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卢平妙震惊,相信她真就是任性与不在乎。
忽然那口气就吐出去了,“真就玩啊?”
杨沧抬手,纤细如玉的手指摊开,幽深视线落在上面,昏暗的光影里那掌心什么也没有,她却不屑地笑了,“你不也知道吗?这双手上有多少财富。”
而那些养坏的玩意儿,丢掉,也就够了。
卢平妙错愕到哑然,望着她摊开的手转了下,扬手扫去订制大衣靠在墙壁沾染的浮灰,站直身体轻笑:“小事情,别在意。”
卢平妙呐呐,被杨沧的无所谓格局吓到,阿巴阿巴的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愣愣着先回去了。
等人离开,后门陷入漆黑安静的窒息。
杨沧又靠回墙壁,手懒洋洋地敲敲旁边闭合的蓝铁门。
三秒钟后,那扇铁门缓缓推开,从屋外泻出月亮的光影,那人的身影跟着投射在地面,拉出长长的斜影,卷着屋外的寒风和浓烈的烟草味。
杨沧并未侧头看那人,只垂眸落在地面洞开的门缝里那细长的影子,冷冷问:“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真的不在意吗?”沙哑低沉的声线染着冬夜的冷风,周轩包扎着厚厚白纱的手推着门板,漆黑的视线静静落在女人平静无情的侧脸上。
“是随手养的小玩意儿,就不会让你伤心了吗?”
“配吗?”杨沧冷笑,眯了眼偏头看他,“你们这样不入流的廉价东西,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碰。”
“可是你碰了。”
“嗯,所以我当然在意。”杨沧狠狠冷笑,那道艳丽红唇勾着凄冷阴森的笑,面无表情射向他:“我觉得,非常恶心。”
是美丽的面包糠上洒了香甜的糖浆,她拿起来咬了一口,里面包裹的不是芝士肉松,而是蠕动的白胖发黄的蛆。
“而你远比她,更让我反胃。”
门边逆光的阴影长久未动, 仿佛僵住。
寒冬冷冷的月光在男人身上笼了层深浅不一的暗影,挺立的轮廓陷在疏浅的光线中,侧脸锋利冰冷, 黑色的碎发凌乱散在额边,看不出太明确的情绪,只旁边攥着门板的手上, 白纱布上血液渗透的更加厉害了。
淡淡的血腥味渗到鼻翼, 狭窄的空间里杨沧蹙了下眉, 更强烈的是他身上裹挟着浓烈的烟草味,是她以前常吸的那种香烟,以至于隔着关闭的门板, 杨沧都很难不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放下手臂要走。
“反胃?”周轩喑哑的声音像从磨砂纸上擦过, 低低笑了一声,挟着低沉的叹息,“这么厌恶我吗?”
“重要吗?”杨沧扫了他一眼, “你还在乎我这个罪人怎么看待你?”
这句话让周轩的手又抖了下。
杨沧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的反应, “怎么,你自己说过的话总不会还忘记了吧?”
他迟钝的, 像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缓慢又沉重地摇了摇头,对她做过什么他都记得很清楚。
她冷冷哼了一声, 抬步要走,他上前伸手忽然抓住她,细长的手指隔着温热的纱布, 湿润的落在她手腕。
“杨沧……”
杨沧已经彻底厌烦他总是突然出现,又欲言又止看着她的模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刺鼻的血腥味让她也变得分外躁动,“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不是干脆利落的离婚了吗?不是说要我快乐彻底消失吗?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她伸手去拽他的手, 他拉得更紧了,丝毫不在意那白纱布上的腥红泅湿范围更大,好似抓住一根冬日的救命稻草,好不在来年的春天彻底枯萎。
清晰的烟草味萦绕在杨沧四周,细细密密无孔不入,翻搅着她的大脑。
愤怒再也忍不住,如泄洪开阀。
“周轩,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也不爱笑,很冷淡。那天山上下着瓢泼大雨,一条疯狗忽然冲了出来朝人群发疯,这个时候没人会想多管闲事,你冲过来挟住了那条恶犬,被它咬了胳膊血流了一地也没丢开,就为了保护一个算不上认识的女人,甚至还能给她一个安抚温柔的笑。”
“为什么!为什么我真的出现了,你会变得如此冷漠!”
