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以致用,又能帮助人,这是大好事!
巧善满口答应,回房预备去了。
赵家禾在台矶下使眼色,小五颇感为难,还是朝他走了两步,抢先说:“你放心,我想通了。你待我和她不一样,我们待你也是不一样的。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张大人,然而我不是慧娘,你也不是张大人。巧善说我可以自己做张大人,不用依靠别人!”
早看出来,这几个月,她一直避着他,碰上了也是目不斜视,没了从前那股烦人劲。
他操心的不是这个,压声说:“是这么个理儿!不是要赶你,是有事要拜托你:你替我盯着点,别叫赵七靠近她!”
小五瞪大眼睛,惊道:“你在胡说什么!巧善不是那样的人。”
“她当然不是。我叫你盯的是赵七。”
“赵七爷是正经人。”
正经个屁,贼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他一脸不屑,小五多劝一句:“成亲那日他也在,哪能不知道她名花有主?”
“你懂什么?”他听到了屋里的动静,着急道,“总之她到哪,你到哪,务必跟紧了。”
本来就打算这样做。
小五点头,想起了烦心事,顺便提一句:“定江有些不好,小四带着老头出了门,万一安顿不好……”
“叫他们过来就是,还有空屋子,铺子也好找。”
“好,多谢。”
他想起巧善的牵挂,劝道:“老头糊涂的时候,时常叫阿丹。”
小五恍若未闻,默默地走上台矶,进屋帮巧善打包袱。
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出了岔子。
他办完事,早早地赶去城北接人,一掀帘子,没看见老婆,先瞧见了眼中钉。
阴魂不散。
护卫的人那么多,用得着他?
小五忙着诊脉开方,压根没尽心帮他防守。
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他大步走过去,挤开赵东泰,抢着抱起箱子,亲亲热热朝东北角喊“娘子”。
还有外人呢!
巧善害羞,没好意思大声应,只朝他笑。
夫妻合力将药草箱子清点完,都送上马车。婉如她们也收好马扎子和诊脉开方的用具,赵东泰去还了借来的桌椅。
梁武护送姑娘们回自在馆,赵东泰送老大夫,赵家禾接巧善回家,一行人分上不同的马车,原地分开。
巧善兴致勃勃地说着今日做了这些那些。
能帮到人,这让她很满足,很高兴。
他看着这样眉飞色舞的她,原本要说的话,溜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头一日顺利,那换条街,接着做。
赵西辞也跟来帮手,权当散心。她不懂药理,但嘴巴好使,和谁都能说上几句。她知道这事会碍别家医馆的眼,特意叫他们挂上褚家的名号,狐假虎威也算是硬道理。
赵家禾哪也不去,早上送来就没走,跟着打杂。接连三天没见赵东泰来,又有赵西辞在,他才安心去办自己的事。
也是他倒霉,凑巧这天没陪,人家就来了。他到的时候,赵东泰正在学齐眉对戥。
婉如自己都拿不利索,教不了,回头找巧善帮忙。
赵家禾忙举手叫:“我来,我会!”
他确实会,腊月正月闲着,他天天陪她练,经常把人抱在怀里,手把手教。
巧善朝他甜蜜一笑,接了下一张方子继续抓药。
他面前这个,脸色却不太好。
赵家禾直白地说:“七爷好兴致,有闲情学这个。”
“上边叫我过来看着,防着地痞流氓不长眼,过来冒犯。”
“哦……有劳了。”
赵家禾有意叫他知难而退,好好炫耀了一把:一手持戥,一手抓药,一抓一个准,不用添不用减。称过总重,将戥盘对准大门票
包药的纸
,小指压戥杆,食指将那砣弦拨到新戥星上,两指往下扒药,重新拎起来齐眉对戥,又是正正好。轻压轻触,弹琴似的指法,优雅又娴熟。
赵东泰自愧不如,心知他有意防范自己,一时灰心丧气,转头去做别的活了。
多了人帮忙,追上了开方的进度,巧善有空过来捧场,连连夸好。赵家禾藉机挨过去亲香亲香,特意闹出动静,好叫赵东泰看见。
赵东泰确实看见了,看一眼,转开脸,又在不经意间转回来看了第二回 ,第三回。他也拿不准这样复杂的滋味,到底算什么。他没有要夺人妻的龌龊心思,但不能否认,他很想看到这种干干净净的欢喜。
他享受这种偷窥,上瘾,但只在她一个人身上。婉如和梁武也有偷偷地眉来眼去,他看过一回,只觉得黏腻,再没有想头。
这样不好!
