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女弟子将刚才湖边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郡主听说那东西只是跑了,或许并未离开,心中更多了几分烦闷,不耐烦道:“或许他是被妖兽杀的也不一定。”
柳子峤道:“若不是你将他关在这里,他怎么会出事?”
聂游帮腔:“你明知道湖边有古怪,还故意让裴师兄住在湖边,你还封住了他的行动,让他遇到危险跑都跑不了。知道郡主看不上我们重楼门,你恨我姐姐得到了郡马的爱,而你得不到,可你也别迁怒别人啊。为什么郡马不喜欢你呀,不找找自己身上的问题吗?”
郡主瞪他:“聂游,我跟郡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聂游不屑一顾:“你乐意跟郡马说话,郡马乐意理你吗?”
“你说什么?”郡主双眼一眯,伸手找来佩剑,剑尖指向聂游,抬手便刺。
聂游吓得大叫,躲在柳子峤身后。柳子峤剥开腰间葫芦朝郡主挥去。挥到一半才察觉不对,郡主刚才那一招根本没使力气,显然就是摆个架子吓唬吓唬聂游。可自己竟然以为郡主要下杀手,于是自己真的对她出手。
此时已然收不回来,黑雾冲着郡主脸上飞去。好在郡主剑法极佳,一剑挥下,将黑雾斩了个粉碎,自己毫发无损。
她冷笑着看着柳子峤,却一言不发。柳子峤正想上前解释,忽然听聂游叫道:“痕迹!地上的痕迹!”
他低头一看,只见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划痕,四五尺长,一寸深,横亘在他和郡主之间。
郡主愣住了,刚才只有自己出手,这痕迹是自己划下的?
众人更吃惊,这痕迹不久前才讨论过一番,因此记忆犹新。有人学着夏小余的样子往里扣了两下,其他人凑过来看,只见里面的泥土是干的,外面的是湿润的,和那鞭痕一模一样。
“陈持盈!杀了水兰的人是你!我要你陪命!”
闹出这么大动静,其余两件屋子早已打开,长卿门那位爱慕聂水兰的道友冲出来就要和郡主拼命。
几个郡女观弟子将他拦住,却有郡马的宾客窃窃私语:“原来是郡主下的手啊?这么狠。”
柳子峤质问:“是你吗?”
郡主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清他的容貌。他原本长什么样子来着?很好看,很秀气,秀气得像个女孩子了,眉梢眼角全是美。可到底怎么个美法,却又变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的雾。
听见锁妖塔倒了的时候,她说不上来心里是失落还是释怀。一切的开始是锁妖塔,一切的结束也是,如此,也算是有始有终。
她把剑往地上一扔,闭着眼睛笑起来:“对啊,是我,我不仅杀了她,我还想杀了你呢。”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快要飞上天。
“把她拿下了!”郡马的宾客一齐上前,将郡主团团围住。忽然一抹白色的身影掠到郡主身边,挡在她身前。
“洛河神女跑来碍什么事?闪开,和你的账一会儿再算。”
“郡主和神女一路货色,喜欢当小三,离了男人活不了。”
刚才被洛颜救下的人道:“神女快退下,不然连你一起骂。”
“那就骂我吧!”这么多年了,她被欺骗被伤害,就像地里的小白菜。日子过得无比艰难。她知道不容易,就不忍心再让别人也不容易。
她牢牢护住郡主:“柳道君,你当真不明白郡主的意思吗?你是个没有心的人吗?”
