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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朝(晏闲)


胤奚问:“睡得好么?”
谢澜安的眉鬓被夜风吹柔,减了三分英气,在朦朦的月下平添妩色,嗯了声。
她问:“受伤没有?”
胤奚照谢澜安鬓边亲了一口,一股又乖又坏的劲儿:“不知道,兴许伤了,女郎回去帮我好好找一找,亲自给我抹药。”
情肠一时诉不尽,所幸胤奚还记得正章,与谢澜安说起褚豹拦路之事。“……我卸了褚豹一条膀子,五花大绑捆回了京,现押在骁骑营,明日一早便移交廷尉。”
谢澜安听罢来龙去脉,笑意敛了些,“青州那档子事还没了结,廷尉正愁没法审人,这头蠢豹就送上门来了。”
“要杀他,一刀的事。”胤奚腰间的禁军牌子没摘,一路畅行无阻,夜色遮住了不相干的注目,马过长乐桥,又过小长干里,他唇间的热气呵在谢澜安耳朵边,让她背脊有些酥麻。
谢澜安隐秘地缩了下肩,胤奚不知为何便笑了一声。“不过现在杀了豹崽子,大司马必大闹金陵,会影响女郎筹划的策试。待大试落定,从老的身上入手,北府不见得就是铁板一块。”
在谢澜安看不见的地方,笑着的胤奚眼里掺进一丝狠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谢澜安听着那隐隐低冷的语气,踏实地往后一靠,道:“青州战中,褚盘表现不俗,他作风不似褚啸崖,与父兄也并不和睦。你想在他身上打主意……怎么要出城?”
胤奚的神色软下来,笼着温软的女郎怎么样也闻不够,哝声说:“女郎知我。”
他一气儿策马驰向城西,远离城坊的喧嚣,来到记忆中景致清幽的一片山坡。
他从前生计艰难时,经常来这伐薪汲水,晴夜时,能看到山底清涧映着月色,宛如一条小巧的银河。
胤奚在山头勒停了马,从袖中抽出两枝压平的枫叶,晃到谢澜安眼前。
“这一趟来去急促,没法给女郎好好挑件礼物,这是灵璧的枫叶,收时还沾着露珠,聊赠与你。”
记得女郎一直想去江淮更北处,那他便将北地的秋色带回来给他看。
谢澜安接过枫叶,放在鼻尖嗅了嗅,莞尔一笑。
随即,她身形一僵。
胤奚察觉到了,连忙问:“不喜欢吗?”
谢澜安呼吸停窒了一下才恢复如常,不是不喜欢,而是她方才只顾听胤奚说话,此时才认出这个地方,正是前世她跳崖的落星涧。
冥冥之中,胤奚竟将她带到了落星涧……
一双有力的手忽然掌住她腰侧,向上提起,胤奚把谢澜安在鞍上掉转个身,令她面朝自己,矮着头寻觑她脸色,声音低了一分:“女郎是冷了还是生气了?怪我敷衍你,还是怪我回来晚了?”
谢澜安方才只是觉得过于巧合,仿佛有什么天意指引一般,倒不觉得有多忌讳。
此时两人膝盖抵着膝盖,样子好像比这里是落星涧更奇怪。
借着幽微的光线,对上胤奚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谢澜安唇角微动,却故作凝重地皱眉:“唔,你身上有点……臭。”
胤奚如遭晴天霹雳,险些跳下马去。
女郎觉得他臭……这可是比她生气更严重的事啊!
胤奚慌了一霎才反应过来,他虽连日奔波,又兼厮杀,可进城前他特意在驿舍停留了半个时辰,就是为了将自己好好清洗干净,怕在女郎面前仪容不修。
余光见女郎悠哉哉转着枫枝,无声忍笑,可不就是在逗他玩吗?
胤奚一下子抱住谢澜安,欺上她唇瓣,含混不清道:“女郎再品品……我哪里臭了?”
座下的马儿仿佛也受不了主人撒娇,无奈地蹭动前蹄。谢澜安没有胤奚骑术稳,身子晃动,下意识揪紧他的衣襟。
无意识轻张的檀唇,便被胤奚更深的掠入,甜滋滋的津液在口中交融。
甚至溢了一点出来,挂在她水润的唇角。
胤奚看见,血脉贲张。
“女郎,”他低头舔去,滚烫的体温像一只火炉,小声说,“你,你闭上眼好不好?”
“为什么闭上眼?”谢澜安脸颊上发热,偏要直视他,“方便你做坏事吗?”
