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行上了马车,小喜急急忙忙地跟上来。
小喜打开食盒,惊讶道:“竟然都是长安的糕点。”
时榆淡淡瞥了一眼,确实是长安的糕点,许是驿站的厨师是长安来的,她并未在意,只是觉得头有些昏沉,许是连夜来没睡好的缘故,便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起来。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小喜在她旁边哭,不停地喊她。
她挣扎着想醒来,却觉得身体沉重得像是一会儿溺进水里,一会儿又像是架在了火上烤,时冷时热,怎么都清醒不过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鼻尖忽然充盈着一股清冷的白檀香的气息,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下了马车,夜风凉凉地落在她脸上,她感觉滚烫的身子有些许舒适。
随后她很快又进入一个密不透风的暖和空间里,被小心翼翼地抱在一个熟悉的怀里。
苦涩的药汁被灌进口中,她痛苦地皱了皱眉头,温凉的指尖停在她眉心轻轻撵了撵。
不一会儿,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闻祁的腿上,而闻祁单手支着凭几阖着眼睛,似乎是睡熟了。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闻祁,秀目里暗芒一掠。
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一只体型如蝇的小飞虫悄悄地从她腰上的荷包里飞了出来,径直飞向闻祁的耳朵。
时榆目不转睛地盯着摄魂蛊,眼见着摄魂蛊就要钻进闻祁的耳朵。
突然——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指截住了它,并指一用力,将摄魂蛊摁死在了指间。
第35章 章35 摊牌
时榆心猛地一抖, 艰难地转动眼珠子,对上头顶上那双深沉似潭的漆黑眼眸。
“你要对我用摄魂蛊?”刚睡醒的低沉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
时榆喉咙干涩,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知, 它是摄魂蛊?”
闻祁唇线抿得紧紧的,胸中还未平息的怒潮再次翻涌起来。
她就这么想离开自己, 为此不惜对他使用摄魂蛊控制他?
“我怎么知道……”
他低低笑了起来, 像是再也忍无可忍,定定地看着她, 故意一字一句说给她听:“当然是因为, 我根本没有失忆,这些蛊虫还是你当初教我认的,你忘了?”
时榆无悲无喜地望着他,眼里一丝波动也无。
闻祁心弦猛地一颤, 瞬间明白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儿。
“……你早就发现了?”
时榆撑着身体坐起来, 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
“你终于肯承认了。”
“你也知道被欺骗的感觉不好受,那你当初选择假死离开,就没有想过我会痛苦吗?”
“如果你实在不想和我纠缠,在我找上你的时候你就该跟我说清楚缘由,我要是知道你不愿意和我相认,必不会胡搅蛮缠。”
原来如此。
原来她早就发现他不是她心目中的阿初了。
难怪她费尽心思想方设法地也要离开他。
“我给过你机会让你离开,是你自己又主动送上门来,是你再次招惹的我。”
闻祁忽然低头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再抬头时, 眸光里闪烁着阴郁偏执的暗芒,“既然你招惹了我,那就休想再离开!”
时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更没想到闻祁表面上看着光风霁月,内心里确实个不折不扣的阴暗疯子。
她一时郁怒攻心,呕了一口血出来,身体摇摇欲坠地向后倒去。
闻祁神色一变,急忙伸手来拉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恶心!”
闻祈定住,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
这两个字刺得他心里一阵剧痛!
既然如此,那不防恶心到底。
他迅速出手将她捞了过来,低头野蛮地吻上她的唇,他吻得毫无章法,甚至带了些许惩罚的意味,不一会儿血腥在他们纠缠不休的唇齿间弥漫。
时榆挣扎着推他,他却将她禁锢的更紧,发了狠地吻她,连带着将她嘴里的腥咸尽数吞下。
怀中的人忽然卸了力气。
闻祈怔忪,垂眼看她,却见她小脸煞白地闭着眼睛,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他脸色一变,急唤道:“阿榆!”
时榆就像个破败的人偶,脑袋耷拉没有任何反应。
他心里终于慌了,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去附近的医馆!”
“这位姑娘脉弦而涩,乃是气机郁滞,气血不畅之象,加上身体虚乏染上风寒,这才导致吐血昏迷。不过呕出来的是淤血,反而好些。老夫先开几副解郁疏散的方子试试,服药期间切记好生修养,不可再妄动肝火。”大夫起身嘱咐道。
闻祈微微点头,“有劳。”
大夫退下,闻祁目光沉沉地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时榆,紧蹙的眉心始终没有展开过。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崔七问。
“去找家客栈,干净舒适些的。”
崔七听说主子话里的意思,连忙劝阻道:“可是我们为了找时姑娘已经出来太久了,若是不尽快回去,只怕夜长梦多。”
闻祈沉声道:“去办!”
