴相,今日也会来参加宴会。
但是如今裴荀还不在殿中。
那这个陵阳侯府隔壁的位置,不会就是安排给裴荀的吧?
祁云渺越想越不对劲,位高权重,还在陵阳侯府之上,那不就是裴荀了吗?
叫裴荀和陵阳侯府坐在一处?这都是谁给安排的位置?这合理吗?
虽然祁云渺并不觉得自家阿娘再嫁侯府有什么问题,但一时间,她只觉得安排此位置的人,也太居心叵测了!
眼看着时间的沙漏逐渐滴尽,终于,这最后一人也缓步踏上了宫殿的台阶。
祁云渺忙不迭回头,想看此人究竟是谁。
看见那一抹背对着光晕,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之时,祁云渺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是裴荀。
真是裴荀!
裴荀就坐她和阿娘的边上!
祁云渺紧拧着眉心,立马回头去看阿娘。
但是沈若竹对于裴荀的出现,倒是没什么格外的反应,反倒是越群山,他甚是冷漠地盯着那道最后走进殿中来的身影。
电光火石间,祁云渺觉得,自己似乎能听见一声响亮的惊雷划破晴空。
裴荀进到殿中,见到自己隔壁坐着陵阳侯府的刹那,也是怔仲了一下。
但他好歹是宰相,怔仲过后,便毫不犹豫地坐在了自己的坐席上,脸上并无半点的变化。
他就这么坐在了陵阳侯府的一侧。
祁云渺眼睁睁地看着这桩惨案发生,一时间,一动不动,竟然不敢再去看越群山的眼睛。
想起从前阿娘不过是去见裴荀一面,越群山便刺激得同什么似的,祁云渺心底里捏了一把冷汗,不敢想若是今日阿娘又同裴荀说一句话,那他回家是不是又能发起疯来。
她低头去,特地不叫自己去看越群山和裴荀。
奈何这大殿之中,人可不只她一个,在裴荀进殿的一刹那,众人皆是鸦雀无声。
而在他落座之后,殿中却突然如同炸开的锅炉一般,窸窸窣窣地响起了无尽的议论。
帝后未至。
但是这场冬日宴,似乎不必帝后的抵达,甚至不必歌舞的抵达,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
祁云渺不叫自己去看越群山和裴荀,但是那源源不断钻进她耳朵的议论,却是无论如何都隔绝不了。
她竖起耳朵,听见他们有在议论今日这坐席到底是谁安排的;又有在议论,这两家相见,到底是哪家更尴尬一些;还有在议论,这沈若竹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才能把这两个男人都哄得团团转……
祁云渺心中腹诽,想这坐席是谁安排的,她不知道;他们两家如今到底是谁更尴尬一些,她也不知道;但是要论她的阿娘有多少的魅力,那她可是知道的透透的。
她的阿娘貌美,通透,蕙质兰心,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不论是嫁给谁,在她看来,都是对方占了便宜才是。
唔……虽然当初裴荀一事,的确是她和阿娘对不起人家,利用了人家……
祁云渺如是想着,怀着对于裴荀的愧疚之心,终于忍不住又扭转了脖子,朝着他再看了一眼。
相比起越群山,裴荀自从落座之后,便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几乎同平时没有任何的分别。
身为国朝的宰相,他岿然不动,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侧坐的是谁,也不在乎这满堂的议论。
倒是镇定。
祁云渺默默地想,其实从小到大,和裴荀的几番接触下来,她对于这个宰相,并没有什么特别佩服的时候。
唯一的一次便是她得知,裴荀明明知晓了阿娘利用他的心思,但还是愿意放过她同阿娘。
她觉得裴荀是个大气又有风骨的人。
此番裴荀面对满堂的流言,依旧岿然不动,她不免对于裴荀,又起了一次敬佩。
不愧是能做到宰相的人,不动如山,方是英雄本色。
“渺渺……”
祁云渺正悄悄盯着裴荀出神呢,忽而,便听越群山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她回头去看,便见越群山手中剥了一颗葡萄,正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道:“新上的西域的葡萄,你最喜欢吃了,尝尝吧!”