愤恨、恼怒、凄厉的质问落下,门外忽地一道雷电闪过,照亮了周轩惊恐瞪大的目光。
那手从她的腕部脱落,身体往后退了一小步撞在门边,借着窗外电闪雷鸣,即将有一场暴风雨席卷的前奏,他幽黑颤抖的目光望向杨沧愤怒、痛苦的脸。
黢黑的角落,杨沧喑哑的气喘灼热滚烫。
“……周轩,是不是我一开始换种方式靠近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她低嘲苦笑,“但是太晚了,我再遇见,你身边已经有女孩了。”
“她很好,周轩,是我做错了。”
“抱歉。”
“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去找你。”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将周轩彻底炸到傻在了原地。
她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过于惨痛,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又残忍,畏惧又执意地缓慢抬起了手,将合拢的四指慢慢盖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远处绕纹水晶灯的光在此处被吞噬,只幽幽渺渺的一缕薄光落在她的脸上,迷离浑噩的暗影,隔着半臂的距离,却让周轩的视线在望着她上半张脸呆滞了几秒后,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忽然浮现出一种灵魂彻底被撕碎到扭曲的狰狞和苍白。
他捂着嘴,踉跄往后退了几步,砰地身体撞到门板才站住,浑身颤抖,泛白的指尖按住墙壁才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唯有挡住她下半张脸的手还执拗痛苦地悬在那里。
杨沧就那样被他挡着半张脸,只有漆黑的眸子愈发清晰和深刻,那是在疯狂燃烧后只余下满地悲哀的灰烬。
她问:“找到理由了……可笑吗?”
说罢,她再不看憔悴、精神震荡的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酒吧的后门,周轩好似被彻底推进了万丈深渊,在终于寻求到答案后,又被这个答案彻底撕碎。
杨沧……
杨沧是她。
杨沧是那个女人!
周轩的大脑像被狠狠灌入了一柄剑,神经被锋利的刀锋搅得天旋地转,喉咙里漫延着浓烈发涩发苦的味道。
他怎么会,一次,就连一次,都没能想起来。
她,是她。
大一的周轩,性格尚未完全脱离曾经的阴冷孤僻,为了适应大学生活,摆脱从前的自己建立更好的生活,周轩强迫自己尝试社交,参加一些课外活动,偶尔和几个同学约着爬山,这是唯一一件他真正觉得心情放松的事情了。
有一次,他和登山社团里的几个人去龙玉爬山。
车开到一半,天气预报的阴转小雨变成了可能将有一场大暴雨来袭,队里的人都觉得扫兴,讨论着要不要返程回去,跟着就见前面山路有几辆车堵在了那里。
“是不是发生车祸了?”有人问。
“看样子是诶。”
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的小面包车自然也过不去。
走到跟前才知道,两辆同向的车因为追赶超车没注意到对向来车,导致车辆追尾和碰撞,幸好没有人员伤亡,只不过有辆电车上坐着位老年人,因为见自己儿子下车和人吵架打架,急的突然心脏病发作倒地了。
周围停了四五辆车围在那里看戏,警察和救护车都还没赶到,围观者束手无策,也不敢冒冒失上前。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有个年轻的小女孩颤颤巍巍抬起了胳膊,推了下眼镜:“我、我是在读医学生,还、还没毕业,但是我看这老奶奶……”
“你懂?”那男人见自己妈都快没呼吸了,急得一把把人拉上前求她救命。
女孩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展开紧急救治。
大汉看到自己母亲脸都发青了,心头的火烧的更旺,跑到路边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了刚才超他车的中年男人,直接爆了他的头。
“啊!老公!”中年男的老婆见状,气的就冲了过去,伸着红长指甲就开始抓人,“你自己开车磨磨唧唧堵路,还想把事情怪到我们头上,没天理啊!不是你这边有人倒地了就是你站理!”
