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房东的口音,是阮雾家那边的人,二人一聊,发现确实是老乡。于是房东爽快地给阮雾免了一个月的租金。然而一年的房租算下来,还是笔大数字。
阮雾一次性付清了。
搬家这天,她起得很早。
舍友比她起得还早,去图书馆看书去了。
想来搬家是个体力活,阮雾今天穿着打扮特别休闲随性。
紧身吊带配背带裤,脚踩一双黑色帆布鞋。
陈疆册坐在车里,收到她的消息后,抬头望向她所住的宿舍门外。
一身打扮,格外的青春靓丽。
和她平日的打扮不符。
仔细看,宽松的背带裤里藏着的吊带,包裹住两团饱满的浑圆。
又挺符的了。
阮雾到他面前:“有两个箱子,挺重的,你一个人搬得动吗?”
陈疆册目光一凛,冷笑着:“真把我当搬家工人了?”
阮雾眨了两下眼:“没有啊。”
陈疆册说:“我叫了人过来。”
阮雾这才注意到,他的车后面还跟了辆货拉拉。
至于这辆货拉拉是如何进学校的,阮雾无从得知。但她分明和陈疆册说过,只有两个箱子,他有必要叫四个搬家工人来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把宿舍的床都给搬走。”阮雾不满地睨他一眼。
“你宿舍的床多大,有一米宽吗?”陈疆册附耳,放浪形骸地同她说,“我都不敢动,生怕没抱住你,让你摔下去。”
他说话自带三分色。情,嗓音是刻意压低的喑哑,更添几分不怀好意。
然后他就看见阮雾羞赧,又气恼的一张脸蛋,红的滴血。
“陈疆册!”阮雾掐着他的胳膊,“我不是为了方便你鬼混,才搬出宿舍的。”
她用词多精准,——鬼混。
陈疆册捞住她的腰,把她放自己怀里按,耳鬓厮磨的姿势。
他气息轻轻地,扑在她的耳边,如他所说,她全身上下都是软的,心也是软的,他轻拿轻放地说几句话,便哄好了她。
“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早在你和我睡的第一晚,就把你吃干抹净了,至于等到现在吗?”
说的冠冕堂皇,实则该吃的、不该吃的,都吃了。
只剩最后一步而已。
司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周遭车流声好似远去,空气里光尘暧昧涌动。
阮雾被他搂在怀里,双腿分开,往往这种时候,是他最为恶劣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后,阮雾回回见他,都是穿着短裙,方便他动作。
奈何她今天穿着背带裤,背带裤在腰际处敞开,她绵软的腰间软肉被吊带裹住,他掌心托着沉甸甸的浑圆,动作轻缓。
霎时,她全身紧绷,“……司机还在。”
陈疆册说:“隔板升起来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到底陈疆册没再有出格的举动,他沉而缓慢地呼了一口气,黯声道:“总有种被你下蛊了的感觉。”
他的食欲一般,情欲也称得上是寡淡,面对她的时候,却有股压不住的燥热。
像是被下蛊了。
下的还是万劫不复的情蛊。
阮雾不知天高地厚地笑着:“是啊,我下蛊了,让你这辈子只能爱我一个人。”
她那双眼睛笑盈盈的弯着,琥珀色的瞳仁澄澈的,能够让他看见她眼底装着的,只有他。
也许是情到浓时,陈疆册竟生出种愿为她摘星揽月的想法来。
肉。体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但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圆满。
那天陈疆册只待了一个小时,便走了。
他身上还穿着剪裁得当的西装。
一整个四月,他的穿着随性休闲,笑时散漫不羁的模样,颇有几分少年气。偶尔阮雾也会盯着他发呆,思索就这么张脸,恐怕多的是人愿为他做流萤折翼扑火。
但等到五月,他上班后,哪怕只是隔着手机见面,他也是一身板正笔挺的西装。
看到他的时候,阮雾就能猜到,他应该是从忙碌要紧的工作里,抽了点儿夹缝的时间,陪她做无关紧要的搬家事宜。
还未来得及多愁善感,半掩着的门被人推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季司音一手提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另一只手抱着束郁金香,煞有介事地恭喜她乔迁新居。
她身后跟着旁羡,旁大少爷手里提着个黑色购物袋,印着白色山茶花logo。
旁大少爷看样子是刚睡醒,甫一进来,就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
他把购物袋往茶几上随意一搁,说:“没来得及买礼物,随便拿了个东西过来,恭喜你乔迁新居,不过你家怎么给你在学校附近买房,不去市中心买吗?”
