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小姐。”吉川向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另一边，对他人的目光相当敏锐的比斯娅也看见了吉川和知念两人的存在。
这两个人……
比斯娅略作思索，还没等她想出些什么，乱步欢呼雀跃的声音就再次随着天空中绽放的样式别致的烟花而在她的耳边响起。
“比斯娅！比斯娅！”乱步向上跳起，“你说会有汉堡、波子汽水，或者飞机、游轮样式的烟花吗？”
比斯娅眨眨眼：“或许可以找人订做。”
“哇！那我想要翅膀样式的，那种超大的，就像是天使……或者恶魔也行，总之要那种看起来超震撼的翅膀。我飞在天空中，然后翅膀在我背后绽放开来，听起来就让人期待得不行！”
“嗯，没问题。”
“……比斯娅，”
听到少女毫无迟疑的回答，乱步振奋的心情稍微平歇下来后眼眸中又闪烁着些许异样的光彩。
他在少女这里感受到了异常柔软的安全感，这种柔软的安全感让他的心脏也随之产生了不规则的跳动。
“嗯？”
“没什么。”乱步回过神，视线稍移就看见朝着他和比斯娅走来的两人，眉头蹙起，脸上浮现出孩子气式的不满，“有人朝我们走来了。”
比斯娅敛眸，视线微移，看向了来人，眸光微冷。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的询问之意。
知念挽着吉川的手下意识多用上了几分力气，她略微抿唇，脊背绷得笔直。
“您好，我——”
“不听不听！”
知念的话还没有说完，乱步就干脆利落地将其打断，并且一只手牵起比斯娅的手，试图直接离去。
“欸——”
知念瞪大眼睛，下意识想要伸手挽留，而就在这时，天空中此起彼伏的烟火点点消散，伴随着烟火绽放的阵阵响声也随之消弭。
知念松了一口气，三两步追上了比斯娅和乱步。
“拜托二位，请给我一点时间——”
“不要！”乱步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自从他听从比斯娅的话，把别人尽可能的都看作是草履虫后，他就不再试图去理解其他人那让他想不通的行为方式。
平等的无视其他人的存在，把自己看作是世界的中心，心中有所怀疑时也只需要坚定不移地相信比斯娅即可。
他能够一眼看出眼前这个人的所求，但他为什么要在意呢？哪怕对方死了，也与他毫无关系。
这个世界那么大，面临着危险，命悬一线的人多了去了，他总不可能一个个救过去。
当然了，在他父母的教育下，他并不轻视生命，也尊重生命这种客观存在。除非逼不得已的情况，他甚至不觉得自己这辈子会主动杀人。
但是，他绝对不会把他人的生命看作是肩负在自己身上的责任。
“拜托了！”知念松开了挽住吉川胳膊的手，对着比斯娅和乱步的方向九十度鞠躬，“请给我这个机会。”
比斯娅盯着知念低下的头颅，眼睑半垂，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想法。她轻轻眨了眨眼，用圆覆盖了周围，暂时没有说话。
“比斯娅？”乱步握着少女的那只手扯了扯，“你要答应吗？她要你保护她直到下船为止，但是像她这个样子，哪怕是下船了也活不了多久。”
听到乱步的话，知念的拳头缩紧，心中诧异之情翻涌的同时指甲又克制不住地在掌心掐出鲜红得快要溢出血来的月牙痕迹。
听见少年的话，对方无疑对她的身份一清二楚，对她现在面临的情况也知之甚详。她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现在纠结这个并无异议。
她怕死，又不那么怕死。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一个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她现在的命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为了活下去，她会拼尽全力。
“你能付出什么？”比斯娅终于开口。
知念雏云重新挺直脊背，目光愣愣地看向比斯娅，触及到那张尚显稚嫩的脸时，心情又慌乱了一瞬。
不过她很快就压下了自己多余的情绪，尽可能用冷静又理智的语气开口问道：“您需要什么？但凡是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知念雏云这句话看似给了比斯娅狮子大开口的余地，但这句话里暗藏着两个前提。一个是她能够做到的，做不到的便别无他法。另一个就是她的承诺局限于她个人，不代表她背后涉及的组织。