红衣女和大喊纠缠打起来,更骂起对面开车的人不长眼,对面是三个年轻小伙子,碰上这无妄之灾还被人追着骂,更不可能吃哑巴亏,也加入了混战。中年男见自己老婆被欺负,顾不上捂额头的血,也冲了过去。
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这三辆车上坐的人哪个都不是好脾气的。
同伴拉着周轩往后躲,“我们走远点,吃吃瓜就行。”
周轩蹙眉,望着纠缠打闹、污言秽语怒骂的男男女女,视线落向那个医学生,她正跪在老年人身上做心脏按压,急的是满头大汗。
他们这么闹下去,会严重干扰到对方救人,这样下去不行。
他脚尖往前走了步,跟着就听到尖锐的鸣笛声。
一辆黄色保时捷跑车飒气的在他旁边停下,车上下来一位穿着黑色冲锋衣,带着口罩和墨镜的高挑女人,手上懒洋洋地在撑开一根登山棍。
“喂!”
她望着前面在山路上闹成一团,纠缠厮打把路堵得水泄不通挡住她前行还耽误救治的一群傻逼们,“都给我住手!”
“□□个贱女人!你他妈挠我脸!”
“老公!这个人扇我啊啊啊啊。”红衣女头发被抓的乱成了疯子,捂着脸要她那被爆头的老公给她出气。
“小子你毛长齐了没就敢开山路。”
“……”
一群人咋咋呼呼的,刚才围观的有几个想上去维持下秩序险些都被打了,这女人喊就更是没人搭理了。
跟着,就见那女人拿着登山棍朝风暴中心冲了过去,对着混打的人群就是一顿猛抽。
“卧槽?”
在那些人懵逼想要反过来打她时,被她轻松几下就教训老实了。
很显然,女人练过,而且身手很不错。那些人的三脚猫功夫根本碰不到她,反倒是脸上身上红印斑驳,最后都被她揍懵了。
“不想挨揍都给我安静点!”女人嫌恶地扫过他们,走向那个还在救助的女孩,“我帮你。”
因为身份问题,她被绑架和遇险的可能性太高,因此在紧急治疗和危险自救的手段方面,她可以说是比专业的还专业。
女孩手早酸的不行了,闻言如释重负,并在看到她确实专业熟练的手法后长松了口气。
“哪来的不要脸的女人多管闲事?”红衣女胳膊上被狠狠抽了一棍子,半边身体都是酥麻的,缓过劲来就要上去找这女的麻烦。
“周轩……”同伴蹙眉想拉人,周轩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扯回女人从后边踹人的动作,红衣女始料未及,反应过来扬手就要给男人一巴掌。
周轩早有防备,没料到这疯女人不依不饶,发了疯一般扑过来打他,红长指甲不可避免地在他脖颈划出了几道长印。
“活该!”红衣女终于得意,又想去找打她老公那人的麻烦。
眼见这群人又要打起来,周轩抬起手机。
“警察最多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刚才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全部拍了下来,就饶乱公共秩序,当众打架斗殴这一条,就可能让你们拿不到任何的保险赔偿,更何况你们还违规超车,山路超速,严重干扰正常的交通秩序,我劝你们最好都想一想,警察和保险公司来之前怎么解释这场纠纷,而不是在这里无畏打闹导致自己最后一分钱的补偿都拿不到。”
这三方人马在打斗过程中不断的给对方泼脏水,试图甩锅,不就是怕到时候理赔了自己理亏多多出钱,尽管这种打架甩锅的方式在周轩看来非常愚蠢,但是他确信能让他们暂时停一停的,也就是钱了。
果然,周轩说完,那几个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恶狠狠瞪了眼撞自己车的人,又赶紧再去检查检查自己的车辆,试图赶在交警来之前多找些理由来维护自身利益,大汉也冷静下来,快步去看自己的妈妈。
周轩手指摸了摸颈边的伤口,染了些血渍,不过并不严重。
他走到救治女人身旁,蹲下问:“该怎么做,我帮你。”
“美女谢谢你了。”大汉急切说着:“今日就是难得回家一趟,想着带我妈出来兜兜风,碰到这几个傻逼真的是倒血霉了……”
大汉又开始骂骂咧咧,一边手伸过来似乎还想帮一帮她。
带墨镜的女人蹙眉,就是有些智障,存在就是帮倒忙。
训斥的话还未说,大汉手被拍开,周轩蹙眉,“先生,你母亲过往有什么心脏病史吗?”
