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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瘾(迁屿)


不比章俊良的大腹便便,他整个人精瘦到像犁了一辈子地的老黄牛。
看他拄着拐杖站起来的那一刻,真正应了四个字——风烛残年。
南蓁在来之前做的那些心理准备,在这瞬间塌陷了大半。
她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他真的是陈朝清吗?
她僵在原地。
似乎眼神不太好了,不远处的人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门边的人,浑厚如钟的嗓音与他衰老的形象极不相称,“蓁蓁?”
南蓁张了张嘴,声音发干,“陈...陈伯伯。”
同章俊良一样,南振国在世的时候,南蓁作为她的掌上明珠,又是唯一一个女孩,她曾受尽这些叔叔伯伯的宠爱。
她至今还记得陈朝清牵她去商店里买糖的样子,那时他英俊倜傥,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魅力,他同游静云一块牵着她,远远看着像一家三口似的。
游静云那时是真正的幸福。
可她已经不在了。
想起她,南蓁敛了敛眸子,唇边一丝浅笑,带着疏离,“陈伯伯,好久不见。您...变了很多。”
“我?”陈朝清用双手扶着檀木拐杖的龙头,爽朗地笑起来,“陈伯伯已经半截入土啦,再变也变不出花了。倒是你,我们上一次见面你才八岁。”他用手在腰下比划了一下,动作不如他笑声利落,“才到我这儿。你抓着我的西装,让我给你买糖吃,一点也不怕生。”
南蓁看得出他在努力回忆,但太过久远的记忆随着时间,已经如同他浑黄的眼白,变得模糊不清了。
最终,他叹息一声,有些哀切:“这些年,辛苦你了。”
陈朝清看起来比章俊良更像是一个和善的长辈,可她很清楚,他绝不善良。
南蓁眼里的笑容淡了两分,“哪里。”
陈朝清在隔壁为她准备了一桌筵席,“来,陪陈伯伯吃个晚饭。”
南蓁这才发现,他走路姿势怪异,左腿跛行,整个左半边身体都不太利索。
陈朝清口吻平淡地说,“几个月前中风了一回,捡了半条命,落下一点后遗症,所幸还能吃喝。”
他咂了咂嘴,自嘲一笑。
这份泰然自若的淡定让南蓁不由佩服。
出了棋室,穿过中庭和一间休息室,餐厅在最后。
足够容纳二十个人同时用餐的圆桌上已经摆满菜肴。
南蓁跟着陈朝清的脚步进入厅内,晃眼看见上首坐着一个人。
包间里灯光璀璨,水晶圆盘折射出迷离的白光。
南蓁视线一花,没看清那人的模样。
陈朝清腿脚不便,就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短短几步路,他走得气喘吁吁,“蓁蓁,来认识一下。”
端坐在最上方的那个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他抬眸望过来。
黑发,浅唇,太过苍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有种病态的阴郁。
那双有如深潭般冷冽的双眸,任凭这里的光线再亮也照不透。
随着眼前逐渐清晰,有嗡嗡的耳鸣同时在耳边炸开,很快蔓延到后脑深处。
深入的刺痛让南蓁止不住皱眉。
她整个人像溺在水里,陈朝清的声音闷闷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儿子,陈厌。”

南蓁此刻才明白, 他在家里说的一会见是什么意思。
僵硬地坐下来,陈厌的视线越过圆桌,直直落在她身上。
他冷淡的目光就像探照灯, 南蓁感觉自己被剖开来, □□地躺在手术台上, 正等着他随时从她身上切下一块肉。
她面无血色。
像个死人。
“蓁蓁, 我这个儿子不太让人省心,这一年多, 你肯定照顾他照顾的很辛苦吧。陈伯伯在这谢谢你了。”
陈朝清端起白玉茶杯, 遥遥地跟她碰了碰。
南蓁几乎丧失了所有知觉, 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动作。
她感觉自己扯开嘴角, 抿了口热茶,滚烫的。
尖锐的刺痛在她上颚烫出一圈皱缩、发白的泡。
舌尖不自觉舔了舔那块即将脱落的皮肤,疼痛起码让她知道自己还没死。
陈朝清又和陈厌说了什么。
她没听清。
耳鸣从始至终都没有消失。
仿佛隔着一层防弹玻璃,他们的声音迟钝得像另一种嗡鸣。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那块肉几乎被挖破。
南蓁失神地看着陈厌望过来。
依旧是那张如山泉般凛冽的脸, 她从来没看透这片纯净之下藏着什么。
她忽然想,一直以来,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她在他面前装着若无其事的?