比斯娅眉梢微挑，又想到对方对她使用敬称这件事，不觉有几分好笑。
“要到我们房间坐坐吗？”比斯娅看了眼周围逐渐稀疏的人群后开口邀请道。
“多谢！”知念雏云惊喜道。
乱步站在一旁不满地用脚尖踢了几下甲板，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牵着比斯娅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且在回房间的路上一直叽叽喳喳地和少女说个不停。
这样的行为将知念和吉川两人衬得分外多余。
而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情报贩子背靠着船舷看着他们四人消失的背影，只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表情仍旧淡淡，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房间内，比斯娅坐在沙发上，知念坐在她的对面，吉川站在知念背后，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
地上铺有地毯，乱步直接盘腿坐在地上，从行李箱里扒拉出一盒挑型点心放在茶几上，一边挑着点心，一边听知念和比斯娅的话。
“我想要的凭借你自己的个人能力是难以做到的，你背后有组织对吧，我希望可以借用你背后的组织。”
知念雏云目光一凛，脊背紧绷，摆出一副努力要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的样子。
“这并非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知念雏云顿了一下，不断给自己积蓄底气，顷刻后又泄了气，自嘲一笑，连说话的语调也跟着软了下来。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人，之前为了活下来逼迫自己强硬起来，但她现在面对的并非敌人。
她自己有求于人，率先弯腰鞠躬，又谈何底气，倒不如明明白白地说开了，后果如何，她会自己担着。
“我对组织了解不多，虽说我的父亲是组织的首领，但我从小就被他送到东京，每年见面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更没有什么了解组织的机会。”
“父亲去世突然，组织是他一手建立，组织的高层皆信服父亲，但彼此之间却互有嫌隙，以至于组织内部在父亲去世后互有争斗，都想要自己坐上首领的位置。”
“我回到组织的最大价值不过是暂且消弭其内部的纷争罢了，想要掌权，必须要靠我自己的能力。现下藤原先生生死难料……”
知念苦笑一下，接着道：“组织之事，我只能徐徐图之，并无绝对的把握。”
比斯娅眼眸微眯，脑袋里在斟酌着知念的价值。
要知道她之后手里还会有不少盗窃所得的财宝，正常途径无法出手，如若放到黑市里，又不得不被压价。
如果和某个非法组织有固定的交易往来的话，那么很多事都会方便许多。
之前对方没有送上门来，她还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她在思量选择对方的可行性。
乱步的目光从点心上抬起，看向知念雏云。少年的眉眼微微上挑，眸光中带着说不出的锐利。
“你既然说了你对组织并不了解，但你口中的藤原先生却可以为了你和敌人死拼，并且仍旧有意让你回到横滨，绝对是因为你手里掌握了可以牵制住组织的东西。”
第17章 第 17 章
乱步的话音一落，房间内立刻陷入了静谧，连空气仿佛都跟着凝滞了起来。
知念瞳孔微缩，整个人怔愣在位置上，过了半晌才缓缓回过神，茫然的眼眸骤然变得清明起来。
她低下头，将自己佩戴在脖颈处的项链取下。
这条项链看样子不算昂贵，上面的吊坠呈鸟雀蛋般大小的椭圆状，表面光滑，上绘有鸟兽花纹，看上去别具一格。
吊坠可打开，里面是她和父亲的合照。
想起藤原曾经强调过项链一事，虽未明说，但事到如今，自己如何能够想不到其中关键。
知念雏云手指微微颤抖着用巧劲将照片取下，照片后面嵌着一张小巧的内存卡。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将吊坠复原，重新戴到脖颈上。
“需要我做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嗯——”比斯娅歪着头斟酌了一下用词，“非法组织不是都会有自己的非法产业吗？宝石加工可以吗？”
