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601的住户晨起爬楼锻炼,也说是在那几天发现的刻痕。”叫刘兰的阿姨附和着,话意透露出她们有在认真对待工作,及时发现了状况。
中年男人看了眼等电梯的茆七,几米外停步,低声问当头的保安,“血滴还出现吗?划痕擦了吗?”
保安回:“血滴倒没有了,划痕擦了几回,但痕迹深,擦不干净。”
“下午找个油漆工把痕迹盖上,保安部那边抽人夜间加紧巡逻,要保护好业主的安全和财产。”
电梯到了,茆七刚踏进去,那一行人匆匆急急地从她身后走过。
上六楼,茆七出电梯走到自己家门口。
在拿钥匙开门的这十几秒钟,她突然感到不舒服,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黏住一样。
茆七回头看,背后是邻居的入户门,门头上挂着门牌《601》。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极其熟悉和讨厌,是被窥探的视线。
茆七定定地凝视着那扇门,过了片刻,再没感到异样,才开门进屋。
喂过鹦鹉鱼,休息一会,茆七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她在西北区精神病院穿的那套衣服口袋里,微微凸显出一把小刀的痕迹。
夜间21:55
茆七躺在床上,脚腕擦了药膏,淤青退了很多,应该没大碍了。
左凭市已到炎夏,房里空调呼呼地运行。
“刻刀……”她喃喃念道。
在一大堆可用于防身的手作工具里,只有刻刀能带进西北区精神病院,这之间是有什么联系吗?还是只是偶然?
时钟嘀嗒走着。
茆七闭目入睡。
再次睁开眼,茆七出现在一道走廊里,身侧是一扇挂着《501》的门。她来到了第五层,此时灯还未灭。
走廊空旷,不见人迹,她打算先去找仲翰如。
后侧突有声响接近,茆七回头看到一个人,目光相触的这一刻,走廊瞬息陷入黑暗。
是仲翰如,他在靠近,茆七不动。
仲翰如的手过来牵茆七,她反握住,想带他去最近的501,然而他却推她进了对面的502。
按照以往经验,通关要求可能在501,仲翰如为什么要选502躲藏?茆七不明白他这样做的意图,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躺进唯一的空床后,两人默契地装睡。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来来回回,时远时近。
茆七警惕地听着,她渐渐发现些不同,五层的巡逻脚步更悠闲,日常般的规律的节奏。
这一层,没有驱赶的敲击声。
过了许久,夜色落下,脚步也远了。
早七点。
随着铃声响起,病房里热络起来。
“早安,50206。”
“早安啊,50207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呢,50205你呢?”
病患们互相问候。
在西北区精神病院待出经验了,茆七起床顺手整理起床铺。被子叠好,她抬头看到早就起床的仲翰如,他专注地望着外面。
茆七顺着他的视线,看进501病房,里面病患也在忙着起床,欢声笑语,人影纷叠。
他在观察501。
茆七大概明白了,因为在七层和六层的经历,她第一次出现在新楼层的房间,不止存在通关关键,还可能会让他们落入险境。所以仲翰如才谨慎地选择了另一间房栖身。
整理过床铺,病患们端着洗漱用品陆续从茆七身边走过,纷纷向茆七问好。
“早上好,50203。”
“50203快点哦,听说今天早餐有肉馄饨呢。”
“50203,我来帮你叠被吧。”
推脱掉帮忙,又应付了几句客套话,茆七心生疑惑。
茆七一早出现在03床,病患们以为她是新来的病患,喊她50203的编号,这挺正常,可是……
而501的病患和502的病患碰面,也都互相称呼编号问候。
仲翰如仍注视着501,他也察觉到了异常。
501终于没人了。
仲翰如和茆七先后潜入病房。