胤奚短促地笑了一声,竟然回了声“对”,随即再次吻上他朝思暮想的桃花源。只是这一次,他顺流而下,沿着谢澜安精致的颔颈,轻咬她耳垂,吻过锁骨再向下,来到玉峰之前,撩睫看她一眼。
隔衣张唇覆了上去。
谢澜安陡然仰颈,将上身绷成一张反向的弓,也将自己更不设防地送进了贪狼嘴里:“混——”
山坡下绰绰响起几声马儿喷鼻声,在静夜里格外明显,那是暗中守着谢澜安的女卫。
谢澜安及时收住了声,怕她和胤奚的动静也一样明显。可她挡不住身上异样的酥痒,在马鞍上脱不开身,咬唇吞回声音,又不吐不快:“……早想犯坏了吧胤阿奴!”
胤奚爽朗大笑出声,闷着头咕哝了句什么,再次用舌卷袭娇客,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吃透她绫纱绣宝相的胸衣。
这样莽撞而不避忌的胤奚,像个真正的毛头小子,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冒着热腾腾的鲜活气与昭然若揭的占有心。
谢澜安隐约察觉到,胤奚心底的那份高兴,不止是因为灵璧破贼,更因他确信自己有了杀褚豹的能力。
能踩着褚豹登高一步,就意味着拿到了与褚大司马对视的资格。
这让胤奚宛如挣脱了禁锢周身的一层泥痂,整个人都焕发着意气风发。
他倒是高兴了,谢澜安口齿发黏,往下瞟一眼都觉不成体统。
她难堪地闭起眼:“你是个混账,我不跟你闹了……别、别咬……”
胤奚躬身箍着澜安的腰,这回她听清了胤奚满足的喟叹:“多谢女郎赐乳。”

出门时是二人同乘一马, 再回乌衣巷,却是谢澜安独坐在马上,身上裹着胤奚的披风。
胤奚在下面老老实实牵马。
家主夜出, 满府的人都没歇下。山伯守在门房, 少夫人也遣婢女在外院等信儿。一见到人影, 岑山连忙挑灯近前。
却见家主下马时腿脚仿佛发软, 被胤奚及时搀了一把。
谢澜安就势在他手背一拧, 灯笼将女郎的脸映得有点红。
“我无事, 大家且去安歇吧。”谢澜安声音带着丝哑,打发了众人,目不斜视地回到上房。束梦要为娘子宽衣,被谢澜安拒绝了。
待婢子退下后,她自己解开披风,低头盯着胸前的两团水渍。
半晌:“啧,烦人。”
幽篁馆,文良玉才要熄灯就寝,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推窗看见胤奚,稀奇道:“你今晚睡这里啊?”
“……嗯。”胤奚应了声。
寒蛩声声, 被撵出主院的人食髓知味地抿了下唇。他摘了刀, 到院里的水井打了桶水, 回屋去冲冷水澡。
十月初二, 恩科在国子监的贡院开考。
来自各州的才士俊彦从金陵九衢涌入天街, 从高处下望,麻衣如雪。
每一个经过御道望楼的学子,都忍不住抬头。只见望楼复道的靠阑上坐着一人,身着雪襕袍, 头戴莲花冠,手持折扇,随手弹棋,意态风流无极。
群生望之,犹神仙中人焉。
谢澜安转头下望,眸若星河。她仿佛已经等了他们很久很久,起身展扇,大袖如飞,对这些有志男女道:“我祝诸位鹏北海,凤朝鸣,振鹭翔鸾,毕凑天阶。”
无她,便无今日。纵使谢澜安不是座师,群生亦诚服行礼。
楚清鸢在人群中抬头,只觉那高楼上的女郎天人之姿,恍若熟识。
晨风吹进幽篁馆空荡的房间,临窗的案几边用镇纸压着张桃笺,纸角在风里轻快翻飞。笺上写着一首挥手而成的小诗,遒丽的字体有谢澜安八分笔意。
“秦淮三尺鲤,借风跃昆墟。点额化蛟蟒,故人见不疑。”
贡院门口,考生排着队向核对官呈出尚书省下发的文解,核实无误后,拿着发下的座次号进贡院,找到自己的考舍。
大考一共三日,考题分为三场。
第一场,试杂学,即作命题诗、赋各一首;
第二场,试帖经;
重中之重的第三场,试策问三道。
考生在这三天两夜不能走出考舍,干粮夹衣皆自备。
圣上对这届考试万分重视,其中又涉及到丞相与御史中丞的仕途之争,所以考场中看管严密。前两日相安无事。