四姐说的对,他们夫妻恩爱,他不该掺和。他转身朝排队的百姓后边走,一个老婆子站久了腿酸,不小心跄了一下,他冲过去扶住了人,眼睛却不服管教,又往后看去。
这么小的动静,她没听见,只有赵家禾看了过来。
赵东泰慌忙转回头,领老人去找小五。老人见不用再等,高兴不已,说个不停。他全程低着头,像个罪人,一言不发。
赵西辞没空管他,她有秘密访客。
褚颀不想引起非议,扮的是平头百姓。
蓝布短褐,更显壮实,还有一种招人亲近的朴实。再往上,这股凌厉的气势,怕是鹑衣百结也藏不住。
有些年纪,但仍旧英挺威武,最要紧的是重情重义,人品忠实可靠。
这要真是个贩夫走卒多好,花点钱买回来……
天天看人浓情蜜意,她也有寂寞的时候,毕竟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总是格外难放下执念。
可惜啊可惜,人家是端方君子,绝不会跟儿媳有什么牵扯,已和离的不行,义子家的也不行。
那回特意来试探,挨雪球,挨骂,也无怨无悔,只求一个光明磊落!
他察觉她走了神,便停下来,吐出一个字:“嗯?”
赵西辞失笑,指着他头上的墨翠簪子道:“这样的好货,至少够一家五口吃喝十年。上回我的戴歪了,这回你的戴错了,扯平。”
每回都有歪话散话,让他招架不来,这回便不往耳朵里去。
他随口解释:“友人所赠,我不清楚要价。闲话少说,你把账拢一拢,尽早把单子送过去,这些银子恐怕不够,回头我再叫人给你补上。”
赵西辞更乐了,随手一翻,走两步,将账册递给他,叫他自己看。她转身回去,拿起墨锭慢慢磨,故意和他对着干:“我就爱说闲话,别跟我扯什么‘闲话少叙’。那银子是你填的,我要还,你不肯收,我也不好意思拿。思来想去,既然是从百姓身上得来的,那便还回到百姓身上去。你没空,我们有空,我们来安排。你放心,这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不收工钱。”
他刚要动嘴,她有意压他一头,抢着说:“你仔细看看数目,穷人生不起富贵病,都是些不值钱的药材,一天才花这么些。我妹子帮我算了一下,要把这九万多两全花出去,少说得三年。因此我不单爱说闲话,还有闲工夫做闲事。”
“不必如此。人是我提拔的,出了事,自然是我……”
“行了,大兄弟,别逞能了。我们帮你算过,这几个月,你至少花了四十万两。你又没有贪墨的丑习,全靠祖产出息过活,从前惯着唐家花钱如流水,家底挖得差不多了吧?真要是财大气粗,这会你直接搬来了,我是要做点实用的事,可不是要为难你去东拼西凑。乌鸦别说野猪黑,我也没多少钱了,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你不爱欠人情,我也不愿意欠,你我老这样推来让去,没完没了了。总要找个解结的法子,还不如就这样:你我互相打个掩护,我能做到哪天算哪天,你别跟我对账,我也不戳破你。”
褚颀沉默片刻,又说旧话:“你一个女人,不用这么要强!”
别的都好,就这张嘴讨嫌!
虽然听不出恶意,但就是气人。赵西辞平生最恨这句,被戳到命门,恨得牙痒痒,口不择言道:“女人是挖你心挖你肝了,还是抽你脊梁骨了,你凭什么瞧不起女人?”
恶向胆边生!