柳子峤心中有一个声音叫嚣,不是她。可他不愿相信。
却在这时,郡主拍了拍洛颜的肩膀,目光落在洛颜手臂的伤口上。
洛颜喜欢穿白色衣裳,因为白色代表纯净无暇。可她不是个爱干净的人,出了事又喜欢往前冲,一身泥合着一身血是常有的事,衣裙过不了多久就花得没法看。
郡主很轻地对洛颜道:“洛河神女,无论什么时候,都别让自己太狼狈。”
她越过洛颜,对众人道:“行了,把我抓起来吧。”
郡主最后是被长卿门的弟子带走的,没有离开郡女观,只是暂且关在了湖边小屋里。此事关系重大,但郡主不能轻易审问,还得向尧山请示。
天色渐亮,折腾了一个晚上,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这样的局面。人们兴致缺缺,疲惫上涌,纷纷回去休息。
灵思换了身衣裳来找洛颜,洛颜不累,心里却烦得很,既想把妖兽赶快找出来,又想向柳子峤证明郡主是无辜的。
可每一件事都那么难,完全没有头绪。
夏小余道:“你抽妖兽的时候没用全力对吧?以你的能力,一鞭子下去,那妖兽早就魂飞魄散了。”
洛颜点头:“我记得你说的话,想着万一这妖兽还有用,能证明郡主的清白,就没一下子把它杀死。对吗?”
夏小余赞赏:“很对,你跟我来。”
洛颜跟着他又回到了湖边。
此时薄日初生,湖面上镀上一层金光。夏小余找到一棵大榆树,示意洛颜藏在树后。
这个季节,榆树已经开了花,淡黄色的一小串挂在枝头,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若是再过一段时间,结了榆钱,摘下来炒鸡蛋吃或是煮汤,味道都鲜美得不得了。尧山老祖最爱吃这道菜,从前,每次仙门集会,听说只要有老祖出席,席间定会出现这道菜。
这菜式其实简单得很,榆钱儿也不是稀罕物,到了时节随地一捡一大把,都是没钱买新鲜蔬菜的老百姓吃,王室贵族根本见不得这种东西。
但老祖喜欢的人从小爱吃,老祖起初嫌弃,但渐渐习惯了跟着她的喜好来。吃她爱吃的东西,去她常去的地方。
洛颜心里一阵莫名的刺痛。
这时,夏小余伸手抚摸上这棵榆树,这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冠巨大,一看就知道是栽在这里很久了。他抬头望着树干,轻声道:“榆能为舟,刚不易折,乃良木也。”
洛颜浑身一震,满脸惊骇地看向他。
第11章
尧山老祖是当世飞升第一人,他曾贵为王室世子,后来王室灭亡,他沦为质子,受尽折辱。后又入仙道,开创尧山派,最后修行圆满,大道飞升。种种经历使得他像一个传奇般存在。
或是出于对传奇的崇拜,或是出于对飞升的渴望。有这么一群人专门凑在一起研究尧山老祖的言行,他们打听老祖的行踪,在老祖出现的场合等候,观察老祖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并将这些记录下来,整理成册,刻印出版,起名《尧传》。
《尧传》中就有这句话的记载:“榆能为舟,刚不易折,乃良木也。”
意思是说,榆树的“榆”这个字,和“俞”同声,“俞”原本是“独木舟”的意思,榆木是用来做独木舟的材料,坚硬却不易折断,是有用处的好木材。
相似的容貌、手心的黑痣、相似的饮食习惯、相似的鉴赏能力、相似的神情还有相同的话。普通人会知道那么多?普通人会看见妖兽也不害怕?
一颗心猛烈跳动起来,会是他吗?
如果真是他怎么办?不想看见他,不想再听见他的任何事,可是郡女观的事还没处理完,做事哪有半途而废的?
赶他走?
凭什么呢?尤其这里还是郡女观。
念及此处,忽然又想到,郡主认没认出来?或许认出来了吧,只有自己不知道,毕竟自己是个不重要的人。
他也没故意想跟着自己,顺路罢了,或者给自己请个免费打手,力气大但人傻的那种。
他到底来做什么?
要不要问他身份?
洛颜兀自天人交战,忽然听见“哎呦”一声。
她才回过神来,看见夏小余掌心一片鲜红,问;“怎么了?”
夏小余指了指树上凸起的疙瘩。榆树树干并不平滑,有许多凸起,其实是虫瘿蛀树后形成的厚茧,一颗颗盘踞在枝干上,经年累月成了疙瘩,坚硬且硌手。
“没事,就是听过一句赞叹榆树的名句,又忽然见到这么大一棵榆树,才想摸摸看,结果一不小心。”
洛颜呆愣愣地:“啊?”
