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瑟兰迪尔的邀请和爱情,对她而言无足轻重,她从不认为他会对她的生活能有什么影响。直到那一夜她失去了控制,任由陌生的欲-望支配了平日的理智——直到她发现,身体深处多了一个熟悉的,低弱的脉动。
一个被污染的精灵,孕育着子嗣后裔。
她还能怎么做?无非就是在挣扎之间,终于还是选择保留——反正她很快就会变得不是自己,多活一天两天并无区别。于是她把所有的污染都用魔法驻留在自己的体内,没有一丝侵蚀到了腹中的婴儿。
直到真正的塞拉降临,属于精灵的生命力全部逸散,她从黑暗里死而复生。
这才是残酷的事实真相,并非是精灵王所认为的那个。而塞拉,只不过是将事实的只字片语说得更加模棱两可,没有一句谎言,却也没有说出真话,任由对方脑补想象,将她那消失了十九年的过往,甚至是更早在相遇之初的画面……镀上了一层美好的不切实际的光晕。
她是一个拒绝者,欺骗师,野心家。而荒谷和塞拉,并没什么两样。
所以……
“放我离开,瑟兰迪尔,”她微笑,脸色苍白疲惫,目如深海,幽冷死寂,“你知道留下我的后果。”
后果?是的,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她会污染整个森林。
而她的不告而别,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吗?为了他,为了林地,为了莱戈拉斯?
她的心中……并非没有他们的影子……是这样吗?
瑟兰迪尔缓缓睁开眼,凝视着她,沉默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他是国王,梵雅精灵的后裔,木精灵之王。他早已不是曾经年轻弱小的王子。
而他,绝不会容许所爱再次转首离开,却无能为力。
绝不放她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的可怕……
来我给你们分析分析大王为什么没觉得塞拉前后违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荒谷察觉到动静反手就是一箭,根本不考虑对方是不是精灵或者人类,只是她下意识的举动。她对生命不在乎。
大王送过来的果实和酒她都吃了,但没觉得是种示好,有时候回来赴约也是为了平等回报这些赠礼,她并非自愿和精灵待在一起。
大王表白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拒绝,她对爱情一无所知,也从来不会考虑对方的感受。她是一具执行本能的躯壳,她不懂感情。
她没有和其他阿瓦瑞一起迁徙,守在边缘,看似是执行正义,其实是不习惯和平,她潜意识里热爱战争和杀戮。
在喝了酒后她完全变了模样,不是因为酒精误人,而是她体内隐藏的东西苏醒了。是什么你们都猜得到。
所以……
嗯。看上去两人好像不太一样,但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就像我们不同年龄时期表现出来的性格特征也不一样。就酱。
第20章 圣战 10
不出意料,当瑟兰迪尔知道塞拉被污染这件事后,她就被带到了另一个更安全更隐秘的地方。
那颗承载了他们所有回忆的巨木。
瑟兰迪尔让木精灵在两天内,在巨木粗壮的树干上搭建起了一间精美的树屋,把她囚禁在了那里,周围驻守着他的得力守卫,不允许她离开半步。
塞拉没有挣扎,在他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只是淡淡地看了他负手的背影一眼,很乖顺地被守卫带了下去。
说实话,她倒是很能理解对方的想法——被污染的精灵,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塞拉·荒谷已经不再是神和自然的宠儿,她失去了维拉赐予的神圣力量。这不仅仅代表她被踢出了精灵这个诠释着爱与美的圣洁种族——塞拉,会成为黑暗能量的又一个播种者。
是的,如今的塞拉,就是一个新的污染源。
瑟兰迪尔不愿意就这么放她离开,却又担忧他的臣民会不知不觉遭受黑暗侵蚀,两相权衡之下,他只能做出这样一个折中的选择。
他把她囚禁在了森林里,这样既能保证她不会污染他的王国,也能时时刻刻安静地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会再想上次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塞拉被带到了那颗巨木之下,仰头看着那间精致到不像是两天内赶工出来的树屋,挑了挑眉,在周围守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轻盈地爬了上去,推开了木门。
【哇噢~】蛇惊叹,【你简直是天底下最好运的囚犯】
