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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巍巍(一两春风穿堂)


小时候的裴钰经常在噩梦中惊醒,夜的深沉便如巨大的牢笼,捆绑着他动弹不得。
那个时候,阖族上下无一人看出他谦逊的皮囊下藏着不堪重负的魂魄。
裴钰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大长老时,他虽不见老态但发色中已然有了银丝,他的白袍在风中鼓动着,整个人飘飘如山中仙人,仿若下一刻便要从这尘世超脱一般。
长者看向他眼中的疲色,笑得若三月徐徐而来的暖风。
“娃娃,累了便累了,不用撑着。”
那是裴钰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那一日,大长老偷偷带着裴钰去逛城中的集市,吓得祖宅那是一个鸡飞狗跳。
大长老教给他,这世上除了日月规矩地轮转,还有狂野不羁的长风。
而如今,正是这个教给他不应活在方寸之间的人要抹杀他的选择。
念及此,裴钰微微敛了敛眉目。
老者静静地看着裴钰远眺的背影,良久,方见他回首,依旧是一副浅笑如云的神色,缓声道:
“派去追杀窦氏的鹰隼我已经全部处理了。”
“大长老,你食言了。”
这话说得轻灵,大长老的神色亦是淡了三分,鹰隼是他多年的心血,裴钰说杀便杀了。
他细细地看着那个从小便脾性温润的孩子,世人皆道他玉骨天生,但玉哪有天生便是暖的?他狠起心来,怕是自己都要自愧不如。
但这样的人才天生适合裴氏,才能为裴氏家主。
大长老几步往前,看向廊外的山色,叹了口气,开口道:“纵然你怪我也罢,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裴氏的主母心中、眼中只能有裴氏,对一个女子而言是多大的束缚,你我皆知。”
“我了解过那丫头的过往,是个有大主意的,但她无论家世还是为人,都不适合裴氏,她一直这般耽误着你,耽误着我裴氏家主一脉后嗣的延绵,你当真以为太祀能一直容忍?”
大长老看向裴钰,垂老的眸中有着柔和的光,他在裴钰与他说出那番“怕裴氏主母之位折辱此女”的话时,便看懂了裴钰心中谋生的那个想法。
“阿钰,你是裴氏多年的心血,裴氏不可能放你离开,既然你做不了决定,不如我来替你决定。”
山谷里似有悠悠的风声如凤鸣而起,吹皱了那一湾如画的眉眼。
面对大长老的话,裴钰很快敛了眉目,如常地坐于廊下,微微仰头看向老者,神色清明,不见半分犹疑。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于我,都是裴氏造就。”
“大长老还记得从前讲与我的故事么,缚于深山的顽石,若不想被地势消磨,还可以选择砸向深渊。”
这话音带着锋利,大长老的眉心终是蹙紧。
高天的云遮挡了此刻的天光,也洒了那人一身的灰暗,他唇边依旧带着惯有的浅笑,只是这抹笑意却始终不进眼底。
这浅淡的一眼,却让老者是一步也难以迈开。直到裴钰收敛了神色,老者迟疑的步伐方才迈开,向他走了过来。
“这丫头我可以不动她,但你须得……”
此话未完,却见裴钰起身,理了理衣袖,抬步往廊外走去,后面的话虽未说完,但裴钰已经了然于心,是半分都听不进了。
裴钰抬步间衣衫卷起的风带着幽凉,让大长老心中不由一片凉意漫开。他给了大长老一次机会,却显然并未等到他想要的答复。
“赵如胜。”
一声轻灵,在院外躲着看热闹的赵如胜听闻自己的名字,当即窜了出来,对上裴钰浅淡的神色时,才快速收了嬉笑之色。
“裴氏族内兵力当归于一处调配,自今日起,你着人接手鹰隼,若有违者你可自行处理,不必报我。”
这话一出,当即传来老者不可置信的声音。
“阿钰?!”