确实,这句话是《尧传》里的名句,读过书的人都会,没读过书的也听人念叨起过。单凭这一句就认为他是那个人,好像也没什么道理。
夏小余没有多余的手帕,好在他里面衣裳干净,沿着衣袖一撕,就得了块干净布。就着湖水把手洗了洗,就胡乱缠在了手上。
洛颜更加放心,那个人可不会这么做。他爱惜形象,不会随便撕扯衣裳。更爱干净,不会随便触碰湖水、河水这种上游不知发生过什么的水源。
不由得心中更加唾弃自己,怎么老怀疑别人?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这般,见每个人都像他,难道自己心里还想着他吗?
不能不能!她赶紧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一低头,看见他包扎得歪歪扭扭,便托起他那只受伤的手,重新包扎了一遍。
夏小余就一直低头看着她,目光柔和。见她做完这一切,他顺手拉住她,把她带到大榆树后面,示意她藏好。
洛颜不解:“我们这是做什么?”
夏小余道:“我们等人。”
洛颜问:“等谁?”还要藏起来等。
夏小余不答,却看着洛颜。
晨光穿过树枝的缝隙撒在她脸上,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碎金。她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睫毛却又黑又长,嘴唇因为失血过多,是淡粉的颜色,却很柔软,像是初春的桃花。
“神女姐姐,我之前帮过你一次忙,对不对?”
洛颜愣了下,很快想到他说的是黑熊岭村断足魔的事:“当时匆忙,还没来得及道谢。”
夏小余失落:“哦,只是道谢吗?”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洛颜的准则是,自己帮了别人绝不挟恩图报,别人帮了自己一定涌泉相报。虽然从前有人说,她这样吃亏得很。但她自己觉得,这样心里才踏实。
没想到夏小余竟然毫不客气:“我想拜你为师,我对仙术可感兴趣,也读过不少仙门秘籍,知道不少事。师尊,我虽然入门晚,但一定勤加苦练,不让你失望。”
时下世道不平,妖兽横行,很多普通人都想投靠关系拜入仙门,学得仙法,以求自保。大部分门派也好说话,有些天资,不是笨得像块榆木疙瘩一样的,都准许入门。像夏小余这样聪明的,肯定是门派争抢。
洛颜却拒绝:“不行!我......没给别人当过师尊,也不想听别人叫我师尊。”
夏小余问:“为何?”
洛颜摇头,不想想起某些旧事而已。
“那好,换一个,你给我看一眼你原本长什么样子吧。”
“也不行!我原本样貌丑陋,才、才不以真面目示人。”她说完后捏了两下耳朵,像是在说谎。
夏小余转身背对着洛颜,小声嘟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没诚信啊。”
洛颜脸上发热,这少年其实一直在帮自己,自己却三番五次冤枉人家。答应好的事不兑现,实在说不过去
她拉了拉夏小余手臂:“除了这两个不行。”
夏小余促狭地笑了一下,最后还是收敛了笑容,转过身面向洛颜:“那你教我一个法术吧,就一个。”
“哪个?”
“改换容貌那个。”
洛颜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改换容貌。夏小余解释:“我是偷跑出家的,我和家里人不合,要是能改换个容貌,就不会被发现了。”
洛颜点头:“好吧,不过这个有些难。”
实际上,民间也有能改变五官的法子,叫“易容术”,不过那只改变脸,如果有非常熟悉的人还是能一眼看穿这个人面皮下原本的身份。
但洛河神女的法术不同,不止变脸,还让人看了就觉得,你的言谈举止、你的走路姿态都变成了那个人。在修仙界,称为“化形”。
她细细说了一遍法术的口诀,夏小余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等她说完要求夏小余重复一遍时,夏小余却道:“听上去像是幻术。”
洛颜点头:“没错。”
夏小余道:“你精通幻术,所以看不见那只鸡,是因为你没有中那只鸡的幻术,对吗?”
洛颜道:“我真的看不到,但水里的能看到。当时没想到,不然看水里的就好了。”这事不能全怪她,当时谁也想不到鸡的真身在水里,影子在岸上。
夏小余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所以,什么情况下,我们看东西会是颠倒的?”