七张床,被子都叠得齐整,床头柜上也无杂物,乍一看分辨不出哪个床位没住人。
“搜床头柜。”茆七说。
人“离开”后物品会被处理掉,装东西的床头柜对应有人的床位。
茆七着手搜01床,仲翰如则从07床开始。
床头柜一层一般放些生活用品,二层是衣物类,茆七连开两个柜子都有物品,且摆置得工工整整。
来到第三个柜子,茆七看了眼门外,确认无人经过,拉开抽屉。
一样装着生活用品和衣物,一样摆置得工工整整。
“阿七。”
茆七闻声抬头,看见仲翰如站在04床旁。她以眼神询问,他轻颔首。
视线过去,是敞开着的05、06、07的床头柜,摆置分类一似的工整。可是也太工整了,每个柜子里的每样物品,摆放的位置和角度几乎相同,已经是达到强迫症的程度。
每个人的行为习惯像被规训了一般。
“死者是50104。”
仲翰如的声音再次响起,将茆七的思绪拉回现实。知道编号了,接下来是了解“他”的要求。
“护士站没有死者的护理记录,都归置在解剖室。”茆七说。
这又是一个难题,他们并不知道解剖室怎么开启,上次进入也只是凑巧。
仲翰如将其余的床头柜推回去,只留出04床的,他蹲下在柜体上摸看,“我看看有什么线索,你留意外面。”
“好。”茆七走到门口放哨。
洗漱花不了多久,有人返回,茆七敲门框提醒。
“阿七。”
声音陡然出现在身后,茆七才惊觉他已整理好现场。
两人出门在走廊外晃了晃,假装刚回来。
501室的病患归来,同时茆七和仲翰如迈进502。
很莫名地,茆七突感不适,她的后背像被什么紧紧黏住了。她转过头看,冷不防对上一道视线。
501室的一行人中,有位眉弯目亮的青年,个头不突出,但茆七一眼就注意到他——因为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神漂亮。
青年对茆七淡淡一笑,就跟着同伴进了病房。
不适感随即消失,茆七没太当回事,因为整个西北区精神病院都令她生理不适。
502的病患还未归,茆七虚掩上房门,问仲翰如,“有发现吗?”
仲翰如说:“04床的床头被人用尖器刻了几个字,歪歪扭扭,像是仓促完成的。”
“什么字?”病床是刷银灰漆的铁床,字比较难注意,茆七知道他这样说是看清楚了。
“我被谎言杀死。”
他的声音因压低而无起伏,念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平添了一丝荒谬感。
茆七眉间凝重,“谎言,怎么杀人?”
仲翰如没作声, 在茆七身前探腰,将房门彻底关上。
从茆七的角度,清晰地看到仲翰如耳廓的骨骼和服帖微卷的发尾, 他忽地转过脸在她面前说:“衣服脱了。”
正正经经的语气和表情。
“哈?”茆七睁圆了眼。
仲翰如直起身, 边走边举臂拽掉T恤, 露出精光的上身,他伸手在01床的床底下摸索。
“换上住院服。”
白天的光线浮动在仲翰如结实如丘壑的肩背上, 茆七突然快步走过去扣住他的肩膀,微微踮脚凑上去。
仲翰如被她压着,被迫低身稍稍后仰, 刚要开口问怎么了,听到她说:“你刀伤好了吗?”
乱了,明明刚刚说的是住院服。
仲翰如视线后转,看着茆七专注的神情笑道:“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肩背上的伤口没再流血, 但皮肉没愈合,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茆七听到仲翰如的话,滞了滞,才惊觉两人贴着的姿势过于亲密,她倏地松开手,退开一步, “住院服……住院服……哪儿来的?”
仲翰如从拿到手的黑袋子里抽出一件上衣穿上, 遮盖住狰狞的伤口,并将另一套住院服塞给茆七,然后转过她的身体。
“时间紧急, 穿上再说。”
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响,茆七知道仲翰如在换裤子。
穿完后仲翰如走到门口,背着身守门, “阿七,快点。”
“哦!”茆七没再纠结,麻利地脱衣穿衣,不忘从口袋掏出刻刀收好。
又听他关心地问:“你的脚好了吗?”
