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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巍巍(一两春风穿堂)


就在这群人走投无路的时候,阿笙着人在工地一侧搭了简易的棚屋,并对山坳里的人道,若他们能将十六岁以下的孩童送来这里念书,念一日,云生可给一斗米,且人数不限。
念书所给出的量是做工的一倍,任谁都知道该怎么选了。
这话刚出,便有众多人报名,眼下阿笙须得找来教书的先生,但一般的文弱书生镇不住这些人,因此须得会些功夫的。
“还有教书的内容,虽然《谦德》很好,但对于他们而言却并非上选。”
无名区的人就连温饱都还难保,那些君子德行怕是一句都难听进去,这与裴钰当年被轩帝罚去边城教书的情况类似,彼时裴钰自行改编了内容,方才有了学生。
阿笙虽然以利相诱,但若是内容不切实际,也不过白费功夫。
“那你想教授什么?”
阿笙闻此话,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那日孩童伸手向她讨要东西时的场景,那般理所应当。
“这第一课,要教他们公平交易。”
“以劳力换食,以技能换钱,拿出相等的东西才能换得等价的物品。”
那些诨赖着活了几十年的人,阿笙自认自己没那个能力改变他们的想法,但稚子年幼,尚有可能。
“我与大主府打了招呼,那块地云生打算拿来建学舍,待三个月时间一到,若这些孩子有尚学之心,云生可留他们居住两年,此后若要继续修习,云生可资助并作引荐,若不愿修习者,寒城府可作引荐,为其谋个出路。”
但阿笙决计不养闲人,她命人将山坳附近的地翻整了出来,即便在学舍修习的学生,课闲时也得做农活抵学费。
至于山坳里的成年人,阿笙请大主府再给他们一次引荐的机会。
“寒城府原本打算在来年春对无名区进行清剿,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裴钰看着阿笙说得认真,不由开口问道:“为何会忽然想起管这份闲事?”
闻此,阿笙却敛了敛眸中的笑意,语气也沉了三分。
“是我初次见到山坳里那些孩子,才知道你说的那句‘学无贵贱’份量有多重。”
阿笙自知自己不似裴钰自小得裴氏这般精心教养,在学识之上的远见不如他,但有些事是她能做到的,又何乐而不为?
“以前,黄字阶的先生就经常说,商贸一道有来有往,有得有失,行商者其实亦是取之于民,既是取之于民,当有一日还之于民。”
阿笙说到这又冲裴钰笑了笑,“我这是还之于民。”
“我去南郊看过,世族为受灾之人搭建的庇护之处甚是妥当,物资堆得满满当当,这些人有名有姓,能于来日为施恩之人取得名声,所以他们得到了善待。”
“西郊山坳里的人相较之下毫无价值,因此被城中弃之如敝履。”
阿笙的声音缓缓,带着些娓娓道来的味道。
“在这个世道,人虽非生而平等,但总要有些希望才行的。”
当年是裴氏给了她希望,现下她有能力了,不介意也做一做他人前路的光。
裴钰眸光柔软地听着她的这些话,仿似在看着一块绝世无二的美玉,值得珍之藏之。
她不看出生,不问贵贱,深谙圣贤文法,也懂人间疾苦,敢直面深渊,也敢直视赤轮。
裴钰自觉他这一生走到现在也就得了这一人从骨子里与他如此契合。
阿笙正说着却见裴钰忽然靠了过来,轻轻揽着她,将头就这般轻靠着她,声音轻柔地在耳边鼓动着。
“你说得对。”
阿笙不知这人到底是怎么了,她微微抬了抬手,终是鼓起勇气环上了他的腰身,而后又顺势拍了拍他的背。
“是不是觉得我还不算有辱师门?”
阿笙话中带笑,耳旁只听得裴钰清浅地应了一声。
屋外,侍女端着姜汤正要入内,阿四眼疾手快地将侍女往后推了推,多的话也没有,可就是不让进。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为了名声?