他们朝夕相对,陈厌是什么时候和陈朝清联系上的,她竟浑然不知。
她真蠢。
每每在她内疚的不敢看他眼睛的时候, 他是不是也在偷偷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此时此刻,他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就想看到她惊讶崩溃,或对他愧疚到痛哭流涕?
陈厌大约是被她可怕的神情吓到, 她看见他猝然收紧的眼眸,汹涌的黑色铺天盖地朝她狂涌而来。
突然间, 南蓁认知里的世界整个颠倒。
天地对调,脚下深色的大理石出现在头顶上方,沉重的随时要倾轧过来,音乐开始倒转,滋滋啦啦的卡顿像某种可怕的信号,她耳鸣更重了。
强烈的恶心感在胃里不停翻绞,拼命忍到最后一秒,她陡然起身冲出门去。
陈厌几乎同时追了出去。
秘书见状正要派人前去查看,陈朝清却抬手制止。
“让他们自己解决。”
“是。”
白玉杯中茶汤清澈,清香四溢。
是好茶。
他放下杯子,浑厚的嗓音不怒自威,“约一下林氏企业。”
“是。”秘书恭敬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餐厅中,陈朝清看向窗外茫茫夜色,浑浊的眼珠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阴翳。
酒店后门有一条山道,连接着半山上的独栋别墅套房和山下的大路。
道路两旁漫山的荼糜,在夏季末的黑夜里拼命绽放。
浓绿到发黑的枝叶如同月色的鬼影,白色花朵点缀在阴影之间,也被染上不洁的灰暗。
像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木然地看着南蓁跌跌撞撞在这路上。
刚下过雨的闷热空气里,浓烈的土腥味和柏油马路的味道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鼻腔和气管。
想吐,吐不出来。
她忍不住弯腰咳嗽。
陈厌一直跟着她,看她踉跄着快要摔倒,他快步上前扶住她。
“小心。”
“别碰我!”南蓁条件反射般一把挥开他。
月色寂寥,菲薄如流水。
荼糜花的芬芳,浓艳昏暗地将他们包围。
南蓁余光看见他被打偏的左手,僵硬在身侧。
修长而匀称的五指,劲瘦的关节中蕴含着少年坚实的力量。
这只手本该是件完美的艺术品,偏偏无名指与中指的凹陷处,一道碍眼的疤痕,突兀横生。
残破,颓唐。
不知所措。
陈厌太过冷白的肤色,肉眼可见浮现出的赤红。
南蓁心中一阵刺痛,回过头时,面上冷得像冰,“你这算什么,报复我吗?”
她失温的嗓音嘶哑,比呵斥更让人煎熬。
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陈厌黑眸有短暂的震动,错愕之后,他被阴影覆盖的眉眼中是无尽幽暗的深邃。
他上前两步,额发投下的阴影随着距离变淡,最终只剩一层灰色的薄雾。
他在雾里看着她。
“我没这么想过。”
“你没有?”南蓁像听了个笑话,“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早知道我要来见他,在家里的时候你就暗示过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可笑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已经父子相认了。”她冷冷扯着唇角,陌生的眼神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过去一年,她自以为手握王牌。
无论是陈朝清还是章俊良都可以任她摆布,但现在看起来,被摆布的人是她才对。
陈朝清早就知道陈厌在她这里,陈厌大概也早就猜到她留下他的用意了吧。
是啊,他是游静云和陈朝清的儿子,又会蠢到哪里去?