这间树屋的所有摆设都充斥着精灵们苛刻的审美定义: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门把手,密布着树木自然纹理。南北对称的两扇小窗子,除了被铺陈得软和舒适的木床,中央还垂吊着一个藤椅,对着阳光正盛的那一面。地上种植着天然绿色植被,踩上去软绵绵的,吸收了所有声音。到处都嫁接着漂亮而散发着幽香的小花作为装饰,角落里还摆放着装着美酒的囊。一眼看上去干净整洁,充满了自然芬芳。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最接近自然和一直梦想居住的地方。只要打开窗子就是一片森林和阳光。
【还不错】塞拉挑了挑眉,岂止是不错,这简直比住在华丽的宫殿里还要温馨舒适,【刚刚符合一个王子生母的待遇】
蛇嘀咕,【话说回来,把你单独囚禁在这里……我可以理解他是别有居心吗?】
塞拉懒洋洋地躺在软和的床铺上,阳光洒落了一室,她舒服得微微眯起了眼,【你猜,这次他会忍多久?】
【一天!】蛇兴奋地立刻回答,【不!——半天!】
【我猜是半个月】塞拉笑了笑,【你觉得呢?】
蛇仔细思考了一下,吐了吐舌尖,声音悄然油滑起来,【噢?说说看你的原因】
【他是个合格的国王,没有别人那样好骗】塞拉将手搭在额头上,懒懒道,【即使他在最开始相信了我的说辞,可只要我一离开,没人再能扰乱他的理智……猜猜看,接下来他会去做什么?】
蛇噢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他会去查证你说的话?通过谁?】
【迷雾山脉那边的半兽人】塞拉说,【那群恶心的玩意可谈不上什么忠诚,他们会为了活命说出所有自己知道的东西,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个见过我,那么他很容易就能得到答案——】
【另一个原因么……】塞拉意味深长地微笑,【他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决心面对我】
【半个月?】蛇嘶嘶,【是不是太长了点儿?他忍得住?】
塞拉抬头望着屋顶,【半个月之后是无月之日,黑暗力量最强盛的时刻。你猜,他心里会不会担心我因此打败守卫,从这里逃出去?】
蛇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亲爱的——好好享受接下来的囚禁时光吧~】
……
接下来每一天,驻守在巨木之下的精灵都会来回于树屋和大殿,忠实地向精灵王禀告囚禁者的消息。
比如,塞拉每日都会睡到日上三竿才会完全清醒,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为自己斟上一杯浓度很高的果酒。
比如,她很少会走出树屋全然暴露在守卫者的视线下,她从日出到日落最常干的事就是懒洋洋地窝在藤椅里发呆,一呆就是大半天。
比如,她偶尔会推开门走出来,在巨木的树干上来回散散步,或者干脆坐下来,将两条腿在空中来回摆荡,抬头注视夜空。
再比如,如果她在看向窗外的时候正好和去而复返的守卫者打了个照面,她会朝他们挥挥手打个招呼,即使从没有得到过回应也不在乎。
再再比如,她从来没有主动询问过有关于精灵王的消息……
——好吧其实这句话他不应该如实禀报。
木精灵小心翼翼地瞅了瞅瑟兰迪尔的脸色,立刻收回眼神,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严肃模样。
精灵王正坐在书桌前,翻阅从迷雾山脉那边传来的书信,听到这句话,他顿了顿,目光微凝,随即又放松了身体,语气淡得听不出起伏。
“从没问过?”
木精灵心想糟糕,表面仍然恭恭敬敬,回答道,“……是的。”停了停,他思考了几秒,觉得很有必要加上一句话,“——不过那位阿瓦瑞精灵……她经常会推开窗子,朝南方的森林望去。”
南方,有着她居住过的家。也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精灵王睫毛轻轻一抖。他静寂了片刻,终于还是缓缓抬起头来,金发在烛火的照耀下仿佛在发光,亮得不可直视,连同他灰色的眼眸也充满了威严——
“南方的森林?你为何如此确信?”
木精灵小心翼翼地回答,“因为有时候那位阿瓦瑞精灵会和我们开口说几句话……她问过我们,有没有去过更南边的密林……”
他虽然当时并不明白这句话的用意,但下意识地牢牢记了下来,觉得总有一天会用得上。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瑟兰迪尔垂下眼,他似乎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卷轴上,好像里面提到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思考了很久,才低沉地,缓缓开口——
“明天……是无月之日?”
木精灵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答,“是的。”他犹豫了一会儿,谨慎地问道,“需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