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沈栀意见春满慢下脚步,回头询问。
春满摇摇头,说:“我上去看看。”
卧室的门板刚被敲响两声,里面人不知用什么哐当砸了下门,厉声叫嚣:“不要烦我!滚!”
春满手缓缓垂下,出声:“房嘉恺,是我。”
里面没有再度传来声响,正当春满怀疑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里面人没听到准备多说几句时,卧室门被从里面拉开,穿着宽松睡衣脸色惨白的房嘉恺带着一身酒气出现在春满眼前。
房嘉恺没说一句话,把门拉开就折回房间内。
春满跟着进去,非但没有带上门,反而把门大开,确认地吸把门固定住。
随后她绕开躺在地上抱枕的红酒瓶朝他走去,停在大概半米的位置。
“你来做什么?”房嘉恺坐回昏暗处的单人沙发上,可能是觉得自己此刻形象太狼狈,没脸见人,低头不看春满。
“别喝了。”话音刚落,春满看着他故意较劲似的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视线越过杯沿上方盯着春满,一口一口地喝进胃里,那近乎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以什么身份凭什么安排我”。
春满蹙眉,按下夺走酒瓶的冲动,渐渐地,她恢复成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房嘉恺没得到想象中的关注,反倒停下了伤害自己的动作。
春满这时才开口:“我来是因为沈栀意主动联系我,她很担心你的情况。我不会劝你,只想说,过去四年的感情对我很重要,过去四年间的你也是。但我现在已经走出来了,希望你也可以。你的人生很长,重要的人很多,我在其中分量很轻。”
春满话说得不太好听,但似乎很有效。
房嘉恺手腕脱力,遭遇了此生最大的难题。他眼神失焦地盯着地板,自顾喃喃:“我又能做什么呢?”
春满没办法指引他,脚步微转,准备离开。
“不要走。”房嘉恺余光注意到,冲过来从背后抱她,却没意识到手里还拿着玻璃杯。
里面猩红色的酒浆不受控制地泼到春满的肩头。
春满垂下眼皮看了看,更像是在看他环住自己的手臂。
“放开吧,我帮不了你。”
赵华致坐在车里,确认第三十分钟结束,才打开车门下去。
她穿过盎然的绿化带,拐向房家的别墅,刚走到台阶处,遥遥地看到春满出来。
“说完了?”赵华致抬手去接她。
春满反握住他的手,走下台阶,点了点头:“我们回家。”
他今天穿了条深色的裙子,夜色笼罩下,红酒的颜色不显,赵华致嗅到味道才发现。
仔细打量一番,确认她没有其他变化,才让人上车。
返程的路开得格外快,春满觉得只是靠在椅背上眯了会儿的功夫,车子已经开进了家里的地下车库。
“车头朝里停。”光线昏暗中,春满突然出声。
赵华致虽不解,但还是照做,等停好车才去问原因:“怎么了?”
春满解了安全带,很是疲惫地看向他,说:“抱我一会儿。”
赵华致把扶手箱上的杂物拿开,示意她过来。
轿厢内的照明灯熄了,只有仪表盘上几个按钮散发着微弱的光。
春满从副驾跨到主驾驶区,面对面坐在赵华致腿上,将脸埋进赵华致的胸膛。
赵华致拍了拍春满的后背,很快听到她低低的啜泣声。
赵华致给她留了几分钟调整情绪,半真半假的语气,玩笑道:“再哭下去我就要吃醋了,你都没因为我哭过。”
春满破涕为笑,直起上半身胡乱擦了擦两颊的泪:“这又不是什么好兆头,还攀比起来了。”
赵华致摸了摸她泛红的眼尾,心疼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柔软:“那不哭了。”
春满吸了吸鼻子,嗯了声,说:“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再管了。”
情绪过去,春满的注意力专注在眼前的人身上,小幅度地往后挪了挪,后背抵到坚硬的方向盘。
赵华致伸手挡在她后背上,免得她不小心磕碰到。
孤男寡女,密闭空间。也分不清楚是谁主动的,很快传出密密匝匝的激吻声。
赵华致手臂收紧,把人重新揽回自己的胸膛。
春满双腿微分,跪在皮垫上,但身体的重心仍偏向他。
赵华致逐渐发现把车头朝里停的秒处,但这里毕竟是公共区域,保不准什么时候有住户进出。在一个本不该叫停的时间节点,他克制又不忍地打断,说:“先回家。”
春满被抱下去,整了整衣衫,两人面色如常地往电梯间走。
“去你家还是我家?”进到电梯后,赵华致如是问。
春满觉得这个问题十分耳熟,好似之前有过这样的对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来,春满记不得了。
“都可以。”
于是赵华致刷亮了八楼。
顾及到电梯里有摄像头,两人站得很安分。
一出电梯,春满便被赵华致压在了旁边的木柜上,赵华致凭印象摸索到门把手,指纹解锁,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进去。
春满身上被泼了酒,味道香醇诱人,但一想到这酒是怎么来的,春满便不想让它久留。
“我先去洗澡。”
赵华致拉着她的手不太想松,恋恋不舍地问:“五分钟够吗?”