她从桌子后绕出来,大步走近了,一把薅走账簿,冷哼道:“我不光要强,我还要强奸你。”
他果然变了脸。
她爽快了,得意了,接着下重锤:“我睡一睡你,你们家太太不会因为吃醋而伤心难过吧? ”
“不会!她……”他答完顿觉不妙,回了神,忙说,“我不是要贬低你,是不愿意看到你吃亏。你才思敏捷,能干,有魄力,这很难得。但外头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谁聪明谁有道理’。众口铄金,一时得意,可能招惹众怒,难以翻身。”
“这话我爱听!”她收敛脾气,不放肆了,掉头回去,靠着桌子,抬眼看着他,细问,“唐四恨着你呢,怪你不该逼他娶母老虎。我就纳闷了,嫁人之前,我十分肯定我没见过你,虽然做着生意,但这世道也容不得我名声在外,一直藏着。你是怎么知道我能干有魄力,才思敏捷的?”
“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急匆匆地走了,落在赵西辞眼里就是落荒而逃。她摸着笔架站直了,摘下一支当箭使,凭空扎那头。
胆小鬼,道德先生,没用的家伙,呸!
第123章 当机立断
溜了就溜了吧,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好男人,她又不是没了男人不能活的人。
她想起方才说到放肆处,他那副见了山鬼的神情,顿觉没白活。
她可太喜欢赢了。
她将账簿分了日期放好,回到椅子上坐好,暗暗盘算哪里还能榨出钱来。
赵东泰敲门进来,垂着头说:“四姐,我要往西边去了,要不要先把二伯安顿了?没人看着,总不好。”
“你是怎么想的?”
“把他送回家,跟他们互相讨债去!”
赵西辞抚掌称好,随即又看着他,把话说明白:“我是问:你怎么想的?”
他以为被看穿了心思,慌忙答:“我没那个意思。”
赵西辞看出端倪,暗叫不好,但眼下挑破反而不好,不如先装糊涂,“依我说,有机会要抓住,但要是必须拿性命去拼,那不如把机会让给别人。你还年轻,先潇潇洒洒活他个二三十年,再拿命去赌,那才划算。”
赵东泰暗自松一口气,忙说:“你放心,这些日子看了许多,学了许多,我知道自知之明这四字怎么写,不会再鲁莽行事。我带着赵师傅一块去,有他看着,你能放心了吧?”
也罢,雏鸟不展翅,就飞不成雄鹰。
“行。”
赵东泰走到门口,想起她的不易,心软了,转头说:“我争着来岵州,不是为了帮他们监视你,拿捏你。在家时常听他们说你不好,但我知道家里能起死回生,靠的是你,那时我不清楚究竟谁对谁错,就想过来看看!我不耐烦做官那一套,但我不想再看到家里的姑娘被外人欺负,我是男儿,应该顶天立地,做你们的依靠。”
她能活成如今这个样子,靠的是豁得出去的勇气,还有见缝插针抓住每一个机会的野心。她从来没指望堂弟能成为自己的靠山,叫他去投奔褚家,一是为了把人打发走,二是为赵家的将来下一注,以免祸事太大兜不住,会牵连到自己。
可是,她没想过这个嘴坏脾气冲的万人嫌老七,能长成一节叫人意外的好笋。从阿七在唐家老宅为她出头的那一刻起,她就真心实意将他当成了弟弟,远超蠢货赵东椫
“我知道你的心思,谢谢你。阿七,你长大了!我收回方才那些话,你去吧,我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雪珠过后又是一场接一场的雨,春雨贵如油,可油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又潮又冷,义诊的事也被耽误,只能看着老天办事,常常是支半天就要歇两天。
赵西辞做事讲一个雷厉风行,不想再耽误下去,便将遣走掌柜的布庄腾出来做了医馆,小五每日过去坐馆,姑娘们轮番过去帮忙。
人心参差,门匾和门联故意弄得很寒酸。天底下哪里都是穷人多,排队费事费力,开方用的药都是便宜货,筛走了想占便宜的富人,也叫别的医馆仍有钱挣。褚家又常派人过来探看,省了许多事,一直太平。
褚颀带着人往西去了,家禾还在家做些看着很琐碎的事。
巧善知道他的志气,不免操心。
他并不急,安心帮她洗糊斗
装浆糊的罐子
,笑答:“跟过去,拼了命,杀一百掳一千,离家三五年,也只能做个校尉而已。在那些大家族面前,微不足道,到了利益相争的时候,说牺牲就牺牲了,不如一劳永逸的好。你放心,我都盘算好了。先观望着,等时机一到,再看形势做选择。要立就立大功,叫他永远丢不下我。”
“选择?”
