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饮业的利润率也就这样了,八/九不离十。
要想再高,要么猛推工业化,建设现代工业搞食品加工,要么就要昧点良心。
沈荔别说昧良心,连口味差一丝都不愿,能有这么百分之九的利润,都全凭京城诸位抬爱。
好在系统的进度条算的不是纯利润,只看营业额,这样一个月下来就是四十五万两。
一年到头,再加上中间过年过节的一些突发性收入,六百万两总是有的。
再加上,她还有一个设想没有实现。
若能成,说不定一年不到,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从这世界里完美退出。
所以沈荔没有把赚钱的心思完全放在口脂一类的东西上,毕竟她也不专精这个,只能提个概念,动手的也都是别人。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再者她也不热衷这一道,不如让些利出来,稳住口碑人脉。
魏桃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是打算从沈荔手里直接进一批口红,摆在魏氏商行卖,这种做法最是双赢。
一方面沈荔愿意以三两银子的低价供给——这对魏桃来说当然是低价,如今京城好些的香粉,都要五六两银子一盒。
若是加些名头,什么南边来的,什么海外金贵之物,什么前朝秘方,再翻个五倍十倍都不难。
且魏氏商行有着面向全国最广大的销售窗口,无需沈荔自己走街串巷找人来买。
这样一来,大大节省了她的时间,让她能更专注的操持经营凌云阁和沈记。
“魏夫人与其买做好的成品,不如换一种方式合作?”沈荔又说,“我手里虽说是有几个人,但毕竟还是太少。”
魏桃闻弦音知雅意:“那便由魏氏出资,你出方子,咱们建一个工坊起来便是了。”
两人又就合作细则谈了半日,总算磨出来一张像模像样的契子。
大致内容就是魏氏出钱出地出人,沈荔出方子,做出来成品一部分直接供给魏氏商行,一部分抬价卖给其他商行。
无论哪条渠道,两方都是三七分,魏桃七沈荔三——谁让她除了给方子以外什么都不管呢。
不过仅仅这样,沈荔也不至于让到三分利。
“......等我这里有消息,再来找魏夫人履约。”沈荔笑着端起茶杯,同她一碰,“还要多谢魏夫人体谅,愿替我周全此事。”
魏桃轻叹:“你也是一片好心,倒希望你要帮的人,别不领情才好。”
“怎会呢?”
沈荔饮尽茶水:“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些信心的。”
等两人谈完出去,赏花宴也到了尾声。
魏桃作为主人家,必然是要送一送客的。
楼满凤年纪已经不小,足以称得上外男,所以先前没让他在女眷面前露脸,只单独见了沈荔。
这时也没让他跟着一道送客,只是在隐蔽的小花园送了送沈荔。
就见这位小世子不复之前的黯然神伤,又成了神采飞扬的样子:“沈姐姐,下次如果有空,可一定要再到府上来玩!或者我去沈记找你?”
他长得实在漂亮,又很懂事,沈荔不吝于哄他一哄:“无论何时,都欢迎你来。”
楼满凤被她看得脸热:“我、我知道。”
魏桃和她一道出了垂花门,一众女眷也三三两两地来齐。
见沈荔始终站在魏桃身边,之前也单独在里头说话,就知道这个北安侯夫人,待沈记掌柜确实不薄。
不由得,又纷纷回头去看向周际。
这位礼部侍郎周夫人,方才闲谈时可没少明褒暗贬。
嘴上说着侄女儿能干,实际却无外乎是点她出身卑微,又抛头露面,不是个婚嫁的好人选。
众人知她是沈荔伯母,即便心里不屑,倒也没在脸上表露出来。
人家手握沈记、凌云阁两家大酒楼,又有御赐匾额称‘天下第一厨’,比之沈府,好了不知多少倍。
夫人们操持家计,只需往沈记去上一次,大约就能摸出她每日入账。
这样厚的家底,哪里稀罕嫁人?若是她们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捧在手里留作守灶女都是使得的!
方才在小花园里,旁人不动声色,沈蓉却被母亲惹得怒极,一时拂袖而去。
因此打量周际的同时,不少人也偷偷打量着这位沈掌柜的堂姐。
沈荔也是如此。她看沈蓉面色,不像是身体不好,只是脸庞紧绷,似乎心情不愉。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不见,看着眼圈都红了?
她正想着,魏桃在旁边宣布赏花宴告一段落,诸位可以有序乘着马车离开。
大伯母周际听了,伸手去挽沈蓉的胳膊,却被一下子甩开。
沈荔挑眉。
她都险些吓了一跳。
毕竟沈蓉是她认识的女孩里,最规行矩步的一个,尤其在外,很是注意自己的谈吐举止。
今儿却情绪外露,不知道是闹出什么问题来了。
她上前半步,正想着要不要追上去问一问,却被旁边郑梦娇跟薛依依拖住了。
直到乘上马车,只有三人对坐时,郑梦娇才小声说:“荔姐姐,你别去问蓉姐姐了,恐怕她现在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姐姐她到底怎么了?”
郑梦娇和薛依依对视一眼,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不免又露出一丝藏不住的嫌恶:“姐姐,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就是、就是......”
