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候(十九行诗)

高三的压力很大，离高考近一天，压力就又大一点，在学校全身心都投入进学习里，一点也不能分心，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用脑，会让全身都产生强烈的疲惫感，那种累的感觉是从心里往外蔓延的，没有体力上的消耗，但是会变得很无力，这种时候，如果遇到丁点大烦心事，就会让情绪爆发，在平时发生就是件很小的事，但这段时间，就很容易上火。
就像上次和齐睿的那件事，那个火苗立马在身体里蹿高，很难控制住情绪。
上周他给买的保温杯弄丢了，宋初瑶说是被人偷了，因为那杯子不便宜，但她觉得不太可能有人会偷人用过的杯子，就去操场上找了很久，当时天都黑了，宋初瑶打着手电筒陪她一起找，但最后还是没找到。
他知道后说再买一个就行了，丢了没关系。
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回怼了句有些东西是独一无二的，丢了就没有了。
但他听后却没有丝毫不悦，依旧温声问她是不是还要一模一样的。
她那一瞬间突然有点想哭，为自己的无理取闹，也为他的无限包容大度。
有压力时间久了，情绪就极其不稳定，遇到小事就会发火，明明他什么都没说错，她却胡思乱想，乱发脾气。
她后来又后悔地小声跟他道歉。
他只是笑了笑，满不在意地说理解她情绪不好，还告诉她这样就很好，说话做事不需要思前想后，那样太累了，人要快乐本来就很难了，为什么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
她觉得很奇怪。
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换位思考，他却说不要想那么多，自己的感受才应该放在第一位。
那一刻，她觉得以后不会再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或者说，不会再有比他更知道怎么对她好的人了。
只是这样想着，眼眶就有点烫，眼泪快下来的时候，突然听见他说，“云也，叔叔知道你这个年龄有好奇心，对没有尝试过的事情都有探究欲，但是有些是有危险的，不能尝试，也不能过多探究。”
“比如，不利于身心健康的书籍，漫画。”
眼泪瞬间收回去，云也顿时慌了神。
完了完了，看婆婆文的事不会被发现了吧，转念一想，不太可能啊，手机又没被他看见过，没有......不对——
她用过一次他的电脑，因为她那个电脑常年不用打不开了，拿去修了，正好学校让填个东西，就借他电脑用了一天，看他不在家，就好奇点开了网页下面的小广告，分类很多，岛国和欧美的都有，但也没看多久，感觉时间过得格外快。
可是她记得看完以后就把浏览记录给删干净了，那一天的所有记录都没了，应该也发现不了吧。
那到底怎么发现的呢......
谢云骁继续说：“很多书籍和漫画里的知识，不一定是正确的，不要盲目听信，为了博取眼球和文学美感，创作者的描述会夸大和不切实际，如果有安全和卫生方面的知识可以来问叔叔，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去尝试，会出危险。”
云也：“……”
没有明说，但她却全都能听懂。
装作不懂的样子，嘴硬道：“我看的东西都很......健康呀，她努力想出这么个形容词，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我这个年龄应该看的呀。”
仔细一想没什么错，这个年龄看的人确实不少，而且她早都成年了。
谢云骁半晌才说：“是吗，叔叔就是随口一说，害怕你去尝试。”
年代不一样了，宋野总在他耳边叨叨什么表弟高一就和女友去开房了，然后医院里有不少看起来是学生的女孩。
要是哪天这些人中有云也，那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
她笑着说：“你放心吧叔叔，我现在这么用功学习，哪还会去看其他的呀，连游戏都不打了，天天脑子里只有学习。”
他没接这个话题，而是说：“云也，如果以后谈恋爱，一定要找个比你更爱惜你身体的男孩。”
她愣了愣，垂眸说：“嗯。”
第二天，家里就她一个人，很安静。
放假天数少的缘故，作业也非常少，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作业多少已经不重要了。
在房间里复习的时候，奶酪不在外面的小窝里待着，非跑进里面来找她，她说了两句，它也不听，就由着它了。
本以为它会乱叫乱跑跟她玩的，结果安安静静地窝在她脚边的地毯上，也不出声，也不乱动，像是知道她不能分心一样，就安静地陪着她，很懂事。
一上午过去，脖子和腰都有点酸，她站起来活动活动，去外面接杯水喝，一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该吃饭了。
她先给奶酪喂了点狗粮，然后再去做自己的。
从冰箱里拿东西的时候，看到旁边架子上自己前几天送给谢云骁的那盒保健品。
那天买的东西太多了，没来得及看，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点好奇，她走进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读完后面的小字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
怪不得他昨晚说那些话，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保健品啊......
她没买过保健品，一点也不了解，她以为就是补补钙或者对身体好的那类，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补肾的......
