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落尔走到门口处,在众多姑娘中,看到一位长相温婉大气的,眉宇间带着几分愁容的女子,二话不说伸出手臂,将人拦腰横抱起,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厢房。
那女子脸色涨红,又害怕又有些期待,闭眼低声道:“大人,奴家奴家……”
西落尔哪管她是卖艺的,将人带入房中,踢了一脚房门,将门关上。
阮玲珑就在隔壁的厢房,听着隔壁传来低吟声,哪还有睡意,索性起身将屋的灯盏都点燃,月牙见过太多风月事,但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听到,她能想到使者大人英俊的脸庞,还有那位月暇姐姐……
月牙努力将声音忽略掉,跟在阮玲珑的身旁,拿起灯盏,轻声道:“落姑娘,月牙帮您吧!”
“不用。”阮玲珑喜欢寻思事的时候放空自己,燃灯这种事,现在做最合适不过。
她嘴角微勾带着一抹嘲意,又是第二个温千楼,只不过那个女子当了自己的替身,约莫明日,西落尔也会说情不自禁,就是太过喜欢自己才会与那姑娘行了周公之礼。
反正那些事与她阮玲珑毫无干系。
阮玲珑将手中的灯盏放在了桌上,沉吟道:“明日便是最终之斗,也不知我能不能夺得花魁。”她见过那几位才华横溢的女子,虽是可怜人,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大放光彩的样子,当真是璀璨夺目,而自己的舞蹈也不过是半吊子。
能走到今日,也全凭运气,还有一部分投红绡的公子,瞧起来并非是什么显贵,也不像是西漠人,她能想到的只有温千楼。
一寻思到他,心便静了几分。
月牙眼里满是真挚,夸赞道:“月牙见过落姑娘的舞姿,轻盈灵动,明日定能夺下花魁之位的。”
“承你吉言了。”
阮玲珑轻轻打开自己的门,悄声朝着习舞的厢房走去,守在楼内的侍卫见她也都是微微颔首,她不喜欢旁人点头哈腰唤自己“落姑娘”,便换了行礼的方式。
西落尔叫了好几次水,待从厢房内出来已是三更天,看到隔壁厢房还有对面习武厢房灯火通明,竟觉得有些心虚,询问守门的侍卫,“落姑娘何啥起的身?”
“回大人的话,您进去不过半刻钟。”
西落尔脸色很是难看,匆忙回房换了一身衣服,敲了敲阮玲珑的门。
她透过窗棂看到是西落尔,轻声道:“大人早些歇息,奴家再练习练习明日的舞蹈。”
里面连门都未曾打开,西落尔还是头一次在此女子碰了一鼻子的灰。
阮玲珑待天微微亮,便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到了时辰,连西落尔都未曾等,便命人牵了马车,独自赶往教坊司,西落尔都不曾赶上,气得在后面教训自己的侍从。
阮玲珑一袭大红色的石榴裙,头戴红渐变白的纱笠,前方换衣室。
今日前来观赛的人,比先前来的人还要多,教坊司二楼雅阁的窗,是直接朝大堂内开的,只见窗外挂满了木牌,意思是此厢房已有人。
平日里都是西落尔带着她前来,如今那些人都不怀好意靠近,还有其他伶人冷嘲热讽,舞美人与她已是冤家,盯着落烟阴阳怪气道:“我今早一起来便听闻一则趣事。”
“什么趣事?”
旁人听热闹的都竖起了耳朵,很是好奇。
“听闻西漠的那位使者大人,昨夜宠幸了一位身份清白的姑娘,好像喜欢的很,许久才肯离去呢!”她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目光紧盯着落烟。
阮玲珑将面纱戴起,又照着铜镜戴上一对珍珠耳坠,对舞美人的挑衅从未放在眼中。
舞美人又说道:“呵!不过是个贱|蹄子,装什么清高,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阮玲珑内心讥讽,自己也曾是个天上明月,将一颗真心捧到一个男子面前,那人不也是践踏着自己的真心,区区一个西落尔,她也不曾放在眼里。
阮玲珑对她的言语毫不在意,舞美人说的是越发过分,“落烟,你还真是个贱|种,只怕你的母亲都是以色侍人,才生出的你……”
她话音刚落,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室内顿时鸦雀无声,舞美人被打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捂着脸气愤道:“落烟,你竟敢出手打我,我可是教坊使座下弟子。”
阮玲珑微微侧头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抬手覆在舞美人捂着脸的手手背上,心平气和道:“我若是教坊使,脸都被丢尽了,技不如人就别出来狗叫唤,此刻受宠出来炫耀的也该是那位姑娘,是使者大人对我求之不得,才退而求其次的,与你何干?还是说……”
阮玲珑她忽然换手打了舞美人另一侧的脸,叫她说不出话来,“你喜欢使者大人,才如此妒忌我?”
