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瑟兰迪尔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但瞬间又收了回去,快得就像是错觉,“黑暗在那天会席卷而来——而我将亲自前去巡视。”
巡视?
木精灵神色古怪,但他终究不敢多加妄议,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国王没有其他需要问的,于是安静地退了下去。
瑟兰迪尔沉默地凝视着眼前不时微微抖动的烛火,他的目光放空了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唇边先是浮现出一丝很轻的,微暖的笑意,然而立刻一转,猛地沉了下去,唇线紧紧绷起。
——从来没有问过他……一次也没有?
一如既往塞拉·荒谷的风格。她骨子里的自我和冷漠,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呢。
瑟兰迪尔短促地冷笑一声,刚要从脑海里挥去那个身影,就听见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低沉的声音。
是上次来通报塞拉拒绝进食消息的那个女精灵。她推开了门,一脸难言之隐的苦楚凄凉。
瑟兰迪尔微微蹙眉,“什么事?”
女精灵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表情不由得愈发凄苦了,“呃……小王子……小王子他……”
瑟兰迪尔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变得十分凌厉,“莱戈拉斯?他怎么了?”
女精灵连忙摇了摇头,“小王子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他今天醒来以后就开始哭闹个不停,谁也劝不住,最喜欢的白树汁也不愿意喝……”
瑟兰迪尔一听,眉头缓缓放松,却又在下一刻皱得更紧,“你想说什么?”
女精灵心里叫苦不迭,如果不是顾及小王子的情绪她是真的不愿意撞到枪口上去,她只能避过国王暗含压迫力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想……王子是不是需要、需要……一个母亲?……”
瑟兰迪尔,“……出去。”
女精灵头也不回立刻蹿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关好了门。
瑟兰迪尔默然地在书桌前站了许久,最终深深吸了口气,抬起眼,拉开门就朝侧殿走了过去。
他一路不停地往莱戈拉斯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前还没推门进去,就听见婴儿不屈不挠的大哭声传了出来,夹杂着精灵絮絮的哄劝和歌声。
莱戈拉斯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他平日里从来不胡闹,吃饱喝足了就乖乖睡觉,不给任何精灵添麻烦,所有照顾他的精灵都非常疼爱他。可偏偏就在今天,就像是变了性子一样大声哭闹,任谁来哄都不肯罢休。
瑟兰迪尔在门外静静地待了片刻,终于在婴儿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的时候,推开门走了进去。
精灵见国王到来,抱着孩子朝他行了个礼,然后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瑟兰迪尔并没有责怪她照顾不周,只是伸出手,语气平淡,“给我。”
精灵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婴儿递了过去,转身走了出去。
瑟兰迪尔姿势不太熟练地抱着孩子,全身僵硬地绷紧,不敢用力怕捏疼了他。他低下头,正好和婴儿晴空一样的蓝色眸子对上。
眼睛里还泛着泪花,眼眶都哭红了,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看见是父亲来了,小莱戈拉斯瘪了瘪嘴,软软的手指抓紧了他散落在胸前的金色长发,忍着没继续哭泣,模样看上去委屈得不行。
这是他的血脉。有着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
只要一看到他,再坚硬的心都会被小孩子的眼泪泡到发热发软。
你是否也知晓了明天的不同寻常,感受到了另一半血脉里的躁动不安?
瑟兰迪尔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婴儿,小莱戈拉斯抽了抽鼻子,用湿漉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为什么哭?”瑟兰迪尔声音很轻,伸出手指把婴儿嘴角残留的奶渍拭去。
小绿叶立刻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软软的温和的脸颊沾染上几根发丝,他感觉得到小孩特有的甜甜的气息,柔弱无骨的手指把他的头发愈发抓紧了,清晰地传达出他想说的话——
瑟兰迪尔顿了几秒。
“不行。”他语气冷硬地拒绝了,然后立刻发现婴儿嘴角向下一撇,似乎又有大哭的趋势,他马上放软了声音,告诉他,“……现在还不行。”
小绿叶抬起头来,目光委屈。
瑟兰迪尔修长的手指缓缓理了理小孩子头顶上绒绒的金发,睫毛轻轻颤抖,“你现在不能见她……你还小,莱戈拉斯,你不明白。”
婴儿甩了甩头发,似乎很不喜欢他弄乱他的发型。
瑟兰迪尔放下手指,轻轻拍着他柔软的背,嗓音低沉而清晰,温热的呼吸弥散在婴儿的耳畔,“不过,我们可以换一个方法……”
“你现在还不能去见她,但如果你实在很想念很想念她……我去代你告诉她,好不好,绿叶?”