赵如胜看着大长老快步走来,亦是有些犹豫的模样。大长老手中鹰隼是他一心培养,先家主亦许其可单独持有,如今却要收他权力,便是在当众责罚,置其颜面于不顾。
大长老看着那人依旧噙着轻灵的笑意看向自己,他语气和缓,却如刻在心。
“大长老,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道完这清浅的一声,裴钰再不看他,转身便抬步离开了惜云阁。
大长老眉头微蹙地看着裴钰的身影离开,直至那绵长的石径上只剩花草繁盛的枝桠。
此刻他脑海中不由想起裴钰小的时候自己讲给他的那个故事。
“若顽石被缚深山,你可知它要如何才能摆脱?”
小公子摇了摇脑袋,软糯的眼神中满是好奇。
“它还可以砸向深渊,撞个地动山摇,若不粉身碎骨便总能找到一条出路……”

第二百九十九章 拜访
江水汤汤,印照斜阳。江岸边,半架航船的残骸被粗麻绳困在岸边,早已没了从前那气势与生机。
河岸边,阿笙静静地看着随江水起伏的残片,那是片刻前从船架上掉落的,听闻贺州主府命人每日都会来现场打捞残片。
阿笙眉头微蹙,问道:“人可找到了?”
一旁候着的是云生的管事,这些时日他们发动了大量的人去寻找安氏等人的下落,寻遍了他们可能前往的地方,都不见人影。
听闻阿笙询问,管事不由低了低头,“尚未……”
闻此,阿笙的眉目蹙得更紧了。至今为止,她派了大量的人去搜寻,却至今无果,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安氏她们是被人带走了。
念及此,阿笙本就不自觉握着的手又紧了紧。
“燕城可有消息?”
“回姑娘,有个叫阿四的来过,道此事他们会处理,但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个处理法。”
按合德的说法,此事与裴氏族内有关,阿笙不知裴钰究竟会如何处理,但有个地方她须得先去一趟。
日暮终是落下,江岸边的风大了些,却是吹不散那纤细的身影,在最后的天光中投下浓厚的影子。
阿笙在江边看着船只的残架良久,没人知道她心里究竟是如何打算,也没人敢出声询问,她就这般站着,仿似在惩罚自己一般,直到夜色已浓遂才离去。
不过两三日,这日头便开始热了,江淮的春毕竟短暂。
一辆宝驾在青石路上缓缓压过,碾过市集的热闹后转入了一条宽敞的长巷,那巷口的海棠树扬了扬枝桠,颇为舒展的模样。
宝驾在一户梨木浅雕兽首的门前停了下来,府门前那双首麒麟以青石打造,手中的宝球透着白玉的光。
马夫当即下车与门房处交涉一番,未久便有管事模样的人亲自来迎。
帘幕掀开,一张精致的小脸露了出来,她踩着马凳下了车驾,一袭阳春浮生服被此刻的金轮晕上了流光。
庄家的管事也是见过不少贵人的,眼前女子的这一身服饰当真有些新奇。早听闻窦氏玲珑阁到了二姑娘手里便玩出了许多新奇的花样,备受京中贵女们喜爱,如今一看,光这绣技和花色便是少见。
“二姑娘,请。”
庭院之内,一树繁花正在盛放,初夏的风一惹便吹落了一地的鲜红,书房的大窗正开着,案几之上忽然就飘进了几瓣花色,文仆见此赶紧欲去打理,却被庄明道制止了。
“春风拂案,当有此景,何须惊扰。”
得他这话,文仆遂才退了下去。
“容春色绕梁,庄家主好兴致。”
这一声轻柔而有力,庄明道抬眼便见一名年轻女娘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她眸若珠玉,抬步间气定神闲,丝毫不见半分怯意。
阿笙欠了欠身,得来庄明道正式的回礼。
庄明道按年纪属阿笙长辈,却能以正礼相待,这让她有些意外。
“二姑娘这个时节来江淮,倒是赶上了正好的时候。”
这话说的是时节,也说的是人。
窦氏的船在江淮最北边的贺州出事,引得众人的关注。这一场火烧的莫名,午夜起火,火势迅速吞没了半艘大船,明眼人清楚是纵火所致,但敢烧窦氏船只的可没几个。
贺州府衙不敢得罪,因此至今没有结案。
但府衙未结案却不代表无人查此事,窦氏船起火的次日,众人还在看热闹的时候,便见裴氏族兵副帅亲自带人前往贺州调查此事,而前不久便传出裴家主收了大长老手里鹰隼的消息。
裴氏那位的态度明确,容不得人动窦氏一分一毫,这也让江淮不少盯上窦氏手中利益的人不得不打消念头。
庄明道看着眼前这个美若明珠的女娘,唇角勾起了笑意,当真是因为这二姑娘记在裴老夫人名下,凭着这份“亲缘”才让九公子动怒的么?