崔七只好退下。
等时榆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她偏头看了一眼外侧,见闻祈正坐在床沿上看着他。
“醒了。”他声音里是少见的温柔。
时榆抿唇,头一扭,看向里侧。
闻祈碰了壁,也没生气,静静地坐在原地,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过了会儿,门开了,小喜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说:“榆姐姐,该喝药了。”
时榆没动。
闻祈伸手,淡声道:“给我吧。”
他搅动着勺子,舀了一勺送到时榆唇边。
时榆抗拒地抿了抿唇。
他便冲小喜淡声道:“跪下。”
小喜慌忙跪地。
“她什么时候喝药,你就什么时候起来。”
小喜泫然欲泣地垂下头,局促不安地绞着手。
时榆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这是吃准了她会心疼小喜,以此威胁,好无耻!
时榆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坐起身来,几乎是抢过闻祈手里的碗,忍气吞声地一口闷下,然后又气恼地咚在他手里。
“满意了吧!”
闻祈面色淡然地将手中的空碗递给小喜,“退下吧。”
小喜慌忙起身退下。
也不知道这药里加了什么,一碗下肚时榆觉得有些犯困,明明她刚醒来,可能是近日疲于奔命又胆战心惊,大病一场后人虚的厉害。
她干脆背对着闻祈打算继续睡觉。
视线忽然一暗,闻祈灭了灯。
紧接着外侧微微下陷,淡淡的白檀香萦绕而来,一只手臂从背后拥住了她。
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只想离他远远的。
可是还没等她动作,他就似乎已经预判了她的意图,将她往怀里一捞摁住,在她耳畔警告道:“别动,我们还能这样相安无事,不然……”
他下面的话没说完,而是威胁地在她耳垂下轻轻咬了一下。
刹那间,时榆只觉得一道电流从身体里穿过,再也不敢动弹一下,老老实实地僵在他怀里。
闻祈倒是说话算话,她没动,他就只是安安静静地搂着她。
他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凉,看来他身上的断魂霜已解。
不知是他身上的暖意,还是药里面有助眠的东西,她很快在闻祈怀里沉沉睡去。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闻祈缓缓睁开眼,目光深深地描绘着时榆清秀消瘦的脸庞,最后低下头靠在她颈侧,闭上眼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她的气息。
一连数日,闻祁都在客栈里亲自照顾时榆,但她的身子始终不见好转,人也一直病恹恹的,没有半分神采。
崔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动身。
他们已经出来一旬,皇宫虽被国师和南衙卫控制着,但陛下“下旨”让王爷监国,朝堂上却连王爷人影也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皇后还在宫里,皇后虽没了宣王,但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指不定在憋什么阴招呢,大局于王爷而言根本不算稳定,甚至十分凶险。
可王爷整日里却在这里,守着一个天天想着怎么从他身边逃跑的女人……
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许是这乡野大夫医术不精,这才导致时姑娘身子总不见好,不如回长安请诸葛公子瞧瞧?”崔七硬着头皮试探着说道。
躺在床上萎靡不振的时榆目光微微一闪,觑了床边上的闻祁一眼,只见他蹙了下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片刻后,他起身道:“立即动身,回长安。”
时榆认命地闭上眼睛。
回了长安,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逃跑了,而且不会有之前那样的自由,她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后宅妇人。
回去的路上,她同闻祁一辆马车。
她体力精神都不济,只能躺着。闻祁命人在马车里铺了层厚厚的软被,他坐靠着马车,让她躺在他腿上睡觉。
她知道自己如今再怎么反抗也改变不了什么,便听之任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理会闻祈。
连赶了两天路后,马车终于停下。
王府到了。
时榆睡了几日,头昏昏沉沉的,扶着马车正要自己下车,走在前面的闻祁突然回身,一把打横抱住了她。
王府大门外人来人往的,时榆可不想被外人看见,挣扎着要下来。
闻祁却暗含警告地扫了一眼等候在马车旁的小喜,时榆顿时不敢挣扎了,由着他堂而皇之地抱她进府。
诸葛追用铁骨扇敲打着掌心,在院子里焦急来回踱着步。
听见脚步声,顿时满脸愠怒,气急败坏地迎上来,“我说你这个人也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刚解了断魂霜和蛊毒,就应该静心休养,以防有什么不测。你倒好,一声不吱地就跑出去了。你知不知道过度运气,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啊?”
性命之忧?
时榆窝在闻祁怀中,听到这话秀眉微拧,但是转念一想,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还不是他活该,非要出去追她,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诸葛追这才注意到闻祁怀里的时榆,刹住脚步,震惊地看着她。
“你竟然真的把她……”
闻祁警告地乜斜了诸葛追一眼,径直错过他进了屋。
“……”诸葛追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他就不该巴巴儿来自讨没趣。
闻祁将她放在床上,冲黑着脸走进来的诸葛追示意,“给她看看。”
诸葛追“切”了一声:“你叫我看我就要看啊。”
闻祁静静地看着他。
“……”诸葛追翻了个白眼,只好走过来给时榆把脉。
说实话,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实在看不透。
刚认识时榆时,她准备刺杀闻祈,后来不知何故竟被闻祈带回府里,然后就开始各种魅惑,等人对她上了心,结果她也不知是发什么神经,一扭头就跑了。
跑就跑了吧,这位又抛下一切,疯了似的跑去追她。
他认识闻祈也有三四年,这人一向对任何事情都表现得漠不关心,极少动怒。但半个月前,他见识到了这人发疯的样子。
他顿时明白,闻祈是真的栽了。
闻祁见他迟迟不语,又双眉紧锁,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慢?”
