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肖望还在等的话,她可能会跟进去喝杯水,但现在就顾不上了。
她一路小跑回到肖望的车上,关门,扣安全带,全部做好之后才来得及喘气。
“呼,好了……我们走吧。”
她一边大喘气,一边又开始扶快要滑到鼻尖的眼镜。
肖望见状便问:“要开空调吗?”
本来周琢斐是想拒绝的,但是她实在是热得不行,再加上假发下的头皮已经开始瘙痒难耐,最终只能屈服地点点头。
“麻烦开……一下……吧。”
随着空调运转,不断喷涌而出的冷空气逐渐让周琢斐冷静下来,身体是不热了,但是头皮依旧又闷又痒,并且这种感觉是在不断激增的。
而她并不是一个多有忍耐力的人。
所以她已经开始偷偷用右手挠头了,为什么用右手呢,因为肖望看不到。
她压根没想到今天会这么晚才能回家,也没有带任何多余的东西。要是把假发取下来,她都不敢想象真发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再面对肖望了。
她只能一边挠,一边在心里怒吼:给我撑住啊,头皮!回家就给你做精油SPA。
不过她频繁抬手的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过肖望的眼睛。
“你怎么了?还是很热吗?”
周琢斐心里一慌,随后故作镇定地摆摆手说:“没有啦,就是假发有点不太舒服,我在调整。”
肖望并不了解假发,但是看她的反应也知道肯定是很难受,便想到了最简单的处理办法:“不方便取下来吗?”
“嗯……这个……”周琢斐支支吾吾地说:“那还是等回家吧。”
肖望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打算再稍稍加速,可他的余光却不断能看到周琢斐双手紧握成拳,尽力忍耐的样子。
指甲都已经陷进掌心却还在用力,原本红润的指甲却因为挤压而发白。
他不禁开始思考,即便难受成这样,周琢斐仍然要选择忍耐的原因是什么。
目光正好扫见前方有一家便利店,肖望当机立断将车停在了路边。
直到迎着周琢斐投来的不解目光,他才快速思考,选定理由,温声询问着:“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想抽一支烟。”
周琢斐愣了一下,随即回答:“当然可以了。”
本来就是她在耽误肖望的时间,她还有什么资格反对呢?
肖望充满歉意地说:“那劳烦等我一下,五分钟就好。”
周琢斐连说没事,她看着肖望下车。对方没有留在路边抽烟,而是径直走进了临街的便利店。
奇怪,难道这个抽烟是现买吗?
不过周琢斐只困惑了几秒钟便立刻意识到了,肖望这是在给她机会调整假发。
按他的话说,他就是个烟瘾不大的人,怎么可能忍不住这十几分钟的时间呢?
忍不住的人,明明是她啊!
周琢斐一边唾弃自己太迟钝,一边感动于肖望的温柔体贴,火速不顾形象地开始抓头。
呜呜呜……肖秘人真好,终于能畅快地抓一抓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着干脆摘了算了。
虽然她的真发一定是乱糟糟的,妆可能也花了,但这也好过于让肖秘如此折腾。
可就在她犹豫之际,肖望已经提着一个袋子从便利店出来了。
他先来到副驾驶旁,敲敲车窗。
周琢斐把车窗摇下去,对方便递来一瓶苹果汁,“这个牌子的喝过吗?”
“还没有。”
“正好尝试一下,不好意思让你等我。”接着对方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烟冲她晃了晃。
“那我去了。”
尽管周琢斐觉得肖望向自己请示抽烟这件事情, 本身就很荒谬。
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去吧。”
肖望并没有走多远,周琢斐通过后车镜可以看到对方走到了车尾位置便停下,以一种十分舒展放松的姿势靠着车。
他拆掉香烟的塑封, 从中抽出一根香烟并没有点燃,而是调转方向塞回烟盒里, 重新拿了一支放进嘴里。
紧接着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点燃了嘴里的香烟。
这下周琢斐可以确定, 抽烟一定是肖望的临时起意了。
因为像他这样的人, 如果想抽烟一定会随身携带打火机的,而不是用在便利店买来的便宜货。
随着咔哒一声,火苗燃起, 一股青烟在他的指间袅袅而升, 又随着夜风散去。
肖望冷静且专注地抽着那支烟, 目光注视着远方, 吐出的烟雾缭绕在他周围,空中蔓延的轮廓就像是爱神的轻抚。
明明对方的身后便是被路灯照得恍若白昼的马路,可周琢斐的视线却始终被肖望手中的零星火光, 以及他吞吐的烟雾吸引。
尽管在影视作品里她也常看到能把抽烟演绎得很帅的演员, 但她始终觉得那都是托了灯光、镜头以及氛围的功劳。
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肖望就是可以把抽烟也变得很帅的人。
假如她对抽烟这一行为的厌恶感是百分百,那么肖望也能消减掉百分之九十九。
不过即便如此也还剩百分之一, 因为她很讨厌烟味。
但这也不重要,因为她没资格去评价肖望,对方这么做还是因为察觉了她的窘迫,贴心地为她留足了面子。
想到这两天褚晴会特意给她的动态点赞,周琢斐忽然有些理解她,这么好的人, 想要追求也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人就是会向着优秀美好的品质靠拢。
她就这么一走神,一不小心竟然把假发的卡扣给弄开了。
假发瞬间移了位置,她急忙想要戴回去,但里面用来束缚真发的发网也不牢靠,有了快要散开的趋势。想要戴好就必须得脱掉假发,重新整理发网才行。
一想到后面还有那么多流程要做,周琢斐急得直冒汗,瞬间没了补救的想法。
她既不能保证能在短时间能完成,也不能保证情况会变得更好。
只是稍微松了些力气,假发便彻底失去了控制,她索性把发网也摘掉,狠狠地抓了抓头发。
此时周琢斐心里就一个字:爽!