“……”
祁云渺就知道。
她抿唇笑笑,接过越群山手中的葡萄,乖乖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终于不再去偷看裴荀。
她坐姿端正,紧挨着自己的阿娘,老老实实只等着帝后的到来。
所谓冬日宴,不过是帝后召集勋贵百官,以入冬为由而组织的一次宴会。
宴会同寻常宴会并无什么不同,除却歌舞,便是用膳。
祁云渺在越群山给自己送了葡萄之后,又等了一刻钟,才终于见到帝后出面。
这是她生平头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皇帝同皇后。
传闻中踩着兄弟骨血上位的端王,出乎意料的,生得并不残暴,而是有一张看起来儒雅风趣的脸;至于皇后娘娘,祁云渺听过她的传闻并不多,她见到她的衣着华丽,雍容华贵,举手投足皆是优雅与稳重,只觉她的确很符合她想象之中的国母气度。
这对帝后,乍一看,倒都很合适。
相比起宴会前的七嘴八舌,宴会开始之后,众人倒是都收敛了许多。
众人吃饭的吃饭,恭维的恭维,在帝后的面前,并没有一人敢胡乱说话,搅得全场不宁。
但是祁云渺知道,这些局面不过都是假象。
坐在她侧面的承恩伯和坐在承恩伯对面的太常寺卿之女,已经眉来眼去许久,歌舞上了不过片刻,他们便都双双离
席,不知道去了哪里;
还有坐在隔壁的鸿胪寺卿,自从开席之后不久,便也不见了踪影……
祁云渺不知道这些人的去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都是打算去做些什么,头一次参加宫宴的她只是一边老实巴交地欣赏歌舞,一边吃着自己的饭,偶尔看看宴会上的各人百态。
直到祁云渺发现,裴荀不知何时起身,也离开了宴席。
而不过片刻,她的阿娘便也喊她起了身。
她抬头,懵懂地看着阿娘。
“阿娘衣裙脏了,陪阿娘去换一身吧。”沈若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道。
祁云渺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家阿娘的衣裳竟不知何时沾到了一丝葡萄酒的汁液,红色的酒液滴在靛蓝色的衣裙上,的确显眼的很。
但幸好,她们今日都有准备备用的衣裳。
她便陪着阿娘去了后头更衣的偏殿。
到了偏殿,祁云渺正要为阿娘取出更换的衣裳,但还没等她彻底将包裹打开,沈若竹便抓住了她的手。
她拉起祁云渺的手,道:“你随阿娘去个地方。”
“嗯?”
祁云渺不知道,阿娘还要去哪里。
她想起适才裴荀离席的画面,不禁想,阿娘该不会是真要去见裴相吧?可是拉着她又是要做什么呢?
她不解阿娘的意思,任她拉着自己便往大殿一侧的宫中花园去。
祁云渺没有来过皇宫,不知道阿娘这路线,是要准备去哪里。
她只能把自己完全交给阿娘,见到她左顾右盼的,一边走一边似乎在花园之中寻找着什么人。
终于,沈若竹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荷塘的边上,望着对面的亭子。
祁云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不远处的皇宫花园亭中,坐了一个人。
那个人眼睛上盖了一条白色的绸缎,躺在贵妃榻上,眼睛不知道是睁着还是闭着,刺眼的光晕落在他的脸颊上,照的他脸颊明媚的同时,也将绸缎染上金光。
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祁云渺浑身血液突然开始沸腾。
她有些忍不住想要挣脱阿娘的控制。
可是阿娘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这才带着她又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越群山发现沈若竹不见了。
适才沈若竹说要祁云渺陪她去换衣裳,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对。
可是一刻钟过去,沈若竹和祁云渺没有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事情不对了。
与此同时,裴荀也早就不在席位上。
这叫越群山想要不多想都不行。
他忍了又忍,在自家空荡荡的席位上又坐了片刻,终于,再也忍不住,起身朝着后头的偏殿走去。
果然,沈若竹和祁云渺都不在这里。
越群山心底里逐渐开始躁郁。
沈若竹不会和裴荀乱来,这事他当然知道,但就算是她和裴荀背着他私底下见面,越群山只要是一想到那画面,便觉得自己还是受不了。
他们都已经和离了,还有什么好见面的?