“二姑娘月前寄来拜帖,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庄明道自认庄氏与窦氏素无往来,而彼时帝京之事尚未有定论,她便已然决定拜访庄氏,这个举动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意思。
“本该早来的,只是帝京尚有事料理,倒是拖到了今日。”
“二姑娘可去贺州那看过了?”
庄明道说着便见文仆将刚煮好的茶水为阿笙呈上,得了他的眼神后,遂躬身退了出去。
阿笙浅笑了笑,道:“顺路去看过了。”
她这话说得清浅,让人看不出半分焦急的模样。
“我此番来拜访庄家主是有两件事与您商量,这贺州的事便是第一件。”
听闻她这般说,庄明道微微一愣,而后当即领会她的意思。
“二姑娘莫不是以为是庄家的人动手烧得船?”
庄明道罢了罢手,“我何苦与二姑娘为难。”
阿笙细细地看着庄明道的神色,缓声道:“家主误会了,我说的是我祖母她们……”
她浅抬眉目,目色定静如墨玉,却不是温润之感。
“船烧了便烧了,我云生这样的船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我关心的是人。人一日未找到,我心便难安。”
“我知家主无意与我窦氏为难,但您没有意思,您府中的人呢?”
这话说得就是庄翎月了,据阿笙知晓,庄翎月在贺州的消息抵达帝京之后便匆匆离京了,显然便是冲着此事而去的。
庄明道眉目微蹙,当即唤来管事问话,管事垂着头颅,颇有些为难道:
“大姑娘自回来便一直住在别院,她院里的事,奴也不知啊。”
庄明道扫了那管事一眼,当即道:“立刻着人去别院查问。”
管事得了令,随即躬身退下,不敢耽搁,带着几个人便往别府而去。
庄明道不由叹了口气,“二姑娘宽心,若府内有人当真知晓窦老夫人下落,我定然相帮。”
阿笙是不知庄明道今日对她的客套来源于此前裴钰的态度,因此她并不太相信庄明道的话。今日她会来庄氏要人并非是料定人就在庄氏手中,而是明明白白告诉庄氏自己对其的怀疑,若安氏等人真的出了事,她便第一个会想到庄氏。
饶是庄氏也不会愿意缠上窦氏的人命官司,所以行为必当有所顾忌。
见阿笙并未接自己的话,显然是并不相信自己,庄明道抬首,又问起了另一件事。
“二姑娘说此来为了两件事,那第二件事是?”
闻此,阿笙敛了眉目,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那茶器盏碟相撞的声音颇为清脆。
她抬眼看向庄明道,神色间始终不失镇定与分寸。
“第二件事便是为了大皇子的生父,顾胜川。”
此话一出,庄明道的神色不由沉了三分,但这转瞬即逝的神情却未被阿笙错过。

第三百章 谈条件
园子内打扫残枝的人正巧到了书阁外,还未踏进来便被候在外的文仆给撵了去,唯怕惊扰了阁内的人。
随着阿笙的话展开,庄明道的神色却是未再变过,只是静静地听阿笙娓娓道来。
庄氏前两任家主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才将一个北方小族,推举成为帝京可只手遮天的存在,辛氏如今的荣耀一半来自庄氏。
辛氏便是庄氏伸向央国朝政的手,而这只手臂粗壮,如今阿笙亦无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其砍下,而若欲约束之,还需主人家的同意。因而,阿笙今日才会将顾胜川的事带到江淮直接与庄氏谈。
阿笙凝着浅笑,看向庄明道,缓声道:
“如今西州裴氏拥戴四皇子,与辛氏并非一条船上之人,若辛氏一族混淆天家血脉的事被裴太后找到证据,辛氏必难自保……”
说到这里,阿笙勾了勾唇,“家主,庄家多年的心血不该这般毁于一旦。”
庄明道静静地听完阿笙这些话,不由端倪起眼前这个女娘,她年纪轻轻却敢拿着犯生死的大事来与自己谈条件,这胆子当真不是一般得大。
“二姑娘,”庄明道即便听完阿笙的话,却也不见半分焦急,“你今日毫无防备便敢只身入我庄府来与我谈这性命攸关的事……”
“难道不怕我就此将你扣下?”
