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到凶案现场的声音(长缨止戈)

问题又来了，那么多坟墓，李有良到底会把人藏在哪里呢？
他们总不可能一座座地去掘吧？

第187章 凌虐
国人讲究死者为大, 他们虽有猜测，但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要是真敢提出去掘坟,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这个村子的人估计得把他们打出去。
既然如此, 那就得另想他法。
沈青叶沉思片刻, 找了个村民, 问了村里小卖部在哪儿。等到了地方之后，她琢磨着刘翠花家跟小卖部之间的距离, 又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目光在小卖部后面那一片地势略微起伏林地上缓缓落下。
岳凌川明白她的想法，沉思道：“刘翠花家离小卖部其实并不算远，而且这条路上，也并没有其他人家住。”
刘翠花跟小卖部之间，还有两户人家。但这两户人家早几年就外地打工去了, 常年不在家。蔓蔓遇害那年，这两户人家都是没人的。
沈青叶道：“这么说的话, 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在蔓蔓去小卖部的路上将她劫走, 然后——”
她看了眼这一排房子后面的林地, 道：“把人带到了那片林子里。”
李有良家里在村子东边, 而刘翠花家则在偏西的位置，从这个地方到他家里, 需要经过村里大多数人家, 尽管那个时候在下午，外面活动的人不多，但也是有被发现的风险的。
而且就算他把蔓蔓带回了自己家里，李有良家附近也还是有两户人家的, 万一蔓蔓发出些什么动静，也很容易被外人察觉。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把人掳走了之后，直接带到了附近的林子里。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朝着林子的方向前进。
沈青叶看他：“分头行动？”
岳凌川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时隔多年，沈青叶并不确定在这里还能不能找到相关线索。她来这么一趟，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物证。
如果李有良当初真的是在这里杀害了林蔓蔓，那必然会有东西看到，沈青叶希望能从相关东西的口中得知具体的细节。届时若是审问，也能有所依仗。
林子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从头走到尾也得费点时间。里面的地势不算平坦，高低起伏，一走一步都要小心，生怕踩到坑洞。
沈青叶边走边试着询问，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她也没有着急，这里还是外围地区，李有良若是想作案，肯定得深入其中，确保不会被发现。
继续往里面走去，沈青叶一边小心脚下，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里树木间距密集，而且应该少有人会来，基本上没什么人类活动过的痕迹。沈青叶眉头紧皱，十几分钟过去，她已经深入树林，却始终没有收获。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定在原地，冷静下来，环视着四周，试图从李有良的角度，去判断什么地方才是适合作案的。
林子里虽然鲜有人迹，但并不是完全没人来，之前他们走访村子的时候，也有村民说过这一点。
既然这样的话，那李有良就算进了林子，也不可能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实施犯罪。
他得找一个地方，一个隐蔽的地方。
会是在哪儿呢？
沈青叶陷入沉思，目光无意识地落到地面上，喃喃开口：
“隐蔽的地方……”
起伏的地势……
她眼前猛地一亮，倏然转身看向前方。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处稍显低洼的平整地区，但在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坡。
那个小坡不算高，也不算大，但要掩藏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就算丛林里还有其他人在，但有小坡的阻挡，也能隐瞒住施暴者的身份。
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
沈青叶心下有了想法，再次搜寻的时候就有了目标，专门找着那种地势比较高的山坡周围去问。
问来问去，几乎将这片区域走了个遍，终于听到了回应！
“你是说，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跟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
“是。”沈青叶看着面前这棵约莫有十来年树龄的杨树，道：“您见过吗？”
“嗯……”杨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好像是见过。”
沈青叶问：“那大概是几年前，您还记得吗？”
杨树好像是笑了一声：“我哪儿知道几年前啊……这是你们人类的计时方法，我又不懂。”
“不过也是挺久之前了吧，有段时间了。”
沈青叶闻言，从兜里掏出两张照片，递到杨树面前：“那您看看，是着两个人吗？”
杨树不知道怎么看的，犹豫了一会儿：“像是。”
“哎呀，我实在记不清了……”
“反正当时情况挺不好看的，我看了两眼，就不想再看了……”
于是，沈青叶就听到了一段令人极其愤怒的故事。
杨树所说，那是一天下午，时间还尚早，这个时候，它本该安安静静地享受阳光，但偏偏，有人打破了这一番宁静。
李有良带着林蔓蔓走过来的时候，死死地捂住了女孩儿的嘴。他虽然五十多岁了，但毕竟是在农村长大的，尽管平时干的农活不多，但力气也比林蔓蔓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要大上许多。