胤奚从接到考题,便全身心地投入精神,两耳不闻舍外事。第一日,他只答了仅需靠记忆默写的帖经,余下四五个时辰,在旁人都在奋笔疾书之时,他盖着砚盒静坐思索。
到了入夜,也并不点烛奋书,而是闭目休息。
翌晨醒来,胤奚一气呵成作出赋文,仿如成篇在腹,文不加点。
完成后放笔,他的目光落在那三道策问试题上,揉着手腕继续冥思。
到了初四这日卯时,天上忽下起寒雨,雨中夹着霜霰,冷意砭骨。
听到雨声,磨墨的胤奚微微皱眉,想起百里归月的身体。
开考那日,谢澜安亲自送府里的四名考生出门,对百里归月说:“赌约是赌约,你这副身子尽力而为便是,若支撑不住,提前交卷也不妨。我有法子扳倒王翱。”
百里归月在考舍中身拥轻暖的鹴鹔裘,断断续续的咳声开始压不住。
她这身透支的气血撑到第三日已属不易,这场雨无异雪上加霜。
然三甲有女,榜上有名,不止是女君的赌约,也是她自己身为百里族人最后的骄傲与执念。
百里归月眼里闪过一丝孤冷的狠毅,以帕掩唇,用带进来的参片吊着精神,坚持写完最后一篇策论。
最后一笔落下,她已是面色如纸,眼前金星乱蹿。
贡院的掾史见雨势不小,怕收卷时淋湿试卷,忙请场中的御林军搭建临时雨棚。
雨棚搭完,便也到了收卷的时辰。
贡院鸣锣,考生们投笔覆砚,将三张试卷撂至一起。有人称心满意,有人长吁短叹,还有老儒拈断霜须,在隔壁学子交卷后的放声大哭中,抢着最后的时间吟出几行急就章填到纸上,可谓众生百态。
而楚堂的考舍就在百里归月邻近,他才出来,眼见前方一道人影要倒,忙过去将人扶住。“没事吧?”
百里归月却已栽倒,疲惫无觉地阖上了眼睫。
楚堂低头只见这枯瘦女子唇色白得让人心惊,迟疑了一息,将人拦腰抱起,送上贡院外谢府的马车。
“住在谢府的那女娘子病倒了?”
荀尤敬坐镇贡院,在生员散场后过问了一句。
华羽侧立在老师身后,隔着雨帘向外观望,回答道:“体力不支,已由人送回去了。”
关于这百里娘子的来历,荀尤敬曾听含灵交代过几句,为了避嫌,他不便再多问。
五日后,糊名眷抄的卷子送到了贡院的公署,由荀尤敬与其余几名监考一同判阅。
这一千多名考生,便有三千多张试卷,抄写花费的功夫可想而知。可谁让谢中丞力求公平呢,礼部书吏与崇文馆生通力合作,待好不容易誊写完成,神色却显得古怪。
荀尤敬是察微见著之人,问道:“何事?”
老夫子皱起眉来十分威肃,书吏不敢隐瞒,忙回说:“并非试卷有异,只是……只是下官等经手誊抄的试卷,却有两三成的笔迹皆近似一体,那便是……谢中丞所擅的楷书。”
荀尤敬松开了眉心,他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从前含灵正是以“江左书道第一”成名的,她的墨宝千金难求,可临摹的字帖却在江左书香门户间流传。
许多儿童启蒙识字时,都是照着谢澜安的字练的。
考生中不乏比谢澜安年长之人,那也只能说是风气使然,无关长幼吧。
书吏们之前还在私底下议论,“这些读书人怎会甘愿学女人的字呢?”
他们自己说完,却也反应过来——谢大人才当女人几年,两年前,她还是名动金陵的秀杰俊彦呢!
所以这糊名换字的提议,实在太对了。荀尤敬拿起面前一份卷纸想,否则,单就笔迹一事,又会招来许多风波。
他面上平常,捋须淡然道:“为官须重,这点小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书吏连连称诺。在旁磨墨的华羽看着老师压不住的嘴角,失笑摇头。
这桩逸闻传到正主那儿,谢澜安没什么反应,叮嘱束梦看着厨房做好药膳,送到百里的院里。
胤奚看着她喂鱼,反坐在院廊栏杆上说:“我的字一定是最像的。”
谢澜安在通了地龙的屋里待不住,眼下着麂靴,松挽发,身披薄氅,手托着饵盒看胤奚一眼,“字写得好不算真本事。”
胤奚靴子有一下没一下磕着石栏,撩眸看她,眼神又轻狂又勾人,有点明知故问:
“那什么才算真本事?”