什么情况?正常情况肯定不会。洛颜皱眉,夏小余就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递到洛颜眼前,上下颠倒过来。
洛颜忽然有了想法,却又不敢相信,小声说:“如果我倒立,看东西都是上下颠倒的了。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
夏小余道:“怎么不可能?你怎么敢保证,你现在所在是真正的郡女观?”
洛颜瞪大双眼,夏小余指了指周围:“你没察觉出周围有什么不对吗?”
洛颜立即在湖边扫一眼,还没发现不对,却先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人是聂游,他正往先前关押人的小屋走。
她回头,见夏小余一脸神情自若,知道了他要等的人是聂游。
如今,三间小屋里中间那间关押了郡主,第一间和最后一间屋门大敞,第一间里死过人,大家不愿靠近。可聂游却进了那一间。
夏小余道:“跟过去看看。”
洛颜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夏小余道:“我在他身上留了点记号,他没留神,掉在地上了。”他转动着手中的榆树叶子:“我从灵思身上摘下了一片树叶,放到了他腰带上,趁你去湖边救人的时候。”
洛颜道:“我怎么没看见?
“你当然看不到,因为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他去哪儿了呢?”
洛颜道:“难道裴道君是聂游杀的?”
夏小余不说话,只转动着手里的叶子。
洛颜在心里把整件事一理:裴道君说过,他和聂水兰有过节,因为聂水兰对重楼门门主不好。裴道君显然是支持门主的,这么一来,聂水兰和裴道君就是重楼门里两个不同的派。
聂游和聂水兰是姐弟,自然也是站在姐姐这边的。
她从前听见门派纷争,都是有多远躲多远,从没想过一个门派内部还能因为矛盾杀人。现在算是见识了。
聂游来做什么呢?说不定之前留下了把柄在,此时以为湖边没人,正好清理现场。洛颜懊恼:“之前忘记进屋子里搜一圈了。”
夏小余却道:“现在不是正好,还能抓个人赃并获。”一眼看见聂游从屋子里出来,叫洛颜:“抓住……等下再抓。”
他按住洛颜肩膀,二人便看见聂游出了屋子后,蹲在地上摆弄什么东西。他蹲的位置好巧不巧在郡主那条划痕旁,他伸出手好巧不巧摸上了郡主的划痕。
紧接着,二人就看见,这条划痕像是一道伤口,渐渐愈合了。聂游蹲在原地说了句话:“郡主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拳头硬脑子空的。你肯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道痕迹是我帮你留下的。啧啧啧,郡主啊,你就安心的去吧,你留下的好东西,我和姐姐会帮你保管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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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上榜了好开心!今天再更个小剧场,宝宝们多捧场,多评论,多收藏!
小剧场:
请两位嘉宾分别说出对方最擅长和最不擅长的游戏。
老祖:“她最不擅长的是狼人杀,无论抽到哪张牌,不是第一晚被杀了就是第一轮陈述完被投出去。最擅长的是测谎仪,她这个人,头可断血可流,谎话说不出口。”
洛颜:“他最擅长的是狼人杀,每次他一张嘴,我就觉得我听不懂人话了。但很感谢他知道我听外星语头疼,每次都让我第一轮就下去休息。”
“他最不擅长的……我觉得是测谎仪。有一次他连说了十个谎,每次都被电,但他能忍,硬是不能露出一点痛苦表情。结果发生了一件事,他把手抽出来后,袖口这一块布,冒烟了。”
第12章
聂游五行属土,早在湖边的时候,听到众人谈及地上痕迹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可以先在泥土地上布上一个阵法,等到郡主使剑时触碰到自己先前设下的阵法,刚好她五行属水,能吸收地面上的水,形成相近的痕迹。
至于郡主为什么要使剑?好办得很,只要自己说几句话激怒郡主就行了。
问题是郡主去了哪里?
他悄悄脱离众人去寻郡主,却在湖边的三间小屋旁发现她,不偏不倚,那间屋子里关押的是他重楼门的人,而且还是门主的人。
死了好,裴若霜他是知道的,门主一条忠诚的狗,平时打听了自己和姐姐的不少事,当时还阻挠柳子峤和姐姐在一起,是个杂碎。他这一死,门主又少了一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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