林蔓蔓几乎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就被他半拖半抱地拉近了树林里，按在了这处小土坡背后。
在他松开手的瞬间，林蔓蔓想要求救，但下一瞬，李有良就强行扒下了她的衣服，死死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紧接着，就是惨无忍睹的施暴。
林蔓蔓想要挣扎，想要求饶，但她被人紧紧按在冰冷的土地上，嘴巴被堵住，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
她眼泪不断地流，拼命地摇头，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想要逃跑。老人交错着皱纹沟壑的粗糙大手掐在她的脖颈上，没有丝毫怜惜。
林蔓蔓挣扎着，挣扎着，却只是徒劳，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她的眼睛越来越暗，她的眼泪也逐渐干涸……
老人一边施暴，一边不住地咒骂：“贱人，女表子，怕我，我让你躲着我！她们就算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个外来的货色，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对我笑的……”
这场施暴，从头到尾，就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凌虐。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也没有多久，女孩没有动静了，她睁着眼睛，目光无神地看着上方，身上遍布脏污与伤痕，目光中满是空洞与死寂。
老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提起裤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办。
他有些食髓知味，有些不舍得这么个“玩具”就这么死去，他在赌她回去后，敢不敢讲这件事说出去——
他低下头，威胁女孩不准将这件事说出去，告诉她要乖乖听话，以后每天都要来这边，他会考虑饶她一命……
女孩慢慢将目光落到老人的身上，那双空洞死寂的眸子里，忽然涌现出强烈烈的恨意。
她猛地抬起头，重重地撞上了老人的脑袋！
“啊！”
结果自然不必多想，李有良愤怒之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边怒边骂，不住摇晃着她的身子——
女孩就这么没气了。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在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恶魔。
大树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然后，他把这边收拾收拾，就把那个小女孩拖走了。”
沈青叶沉默了良久。

过了许久, 沈青叶才开口：“拖到了什么地方？”
杨树想了想，树叶朝着一个方向动了动：“往那边去。”
沈青叶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眉梢轻蹙, 那是再往林子深处的地方了。
她思忖了片刻, 又问：“在案发当时, 那个女孩或者是那个老头, 有落下什么东西, 或者在什么地方留下什么痕迹吗？”
杨树说：“痕迹是有的，但是他闹得乱得很, 小姑娘挣扎得也厉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看不见了。更别说那老头回来之后，还特意把周围收拾了一下，弄得跟事发之前差不多的样子。”
杨树叹道：“后面也有村民警查过来查过，但他们都没发现。”
沈青叶仍不伤心：“就什么都没留下？”
“让我想想。”杨树沉吟片刻：“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那姑娘好像落了个发圈在这儿, 后来被那老头埋起来了。”
沈青叶眼前顿时一亮，忙问：“在什么地方？”
杨树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划了一小块区域, 道：“应该就是在这儿, 时间挺长了, 我也记不太清了。”
沈青叶深吸了一口气：“具体是什么颜色的发圈, 你还记得吗？”
“好像是白色的吧？上面带着些五颜六色的珠子，花里胡哨的。”
“宽宽的, 不像是那种窄窄的一个小皮筋, 还挺容易发现的。”
沈青叶闻言，心里便有了些数，当即便从四周找了个稍微粗一点的树枝，在那片地方扒拉了起来。
杨树说了, 李有良当初藏东西的时候没太当回事儿，埋得不是很深。沈青叶便一点点地去挖，杨树时不时指点方位，十几分钟后，她动作一顿。
只见在泥土树叶的混杂物之间，赫然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物品。
沈青叶呼吸一窒，忙从兜里掏出来双手套，把树枝扔到一旁，双手上阵，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东西从土里挖出来。
是了，是一个发圈。
发圈外面沾满了泥土，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面貌，只有那层层纱布重叠的褶皱处，能隐隐看出些许白色的底色。
她没敢多碰，只是将上面大块的泥土大致地抹去，让其大致面貌露出来，才把它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证物袋。
存放好证物的瞬间，手机铃声响起，沈青叶看着来电人的信息，深呼了一口气：
“岳凌川，我找到了一个东西。”
两人碰面的时候，岳凌川率先交代了自己的发现：
“我那边没找到什么东西，不过我发现，这片林子走到尽头，是一片田地，田地里面，有一些坟头。”
“坟头？”沈青叶道：“也就是说，李有良很有可能在这里完成杀人之后，就近埋到了那些坟墓里？”