木质的车轮滚过出城的石头路,又在城郊缓缓停了下来,侍女探出头来,便见前方有不少车马都是往城郊去。
侍女放下帘幕,笑着恭维道:“今日天儿好,定然都是去南郊看看的,昨儿可是连谢家主都夸赞了姑娘做事妥帖。”
如今江淮水患的后续处理已经接近尾声,也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老一辈的倒也不在意这些虚名,但年轻一辈正是搏名声的时候,因此几家合计着拟了名目递与寒城府,向帝京正式请赏。
车驾内,女子一袭月明寒烟服,端正地坐着,听得侍女的夸赞也不过是低敛着笑意,微垂了眉目。
她抬眼看向车驾之外,树影氤氲在纱帘之上缓缓而过,神色却是浅淡。
纵使这些年得了这许多夸赞,却依旧得不来那人一个眉眼。
念及此,她眼中的三分柔光也瞬间散了个干净。
此时,车驾又缓缓启程,速度也快了许多。
侍女好奇为何这般快便通行了,据她所知出城到南郊的这段路可不好走。
但主子未发话,她不得随意动作,因而只能静默地候着。
良久,车驾才缓缓驶停,侍女掀开帘幕,却不见刚才那热闹的景象,南郊外的马道上只停了三两马车,其中一辆还是庄家拉物资所用。
难道那些车马并非往南郊来?
下了马车的庄翎月也略有些疑惑,寒城郊这个季节也没什么值得一去的了。
“庄姐姐!”
庄翎月听闻这声便见谢琳琅嬉笑着朝自己走来,她上前就拉住庄翎月的手,左右看了看。
“我听说了,阿笙在西郊建了学舍,居然将无名区那里的孩子拉去念书。”
“那个地方的人,念书?我听着都觉得稀奇。”
“我本是想去看看,但兄长道那地方腌臜,并非我等贵女该去的,家里的马夫根本不敢违抗他的话。”
“但你看阿笙也去了不是?”
谢琳琅往前走了半步,小声道:“好姐姐,你带我去吧,我今儿一早就来这等你了。”
说着又用小鹿般的眼神祈求着,庄翎月神色微眯,眼眸中的异样只是一瞬便不见了踪迹。
她端起庄家大姑娘的作派,浅笑着对谢琳琅道:
“今日我来南郊还有事务要忙,不若这样,你坐我的马车去,晌午前回来就行。”
得了她这话,谢琳琅规矩地欠了欠身,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踩上马夫还未来得及收的马凳上便登了车,带着侍女就这般洋洋洒洒往西郊而去。
庄家侍女此时脸色惨白,她在马车中的话让她此刻如芒在背,正欲找补,却见庄翎月清冷的眼扫了过来,当即不敢多言,规矩地跟在庄翎月身后往南郊的营地而去。
西郊云生的学舍外此刻停了不少马车,这里面有一些是阿笙请来的城内各商铺的掌柜。
今日请他们来是为了一堂课。
未久众人便见那些穿着不算周正的孩子们从学舍里走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的是这些天他们通过捡拾林中的枯木,一件换一件,最终换得的东西。
今日,学舍的先生是要让他们知晓,何为价值。
但这些孩子从前向城中人讨要东西,多少都是挨过打的,面对这些人,他们难免还是有些害怕。
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终是鼓起勇气,怯生生地走到一位掌柜面前,拿出自己怀里抱着的一支陶壶,心一横递了出去。
他死咬着嘴,良久方才开口道:“你要吗?”