也不知道季司音是怎么和旁羡说的。
阮雾无奈:“这是我租的房子。”
旁羡瞥向季司音,季司音挠挠头,“租房不能叫乔迁新居吗?”
旁大少爷一脸无语:“傻白甜这个名号应该给你。”
季司音很是嫌弃:“好难听,我才不要。”
旁大少爷:“恋爱脑很好听吗?”
季司音说:“反正比傻白甜好听一百倍。”
他俩凑在一块儿,不到两分钟就得吵。
阮雾习惯了,没有任何劝架的心思,转身去卧室收拾床铺。
收拾好出来,发现他俩破碎的关系不知道多少次重修于好,和和美美地聊起天来。
见到阮雾,季司音喊她:“旁羡说,他看上了你朋友的剧本,想和她签约。”
阮雾一愣:“是吗?”
旁羡:“嗯,她那剧本吧,挺有意思的。”
季司音好奇:“多有意思?”
旁羡:“就挺土的。”
“……”季司音投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土狗配土剧,还真给你小子找到了。”
“你懂什么?短剧就得要土,虐心虐肾虐的人死去活来,观众才买单。”
“还要割肾吗?”季司音一脸惊恐。
旁羡抽了抽嘴角:“虐肾!就是让你看的抓心挠肺的意思!”
“真假的?你和我说说故事情节。”
“大概就是,豪门联姻,女主被迫嫁给了妹妹的联姻对象,而那个联姻对象,也就是男主,据说长得很丑,结果结婚那天,大家才发现,霍,是个年轻有为的霸道总裁。”
“我去,好土。”
“然后白莲花妹妹就不乐意了,跑到男主面前煽风点火,说本来是他俩结婚的,结果女主心机婊从中作梗,偷了她的爱情,偷了她的丈夫。
而女主和男主呢,其实还有一段不解之缘。女主去夜店买醉,和被竞争伙伴下药了的男主一不小心走进了一个酒店房间,男主恶狠狠地掐着女主的腰,说,长了这么张清纯的脸,心思却这么肮脏,说,你到底爬过多少个男人的床。”
“好狗血,”季司音吐槽,却还是眼巴巴地问旁羡,“然后呢然后呢?”
见她这反映,旁羡翘着二郎腿,得瑟道:“你就说,上头不上头吧。”
季司音喉咙一哽:“……还,真挺上头的。”
旁羡说:“你就说你要是刷到这种短剧,会不会往下看。”
季司音默了默,想硬气地说不,结果发现自己还真抗拒不了:“……好吧,我会看。”
旁羡摊手:“还骂我土狗,我看你也挺土的。”
季司音很气,却又理亏,发不出脾气来,她转头,问阮雾:“雾雾,你那个朋友是谁啊,我认识她吗?”
旁羡也看了过来。
迎着二人的注视,阮雾屏了下呼吸,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是我。”
阮雾大三升大四的暑假,确定保研后无所事事。
机缘巧合下,她找了份编剧工作室实习的工作,学习了如何写剧本。也曾给某不知名的网剧写过剧本,意料之中,小成本制作的网剧扑的毫无水花。
网剧失败的因素众多,阮雾责怪过自己,却也没到一蹶不振的地步。
随着短视频软件爆火,阮雾尝试写过短视频的剧本,反响居然还可以。也有公司朝她抛出橄榄枝,她思考过后,还是拒绝了。
旁羡仍是不敢置信:“你看着……不太像是写这种剧本的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在我眼里,你这种高材生,只看世界名著。不像季司音,每天看霸道总裁爱上我,她喜欢这种短剧,是合情合理的。”
季司音对他以貌取人、以学历取人的行为很是不满:“拜托,我高中时看的言情小说,都是从阮雾的课桌里拿来的好不好。”
阮雾笑:“她喜欢看那些小说,还是我带的。”
旁羡是真傻眼了。
“……你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语双关。
阮雾知道,他说的不只这件事,还有,她和陈疆册在一起的事。
阮雾不急不缓地问他:“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只会读书的乖乖女啊?”