真是太尴尬了，很像是在内涵什么，可也没办法解释什么，解释的话更尴尬。
云也对着这背面的小字看了足足一分钟，决定把它扔了。
连包装都没拆，一看就不需要。
而且，她记得好像是用肾过多的人才需要补，他一个没有行生活的男人，哪用得着这个。
最后她直接扔到了楼下的大垃圾桶里，没有往家里扔，害怕他看到会再想起来，虽然这件事已经发生，但绝不能让他再看见了。
在聊天界面编辑了好几条信息，删了又删，还是没想好怎么说，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大年三十的上午，谢云骁开车带她会谢家老宅。
街上的人和车辆都很少，冷气被挡住车外，他开着暖气，怕她冷还调到了最大一档。
云也其实不太想回谢家，那是别人的家，她总觉得格格不入，而且谢昀和谢思嘉对她也不太友好，虽然谢云骁的家也不是她家，但会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进了院子停车的时候，他说：“不想说话就不说，等到吃饭的时候再下来，也不用紧张，他们不敢为难你。”
“嗯。”
云若岚也有俩月没见云也了，见了后很兴奋，要给她看前段时间给她买的新包和衣服，家里的阿姨不休假，在厨房忙活着，倒也不需要人。
这一天过得没什么意思，唯一让云也比较期待的就是抢红包，倒不是缺钱，而是喜欢抢的过程。
谢云骁把她拉进谢家的群里，说谁的红包都可以抢，只有长辈发，晚辈不用发。
其实抢的也就几个小的，谢云骁一个都不抢，只发，数额还很大。
倒是能抢到他发的，但每次钱都很少。
别人打开都是三位数四位数，她每次都是两位数。
谢云骁见状，直接给她发了个专属红包，8888，这样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收了。
谢思嘉在群里发：【三叔偏心！应该给我们每人都发一个。】
谢昀附和：【我同意。】
云也笑着打字：【叔叔，你应该私发给我的，在群里不太好。】
谢云骁那边立马又发来一个，云也下意识点开，这次是88888。
瞬间感觉手机有点烫手，她回：【这太多啦叔叔。】然后又把钱还回去。
也知道这点钱在他眼里可能不算钱，但还是觉得以红包的名义给她有些太过多了。
谢云骁：【不多，女孩手里不能缺钱。】

◎告白。◎
在遇见谢云骁之前,每次过年的时候只有她和云若岚两个人，冷冷清清的，摆一桌子菜,两人也吃不了多少，然后客厅的电视机里放着春晚,两个人各干各的事，一点年味都没有。
尽管云若岚的男朋友会给她一个很厚的红包,她也依旧对过年没什么期待。
但今年好像不太一样。
谢云骁看出来她不喜欢在谢家待,吃完年夜饭都没在那里过夜，当天就带她回来了。
因为这是谢老爷子还骂了他句不讲规矩，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大年初一这天，两个人在沙发上看了一天的电影。
他本来说去电影院的,但普通的人太多,私人影院又太暧昧,她觉得还是在家里最好。
遮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香薰蜡烛使整个客厅都漂浮着淡淡的木质香,奶酪窝在脚边的地摊上，也安静地看着电影。
两人坐得不远不近,中间隔着不到一个人的距离，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他脸上,棱角分明又清晰深刻，下颌线条锋利笔直,高眉骨，高挺的鼻子,凸起的喉结,无一不惹人注目。
电影里讲到女主角因为太爱男主,于是当有比她更优秀更适合男主的人出现时,选择了退出，把男主让给了另一个女生。
是站在女主视角拍摄的，所以每一寸心理变化都很细腻。
云也突然想起一句话，我总不能阻止你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吧。
原来的她，喜欢一个人的想法就是立马追，觉得喜欢的就必须要得到，也不会想其他配不配之类的问题。
但是慢慢了解他以后，发现和他之间的差距太过难以逾越了，他需要的女孩，也不会是她这种。
知道不该问，也知道很幼稚，但还是忍不住说：“叔叔，如果你是电影里的男主，你会选谁，女主还是女二。”
“女主普通，平凡，没什么特别的，也帮不到男主什么，女二却在方方面面都很适合男主，不会多愁善感，也不会乱发脾气，可以帮男主分担很多。”
谢云骁目光沉静，淡淡答，“都不会选，因为我不是里面的男主。”
“......”