有事情要商量?他如今知道的事情也不比裴荀少,凭什么不找他商量?
他顺着偏殿走了出去,沿着小径想要去找沈若竹的方向。
但是沈若竹没找到,越群山没走几步,倒是在御花园的入口处,见到了裴荀。
裴荀正从花园池畔回来。
适才在宫宴上,他和越群山紧挨着座位,却没有说话。
如今倒是面对面见到了,裴荀也不打算和越群山说什么。
越群山却是喊住了裴荀。
“站住!”只见越群山睥睨着裴荀,道,“你将若竹还有云渺带去了哪里?”
“什么若竹同云渺?”
裴荀佯装不懂。
“你少装蒜!”越群山不耐道,“不是你把她们母女俩喊出去的?说是去换衣裳,但是偏殿根本没人,你快说,你把她们引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裴荀一脸坦然。
越群山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姓裴的,你搞清楚,我和你合作是一回事,若竹同云渺又是另一回事!沈若竹如今是我的妻子,你整日同她见面,算什么君子所为?”
“我哪里整日同她见面?”
莽夫就是莽夫,越群山说话,总是如此不中听。
裴荀嫌弃不已。
越群山质问道:“你之前没有约若竹出门去见过面?”
裴荀:“……见过。”
越群山又问:“那今日大殿上,不是你故意勾着云渺去看你的?”
“……?”
他这话就过分了。
“云渺她还是个孩子,她想看我就看我,她想不看我就不看我,这是我能管的了的?”
“不是你故意装的老神在在勾的云渺去看你,云渺她能盯着你看这么久?姓裴的,云渺如今整日和裴则出门去玩,我已经不说什么了,但她如今是我的闺女,你以为靠着裴则去吸引她,她就会想要裴则继续做她的哥哥,想要你继续做她的继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到底谁才是做的春秋大梦?
裴荀吸一口气,深深地看着越群山,只觉答应和越群山合作,是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是,今日沈若竹的确是他引出来的。
得知宁王今日其实也进了宫之后,裴荀便出去摸清楚了宁王的方位,而后派人去告诉了沈若竹。
他知道,沈若竹此番回京之后,尚未曾见过宁王一面。
不是沈若竹不愿意去见宁王,而是宁王一直躲着沈若竹。
于是他想看看,沈若竹若是知晓宁王的存在,会想要当面和他说些什么。
而宁王突然和沈若竹面对面,又会不会坦白些什么。
御花园处早被他安排了探听的人手。
至于越群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他有想过这个莽夫也许会跟着沈若竹跑出来,但是万万想不到,这个莽夫竟然会对着自己大眼瞪小眼,内讧起来。
“有你这样的继父,真是云渺的悲哀。”
他摇了摇头,最后扫了越群山一眼,随后,实在懒得再和这人争执些什么,选择拂袖而去。
可是越群山并不许他离去。
“站住!你告诉我她们在哪里!”他强硬地问道。
第七十七章 父辈修罗场(下)(二更补……
皇宫的御花园,无论是比相府还是陵阳侯府的规格都要大上好几倍。
正午时分,正是日照最为充足的时候,阳光穿破云层,平等地照在每一片盛开的花丛间,也降临在池塘几乎再看不见多少的荷叶上。
水面清浅,映出波光粼粼。
祁云渺跟随着阿娘,一步一步,终于来到了面前的亭子里。
宁王萧明禹正躺在亭子的贵妃榻上,听到外头有人声响动,便侧耳问道:“河西,是有人来了?”
他的声色温润,和煦,祁云渺在听见的那一刻,便不可遏制地一下子回忆起了那一年的冬天。
那一年的冬天,阿爹将人捡了回来。
而她偷偷跑到他的病床前,问他叫什么名字。
名为河西的护卫明显并不认识沈若竹同祁云渺,上前一步拦下了两人,正待出口询问,沈若竹便自己高声道:“妾身陵阳侯府沈氏,携女见过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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