旁羡承认了:“是。”
作为她多年的好闺蜜,季司音撇撇嘴:“她到底哪里乖了啊?你们别被她的外表骗了好不好。高中的时候,翘课、翻墙这种事她都干过。体育课跑八百米,她跑半圈,拉着我混到别的班人堆里,等我们班别的女生跑完一圈,再跑过来,她又拉着我跑进队伍里。最后还装模作样地大喘气,说好累好累。”
季司音认识阮雾之初,也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过于平静,过于清冷,如她的名字一般,是晨起的薄雾,淡而凉。
实则她是置身雾里的万花筒,变幻万千,旖旎绚烂。
有关阮雾的事,季司音可谓是如数家珍。
她随意挑了几个和旁羡说,听完后,旁羡道:“你黑历史还挺多的。”
阮雾失笑:“这算得上是什么黑历史?”
都是些学生在学生时期常有的插科打诨罢了。
但她到底算不得是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不太安份。
她并不想多谈自己的过往,下颌轻抬,极淡的眸光扫向旁羡,空气里无端充盈着强大的气场,伴有压迫感。
“既然你满意我的剧本,你觉得我的剧本值多少钱?”
“钱好说,咱们都认识,我能给你友情价。”旁羡骨子里还是纨绔作风。
“不用,就市场价。”阮雾说,“我当初不愿意说是我的剧本,就是怕你谈感情。”
有季司音在中间替阮雾美言,旁羡说不准剧本都不看,就给阮雾打钱。
他不差几万块钱。
但阮雾不稀罕。
她骨子里还是有着文化人特有的清高的,不齿关系户,不喜以感情论事。
那天阮雾和旁羡签了合同。
他们都以为那是份再寻常不过的合同,却没想到这份合同如命运的转轴,不断运转,将他们所有人,都带向未知的远方。
签完合同,阮雾和旁羡的关系不再是朋友,而是合作关系。
旁羡姿态谦卑地问编剧的意见:“我还是没找到合适的男女主角,你看要不你哪天有时间,帮我选选?毕竟你是编剧,你心里应该有个大致的人物形象吧?”
阮雾偏头,与季司音对视。
季司音眨眨眼,而后,喜出望外又神容羞怯地指着自己:“你该不会是以我为原型写的剧本吧?”
“有原型的不叫剧本,那叫人物传记。”阮雾说,“你那个咖啡店小哥,他不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学生吗,演技应该还行。”
“你让我的未来男朋友和别的女生亲嘴吗?我都没和他亲过嘴呢!”季司音怒。
“放心,没有亲嘴的戏份,就是搂搂抱抱拉拉扯扯。”
季司音一脸要哭的表情。
阮雾无奈又好笑:“他一个表演系的学生,以后进组拍戏,亲热戏还会少吗?他要是愿意拍这部短剧,你到时候不是每天都能去探班和他眉来眼去吗?”