知念雏云想了想，她虽说对组织并不了解，但是对所谓的“宝石加工”还是略有耳闻。
将那些来源不明的宝石重新切割，变成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模样，再由专业的鉴定师制作正式的鉴定证书，让其在市场上焕发出新的活力。
“可以。”她点头应下。
“那么交易成立。”比斯娅弯着眼眸打了一个响指，“房间是双人间，有两张床，我和乱步睡一张床，你们两个人一起睡一张床，没问题吧？”
“……啊，没问题。”知念雏云迟钝地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吉川也感谢地对乱步和比斯娅微微颔首，接着看向知念雏云：“小姐，我去查看一下藤原先生他们的情况。”
现在知念雏云的安全得到了保障，藤原先生始终没有主动联系她们，现下要么还在和敌人战斗，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但……烟火大会已经结束，战斗怎么都该结束了，所以对结果她也有所猜测。
不管如何，她总要去看看。
“好，你快去！”知念慌忙应道。
在看见吉川快速消失后，眼睛还不时看向门口，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整个人非常不安，又竭力将自己的不安给压下。
乱步一口一口地开始吃着点心，他眼睛看了看知念，又看了看比斯娅。
“比斯娅，明天还去找那个情报贩子吗？”
游轮明天上午靠岸，乱步喜欢睡懒觉，所以差不多起床收拾好后就到达横滨港口了。
有些杀手情报获知得早，所以早早就买好船票上船。还有些情报迟一点的，在得知知念雏云没有在游轮上被解决的话，总会有些人在港口地界等着的。
既然和对方达成了协议，如果对方死掉的，那么前期投入岂不是打了水漂。所以哪怕是下了游轮也要看顾着，免得被暗地里的人得手。
这样想着，乱步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向知念的目光里也多了三分孩子气式的没有什么威胁感的埋怨。
“这个倒是不急，拿到联系方式之后网上联系也好。”
“哦。”乱步咬着点心点点头。
吉川回来，船尾只剩下战斗的痕迹，地上的血渍已经被清理了一遍，空气中仍旧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至于尸体，十有八九被直接抛到了海里，然后在浪潮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知念雏云听到这个消息后闷闷地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沉默一会儿后将内存卡取出放进了手机里，查看藤原想要告诉她的情报。
乱步翘着双腿躺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看漫画，房间里有游戏机，比斯娅一个人玩着单机的格斗游戏。
不久后，众人依次洗漱完准备休息的时候，乱步突然对比斯娅开口道：“比斯娅，还活着的杀手不多了，预计只有三两个，他们暗杀的时间会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你到时候记得留下他们的手机，他们手机里有那个情报贩子的联络方式。”
比斯娅点点头，说实话，这个晚上能够安心睡觉的大概就只有他和乱步了。她的警惕性高，哪怕是有一点风吹草动也能够马上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知念坐在沙发的位置上专心分析着内存卡内的信息，吉川直接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房间靠门的位置。
看这个样子，比斯娅和乱步完全可以像本来计划的那样一人一张床。
乱步打了一个哈欠，把自己埋到了被窝里。同时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比斯娅和他一起睡。
看着少年一头的短发在枕头上蹭得乱糟糟的样子，眼睛倦怠地眯着，长长的睫毛沾着点生理性水汽，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让她想起了狸花猫。
嗯，乱步这颗宝石不仅有着不同寻常的价值，还非常的可爱。
比斯娅掀开被子，躺在了乱步旁边，乱步像小动物般皱了皱小脸，抱着比斯娅的一只胳膊后就咂吧咂吧嘴巴，乖巧地睡了起来。
比斯娅盯着少年的脸看了两秒，跟着睡了起来。