真正愚蠢自以为是的人,是有她而已。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感到背叛和中伤,但偏偏让她看清这一切的人是陈厌。
南蓁竭力保持着镇静,冷声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朝夕相处,我以为你是相信我的。可现在看起来,你瞒着我的事不止这一件两件吧?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大可以跟我说实话,只要你说你想回到陈家去,我不会阻拦你。可是你呢?你今天晚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看我在你们父子面前出丑,你很开心吗?”
她用力的呼吸,燥热的夜风压不住心头的火。
下午还在家里给她送咖啡的人此时站在面前,却模糊成了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南蓁陌生的目光像一把刀,狠狠插进陈厌的胸口。
瞬间的剧痛让他漆黑的眼眸瞬间结冰。
“那你呢。”他突然问。
南蓁一顿,“..什么?”
山路上有车上来,车灯如潮水漫过他阴沉的脸,又逐渐褪去。
他眼中的冰川露出浅浅一角,那巨大的暗影已足够将她吞没。
“你今天瞒着我来这里跟他做交易,条件是我。老实说,我很好奇,你究竟想要用我换取什么?”
他话音落下,乌云和雷声缓缓落在两人头顶。
陈厌晦暗不清的脸让南蓁血液倒流。
心神俱震。
他果然都知道了。
看着她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围绕在陈厌周身的气流灌了铅似的不断下沉,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几乎结了冰,“对你们来说,我是什么?棋子,筹码,还是一条狗?”
他严寒的声音席卷了整条山路,一阵急风让道路两旁的荼糜花墙全都颤抖了起来,耳边簌簌的声响连绵不绝。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么。”
“你以为游静云很爱我?不,她只爱她自己。她厌恶我的存在,恨我耽误了她宝贵的年华,她做梦都想用生育我的那两年去换回陈朝清的片刻爱意。在她眼里,我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影响了她前半生,而她后半生又不得不利用的棋子。”他音调急转,眉目间的阴鸷模糊了他的神情。
陈厌说:“被所有人憎恶厌弃,是她对我最大的诅咒。”
南蓁胸口猛地一窒。
一股莫大的悲凉从心底升起,她似乎又开始耳鸣了。
面前人压低的眼睫与呼吸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对我好,并不是真的对我好,你关心我,只是在关心一个工具是否趁手。不管我多努力想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对你来说,我始终都只是你的包袱。即便如此,我仍然抱着些幻想,也许你是真的为我。”
他平静地叙述。
没有责怪,没有埋怨,南蓁只听出一丝悲哀。
这悲哀犹如利刃刮骨,一片片将她内里剖开,血淋淋地逼着她忏悔,“你说过的,没有人会永远陪着我,那时你是不是在想,只要再忍耐一下,再一下就好,只要甩开了我这个累赘,你就又是自由自在的一个人了?”
陈厌淡如死水的语气哀恸得让人想要大哭一场,“为什么你们都要丢下我,错的到底是我,还是你们?”
心尖倏地收紧。
他漆黑眼眸里碎裂的浮光让南蓁心如刀绞。
直到陈厌近乎残忍地将这一切在她面前摊开,南蓁才惊觉自己从没真正领教过他的深刻。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真正罪恶的人,难道不是她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事情变成这样...我......”她脸色苍白如纸。
事情到了这一步,南蓁连解释都显得无力。
无论是游静云还是陈朝清,亦或是她自己,他们对陈厌的目的都不单纯。
游静云想借他获得陈朝清的爱,陈朝清一定也是想利用他做点什么。
可这两个人对现在的陈厌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南蓁。
他充满依恋的眼神,受伤又隐忍的痛楚,此刻他眼底近乎绝望的苍凉在说:能够伤害他的人,只有她一个。
仿佛置身悬崖边沿,不断从身边穿梭而过的疾风随时能将她裹下崖底,摔个粉身碎骨。
这是她活该的下场。
从她决定接受陈厌留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她不得善终。
但陈厌有什么错呢?