这一声仿似从嗓子眼挤出来的,未得片刻,却听得那掌柜道:“我家出售的多是精品良器,此壶粗糙,我不需要。”
得了拒绝,那孩子脸色并不好看,他手足无措地回头看向剩下的伙伴们,还有不远处的先生。
得到先生鼓励的眼神,他遂继续往下一个人去试,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被拒绝,终于在他心中木然的时候,得了一句别的话。
“我家中尚缺一个酱菜的壶,我看这个正好。”
说话的是一名微胖的妇人,她铺子是做酱菜的生意。
孩子得了她这一句话,眼中瞬间有了光。
妇人从腰间拿出两枚钱币,放在孩子的手上,而后将壶拿走,这个过程他都是愣愣的,这是他此生第一次明白,不用讨要,不用挨打,便能获得钱财。
是堂堂正正地获得钱财。
那些孩子见到他的成功,瞬间全都一拥而上,拿出自己这些天想方设法换来的东西,一一上前兜售。
阿笙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她并不上前,是不愿山坳的人失了对她的惧怕,因为只有那些人明白她并非“善人”,才不敢将诨赖的手段再用在云生的场地上。
阿笙回头对管事细细吩咐道:“你们着人留意着山坳里,他们越临近搬迁便越需要钱财,我怕那些人将主意打到孩子的身上,尤其是一些女娃。”
阿笙所言便是一些人牙子的买卖,在这个世道不少孩童都是年幼时被发卖为奴,不少青楼女子都是这般的出身。
在温饱难有的日子里,对一些人来说,父母爱子并非天经地义。
管事得了话,当即吩咐了下去。
当日夜里,侍女拿了一册从西郊得来的文册,一路小跑往庄翎月的明月园去,彼时嬷嬷正在为庄翎月拆掉繁重的发髻,得闻人回来了,遂将侍女召了进去。
嬷嬷为她梳理着如瀑的长发,而后规整在身后,用锦带系上。
静女其姝,于卧房之内亦应端正有礼。
庄翎月扫了一眼铜镜中自己的模样,得她点头后,嬷嬷方才躬身离开。
她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文册随手翻了翻,这里面的东西与《谦德》有些相似,却显然经过他人的编纂。
未翻两页,她便丢到了一旁,如弃糟粕。
“将这东西送去燕城,请裴氏族内过一过目。”
擅自改编经典,在老一辈学究的眼中是对圣贤智慧的侮辱,更是假借圣贤之名,行歪门邪道的证据。
庄翎月不知为何裴钰对此女会这般纵容,在她眼中,窦长笙此举不过是拿那些腌臜之人来为自己赚得名声罢了。
《谦德》乃是裴氏先祖的大成之作,容不得她一个在学识之上毫无建树的商人这般玷污。

第二百五十九章 信
一场暴雨连绵了三日,却也似乎下透了冬日的寒。府内管事一大早便着人将各院的棉门撤了,江淮的天儿便要渐热了。
嬷嬷远远望了望怀安阁的方向,谢氏兄妹今日作客,这个点未离开,当是要吩咐后厨多备下二人的餐食。
几名侍女手持着茶器和两壶煮好的香茗便往阁内去送,今日的两位姑娘都爱饮,因此裴钰吩咐多备一壶,省的她二人还要琢磨最后一盏该让与谁。
怀安阁内,谢琳琅刚将杯盏放下,便见阿笙一只手从一堆文册里“拧出来”一张纹理清晰的正德宣纸,上面写了什么谢琳琅看不清晰,但阿笙的脸色却甚是怪异。
“阿九。”
她一声轻唤,抬眼便透过中庭的窗框,见到书阁内正与谢长珩聊事的裴钰闻声投来的目光。
窗外的天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照得那双如画的眉眼更加温润。
他一手浅浅罢了罢,示意谢长珩噤声,轻挑的眉目带着询问。
阿笙两指提溜着那张文纸,走去了书阁,引得珠帘攒动砸砸作响。
“为何会有这个?”
她将手里的文纸递给了裴钰。
这是一封燕城来信,信中言语虽和缓,但斥责之意却甚是明显。
“我在西郊用书的确是借鉴了典籍,再由得先生因材施教,但这不过小事,为何族内会因为这件事专门斥责我?”
再者,这件事阿笙让大主府莫要大肆宣传,她不愿那些孩子过于受到关注,这事燕城又怎么会那么快知晓?
裴钰扫了一眼书信的落款,而后顺手便将那张文纸放在了一旁。
“不必理会。”
他言语简单,谢长珩闻此,问道:“可是太祀来信?”
裴钰摇了摇头,谢长珩遂笑着对阿笙道:
“裴氏族内执掌惩戒的是太祀,若是其他族老的来信……”
说着他笑了笑,“世家大族的闲人亦不少,并不是每个有辈分的人都有责罚的权力。”
“就像我谢氏,也有不少族老成日里仗着身份没事便爱斥责这个、教训那个的。”
谢长珩这话说得委婉,只差没道“多管闲事”这四个字了。
裴氏除了家主一脉,光嫡系的族老都有不少,这其中就连裴钰都未必能认完,他们这些人都各有利益和立场,更何况裴氏族内也不乏一些不精变通之人。
也不知阿笙在西郊的作为究竟被谁捅到了燕城去,才会得来这么一封信。
谢长珩的话刚说完便见自家妹妹笑得一脸怪异跟了进来。
“阿笙与我年纪相仿,都不必加敬称,兄长算起来可是比九哥哥大,那我……”
谢琳琅说到这里,嘴边的笑都快裂到脸上了,那一句“阿九”都到了嘴边。
但知她莫若她兄长,这一句“阿九”还未开口便见谢长珩一眼扫了过来,谢琳琅吓得赶紧将这话咽了下去。
“你九哥哥曾经也算是你半个先生,你怎可这般逾举?”