她想起来了,她说过,朝廷可能会因为忌惮褚大人而对他下手。这样是不公道的,她不懂朝政,但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个大好人,他对西辞,对她们,对百姓,都好!
他没察觉到她的心思,将洗过的糊斗倒扣了,回头问她:“面去好筋了吗
洗了面筋再熬,效果更好
?几时开熬,我替你搅。”
她抬起头,看着他,一鼓作气说:“褚大人是好人,我们能不能……”
他了然,不假思索答:“知道了。”
她猛摇头,扒着他胳膊,着急解释:“不是的,我不是要求你一定要跟着他出生入死,矢志不移。我们私底下议论过,都知道他是个忠厚到有些死板的人,我担心到了皇上要他死的那天,他会毫不犹豫赴死,那他身边的人都要遭殃。我是想说:他是个好人,能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我们尽力去做,到了危险的时候,也不要主动伤害他。”
他很意外,失笑道:“你是说,到了危险的时候,不用跟着去牺牲?”
她用力点头,小声说:“这个世道,从来不会因为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牺牲就改变什么。白白填一条命进去,不值得,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让。家禾,你是最聪明的人,上进的机会还有很多……你不要多想,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背后扎刀,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小人,我是怕,怕你会遇上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不要你为了我,去做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万一哪天,有人拿我威胁你,你不要妥协。死了就死了,我不怕死,只要你活得好好的……”
“别胡说!我们都会好好的,说好了活到九十五,我争点气,活到一百,到时候我们一块走!”
“哦,好!”
他手头这些人,风雨无阻地接着东奔西跑。有时他也会出门,但总是舍不得走远,很快就回转。
小四来信,说他和老大夫在富庆县安顿,叫小五不要操心。
小五拿着信找她,巧善看出点什么,小声问:“小四是不是担心你心里不痛快,才特意离得不远不近?”
小五咬着嘴叹气,隔了一会才点头,闷闷地说:“我跟他说过赌气话,说一辈子都不想看到老头子。”
巧善揽了她的肩,拍一拍,柔声说:“富庆县被人占过,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应当比别的地方更安全。”
“你不劝我?”
巧善不解道:“劝什么?”
“原谅他……我是说老头子,小四没得罪过我,那些医书是他特意给我的。”
巧善摇头道:“我不是你,我没经历过你经历的事,没办法代你原谅谁。”
小五一把抱住她,想哭哭不出,想说又不知该说什么,抱了好一会,瞥见赵家禾急匆匆往这赶,这才放手。
果然,人一靠近就骂:“干什么呢你,没断奶吗?”
巧善听出不对,忙提醒:“家禾,我们只是说说家常。”
“我是为她好,没见过谁家大夫一天到晚黏着人撒娇的。她这副样子,让患病的人看了就慌,哪敢把命交到她手里。”
小五忙说:“好,我知道了。”
巧善不愿意看到她再受委屈,忙朝他使眼色,转了口风:“小四他们打算在富庆县安顿,你最近有没有听到可靠的消息?”
赵家禾略作思索,便说:“那地方不好,又小又破,还排外。叫他们过来,这里缺大夫,总不会亏待他们。”
小五听到“排外”就皱了眉,咬牙拿定主意:“禾爷,我走不开,你帮个忙。小四强,但愿意听你的,你去最合适。”
赵家禾舍不得出门,只打算捎个信,见巧善巴巴地看着他,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含糊答:“行吧!”
早去好早回,隔日放晴,他大清早就出门,往富庆县去了,天擦黑,又一个人回来了。
巧善正要张罗饭菜,他急道:“事情有变,我送你去赵西辞那,你跟着她,悄悄地往康平去。在那藏一藏,等着我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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