春满点点头。
赵华致就像先前叮嘱她那般,说:“五分钟你不出来我就进去。”
春满弯了弯唇,应好,去之前,说:“需要借一件你的衬衣。”
赵华致眸色深了深,说:“自己拿。”
春满进到他的衣帽间,入眼一片整洁,视线依次划过皮鞋、腕表、袖扣、西装,最终落到衬衣区,很符合他刻板严谨的形象。
春满在一排没有品牌标识的衬衣中打量半晌,随即取了件。
赵华致靠在衣帽间门口,耐心又不耐心地看着她:“你可以再慢点。”
春满拿着衬衣折回去,走近他时,猝不及防地踮脚啄了他一下,然后没等赵华致反应,泥鳅似的一弯腰溜走了。
“不准偷看。”
赵华致家的淋浴间没有她的生活用品,春满只打算简单冲一下。
但大多数女生所谓的冲澡也并不简单,更何况春满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想着此前发生的事,想着即将发生的事,悠悠地走着神。
时间很快到了。
门把手被压下,赵华致言出必行,卡着时间点径自进来。
春满松松垮垮地穿着他的衬衣,被他圈在盥洗台前面,手中擦头发的毛巾悄声地掉到地板上,吻精准地落下。
赵华致单手捧着她的颈侧,手指穿进她微潮的发丝间,嗓音低而哑:“五分钟到了。”
春满被抱上了盥洗台,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蹙眉抱怨:“凉。”
赵华致手摸了摸她和台面接触的皮肤,微诧:“怎么没穿?”
“帮你省事不好吗?”春满纤细修长的两条腿缠在他腰上,把自己身体的重心放到他身上,赵华致顺势托着她抱离盥洗台,大步朝卧室走去。
春满被放到床上,接下来的形势有点出乎她意外。
“你干嘛?”春满拉住赵华致往下探头的动作。
赵华致:“答应你的。”
春满抿唇,手抓了抓黑色的床单,想到自己险些在淋浴间滑倒的那天 。
和他约定事情等拆了石膏后推进,但当前的困境并没有解决。
“那我现在呢?继续站着?”赵华致眼神无辜,贪婪地得寸进尺。
“最多用手。”春满无奈又纵容地叹气,妥协道。
“可以。”
春满答应是答应了,但坐着不方便用力,没一会儿便娇气地哼哼唧唧:“手腕都酸了。”
谁让她是病号呢,赵华致没为难她。
在她放手前,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手,牵引着她一起。
“饶了我吧……我生气了……赵华致!”春满声音时高时低,抑扬顿挫,猫爪似的挠着人,
最后十几秒,春满被迫提高速度。
结束时,有一些溅到春满脸上,她眼眶早就气红了,此刻别开脸,理都不想理他。
赵华致带她去洗手擦脸,她一言不发。
赵华致从她背后半抱着她,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没想麻烦你的。”
春满从镜子里白了他一眼:“得了便宜卖乖。”
赵华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咬耳朵:“下次我服务你,行吗?”