诸葛追回过神,干咳一声道:“急什么,这不正看着么。”说完,这才稳定心神把脉。
把了一会儿,他忽然抬眸古怪地看了一眼时榆。
时榆则目光平静地迎视着他,坦然得让他纳闷。
随即他目色一闪,收了手起身,示意闻祁出去说。
第36章 章36 休想
闻祁见状, 还以为时榆身体出了大问题,面色冷凝地跟着走出去。
“她到底怎么了?”
诸葛追摇头晃脑道:“脉涩而弦,沉取若有若无, 芜兼浮, 略濡软,阳虚气衰……”
闻祁睨他:“说人话!”
诸葛追:“简而言之, 她这就是怄出来的毛病, 吃药当然吃不好,她需要的是心药。”
诸葛追铁骨扇敲了敲手心, 委婉地劝道:“她这病就是自己不想好, 给她灌再多的药也没用,不如灌她一剂‘称心如意’的心药,自然就好了。”
闻祁眸色一沉,握紧了拳心。
她的“心药”就是离他远远的。
但想要离开他……休想!
他宁愿让她永远病着, 也不可能放她离开。
他转身回屋, 诸葛追亦步亦趋地跟着道:“现在轮到你了,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诸葛追定定地立在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重重合上的门扇,整个人都麻了。
他日日牵挂,夜夜忧心,闻祁竟然赏了他一个闭门羹?
他转身气呼呼地就走,走到台阶下,又不解气地回身,用扇子指着门扬声道:“闻行舟, 你以后就算是病得要死了,也休想我来看你一眼。”
回来已有五六日,闻祁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时榆日日面对着他这张脸,只觉添堵,终于忍无可忍地问道:“你不去上朝,天天守着我作甚?你就不怕被外人诟病?”
闻祁正在低头吹着碗里的汤药,闻言转头睨她,“你是在担心我?”
时榆撇了撇嘴,“我只是在担心我自己,你这样会让天下人误以为我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女。”
闻祁却似笑非笑地反问她:“你不是吗?”
时榆气息一滞,旋即柳眉倒竖,“你!”
闻祁忽然将药碗递给她,“把药喝下我就去。”
时榆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汤药,冷哂:“王爷如今威逼利诱的手段越发得心应手了。”
闻祁挑了下隽秀的长眉,不置可否。
二人无声对峙,最终时榆败下阵来。
她生生咽下一口恶气,接过药碗忍着汤药里的苦涩一口气喝完,朝他亮碗底,“你可以走了。”
闻祁唇角微扬,朝她伸手,她下意识往后避让,闻祁嘴角的笑容一凝,漆黑的凤目沉沉地看着她。
时榆顿时汗毛倒立,定着不敢退了。
闻祁嘴角笑意化开,手心虚捧着她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地划过她嘴角,拭去那里沾染着的药汁,方柔声道:“阿榆,你要乖乖听话,我很就快回来。”
闻祁这个人,一向冷心冷性,淡漠又矜贵,如果突然变得温柔,那绝对是十分危险的信号。
时榆咽了咽口水,不敢反抗地点了下头。
闻祁满意地笑笑,起身真的走了。
闻祁前脚刚走,小喜后脚就提着一个食盒溜进来,将食盒里的药端出来递给她,“榆姐姐,你要的药。”
时榆接过药又是一口喝完。
小喜忧心忡忡地说:“榆姐姐你又是何必呢,此药伤身,你一直这样喝下去,万一伤了根基可怎么办?”
时榆无所谓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骗也骗不过他,逃也逃不掉,只能想办法让他对我产生厌弃。都说男人喜新新鲜,喜欢美人儿,这药能骗过普通的大夫,让我的病好得没那么快。我就不信我整日病体憔悴,素面朝天,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还不会被他所厌恶?”
小喜虽不明白榆姐姐和王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觉得王爷虽霸道,对榆姐姐却是喜爱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去把人给追回来。
于是忍不住劝道:“榆姐姐既然都回来了,为何不能试着同王爷好好相处,我瞧着王爷他心里是有你的。”
时榆垂眸,眼神闪过一抹黯然。
凭什么他心里有她,她就必须留在他身边感恩戴德?
何况他这心能有几分真心?他之所以非要抓她回来,无非是觉得她给他孤独空寂的内心添了一点乐子而已,他对她的‘喜爱’,就像主人对宠物的喜欢,高兴了会抱起来逗逗,你还得乖巧听话的回应他。不高兴了你就得匍匐在他脚下,被他一脚踢开……
说到底,他对她的“喜欢”不过是带着霸道占有欲的施舍。
“他这心谁爱要谁要去,反正我不想要。”
为了让闻祁尽快厌弃她,时榆每隔三日便会喝一次烈性药,好延缓自己的病情。
可让时榆没想到的是闻祁这一离开竟是小半个月,看来宫里的情形很不容乐观,竟能让他一去就抽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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