听闻这话,谢琳琅又乖顺了不少。
曾经在裴氏受教的时候,她的课业相较于其他贵女落下不少,先生讲的东西她听起来全都是云里雾里的,最后还是裴钰看不过去了,私下会教授她一二,这才免了许多责罚。
阿笙见谢琳琅低垂着眉眼,面对她兄长她是丝毫没有反驳之力,终是开口为她解围。
“你们在谈什么?”
裴钰知晓她的意图,非常适当地将她的话头接了过来。
“我们在聊平南学考的事。”
平南学考为民间组织的考制,也被称为小恩科,但学考的历史却更为远久,当年朝廷便是借鉴了学考的考试制度,推出了皇榜恩科。
也因学考不涉及官场与权势,只是单纯的学识考教,相较于恩科,它更为纯粹,亦是天下文士的炼金场。不少寒门文士都是通过平南学考崭露头角。
而自两年前的榜下血案之后,朝廷一直有改革荐官制的意图,虽然一直没能成功,但既然已经有了这个苗头,说不准哪一日便会横空出世。
再者,因为荐官制度的存在,许多世族子弟一直被民间诟病学识不佳,只能靠着祖上的庇佑谋得一两个闲职。
自各地民社成立以来,这些言论便愈演愈烈,世族子弟现下正须一个公平公正的场合能为自己正名。
“现下不少人都卯足了劲,报名了平南学考,今年就连考场都安排到了华安院,可见人数较往年暴增。”
“今年学考过后再两个月便是恩科,这些人是都想先试试自己的身手。”
阿笙听闻这话,看向裴钰,“裴氏与谢氏子弟也要参与?”
谢长珩将话接了过来,“裴氏子弟甚少参与这类民间的学考。”
裴氏重教,但阿笙在华清斋的时候也不曾见斋内安排生徒参加外面的学考。
见阿笙疑惑,裴钰浅笑着开口道:“往年华清斋倒是会参与,但无论是平南学考还是其他,前三甲都是裴氏的人,后来裴院首便叫停了此事。”
毕竟学识一道不能一枝独秀,裴怀之的这个决定也是为了不伤害其他学社生徒的向学之心。
“至于我们谢氏……”说到这,谢长珩笑得有些无奈,“倒是会去,但为了不丢人,不以谢氏的名义参与。”
谢氏近年来要说学识之上拿得出手的便是谢长珩了,其余族内子弟都不过平平,吟风弄月便罢,真知灼见甚少。
但自谢家主得知裴钰以沈自轸的名义夺得了恩科甲榜第一后,便对族内子弟要求甚严,平南学考定然是要参与的。
“这一次为了正名,江淮这边的好些世族都会参与,也不知到时候会是怎么样一个光景。”
此时堂风微动,几人眼中都仿似含着揉碎了的天光,化在了此起彼伏的谈论声中。
“对了。”
正说着,阿笙起身又拿来了另外一封信,晃了晃,她的笑中带着些许无奈。
“帝京来信,阿姊即将返回安南,我也该回去了。”
闻此,裴钰微微愣了愣,却还是带上了柔和的笑,“年节降至,若是祖母不回燕城,我便会去上陵,到时候帝京见。”
他这话说得如常,阿笙并未去细想何为“帝京见”,点了点头便与谢琳琅聊起了西郊的一些趣事。
裴钰收回神色,低敛了眉目,阿笙即将启程,那封寄望帝京的信函应当也已经到了。

帝宫公主府内,侍夜的嬷嬷正欲带着人离去,便听院内的侍女在外低声禀报。
“殿下,有江淮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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