…………
赵华致此刻便在服务她。
春满仰头盯着天花板,觉得眼前失焦,随后她支起一条腿,抵在他肩膀上:“别折磨我了。”
她摸索到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解锁看了看时间。这时门铃响起,春满又一次出声:“去拿一下,是我叫的超市外送到了。”
很快手腕被抓住,赵华致提醒她不要走神。
春满解释:“要用的。”
赵华致手臂撑在她脸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明:“我这里有。江鎏和咖啡机一起送的。有一箱。”
“……”
时间已经是凌晨。
最后一次是在淋浴间, 结束时春满虚瘫在启动按摩功能的浴缸里,身体软得不像自己的。
春满在生物钟作用下,很累很困, 该睡了,但另一种感受更为清晰。
“我好饿。”春满眼巴巴地看向去拿干净浴袍的赵华致。
后者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诧异道:“还饿?”
春满怕他要付诸行动,急忙解释:“不是……我们没吃晚饭,你忘记了吗?”
赵华致歪头盯着某个方向想了想,适才想起真是这样。
这一晚上过的,事多,且很重要, 一时忘记了时间。
“那你再泡一会儿, 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他把浴袍放到春满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离开时,朝水下看了眼,似乎还有想法。
春满觉得自己承受不住再来一次, 泡在水中的手抬起, 把皮肤上沾着的水珠往他脸上弹了下, 赶人:“真饿了。”
赵华致笑了下,如她所愿出去。
厨房里食材不少,赵华致考虑到时间问题,煮了碗素面、凉拌了道小菜。
春满身上白色浴袍是赵华致的尺寸, 她松松垮垮地穿着,露出精致立体的锁骨和修长脖颈。
“你困的话去休息,我吃完自己回家。”春满想到家里厨房还乱着, 傍晚备菜备到一半便出了门,得简单收拾一下。
久没听到赵华致出声, 春满茫然地抬头。
赵华致似乎对她这一安排很有意见,悠悠地打量着她。春满试探地问:“那我在你这里睡?”
心愿被满足的赵华致看似大度地摆谱:“随你。”
见状,春满故意没吭声,低头吃面。
不多时,赵华致回卧室把一片狼藉的床铺收拾了,对春满说:“不习惯睡一起,住客卧也行。主卧还是客卧,选一个。”
春满只是笑,说:“我不能回家吗?”
“不能。”赵华致斩钉截铁,看到她的手机想起门口有个外卖迟迟没取,等拿回来,他拆了外送袋看了看商品包装上的尺寸,说:“买小了。”
春满是被催着去洗澡的功夫紧急下单的,此刻一起瞟了眼包装盒才意识到自己选了什么,之前的确是不了解。
春满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干净,把碗推开,餍足地靠在椅背上,隔着段距离和他对视,不甘示弱地回道:“是不如江鎏了解你。”
春满有幸看到江鎏送的那一整箱计生用品,着实壮观。
明明是很愉快的夜晚时光,春满盯着赵华致,突然变得很难过。她连名带姓地叫他一声,突然提起:“这周周五,我的离职手续便办完了。”
这是一件比春满不愿意留宿还有令人不开心的事。赵华致脸上轻松的神色一点点敛去:“什么时候走?”