茆七快快穿好衣服,回道:“我好了。”
仲翰如“嗯”声,人还背着。
茆七轻步过去拍他肩膀,他愕然转身,看到茆七脸上的玩趣,恍然过来“我好了”的两层意思。
仲翰如笑了笑,打量起茆七,衣服有些宽绰,但也算合身,他说”:“换上住院服我们行动更方便。”
他边解释边打开门,将两人的衣服收起来藏好。
这时病房的人陆陆续续返回,50205邀请穿着住院服的茆七和仲翰如跟他们一起去吃早餐。
茆七下意识要拒绝,但仲翰如脱口而出接受。
一行人出了病房。
茆七故意落在后面,拽停仲翰如低声问:“现在首要不是去确定‘谎言’吗?为什么要跟其他病患亲近?我们会消失,每晚藏身的床号也不同,会引起怀疑。”
仲翰如声音很低,“五层跟六层有些不同。”
五层的异常茆七也察觉到了,对于她和仲翰如这种新来的病人,病患们的表现太热情。有些事太过就显得刻意了,就像六层的60901刻意地接近一样。
可是这跟吃早餐有什么关系?
茆七正要问,却看到仲翰如朝前方点了下头。
食堂在走廊中间,还有小段路,50205正回头看着他们,好像在确认他们有没有跟上。
茆七迎上50205的视线,冲他礼貌微笑。
50205也回以微笑,并招了招手让他们快点,然后转过脸去和其他病人聊天。
为了不引起关注,茆七和仲翰如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50205一行人迈步进食堂。
再往前走,食堂到了,茆七和仲翰如站在门口。
食堂里面坐满了人,鸦雀无声,但不显冷清。因为病患们期待和明亮的目光。
茆七被这些目光盯着,像是有一股迫切的压力在推着她。她迈步进去,仲翰如错身随着。
50205扬下颌指了个方向,他做这个动作时始终保持微笑。
他指的是最后面靠墙的两个座位,茆七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501和502的病患她略略认得,他们各据一张桌,位置靠近门口。位置也许是按房号顺序排坐的,她和仲翰如才来,暂时没有被安排进去。
饭桌中间摆着碗飘着葱花的猪油馄饨,浸在汤里的瓢羹统一往右边摆,十几张桌子都一样。
病患们目送他们坐定后,才齐刷刷地动手吃饭。埋头吃着,手臂划动,连瓢羹磕碗的声响也整齐划一。
茆七没想到能在一个食堂看出仪式感。
空气中浮动的葱香味勾人胃口,茆七不由自主地握住瓢羹,舀起一颗晶莹透红肉的馄饨,缓缓低头。
香味越近,她舔了舔唇。不料手肘被撞了下,馄饨滑落进汤里,溅到衣服领口上。
蓝白相间的住院服。住院服哪来的?
茆七忽而想起在仲翰如在六层藏起的黑袋子,他说里面是衣服,就是现在他们穿的住院服吧。当时是在611室,多余的住院服,很难不让她联想起611死去的两个人——61104,61109。
死人的衣服……苦艾味香水……
想到此茆七胃中作呕,一点食欲都无了,浑身皮肤也像针扎一般刺痒。她看向仲翰如,不解地向他确认。
仲翰如的心思明显不在茆七身上,他皱着眉,轻手挪走桌面的两碗馄饨,趁其他人不注意倒进一个桶里,再将空碗摆好。
他们的座位靠近潲水桶,干净到珵亮的深蓝色潲水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食品桶。
仲翰如处理完后,才将目光放在茆七身上,他微微摇头,口语:别吃。
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住院服太让茆七难受了,她忍不住伸手抓挠手臂,劲越来越狠。
仲翰如发现茆七的异样,伸手按住她双手,拉到桌底下。
茆七浑身刺挠,仲翰如的力又押着她,动都动不了,她只好转移注意力不去想“死人的衣服”。
她环视整间食堂,只有就餐位,没有制餐区域。所以食物是在别处制作好了,供给到各个楼层的吗?