说起这个,男人头大如斗,“我、我老婆管得严,我妈一个人住在山里,我还真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心脏病,她以前身体挺康健的啊……”
大汉叽里咕噜说着,按压的女人额边的碎发已经打湿,有薄汗顺着发丝往下流,眉心拧得更高,显然很烦旁边有个苍蝇在嗡嗡叫。
见状,周轩借口把人引开,“大娘有没有外套,看是否携带些常吃的药……”
耳根清净,杨沧松了口气,手上动作不停,目光朝那处看去。
男人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神色,不急不躁地引着暴躁大汉往边上走了。
“呼……”
杨沧皱起的眉渐捋平。
终于,三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接连赶到,这里的混乱和狼藉很快消失。
周轩和同伴往面包车上回,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女人懒洋洋地拎着登山棍往跑车去,似乎留意到落在身后的视线,她撇身看了过来。
狭窄的山路边,清风吹拂,天地寂寂。
两人四目相对,女人摘了墨镜朝他勾唇挑了下眉,乌浓的笑眼风情美艳,美的不近情理,朝他懒洋洋地甩了甩手里的墨镜,摆手施施然上了跑车,嗡的一声疾驰远去。
属于Porsche 911gt3的轰鸣声像一道闪电,柠檬黄的车身劈开往日山里的冷寂阴霾,漂亮炫酷的消失在了山野中。
“我靠!梦想情车!”
“嗯?”
“周轩啊!”同伴大力摇着他的肩膀,激动的满脸通红,目光还在透过面包车浑浊的窗户看远去的跑车,嘴角几乎要流哈喇子,“男人的梦中情车啊!开车的人有哪个会不喜欢GT3啊!”
周轩:“我没有驾照。”
同伴:“……”
经过讨论, 一群人觉得来都来了,这山今天爬定了。
上山的过程还算顺利,风平浪静, 到了下山天就阴的厉害,乌云席卷,随时要下起大雨来。恰在这个时候, 周轩的队伍里有个男生下坡太快, 踩到石头崴住了脚, 疼的厉害需要休息,他们便在原地待了会。
头顶乌云滚滚,远处风声都变得凌厉起来。
斜路上忽然走过来一道黑色身影, 戴着墨镜口罩背着包往这边走来。
“诶诶。”同伴拱了拱周轩, “是赛车女。”
周轩早就看到,目光停留在女人清瘦漆黑的背影上,“别乱起外号。”
同伴无所谓耸肩。
女人从他们身边路过, 目不斜视, 脚步没停,继续顺着下山的大路走了。
看她刚才过来的方向, 应该是原先走的其他偏僻小路,因着快要来临的大暴雨最终在下山时选择了人流量多的主干道。
如果让周轩选,他也喜欢爬冷僻无人的小道, 但他出来玩本身就是为了调整自身性格,自然要跟着社团走。
他看着女人穿着黑色飒爽的冲锋衣,像一只敏捷锐气的黑猫往山下利落走去, 那懒洋洋拿在手里的登山棍更像个逗猫棒,不过,逗得是别人。
那位受伤的同学休息好, 一群人继续往山下去。
因为快下雨的缘故,山道里多了很多人,那人虽然行动利落,但被人流阻碍着,总是遥遥缀在周轩他们的前面。
他的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又落到女人的身上,看她恣意地举起胸前的相机给连绵的山脉拍照,看她漫不经心地薅了把小朋友的西瓜脑袋就跑,看她在瓢泼大雨说下就下,人群混乱尖叫的时候,松弛悠闲地戴上帽子,登山棍丢回爬山包,两手插着口袋像散步一样继续往下走,身边的人匆忙急促从她身边窜过。
她的世界像是一幕延时摄影的电影画面,藏蓝色天幕下,一身黑的悠闲行走在漫天雨雾中,朦胧迷离,画面定格,胶片永久记录下她的身影在寂静山峦里闪过的某种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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