即便有,也是她错在先。
少年消瘦的肩膀背负着巨大的黑暗,孑然地在这世上行走。
像海上漂流的人,除了抓紧唯一的那根浮木,他一无所有。
而南蓁就是那根浮木。
夜色蒙蒙。
南蓁素白的面容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冰凉,负罪感不断灼烧着她每一根的神经,尖锐的愧意和内疚紧紧绞着她的肺腑。
她莹润的褐色眼眸如同迷失方向的白鸽,迷惘地让人心生怜悯。
“陈厌,你听我说,我...”
“嘘。”
陈厌抬手,冰凉地抚过她脸颊的潮湿。
像在擦拭一件无上至宝,他要她光亮如新。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说。”他低垂的眼帘如同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仁慈地宽恕了她身上所有罪孽,“我不怪你。”
南蓁心头狠狠一荡。
像从高空坠落的人解开了降落伞,挣脱掉束缚的同时,无尽的下坠感让她惶惶。
她隐隐有种错觉,自己正在被他放逐。
夜风渐渐温柔。
吹起南蓁身后的长发,丝丝缕缕飘向陈厌。
他深不可测的眼底像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只是一只透明的罐子。
里面装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南蓁突然觉得他好可怕。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另一个人完全看透,并不知不觉将她掌握在手里?
陈厌微凉的指尖来到她的下颌,轻轻握住,抬起。
一滴泪坠落。
他接住,端详。像在做某种实验,他极端专注的样子太过病态,南蓁身形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你在为我哭么。”他问。
没有了方才的冷戾和残酷,他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天真。
巨大反差带来的扭曲感让南蓁湿漉漉的眉眼不禁收紧。
下一秒,陈厌眼中的阴影骤然盛大,仿佛有了生命力般发出强烈地搏动。
蓦地,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如从前许多次那样,他低下头,依偎在她颈项,让她的味道深深充斥在他每一次呼吸里。
南蓁木木地僵在那,像个生锈的机器,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和表情。
横在腰间的那只手不断收紧,几乎要将她折断。
“南蓁,我好高兴,你还会为我哭。你还会为了我,这就够了。”他黯哑的嗓音压抑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兴奋,还有一线卑微的讨好。
南蓁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纯白无害的陈厌。今晚的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他只是那个依赖她的少年,因为贪恋她的温暖,所以固执地想要留住她,“你想做什么都好,只要你别丢下我,只要你让我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残存的理智不合时宜地跳出来。
南蓁脑子里条件反射地冒出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他骗了她。
以后还会一直骗她。
任何事,只要他想。
她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他办得到。
警钟在脑海里疯狂嘶鸣,但紧绷的神经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松缓。
她感觉自己抬起了手。
一阵微风,不知从哪里吹过来。
卷着寂寞与依恋的味道。
她忽然不想挣扎,
认命地闭上双眼。
想,就这样吧。
他需要她。
她也是。
一切都好似顺理成章。
陈厌捧着她的脸,无比郑重而深刻地吻过她脸上的泪痕,“答应我,一直,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请求,南蓁几乎无法把控自己的心跳。
她没有回答。
又或者回答了,只是很快就被风吹散。
静谧的山路上,荼糜花香的浓烈让这夜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难言的暧昧。
南蓁拥着陈厌的头颅,默默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南蓁有时见他中午就已经在家了, 好奇问他难道下午没课?
陈厌淡淡耸肩, 说, 去了也是无聊, 不如在家陪她。
是陪伴还是监视。
南蓁心里有数。
她沉默不语。
这段时间,陈厌粘她粘得很紧。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
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 他简直像长在她身上似的。
不允许她离开视线范围, 做饭要她陪着、看电视要抱着她, 哪怕是睡觉他也要跟着她上楼, 直到她开口赶人,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偶尔会请求她一个吻。
每到这种时候,陈厌就像变了一个人,强势得不容半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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