病患们吃着吃着,忽地齐刷刷放下瓢羹,巧合地一起用餐完毕。
茆七坐在最后的位置,看到离门口最近的病患先离开,依次序往后排。
吃完的餐具摆放就餐前一样,瓢羹都统一往右放,餐桌也干净如前。
茆七和仲翰如最后离开,医院员工入食堂收拾。
在吃饱喝足悠闲的人群里,有个急匆匆的身影迎面走来——是已经离去的50205,神色紧绷地进了食堂。
茆七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便转脚跟上,身形掩在门后探出视线。
只见50205走到原先的座位前,着急地用手蹭掉桌面的几点汤汁,直到干净如初,他才松了口气。
茆七看了其他的桌子,桌面皆保持干燥清爽。是的,全都。
50205抽了纸巾擦手,医院员工在他面前弯腰拾碗,他望着某处,怔愣住了。
茆七从他凝滞的视线中看到一张名牌,别在医院员工的胸口。
医院员工收完桌,转身忙去。
50205回神,迈步向门口,茆七忙跑到仲翰如身边。
50205在走廊遇到他们,脸上慌张已抹去,问候道:“50203,吃好了吗?”
茆七嗯了声。
50205笑:“你会爱上这个味道的。”
这个笑,有种预言成真的满足感。
让茆七有种被掌控的感觉,她极其不舒服,一时没有回答。
50205也不在意,又说:“对了,早上你的被子叠得不对哦,我可以教你的。”
指出不对,又点明我可以教你,半强迫的意味了。
50205说完就往病房走去,也不在意茆七回没回话,他一路见着人都在热络地招呼,跟在食堂的慌张判若两人。
茆七一直目送50205的背影,仲翰如在她身边突然开口:“他们似乎记得每个人的编号。”
茆七转眸看他,“你是指501和502?”
仲翰如摇头,“不止,食堂的位置安排是从走廊前到走廊后,居住两头的病患也都彼此熟悉,互相以编号称呼。”
茆七记得在六层时,病患们的称呼多用你我他,偶为编号,对待她和仲翰如也持表面态度,不到热情的程度。
她疑惑道:“一个楼层19间可使用的病房,一间房七张床,住满则有133人。即使有空床,病患同时期最少也达百人,最长不超过三个月的友谊,能记得住吗?有必要这么维持关系吗?”
早餐后是查房时间,茆七和仲翰如交谈的这会儿功夫,走廊已空无一人——而病房里,白色床单一溜铺展开,所有的病患都已自觉躺到病床上。
白日的走廊清晰,没了夜晚朦胧下的无限延伸感。
笔直的走廊,门框林立,方方格格地工整。
白天,静谧如夜。
“阿七,五层可能存在新的‘规则’。”仲翰如轻声,语意里却压着重。
规则,听到这个词,茆七只觉得一脉凉意从身体里发散,她不由得抱紧手臂,也不管住院服是不是死人裳了。
五层的不同,是规训的行为,过于工整的事物;是热情,是熟知的编号;是我被谎言杀死。
这些异常,跟新的规则有关吗?
十点规则的血腥恐怖历历在目,新的规则又是什么?
“走吧,护士要查房了。”
仲翰如出声打断茆七思考,带她躲进茶水间。
半小时后,护士查房到509的01床,茆七在茶水间的水箱后面,窥到其中一名护士戴手套检查病患的身体状况,另一名则辅助和记录。程序和在六层无差。
接着是02床,03床……望不见护士的身影了,吃过药的病患起床活动。
茆七和仲翰如现在穿着住院服,未避免碰到活动的病患,解释不清引来护士,他们往更里的卫生间去,进最后的隔间闩上门。
隔间方正空顶,很是狭窄,仲翰如的身量占了大半空间,茆七只能靠边挪,无奈脚后边是个马桶,为了让活动区域宽一些,她只好将肩膀往后仰。
好在这里打扫很干净,没有异味。外边还隔了一个茶水间,阻挡了病房渐起的响动,使得隔间里有种空旷的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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