头一凉快,人瞬间也冷静了不少。
虽然她现在的样子可能会不美观,但自己这么尽力维护形象的举动好像也没什么必要的。
毕竟同事之间是不怎么在乎美丑的,说白了大家只是相互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只要工作不出岔子就谢天谢地,至于别的事情没人在乎。
自己应该坦率一点,她在肖望心里应该还是那个有点冒失,想法幼稚的同事,一时伪装也不会变成褚晴那样的形象。
她这又何必给自己加偶像包袱呢?
想通之后,周琢斐整理好假发用发网收起来,自己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情况也没她想得那么糟,顶多是头发塌了些,碎发都黏在脸上,但妆大部分还是在的。
她安慰自己,反正是晚上,还有眼镜挡着,隔着社交距离看肯定没问题的。
整理好情绪后,周琢斐就拿起了肖望刚刚给的苹果汁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又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肖望,对方正低头思索着,烟夹在他的修长的指间,不断燃烧着。
周琢斐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心情好像也逐渐平静下来。
剩下半支烟肖望都没有抽,他只是就这么放着,利用难得时间放空大脑。
他很少在路边抽烟,也很少当着别人的面抽。
因为抽烟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
他第一次抽烟应该还是在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家里虽然给了他生活费,但他还是想尝试着自己养活自己,于是在相熟学长的介绍下进了一家工作室兼职,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去工作室。
学长烟瘾很重,经常工作到一半就要出去抽一支烟,他经常会向肖望发出邀请,但都被他拒绝。
直到有一次过节,工作室的人都回家过节了,他选择留下来干活,可他实在是没有头绪,心中郁结难消,于是拿起学长留在座位上的烟和打火机,尝试着抽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烟。
虽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舒适的感觉,也没有感觉到朋友们所说的“瘾”,但是情绪上却莫名地得到了放松。
就好像是他终于找到了一件可以完全由自己操控的事情,他可以决定什么时候点燃,什么时候熄灭,什么时候吸入,什么时候吐烟。
所以抽烟的习惯便被他保留,尽管他知道这个习惯并不好,可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替代方式之前,他应该都不会改变。
手上的烟已经燃烧殆尽,肖望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周琢斐应该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这才将烟头丢进垃圾桶,同时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了第三样东西。
处理一番后,他回到了车上。
一开车门,迎面袭来的是一股清爽的凉气,以及混杂在其中的淡淡甜香。
肖望才刚刚抽过烟,才熟悉了苦涩呛鼻的烟草味,冷不丁闻到清新微甜的香气,只觉头脑清明,心神一荡。
好像是周琢斐身上的香水味?
两人刚见面时他也隐约闻到了,只是气味很淡,所以不是很确切,但是对方在车里呆了很久,再加上他方才出去了一趟,于是这次嗅觉便变得更加敏锐,下意识地开始追寻这股气息。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呀。”
他打开开灯正准备放东西,却发现周琢斐已经取下假发,露出原本的黑发。
肖望略微一吃惊,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做,不是刚才还在坚持?
“你取下来了?”
“是啊。”周琢斐不好意思地说:“想了想太麻烦了,干脆就取下来了。”
肖望说:“这样也挺好看的。”
他这不是安慰,虽然紫发也很漂亮,但还是黑发更适合周琢斐的气质,更显得她灵秀动人。
“哈哈,那我可真信啦。”
周琢斐看着肖望打开了置物盒,把香烟以及一小盒喷雾放了进去,喷雾的外观她十分熟悉,一眼便认出来是除烟喷雾,公司的吸烟室就准备了很多。
此时她才发现肖望身上的烟味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果然肖望就是做什么都可以做到完美的人,她心中的百分之一的讨厌好像可以被去掉,对肖望的评价就是百分之百。
在他面前,自己那一点点掩饰也变得很可笑了。
周琢斐这么想着,稍稍一回头,眼镜框便再一次滑落下来。
肖望见她又在扶眼镜,主动问:“你的眼镜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好像总是看到你在扶眼镜?”
“好像是有点松了,这是我大学时候用的道具,可能有点不牢固了。”
“要不要我帮你看一下?”
“肖秘你这也会?”周琢斐不疑有他,立即摘下眼镜准备递给他。
肖望接过后对着灯看了看,在镜腿处稍稍调整,还给周琢斐示意她戴上。
“你再试一试”
周琢斐依言戴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肖望就已经凑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慢一秒就会闻到肖望身上的气息。
但人一靠近,温度便会隔空传递,她依旧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暖流向她靠拢。
这也太近了!