和乱步预估的一样，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杀手不动声色地打开门，第一时间就被守在门口的吉川发现。
可惜还活着的三个杀手结成了同盟，第一个进来的人直接和吉川打在了一起。
知念迅速将手.枪的保险打开，枪口对准门外。
房间内响起劈里啪啦的声音。
比斯娅只坐起身，动了动指尖，进来的两个杀手加上站在门外的那一个杀手都止住了动作。
不过……
比斯娅皱了皱眉，指尖的力道加大。
乱步失去了手里抱着的胳膊，嘟囔着翻了翻身，抱住了被子的一角。
身体失去控制的杀手当即就意识到了比斯娅的存在，他们感受到缠绕在身上的看不见的丝线，目光一凛，准备先解决比斯娅。
虽然四肢不能动了，但仅靠着十指也能使用暗器，再或者，缠在他们身上的线也能够反向对对方造成一定的制约。
可惜就这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吉川反手就夺过一个人的刀，动作干脆利落地将人给抹了脖颈，鲜血喷溅。
杀手之间的战斗，如若是实力相当的高手，哪怕是一秒的迟疑都会丢掉性命。
把人杀死，吉川将三具尸体暂时丢到了房间内，地面上的血一团一团地淌着，将地毯都给浸透。
吉川虽然看不见线，但也知道她能够杀死敌人是比斯娅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很明显的，比斯娅是异能力者。
横滨的普通人大都不知道异能力者的存在，可她做杀手那么多年，对此还是有所耳闻，甚至据说那个在杀手中从无败绩的织田作之助也是异能力者。
异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不是那么容易跨过的。
吉川想到这里愣了一下，也不是从无败绩。
不久前就听说织田作之助暗杀两个小偷然后失败了的消息，因为织田作之助在他们中很有名气的缘故，所以他暗杀失败这件事一出来，就被同行们大肆宣扬了一番。
回过神，吉川看向比斯娅和知念，开口道：“我去处理尸体，比斯娅小姐请继续休息。还有知念小姐，看样子杀手是不会再来了，您现在也睡一下吧。”
比斯娅点点头，控制住一具尸体，让他将自己的手机朝她扔来，她一只手接住手机，解开了对尸体的控制，并把手机放在床头，倒头继续睡觉。
乱步下意识再次翻身，手脚并用地将少女熊抱在了怀里，比斯娅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轻飘飘的，直接侧过身反客为主似的将少年给抱住。
知念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手.枪掉到地毯上，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闷响，身体也跟着滑座在了沙发上。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她声音疲惫地说。
“分内之事而已。”吉川淡淡回了一句，随意在尸体的脖颈处搭上一块布遮掩了一下伤口后，便将尸体一具一具地从房间架了出去，然后趁着夜色扔到了海里。
次日上午，游轮到达横滨，下船的人比当日上船的人少了将近一百。
比斯娅解开手机密码，找到了情报贩子的联系方式，委托其调查异能特务科的情报。
她和乱步则暂时跟在了知念雏云身边，帮助其掌控她父亲留下来的组织。
至于当初偷盗的那一大笔黄金，则按照比斯娅原本的打算赠送给了孤儿院，包括镭钵街内也赠送了一大批物资。
等到知念雏云终于勉强在组织内站稳脚跟，有了点组织首领的样子后，她拿出了两张舞台剧的门票递给比斯娅。
“非常感谢您们二位对我的帮助，这是两张舞台剧的门票，据说这场剧目准备了一年的时间，感兴趣的话你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比斯娅接过门票，看了一眼。
——《现世皆梦 夜唯梦真》
看起来挺有趣的，她以前也没看过舞台剧，对此颇有些好奇。
乱步瞥了一眼门票，夸张地皱着脸。
“绝对很无聊，那种看了几分钟就能够猜到结局的笨蛋剧情。”
知念雏云笑了笑，她现在的气质比起当初沉稳了许多，待人处世上也多了一份以前所不具备的游刃有余。
她在横滨，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快速成长着，那些硝烟鲜血和阴谋诡计则成为了她成长的养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