听闻庄明道这话,阿笙的声音依旧不缓不急。
“庄家主说笑了。”
清风扬起了她耳旁的发,显得人更加柔和了几分。
阿笙凝着的笑意又明媚了几分,“顾胜川如今已经去了燕城,受裴老夫人照看一二,我是否安泰决定着他的去留。”
换言之,若今日阿笙不能平安走出庄府,顾胜川便会被直接送往帝京,彼时便再无回还的余地。
此刻,庄明道谦和的笑中涌出了三分冷意,阿笙知这些话并不好听,但丑话总要说在前头。
“但我并非是来与庄家主为难的。”
阿笙这话一出,庄明道那锋利的神色便当即散了几分,他敛了敛眉目,不接此话。
“顾胜川我会安置在燕城,但我想请庄家主答应我一个条件。”
庄明道闻此往后靠了靠,他扬了扬下颚,示意阿笙继续。
“一个顾胜川换辛氏子弟十年不涉朝政。”
庭风扫落了半截枝桠,恰巧掉在鲜红的花色之上,打碎了花颜的鲜丽。庄明道听闻这个条件,抬眼看向案几对面,年轻的女娘依旧坐得笔直,端着谦和的笑,丝毫没有半分惧意。
十年,她这是要给新帝换十年喘息的时间。
“十年而已,比起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划算多了。”
“再者,人心总是欲壑难填,庄家主若不缓一缓辛氏,任其再做大下去,辛家主乃至其子嗣可还会对庄氏那般恭敬?”
阿笙这话语中俨然是将辛氏当作了物件一般,是庄氏的物件,而非一方大族。既是物件,在持有人的眼中便有价值的大小。
况且,阿笙可不会认为庄氏手中仅有辛氏这一枚棋子。制衡之术不仅是帝王之术,也可用在江淮这些世族身上。对于庄氏而言,抑制一个辛氏,也能让手里其他棋子有了成长的空间。
“我听闻你如今与东宫走得颇近,为何不将此人交给东宫,而选择来庄府?”
这是庄明道想不明白的事,若是阿笙手中当真有顾胜川,为何不直接交给东宫,拿捏了此人,东宫当能拿下辛氏才是。
阿笙浅笑道:“如今帝京的局势您应当知晓一二,东宫不日即将继承大统,但如今朝中局势分裂,若是新君刚上位便大刀阔斧斩挑起与世族的纷争,便会走了轩帝从前的路子。”
说着她摇了摇头,“这般行事,江山难稳。”
若当真要动辛氏,须得坐稳了皇位、有了足够的筹码才能行事,但问题是,若辛氏干政不能得到抑制,新君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坐稳皇位?
这才是阿笙来找庄氏谈的根本原因。
“当然,要对付辛氏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说到这,阿笙叹了口气,“但我从前见祖父为天家多是操劳,我这个人懒,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愿走了他老人家的老路,所以这件事我选择跟庄家主谈一谈。”
天家、世族两不得罪,这不过片刻的言语,庄明道便看清了窦氏这二姑娘看似云淡风轻的“野心”,而这样的人却偏偏还有裴氏做后盾……
庄明道敛了敛眉目,还是端起了谦和的笑,“二姑娘若要我答应,还需将顾胜川交给我。”
闻此,阿笙却是摇了摇头。
“我既答应了他要保他安全,人便不能交给庄家主。”
“顾胜川我会留在燕城,交由裴氏看顾,家主若是不放心,亦可派人盯着。”
阿笙是深知庄氏不敢在裴氏眼皮子底下动手,才会提出这个条件,但她也清楚,光凭这一点定然无法让庄明道点头。
阿笙从袖中取出来一份薄薄的信纸,缓声道:
“为表诚意,我还有另外一件东西给家主过目。”
“这些是庄大姑娘这一次在帝京相交的寒门子弟的名册,我想家主或许想知晓一二。”
庄明道神色狐疑地接过阿笙手中的信纸,打开一看,眉头却是越蹙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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