季司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行,他不能边拍戏和我边眉来眼去,显得很没有职业素养。”
她说:“我可以在他休息的空档,和他眉来眼去。”
“……”
“……”
原本卡顿的项目,似开闸放水,进展霎时变得尤为顺利,签剧本,找演员,制片、导演、摄影、美术组、化妆师等,半个月的时间,全部搞定。
蝉鸣声燥热的夏天,阮雾上完了本学期最后一堂课,和同门们聚餐吃饭,相约下学期再见。然后坐上陈疆册给她配的车,去了旁羡的公司。
这阵子,她和旁羡由于工作的缘故,频频走动。
陈疆册是知晓他俩合作的事儿的,他对此没有发表太多意见。
但凡阮雾出校门,必定是坐陈疆册的车,她知道司机会把她在外的行动轨迹事无钜细地汇报给陈疆册。
陈疆册知道她去了哪儿,在哪儿待了多久。
但他不知道他到底听了多少遍,——“阮小姐又去小旁总公司了。”
陈疆册坐在容纳上百人的会议室里,听着发言人死板沉闷的声音,突然想起阮雾来。
今天是她本学期上课的最后一天。
他坐在最前方的发言席,其余人面前都摆着桌签,表明其身份地位。譬如董事长,譬如党委书记,唯独陈疆册面前空无一物。
像是个不属于这里的入侵者。
他是在某位副董发言中途,起身离开的。
往外走了没几步,会议室里响起主持人体贴温柔的声音:“休息十分钟。”
陈疆册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翻出手机,发现司机发来的消息里,是熟悉的:我刚送阮小姐到小旁总的公司。
兴许是天太热,陈疆册的心如在沸水里翻涌的茶叶,沉沉浮浮,无法落定。
莫名烦躁。
他伸手扯了扯领结,另一只手找到手机里,阮雾的微信,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等待音响了两三秒,手机听筒里便响起她的嗓音。
她音色很好听,似山涧清池,面对他的时候,声音总是格外的绵柔,好像把身体里最柔软的部分,细细絮絮地都给他了。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不是在开会吗?”
他们不常见面,可是隔着手机,总会和对方交代,每日的安排。
“中途休息。”
“哦,我在旁羡的公司,你待会儿结束了,来这里接我。”
不等陈疆册多言,阮雾扬声:“旁羡——”
旋即,她急匆匆撂下一句“我有事要忙,先挂了”,便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陈疆册盯着聊天界面里,十五秒的通话记录,神情异常地平静。
良久,办公室门被人敲了敲,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陈先生,您的事处理完了吗,大家都在等您开会。”
陈疆册将松了的领带调整好,神情较之往常的不羁,更添几分肃冷。
他几乎是命令的语气,说:“让他们缩短会议时间,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原本四个小时的会议,压缩再压缩,也只能压缩到三个小时搞定。
会议结束,已是黄昏日落时分。
晚霞穿透云层雾霭,长夜将暗未暗。
阮雾站在创意园一号出入门,自动升降杆缓缓往上升起,一辆玛瑙灰跑车发动机震天响,驾驶座的人朝阮雾吹了声口哨,轻佻的不像话:“美女,我送你回家啊。”
“你疆册哥来接我。”阮雾视线掠过他,往马路眺望。
陈疆册的车时换时新,但是阮雾知道,只要他有工作,出行必然是奥迪,经典又低调的公务用车。
车停在路口,后座车窗玻璃缓缓降下来,露出陈疆册淡漠疏离的侧脸。
他偏头望了过来,见到旁羡将车停在出口,正是下班的时间点,他车后面跟了一溜烟的车,等着排队过闸机口。旁羡没有半分拦路的自觉,悠哉悠哉地与阮雾聊着天。
旁羡嚣张地按了下喇叭,“疆册哥,来接嫂子啊。”
他话语里几分玩味,阮雾都知晓,可她还是因为这声“嫂子”,产生类似于熨帖的情绪。
陈疆册似笑非笑:“你倒也知道她是你嫂子,我看她和你待在一块儿的时间,比和我相处的时间还要多。”
旁羡听出了他话里的危险,二话不说,猛踩油门,跑路。
他开起车来不讲章法,差点儿撞上陈疆册的车。
旁羡能跑路,阮雾跑不了。
她不仅跑不了,还得迎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坐上他的车。
以往他总会在她上车的第一时间,把她跑进自己腿上坐着。
今天没有。
车厢里氛围微妙,连司机都察觉到,屏着呼吸。
这种沉滞的气氛一直延续到车停在阮雾住的小区。
或许是教养所致,哪怕是处于生气状态,陈疆册都会接过她手里抱着的一大摞文件夹,抱着它们,和她上楼。
这是陈疆册第三次来她的房子,温馨又干净的小屋子,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鲜花。
茶几上放着一堆打印过的A4纸,有明显的黑笔涂改的痕迹。
纸张凌乱,铺满茶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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