“我……我没有!”舞美人瞪大了眸子一口否认,她顿时要急哭了,自己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肯为自己赎身的达官显贵,她马上就能入府做妾,不必在教坊司与人勾心斗角的。
阮玲珑打她太过用力,手有些疼,揉捏着掌心道:“舞美人,小心祸从口出。”
一时间众人都闭口不提方才的事,也没有人再好奇落烟姑娘与使者大人的关系。
月牙从屋外走到自家姑娘身旁,轻声道:“落姑娘,使者大人来了。”
月牙察觉屋内的氛围有些微妙,那些女子似是有些惧怕落姑娘。
西落尔身后跟着众多仆从,各个手中端着盖着红布的托盘,还特意在红布上洒满了鲜花的花瓣,他也不知大邺的女子会不会喜欢。
“落烟,这些东西是送给你的,也不知你可喜欢。”
阮玲珑率先走出屋,淡淡扫了一眼一字排开的仆从,淡淡道:“使者大人莫要折煞奴家了。”她捡起一朵花瓣,因天气的缘故,花瓣已冻得发脆,放在掌心中轻轻一握便碎了。
“我不喜欢。”
她转身朝屋内走去,旁人猜测,一切还真如落烟姑娘所说,是她拒了使者大人,身在泥泞中还如此勇猛,当真是勇气可嘉。
另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落姑娘,等一下!”
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位模样俊俏的公子是又来探望落烟了?
温千楼披着一件厚重的白狐披风,露出来的衣领是月白色,上面绣着茉莉花纹,头戴玉冠将长发高束,面红齿白的,比外面唱戏的小生还要长得俊俏。
不少女子都盯着他,挡着嘴窃窃私语。
瞧他身价只高不下,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
阮玲珑面带微笑,转过身微微欠了欠身,“那日幸得公子相救,落烟还未来得及道谢,今日在此谢过公子。”
温千楼虚扶了她一把,“落姑娘不必多礼,那日情急,就算不是姑娘从台上摔下,白某也定会相救。”
旁人听闻一阵腹诽,如此看来倒是落姑娘有些自作多情了,看来还是她们自己想多了。
不过,他直奔落烟来的,怕是有了别的心思。
阮玲珑站在一旁伸出手来,“白公子,请屋内小坐。”
西落尔先前嫌弃教坊司内人多嘈杂,便特意在教坊司单独设了一间供落烟休息得地方,他在一旁被冷落,心中滋味自是不好受。
但转念一想,定然是昨日的事情惹她生气了,她吃醋还是在意自己的。
如此一想,心中好受了不少。
西落尔脸色不大好跟在二人的身后,招呼着侍从一道进入厢房。
阮玲珑还扮演着落烟,与温千楼相处时,还不太敢放肆。
温千楼看着碍眼的西落尔,故意刺激他,一把握住了阮玲珑纤细柔软的手,牢牢抓住,不停摸索着她的手背,“白某知晓落姑娘身在清欢阁不得自在,若不然让在下为你赎身,娶你做正妻。”
“白公子,你我不过是第二面,这样会不会有些太着急了些?”
西落尔闻言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走到阮玲珑的身旁,伸手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警告道:“这位宋公子,落烟绝非普通一般女子,你想娶她为妻,我可不答应。”
“哦?”
温千楼不舍得松开了手,他怕自己做戏,让西落尔伤到阮玲珑,“白某觉着为落姑娘赎身,还是做得到。”他深情款款看向阮玲珑。
以前是逢场作戏,他巴不得一辈子见不到阮玲珑,如今亦是逢场作戏,眼下她却成了自己最想娶的爱人,是求之不得的存在。
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希望她能无忧无虑的活着,一如从前。
西落尔不屑一笑,“呵!我从未听过京都有什么大户人家姓白,你小子莫不是诓我?”
温千楼神色坦然,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阮玲珑却觉着眼熟,这玉牌的样式还有后背的茉莉花纹,都与父皇赐与自己的极为相似,只不过玉牌正面是个“白”字。
“使者大人看来对大邺的事知晓的还是太少了,我家族是江南一带的首富,富可敌国,只不过近日南方有些乱,我们才回京都。”
西落尔有些疑惑,难不成是他们说的那条地头蛇,确认着问道:“盘踞在南方的商贾大族?”
“不错。”温千楼信誓旦旦道。
“你白家真的家财万贯?”
西落尔听说过这个白家,家族世世代代为商贾,族中从未有说考科举入朝为官的,在南方那边如鱼得水,有些官吏都要听他们的。
温千楼摇了摇头,认真道:“算不得家财万贯,只能说是富可敌国!”