郑梦娇嗫嚅半天,才咬牙道:“那周夫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俩刚才听到她说,说侯夫人和侯府上下都对荔姐姐你很是满意,所以蓉姐姐必得找一个不输侯府的人家。所以、所以......”
沈荔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莫不是她那大伯母见北安侯府待她亲厚,就想叫蓉姐姐跟她那订了亲的未婚夫诸公子退婚吧?
沈荔自从穿越过来, 跟沈蓉也认识很长一段时间,算是知道她的性子。
她这位姐姐,虽然循规蹈矩, 比寻常大户人家的女子都要更柔顺婉转、乖巧听话,但归根结底,这只是因为她认为自己该做。
沈蓉心里是有一杆秤的。她不觉得她对规矩的遵守是无条件的,她守规矩, 是因为规矩能给她带来好处。
故而常常唠叨沈穹,令他不要太过任性, 也是因为她坚信,守规矩是有好处的。
听母亲的话,学好妇容妇功,是因为沈蓉自己也清楚,这与她自己的利益不冲突。
只有一位贤惠宜德、名声无瑕的女子,才能嫁进最好的人家做当家主母。
嫁给一个同样品行高洁的君子, 做他的夫人、做夫家的当家主母, 如此, 才是对她后半生利益的最大保障。
若能万事随着心意来, 当然是很愉快的,但长远来看,能给她多少好处呢?
沈蓉看得明白,所以绝不做那样的蠢事。
而在少女时期,她能嫁给一个更好的人家, 同样也和父母的利益吻合。因此听从母亲的教诲, 一来树立自己孝顺的名声;二来也是投桃报李。
她柔顺听话, 说明她即使嫁人后,也会记挂自家, 为沈家带来利益。
因此母亲便会竭力寻找最优秀的夫君,如此而已。
沈蓉鲜少把这样的心事说给人听。至于为什么,她并不能说得很清楚,但她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不太算得上正道的。
沈蓉将一切看得很冷清,并没有因为受到圣人教诲,而用最仁爱之心去孝敬父母、友爱兄弟——甚至在兄弟姐妹之中,她也有所亲疏。
如一母同胞、年岁相近,能聊得来、听得懂她说话的沈穹,即使比小弟沈寥顽劣,偶尔也惹她生气,但沈蓉心里是最亲近他的。
至于妹妹沈芝,和沈寥一样,年岁太小。
虽然懂事乖巧,从未惹怒她,沈蓉却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像疼爱沈穹那样,疼爱他们二人。
更不用说她的堂妹沈荔。
此前只是个偶尔出现在父母嘴里的名字,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又有些看热闹似的担心她养在乡下,不识礼数,未来日子恐怕不好过。
而再之后,则是听说她要来京城,家里如临大敌。
按说两家血亲,只要周际还要名声,就需得将沈荔养在家里。
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平素吃用并不算很花钱。
周际又一心想混进上流夫人小姐的圈子,如此才好给家里孩子们说亲。
这样说来,该怎么做应该很明显才对。
但碍事就碍事在沈荔已经及笄,养不了多久,也培养不出什么感情,就得准备大笔嫁妆。
且也不能太寒酸,虽然人人都知道这是侄女,不是亲女,但看了婚仪,不免要嘀咕她做人刻薄。
寄养就是这样,横竖都不对。
所以周际才想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把沈荔弄到府外自立女户。
而沈蓉,她自己一开始是有些同情自己这位堂妹的。
大伯早死,大伯母也同样不长命,很早便留下沈荔一个人,孤零零在江南乡村里长大。
父亲母亲说,若非那乡野之地还算是民风淳朴,且江南渔米之乡,一人一口饭省下来也够她吃,否则沈荔断断是活不到上京这一日的。
沈蓉在她来之前便想好了,这位妹妹恐怕未曾读过书,也未曾受过圣人之言,更不知道该如何取舍利益。
且听说年岁比沈穹还大些,若是能听得进去话,沈蓉也愿意教她几分。
若是听不进去......
沈蓉自觉也不是那等极善之人。
但叫她没想到的,是沈荔能如此快速地融入进沈府的氛围中。
沈蓉父亲,也就是沈荔的大伯,他在府衙内公务繁重,每日早出晚归。
她娘周氏又是那样的性子,只派了几个嬷嬷去教导沈荔一些基本的规矩。
衣裳有得穿便是,反正她又不出门,没人见得着。
按说一个大字不识的乡野村民,并不该学得这样快,但沈蓉却无意间发现沈荔是识字的。
她不仅识字,说话谈吐也自有一种潇洒之气。
所谓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叫沈蓉看来,她妹妹沈荔,似乎正能合得上这文质彬彬之形容。
而她自己,不免有些文胜质则史了。
她是学着规矩长大的,在规矩里懂事,从规矩里获益。
即便再如何聪慧,也仅限于此。
除了规矩,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讨要自己的生活。
沈蓉反而很好奇沈荔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怎么能如此自得其乐。
她难道不想嫁人吗?她难道不怕,自己娘亲随便将她嫁给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吗?