谢澜安不说话,盯住他弯起的红唇。胤奚顺着她目光向下,毫不掩饰地落在氅襟掩映处。
青天白日的。
谢澜安忽然捻起一颗鱼食弹他,“廷尉那边如何?”
“噢……”胤奚接饵在手,想起那对父子就扫兴,挺秀的鼻梁皱了皱,揉捏着饵粒把玩,“还能如何,廷尉不敢对褚豹用刑,也决计不敢得罪女郎的意思,只管把人扣着。儿子挑衅禁军栽了跟头,褚啸崖也要顾及颜面,只消他松口不要北府今年的军费,欲把人保出去,想来也就是出榜前的事。”
谢澜安点点头。
胤奚忽然跳下来,揽臂抱住她,用下巴蹭她发顶,“不说别人了好么,女郎怎么不问,我闱试考的如何?”
自打出了考院,谢澜安就没问过他们几个发挥得怎么样。
她有旷达的资格,她成功推动了首届策考,意义远比考试结果来得重要。而且有老师审卷,她没有顾虑,只等着出榜罢了。
再说百里力尽,楚堂谦虚,文良玉不藏话,会主动与她说考得如何如何,谢澜安心中都有数。胤奚么,却是一肚子鬼心眼,开始时故意不提,就是等着她问呢。
谢澜安偏不问。
胤奚的沉稳是对别人的,在谢澜安面前,她一日夸奖他八百次才好呢,抓心挠肝,哪能忍得住。
“等出榜吧。”谢澜安拍拍他的脸,敷衍得还不如对那缸鲤鱼上心。
胤奚被拿捏得认命,叹着气担在谢澜安肩头:“若考得好,女郎可得赏我。”
翘首等待出榜的,不止是乌衣巷。京中客栈家家爆满,操着南腔北调的考生们齐聚在此,都在期待着鱼变辞凡水,一朝谒天门。
楚清鸢才从魏甫宴请的席上回来。
一想起魏甫在席间用仿佛在看奇货的眼神注视他,说他必中三甲云云,楚清鸢便觉恶心。
若不能摆脱王家的挟制,即便高中进士,他也只是党争之下一颗棋子罢了。
为何遇上这些多舛磨难的总是他?楚清鸢心中痛恨,而其他人,譬如那条疯狗,却有那样好的命!
书房的角落里放置着一把先父留下的焦柏古琴,楚清鸢思绪烦乱,不禁走过去掀开琴布,坐下拨动琴弦。
后屋的伧仆听见幽妙琴音,心中惊奇,循声来到书房之外。见郎君沉浸在琴声中,不敢打扰。
直到楚清鸢一曲抚罢,老仆才欣喜地出声:“郎君,您何时学得这般厉害的琴艺了?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楚清鸢茫然看向他,又低下头,瞳孔微张地盯着自己双手。
他根本不大会抚琴。
学琴需要请名家传授,他没有这样的条件。方才他只是放空思绪,信手拨弦,这首曲子便像行云流水,自然娴熟地从他指下诞生了。
仿佛……他已经弹过无数遍。
仿佛曾有一双手覆在他的手上,耐心地教过他。
这是怎么回事……
楚清鸢寒毛倒竖地推开琴,起身时带倒了椅子。
他为何会弹这首曲子……他,听谁弹过这首曲子?
却说贡院审卷,遴选文章本有一定的章程,分为甲、乙、丙三等,以策论为重。上上为甲等,上中为乙等,中等为丙,中下与下下自然便落榜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判卷,入选进士的文章顺利择取出来。
考官们却在商定三甲名次时犯了难。
只因这最出彩的三篇策文,绣句绘语,各有千秋。监考们各有偏好,意见不能统一,最后只有请荀尤敬定夺。
殊不知荀尤敬也伤脑筋,他一颗公心无偏倚,勉强摘出了一篇略逊的点为第三名。可对于余下两篇,翻来覆去地读,总觉得哪一篇屈居于下都可惜了。
不过这也正说明,此届国考人才辈出,是大玄之幸。
期间王家疏通人脉,也在明里暗里地打听。
当听说这三甲文章皆是逸兴遄飞,迥无女子脂粉气,才算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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