“最晚两周后。”这批志愿者的报道时间很宽松,横跨了两个周。按春满原本的计划,离职后陪家人朋友吃顿饭,顶多两三天便踏上跨国航班。
如今选择两周后出发,压着最晚报道时间离开,已经是改变。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完了,赵华致微微蹙了蹙眉。
国际航线便捷,但他连上下楼的距离都嫌远,更何况是漂洋过海。
“你——”春满再次开口,却迟迟没能说下去。
赵华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当初说开开心心送她上飞机,真到了要面对的时候,不舍的情绪依然强烈。
去他妈的冷静。
春满刚拆了石膏,还有些不习惯,一如这一个月间赵华致的悉心照料仍旧历历在目一般。
她同样不舍得,但要问她可不可以放弃去做志愿者的选择,春满不想放弃,她怕自己放弃了会后悔,不放弃也会后悔。
春满觉得自己问完接下来的问题明天一定会后悔,但还是想趁着此刻的冲动一鼓作气地问出来。
“——介意异地恋吗?”春满没给赵华致立刻回答的机会,自顾道,“我个人不太喜欢异地恋,更何况是处在不同的国家。但我不忍心让你再等我,也不知道一段时间的等待后自己会如何选择。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结束试用期,来做我的正牌男友。”
空气有那么几秒安静得落针可闻。赵华致大梦初醒般回笼意识,那种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的不安感,因为这个问题尽数烟消云散。
“正牌男友有特殊福利吗?”
听见他回应,春满便觉得没有那么慌张了:“你想要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兑现。”
“先让我抱一下。”赵华致的要求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春满只跨出一步,便被赵华致紧紧地拥在怀里。
男人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包裹住春满,她已经知道了赵华致的答案。
“赵华致,我觉得自己有点离不开你了。但我很怕这种感觉。”这是实话,她从不认为片刻的甜蜜代表着永远的结局,说她慕强也好,拜金也罢,她自己知道自己看重的是赵华致对自己的态度。
无关权利和财富,她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刚巧是赵华致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喜欢上你了。”
“不管你是喜欢上我,还是喜欢上我,你都是我的。”赵华致同样的话说了两遍,重音却一个加在“喜欢”,一个加在“上”上。不难看出,他很开心。
春满哭笑不得地捶了下他的胸膛。
赵华致抱着春满,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春满你相信吗?所有的日久生情,都是当事人没有意识到的一见钟情。”
春满在他怀里窸窸窣窣地扬起脸,说:“我现在相信了。”
早七点,春满在刺耳的闹钟声中清醒,她摸过手机按掉声音,放轻动作起床。
赵华致微微睁开眼,拉住她的手臂。
春满小声:“我回家洗漱,待会儿你下去吃早餐。”
赵华致嗓子沙哑,应了声,把人捞过来抱了会儿,才放人离开。
早餐是春满做的,吃过饭赵华致送春满去上班,目送她下车时,赵华致说起:“你什么时间有空,和我回家吃顿便饭。”
春满微怔,觉得有些快了,没立刻答应,只道:“我这几天有些忙。”
“不急。”
虽然赵华致如是说,但春满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先前在赵昭儿生日聚会上见过邓婕妤一面,和传闻中一样优雅知性,性格似乎比想象中更亲和。
但春满迟迟没决定好吃这段饭。
一拖就拖到了周五,春满办完所有手续,正式离职。
当晚春满和昔日的同事聚餐,结束时赵华致去接她。回家的路上,赵华致接到邓婕妤的电话。
“你爸说,要把瞭春园户型最好的那幢别墅留给你当婚房,我今天去看了看,是挺不错的。我听你妹说,你还在追人家?我跟你爸当年都没有你这么墨迹,也不知道随了谁,你能不能争点气。”
赵华致在开车,手机连着车载蓝牙直接接通,因此春满全程听得一清二楚。
春满在邓婕妤提到婚房时,便没忍住看了赵华致一眼。原本只当时家里催婚,再听下去才意识到和自己有关系。
她不自在地偏了偏视线。
赵华致没给邓婕妤太多的发挥时间,及时打断:“妈,我开着车电话外放呢。”
“外放就外放,你还知道自己丢人啊。”
赵华致清了清嗓子,看春满一眼,像是征询意见,但春满一言不发地装空气。
他视为默许,自顾道:“人家就在旁边坐着。”
这句提醒后,电话那头的邓婕妤谨言慎行,态度急转直下,换了副亲昵热络的语气:“春满吗?小满,阿姨开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哦。我儿子还是很优秀的。小满?你在听吗?”
春满没办法继续沉默,及时接上邓婕妤的话,打招呼:“阿姨你好,我在听。”
春满扯了扯赵华致的袖子,示意他说点什么帮自己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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