“这样的确很方便。而且那块田地离村里稍微远一些，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沈青叶一时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那些坟墓都是谁的坟……”
岳凌川道：“回头再去村落里打听打听。”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刚刚你说发现了什么？”
沈青叶把证物袋从包里拿出来，递到岳凌川面前：“这个。”
岳凌川细细看去：“一个女孩的发圈？”
沈青叶点头：“我在一个土坡后面找到的，不知道跟林蔓蔓有没有关系。”
岳凌川将发圈放好，道：“有没有关系的，回头再去问问刘大娘，她应该能认出来这个发圈是不是林蔓蔓的。”
沈青叶点头，两人便又一起回了村里。
刘翠花对他们的折返很是惊讶，却也十分配合，经过辨认后，确定那个发圈就是属于林蔓蔓的无误：
“当时我们这边还没有这种发圈，这个还是蔓蔓从南边带回来的。当初双丫头她们看到了可羡慕了，硬是缠着她爹妈要，最后大宇家的没办法，只能托人给塌从外面买了个回来。”
“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蔓蔓的！这上面的珠子，我认得的！”
两人对视一眼，沈青叶道过谢，表示了解，后又问起林子后面那处土坡是谁家的田地，得到的回答，却让他们颇为惊讶。
“林子后面？哦，你们说的是南地的吧！那块儿地是李有良家里的。”
沈青叶眉心一跳：“李有良家的？”
刘翠花满脸痛恨，道：“是他家的没错！从前他爹娘还在的时候，就一直在种那片地。后面等他爹妈都死了，李有良也不就怎么拾掇那块儿地了，慢慢地，也有点要荒了的意思。”
“那些分头，也都是他们老李家的祖宗。”
沈青叶心中难掩惊讶，等离开之后，才跟岳凌川讨论道：“所以，李有良当初作案之后，其实是把尸体埋在了自家坟里？”
岳凌川沉吟片刻：“这也能解释得通。一来距离近，位置偏，方便埋尸；二来埋在别人家地里总有被发现的嫌疑，就像丁大用那个案子一样，但埋在自家坟里，就无需太过担忧了。”
李家人丁不兴，死的死走的走，留在上河村的、日常会去上坟的、也就只有利用率可一个人。
无缘无故地，别人自然不可能会去别人家的祖坟前研究什么，可不是隐瞒到了现在？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好事。如果是别人家的祖坟，到时候他们要挖尸，势必会有些麻烦，但若是李有良自家的祖坟，就不必担心这些了。
案件已经基本明晰，两人也就没在这儿多待，直接回了队里。
对于邓海龙的案子最后又牵扯出另一条人名的事儿，大家都很关注，沈青叶把大概情况说明了之后，就急忙把那个发圈送到了秦队那边。等秦队接过证物袋一看，眉头紧皱：
“污染得这么严重？”
沈青叶耸耸肩，一脸无奈：“没办法，直接被埋在土里了，我能发现都算是侥幸了。”
秦队却是不怎么乐观，道：“虽说这种材质能让它在土里埋了这么多年还没多少腐烂，但上面这么多杂质，能检查出有用的可能性很低。”
沈青叶何尝不知道，闻言轻叹了一声：“秦队先试试吧，能查出东西当然最好。”
就算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这么多警察，也不信撬不开李有良的嘴。
秦队道：“我尽力。”

一直从上午到下午, 秦队那边才总算有了些结果。
“我们把发圈上面的泥土清理干净后，在上面发现了零星几点已经暗沉的、淡淡的黄色痕迹。我叫痕检组的过来协助，确定上面的痕迹, 没意外的话, 应该是精斑。”
沈青叶闻言一喜, 忙问：“那能从中提取到DNA, 确认凶手身份吗？”
秦队却是摇摇头：“难。”
“一般类似的痕迹若是保存完好的话, 或许过了几年还能从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但是这个东西一直在土里埋藏着，久经日晒雨淋, 遭受的污染太大，尤其时间还长，我们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什么能验证凶手身份的信息。”
沈青叶一时沉默，岳凌川手指敲了敲手背，沉声道：“现在能确定的, 就是上面存在着精斑，对吧？”
秦队点头：“那发圈本身是白色的, 还是挺明显的, 这一点我跟痕检组的人都能确定。”
岳凌川点头：“行, 我知道了。”
有时候证据重要, 可警察的审讯技巧同样重要。
一个老头，岳凌川不信自己磨不出来。
这场审讯最开始, 意料之中地不顺利。
对于他们所说的一切, 李有良只是摇头，称自己完全不知道。但沈青叶从他那不自觉收缩的瞳孔、微微颤抖的手指和那不住上下滚动的喉结中，看出了他的心虚，对于他们的猜测, 也更添了几分笃定。
不论岳凌川如何审问，李有良始终不肯开口，声称自己知道林蔓蔓这个人，但跟她从未有过接触。
毕竟他也知道，那些偷看女人洗澡的事儿，实质上并不严重。就算是邓海龙的案子，也能说他是防卫过当，最后就算追究下来，顶破天就是几年牢饭。
可林蔓蔓的事不一样。
先奸后杀，这要是承认了，他有没有命就不好说了。
因此，他额上冷汗直冒，牙关打颤，却咬死了自己不知道的说法。
岳凌川对此毫不意外，只眯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
“咚咚咚”，沉闷的声响在审讯室内作响，李有良心脏一跳一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沈青叶发话了。
她笑着说：“别紧张嘛。”
“你这么紧张，很难不让我们怀疑什么。”
李有良勉强扯了扯唇角：“我、我就是有点怕。”
他抹了把汗：“这杀人的事、我是真不敢做啊警察同志。上次要不是那邓海龙主动来了，我、我也是不敢的。”
沈青叶笑意温和：“理解。”
“你放心，我们就是聊聊，别担心。”
李有良看着她笑容和软的模样，心下不由松了松，对这个女警，也没有对着岳凌川时的紧绷：“警察同志想……聊什么？”
沈青叶想了想：“就聊聊……你是怎么杀了林蔓蔓那事儿吧。”
李有良脸色骤然一僵。
沈青叶语气悠缓：“让我想想啊……你从小眼睛就看不见了，尽管或许行动无碍，但在别人眼里，可能也是个废人了，所以等到了年纪，也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你，是不是？”
李有良紧咬牙关，呼吸微重：“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