“就是假设一下，反正如果我是他，我肯定选女二。”
谢云骁沉吟片刻，说：“摇摆不定，思前想后，深思熟虑，在感情里是大忌，他在两个人之间做选择，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之所以不说选谁，是因为他根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假期还剩几天，过完元宵节开学，开学以后就真的一点假都没有了，周末都会在学校度过。
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告别高中了。
倒也没有其他意义，因为早已成年，现在想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管她，但总觉得只有高中毕业以后，才离大人更近了一步。
从上学期的学习氛围中就可以看出来有多紧张，开学以后只会加强，一想到最后几个月的生活将会非常紧绷，就不免有点恐惧感。
宋初瑶年后的两天还得去走亲戚，没时间出来玩，两人只能在手机上聊天，直到第四天，才得空出来找她玩。
“这可能是咱们这几个月最后一次来电影院了。”
“嗯，高考完以后再来。”
宋初瑶问她，“你确定了吗，留在江城？”
“我的分也不是百分百能上J大，如果能，我肯定不去别的城市。”
“其实我觉得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就是心里有个喜欢的人，然后坚定地朝他走，我觉得你只要不后悔就行，反正你不管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她确实是在一步一步地朝他走。
目前只存在时间问题，她觉得只要再多给她一些时间，总可以走到他身边的。
但没有考虑到的是，万一他躲开了呢。
这天晚上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是近期最晚的一次。
门口的灯开着，客厅的吊灯也开着，但很安静，看一眼他紧闭的房门，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估计这灯都是给她留的。
换好鞋走进客厅以后，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人。
叔叔，云也诧异道，你还没睡啊，以为这么晚你早睡了。
这房子的设计是在门口看不到客厅的全貌，走进来以后才可以。
谢云骁看到她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不太清明，“喝酒了？”
“嗯，鸡尾酒。”她实话实说。
他肯定地说：“喝了很多。”
“就一点，我酒量不是很好的，不会喝太多。”
暖气很足，她把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端起他的杯子就仰头大口喝水。
谢云骁起身，“家里没有解酒药，我去冲杯蜂蜜水。”
“不用，你别走。”她拽住他衣角，眼里有说不清的情愫。
他温柔地说：“乖，叔叔很快就回来，不喝解酒的东西明天会难受。”说完还揉揉她的头顶。
云也心尖好似被烫了下，喉咙微微发痒，仍旧不松手，眼神执拗地望着他，“你先坐下。”
谢云骁无奈又宠溺地笑笑，照做了。
这样算是平视了，云也又靠近一点，细细地打量他。
五官完美的不像话，立体深邃，眼睫毛又长又浓密，仅凭这张脸就足以让人失去理智。
再一想到他对自己的好，百般周到细心，那颗心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今天宋初瑶说只要不后悔就行。
她害怕什么都不做以后会后悔。
望着那双深邃幽沉又看不透的眸子，小声说：“叔叔……你能当我男朋友吗……”

◎“那我总能喜欢别人吧。”◎
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喉咙很痛，头也昏昏沉沉的,一看表，都十一点多了。
云也缓缓坐起来,揉揉眼睛，觉得眼皮有点紧,拿床头柜上的小镜子照照,吓了一跳。
眼睛肿得简直不像话。
都忘记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记得哭了很久，最后连衣服都没脱就迷迷糊糊入睡了。
估计还有那杯蜂蜜水的缘故。
洗脸的时候特意用了最凉的水，但没什么用,依旧很肿。
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呆,不免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眼眶又有些发烫。
但再哭下去眼睛可要受不了了，只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没有扎头发,全都散在肩上，这样还能稍微遮挡一下浮肿的双眼。
结果推开门家中空无一人,只有奶酪趴在她房门口摇尾巴。
她把奶酪抱起来，喃喃道：“我也只有你了。”
桌上有个做好的三明治和鲜榨的橙汁。
手机里还有条谢云骁发的微信,【如果凉了的话记得放微波炉加热一下。】
她咬了口，凉的也不难吃,就懒得再加热了。
他好像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但她做不到。
给宋初瑶发了条消息,【我表白了。】
那边里面回了三个问号,【什么？！！！】
【真假？你是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表白啊！】
【可能是疯了。】
宋初瑶急得直接发语音,“我都跟你说了不要主动提，你咋不听呢，你想想，他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要是喜欢一个人会不懂得追吗，如果他没主动，那你表白了多尴尬啊，而且你现在还住在他家，你绝对喝多了真的。”
酒精可能确实有催化的作用，但其实那句话她想说很久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搬出去吧。”
再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都尴尬。
不对，他在所有关系当中都能游刃有余，尴尬的只有她。
宋初瑶：【等等，让我想想。】
【“要不这样吧，你就说你是因为喝多了才说的那些话，就说以前也这样干过，不只对他一个人表白过。】
【还有个办法，你假装谈个恋爱，这样他就不会以为你是认真的了。】
【这个办法可行，】云也仔细想了下，【但关键是，我跟其他男生都不熟啊，没法假装谈恋爱。】
【你不是认识谢昀吗，让他帮忙可以吗。】
谢云骁对助理说：“没事了，可以下班了。”
助理：“您还要继续加班吗？”
“还有点别的事。”
“得注意身体谢总，不要总是熬夜，我女朋友天天督促着我早睡，只要不是工作上的事，我现在基本不熬夜了，而且人一但上了年纪，更不能熬了，咱这个身体可不能跟人家十几岁的小伙子比。”
谢云骁越听越烦躁，心想二十八岁也不是多大的年龄。
声音低沉道，“嗯。”
把金丝边的眼镜摘下来，轻轻捏了捏鼻梁，今天的工作量不是很大，但身心俱疲，总觉得胸闷气短。
或许是知道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一切都没办法改变了，想着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但现在好像怎么做都不对了。
昨晚听到小姑娘表白的话，那颗心瞬间就疯狂跳动起来，他知道第一反应骗不了人，也明白这段时间所有的自自欺人都将于事无补。
那份感情或许是越压抑越浓烈，短时间内可以骗骗自己，但只要遇到一点火苗，就瞬间可以燃烧起来，任何办法都阻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