要知道沈荔自己父母双亡,她母亲那头又没一个亲戚,否则她不会千里迢迢远赴京城。
周际作为大伯母,操持把控她的婚事是应有之义,换做任何人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京城里只剩花架子的人家多的是,随便挑一个,就能让她有苦说不出,还碍不着自己的名声。
沈蓉揣摩她母亲的心性,只觉得说不定一气之下,她真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儿。
但沈荔却总是出人意料,一点条件不谈就搬离了沈府不说,一转眼,又在京城开了一家自己的小饭馆。
沈蓉原本不明白她那些恣意的底气是从何而来,如今才终于有些懂了。
原来是因为她对沈家别无所求,所以周氏怎么待她,她不在意。
沈荔似乎对同龄女子最热衷的婚嫁之事也无所求,因此从没试过讨好周氏,以期让她给自己挑一门顶顶好的婚事。
更重要的是,她对别人无所求,前提是有自己的立身之本。
无需乞求长辈,也能凭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自己......
但沈蓉虽能看清其中关窍,却一时想不到自己该从何做出改变。
从赏花宴回来后,沈蓉便常常走神。
有时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有时她知道,却无法诉诸于口。
恍然抬头,面前都是低眉顺目、不敢直视她的丫鬟们,即便原本想说,也没那个意思了。
只是这日格外不同,贴身婢女从外头进来,代传话说:“小姐、小姐,二小姐到了!已经在院门口了!”
怎得如此匆忙?
沈蓉立刻让人请她进来。
却没想到,沈荔一来便道:“姐姐,过些日子我可能要下江南去。有一事,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别人可以托付了。”
沈蓉见她说得极认真,表情也严肃起来:“你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说完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突然想着要下江南了?”
沈荔是从乔裴那儿听说,太子受皇帝所托南下,这才起了跟他们一道下江南的念头。
其实自从周钊带来他师傅的消息,那食谱上明晃晃地记了不少好酒的秘方,沈荔就动了心思。
酿酒啊......
那可当真是个暴利行业。
虽说按照现在的流水来算,沈记和凌云阁两家赚的钱,肯定是够沈荔攒她那进度条的。
只是能早些回去,当然是早些回去更好。
而眼下要说有什么来钱更快的办法,沈荔自觉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也就是食品相关行业。
考虑到保鲜技术、食品加工技术等等的影响,最适合的居然歪打正着,就是酿酒。
古代粮食产量不高,技术差异大,因此酒价也有很大起伏。
若只是普通的米酒浊酒,几文钱一碗也有,不至于让壮劳力没得喝。
但有的名酒小小一个陶瓷瓶,装上三四百毫升,就要价几十上百两银子,也是有的。
刚一听到这报价,沈荔就支楞起来了。
“我决定了。”她一脸大公无私,勇于奉献的热切模样,“不能沉溺于往日的成就,而要将目光投向远方,我的征途还在未来!”
系统冷笑:【别演了,你都快把想赚钱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沈荔一愣:“啊,有那么明显吗?”
系统:【......你真的有想掩饰过吗?】
刚巧乔裴送来消息,说太子跟几个心腹重臣南下,他也在其中,问沈荔要不要一起。
沈荔心想这大船不蹭白不蹭,安全不说,而且皇家的船必然很是平稳奢华。
她一向有点晕船的毛病,与其自己劳心劳力找个普普通通的船,还不如蹭一把皇家宝船。
这头答应下来,行程安排自然也得跟着皇室走。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因此沈荔还得忙着安排京中一应事务。
“......而且姐姐,我也不只是为了南下才急着来托付你,原本我就打算请你来帮我看顾这口脂工坊。”
沈蓉一听,不由得神思怔忡:“我?你怎么会想到我?”
沈荔半是撒娇般地拉住她的手,合在掌心轻轻一握:“姐姐,你可是我的亲姐姐。这世界上除了你,我还能信得过谁呀?”
沈荔这话也半点不作假。原本口脂工坊就是误打误撞出来的副业,要是让她花太多心思投入进去,反而得不偿失。
何况她也觉得沈蓉天天闷在家里,白白浪费了她管诸人的天赋和敏锐的眼光。
其实要说起来,她认识的这些女孩个个都很能干。
薛依依就不用说了,郑梦娇在交际手腕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整个京城,竟没有不喜欢她的夫人小姐。
沈荔还打算回去探探口风,问一问她有没有意愿来沈记看顾一二。
倒不叫她做什么事,只是多一双眼睛看着,也好让沈荔放心。
郑家父母倒好说,就这一个女儿,跟薛依依一样备受宠爱,只要郑梦娇点头,他们无有不应......
至于沈蓉,她不是那种热情大方的性子,若要和食客打交道,难免为难。
但她这位姐姐行事稳重,善于权衡,内宅那样复杂的人心都能料妥当,何况一个不足二十人的工坊?
且方子是沈荔给的,技术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就更便于沈蓉整合人心,而不像食肆那样,恐怕被厨子牵着鼻子走。
加上口脂这东西只需要跟内宅女眷打交道,再合适不过。
既然她的蓉姐姐在意外界的评价,又受大伯母的管束,那就找个方便些的工作给她做,不就好了?
【你倒是信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