莱戈拉斯:……
作者有话要说: 奶爸的心机。
我想问问你们,这篇可以接受多长的篇幅……反正作者君可攻可受可长可短可躺平任调戏。
目测下章要上车了。系好安全带小心翻车。
第21章 圣战 11
无月之夜,没有月色没有星光,每年里最漆黑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幽暗的密林里,静得连风声都听不见。这座生病的森林就像是一个垂垂朽矣的老人,呼吸都满含颓败和腐气,没有一丝生机,见不到一缕天光。
最优秀的木精灵忠诚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离开半步。他们有着很卓越的听觉,常年生活在林地之中让精灵们的五感敏锐到了极致,因而他们轻易就发觉了不远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碎叶翻动的声响。
守卫者目光犀利地望过去,待看清来者身份之后,微微一愣,随即朝对方俯首行礼。
精灵王穿着银白色绣满华丽繁复纹路的收腰礼服,在幽暗密林中几乎可以发射出微光来,那是来自中土最卓越的能工巧匠矮人的手艺,珍贵而且稀少,通常只在盛大节日或者接待来客时会被珍而重之地穿戴在身上。他戴着精巧别致的银色王冠,灿烂金发如水披泄在肩背上,灰眸穿透繁密的枝叶望了过来,容光耀眼夺目,几乎照亮了黑夜。
精灵王矜持地对守卫者颔首,然后缓缓踱步,走到巨木之下,微微抬首,漫不经心地朝上面看了一眼,才转过头来,低声询问守卫者,“今夜……没有发生任何异动?”
木精灵摇了摇头,放低了声音,“一直不曾出门。”
瑟兰迪尔微微蹙眉,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渐变深,微微抿唇,对他们开口道,“我亲自去看看……你们退远些。”
木精灵点了点头,对同伴示意,周围所有守卫都默契地走开了些许,留下足够安静的私人空间。
瑟兰迪尔负手在树下站了许久,直到森林里漆黑得一丝光芒都没有,他终于像是想通了什么,轻盈无声地跃上树枝,朝树屋走了过去。
他站在木门外静静倾听。里面传来很轻的呼吸声,以及潺潺液体流动的声音。
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他立刻明白对方现在在做什么,微微一愣,呼吸下意识地暂停几秒。
“不进来坐坐吗?”低柔微哑的女音,带着些许兴味和酒意。
瑟兰迪尔并不惊讶她能够发觉他的存在。她一向都是个优秀的猎手,不论是对野兽,还是对精灵。
他稍稍调整呼吸,然后推开门,望了过去。
树屋内一片漆黑,然而精灵敏锐的视觉却可以在第一时间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灰色女精灵懒洋洋地窝在半吊着的藤椅上,半个身子都斜斜倚靠着扶手。藤椅不足以容纳精灵修长的身体,于是她将一双腿伸了出去,一只脚若有若无地点着地面,一只腿蜷缩在藤椅边缘。因为姿势过于随意不羁,原本长得足够遮住脚踝的白色衣袍被拉扯到了膝盖上面的地方,大半截腿都露了出来,雪白得刺目。
瑟兰迪尔呼吸一停,他立刻侧过脸去避开这一幕,闭了闭眼,手指攥紧,“……你在做什么?”
塞拉一只手撑着面颊,一只手拿着小巧的酒壶朝他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一声,呼吸间都满含醇厚酒意,“你看不见吗,我在借酒消愁啊,林地国王。”
借酒……消愁?她有什么愁可消?
精灵王在心中深深吸气,他发现一旦面对上这个女精灵,他平日里所有的冷静和威严都要望她怯步,他憎恨对方拿捏着他所有的软弱,肆无忌惮地挥霍。只要看到她,正视上那双蓝色的眼睛,他心底的火焰就会死灰复燃,燃烧不息。
瑟兰迪尔竭力压制住胸腔里乱窜的复杂情绪,他确信自己面上不会露出任何能够引人怀疑的神色,才慢慢侧过脸来,酝酿了许久,刚准备开口——
迎面一个酒壶飞了过来。
瑟兰迪尔眼疾手快地抓住,没有让一滴酒液洒落。他鼻子轻轻一动,闻见了熟悉的酒香,目光瞬间深了下去。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酒壶,半晌,低沉的声音沉沉响起在夜色中,“……这酒是谁带给你的?”
塞拉懒懒地倚靠在藤椅中,闻此回过头来,他看得清她的脸,带着酒意微醉的朦胧,眼睛里微微蕴着潋滟水色,苍白的嘴唇若有若无地朝一侧扬起,似乎在打量他,似乎又在思考他说的话,很久之后才拖长着声音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