她根本来不及去想自己的妆有多花,因为她的余光就能瞥见肖望的脸,所以此刻更是连头都不敢再转动一下,脖子僵直,只有眼珠在眼眶中乱转。
冷静一点,不要乱看,不要乱动。
肖望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周琢斐的反应,他的注意力都在眼镜上,并且顺着镜腿一路游移最后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他们认识三年,他现在才注意到周琢斐没有打耳洞。
乌黑的发丝都被伏贴地拢在耳后,由此显得耳朵更加突出也更加小巧,但从耳尖到耳垂连带着耳廓上的软骨都染上了一层淡粉色,就像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怎么会……
肖望当随即看向周琢斐,对方此时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似乎并不在意他在做什么样子的。
可她的耳朵却是越来越红,逐渐从淡粉变成了玫瑰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瑰丽色彩。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退后,因为他的动作已经让周琢斐感到紧张了。
明明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却并不想这么做,甚至有了想要继续观察,甚至更进一步的想法。
在意识到自己这个糟糕的想法后,肖望立刻猛吸一口气,拉开了与周琢斐的距离。
对方就像有所察觉似的朝他看了一眼,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他用口水润了润嗓子,喉结微动,“取下来吧,我再帮你调一下。”
周琢斐再度取下将眼镜交给他时,指甲无意间碰到了肖望的掌心,她本人并无察觉。但肖望感到掌心一阵瘙痒,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好在对方的手已经拿开,不然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他又经过了一番处理,将眼镜还给对方。
这次他并没有凑上前,而是看着周琢斐戴上眼镜,一脸惊喜地告诉自己眼镜变得合适了。
“肖秘你真的太厉害,我真怀疑这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吗?”
“肯定是有的。”肖望说:“我就不会cosplay。”
“我相信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也能做到很好的,毕竟你条件很好的。”
肖望似乎是不太明白周琢斐口中的条件,但周琢斐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嘿嘿笑了起来,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她心情不错。
她的笑声一如既往的有感染力,肖望心想也许这就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不早了,我们走吧。”
“好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周琢斐回到小区门口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她都不敢想象肖望回家得什么时候,所以下车的时候半点都不敢耽搁。
汽车刚停,她便解开安全带下车。
“肖秘,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肖望看着车外的周琢斐俯下身和他说话,头发被她拨拢一侧,耳朵也没有刚才所看到的那么红,但依旧是小巧玲珑的,伏在脸庞两侧。
随着她的动作,身体自然的展现出女性柔美的曲线,与平日包裹严实的职业装风格截然不同……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肖望立即挪开目光,“的确不早了,不耽误你休息,晚安。”
“好的,那晚安啦。”
周琢斐冲他挥挥手,目送着汽车远去才转身进了小区。
回到家,哪怕周琢斐已经困得要死,还得强打着精神去卸妆洗脸。
现在不比以前,皮肤状态没那么坚强,不及时卸妆就第二天就会爆痘。
等全部处理完,她已经困得不成样子,倒在床上就差点睡过去,任由导演跳上来在她身边闻来闻去,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醒来,她坐起来的第一反应才是——完蛋,丢脸了。
而且还是在肖望面前丢脸的,更绝望了。
她哀嚎一声,又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企图逃避现实,但是手机闹钟已经开始了夺命连环call,她又不得不起床准备。
洗漱时她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昨天那么晚了,车里又那么暗,肖秘肯定看不清楚的。
大不了这两天她不去顶楼了,让小詹帮她去送文件就好了。
嗯,没错,就这么做!
她去了公司按部就班地开始工作,到了下午便把需要送去签字一股脑地交给詹子朗。
对方也没有半点推托,直说OK,“没事没事,都交给我吧!”
“那就拜托你啦,我今天实在是有点忙。”
“这还不是周姐你一句话的事?”詹子朗嘻嘻哈哈地收下文件,“对了,你们昨天还去新世界了?”
“是啊。”詹子朗知道也不奇怪,因为昨天周琢斐也发了动态。
“哎,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早知道你们去我就跟着一块去了。”詹子朗一脸遗憾道:“我那卡里还剩不少钱呢。”
“那怎么好意思老用你的卡?”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爱去,还不是朋……”詹子朗及时住口,强行跳过这个话题:“反正那张卡我已经不怎么用了,给你们用总比闲置好啊。”
“那我也不知道呀,而且要是你去了,我们肯定又要坐到前面去,那也遇不到后面的事情了。”
詹子朗一听这里面还有事儿,精神一振:“什么,后面还有事情?你们不会在新世界又撞见了吧?”
“你这想法也太可怕了!跟我们没关系啦,就是看了个热闹,和江慎有关的。”
周琢斐将偶遇江慎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事儿她还没机会和人好好聊聊,于是趁机就多说了几句:“你不知道,当时他的眼神真的很吓人,可能我见识比较少吧,反正他后来再和我说话,我也总觉得不太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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