阮玲珑抬头盯着温千楼,他这是重操旧业又出来坑蒙拐骗了,也不知西落尔会不会相信。
“既如此,落姑娘如今是我的人,只不过你要拿出诚意才是。”
“好,大人果然是爽快人。”温千楼冲着阮玲珑笑了笑,“白某对姑娘一见倾心,是日思夜想,好不容易让家中长辈点头,我找人看过日子了,腊月二十八也是个好日子。”
阮玲珑瞪大了眼睛,温千楼是疯了吗?
不过十来日,若今日花魁选出,那后日便要入宫献艺,腊月二十八成婚,就算逢场作戏,那个时候,也不知自己还活不活着。
“落姑娘,可是不愿意?还是有何顾虑?”
“奴家……奴家自是愿意。”阮玲珑颔首带笑,露出的一双眼微弯,“使者大人,难得有人愿真心待奴家,奴家不想去宫中献艺了。”
西落尔心中的算盘打的劈里啪啦响,自己都将贵重的熏香用了阮玲珑的身上,而且若让她去刺杀大邺的皇帝去铲除皇室的人,是最合适的刀,她休想跑。
西落尔斩钉截铁道:“不可,待入宫献艺后,也是不迟的,届时你名动天下嫁入白家,少不得为白家长脸。”
阮玲珑看向温千楼,眼球微微转动,示意他说话啊!
“白某觉着大人说得也是,那我便备好赎身的银两送到清欢阁去,还请大人准备好文书才是。”
西落尔客气了许多,他在西漠也有许多需要银钱的地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傻子能出多少,“赎身一百万两。”
阮玲珑惊讶道:“什么?一百万两?”
站在窗户偷听的人,也是瞪大了眼,低声惊讶道:“一百万两啊!这……使者大人是不是狮子大开口?在京都买几十个大宅院都够了。”
温千楼豪气道:“好!一百万两就一百万两,白某这就回去清点银两,傍晚准时将银两送到清欢阁。”
西落尔瞧着失忆的阮玲珑,用她来换银两,当真是明智的选择,现在有些后悔,她赎身的银两似是要少了。
阮玲珑起身将人送到了教坊司外,不知让多少人羡慕眼红,一早挨了巴掌的舞美人,现下看到落烟姑娘,这脸更火辣辣的疼了。
想巴结洛阳的人,顿时蜂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心思各异。
教坊使看现在的情形,阮玲珑再参加只怕是不合适,左右为难的时候,西落尔出声提点,“洛姑娘如今身份不凡,直接让她入宫献艺吧!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我的意思。”
今日前来观赛的人,本就有奔着落烟姑娘来的,她*不上台,不少人失望离去。
阮琼华在阁楼的雅间,轩窗半开,将楼下的闹剧尽收眼底,她眸光犀利,看向那道窈窕身影,思绪渐远,带着几分轻蔑,同身旁的宫娥说道:“上一回闹得满城风雨的,还是本宫那位香消玉殒的妹妹。”
宫娥颔首恭敬道:“您才是天下第一帝姬,况且……这贱民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商人重利轻别离,奴婢看这落烟也没什么特别的,待过几年那位公子腻了,便会另娶美娇娘的。”
阮穷华勾起红唇,看着手上的镂空金甲片,如毒蛇吐信,“这落烟既想名扬京都,那本宫便成全她。”
傍晚清欢阁周围的小店,来了不少客人,不过都是奔着那位传闻中的白公子来的,着实想见见那一百万两长什么样。
日暮下,风吹起檐上雪,晶莹点点闪烁着围观,西落尔也是翘首以盼,早早得坐在厢房中等着那位大冤种。
“白家白给,特来拜访使者大人。”
阮玲珑听着温千楼的声音,险些笑出声来,温千楼起的什么名字啊?
她戴着面纱打开轩窗,温千楼不卑不亢立于门前,这一幕恍如昨日,他站在宫门内的拐角处等着自己,与记忆中的人重叠,心口却有些难受。
“给白家公子看座。”西落尔缓缓下了楼,对身旁的侍卫轻声道:“去将落姑娘请下楼。”
温千楼身后跟着几辆马车,上面整齐装着五个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方才走在路上,那马车都“嘎吱嘎吱”作响,怕是银两太重了。
温千楼叫伙计将箱子卸下抬入堂内,随手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银光闪闪,“这几十箱子是银子自是不够数,白某将剩下的换成了银票。”
柳如弃拿来一个木匣,一沓子银票看惊众人。
“看来白公子对落姑娘是真的情根深种了。”他也取来落烟的身契,还有官府文书。
二人面对面坐在圆桌前,气氛有些微妙,一声“落姑娘来了”,二人目光纷纷转向她。
西落尔语重心长道:“我虽舍不得你,但白公子对你真情实意,我便忍痛割爱将你许给白公子了。”他起身走到阮玲珑的身旁,在她耳旁呢喃道:“杀了皇帝,杀了皇室之人,还有……杀了白给。”
温千楼双手抱臂眉头微皱,他嘀咕什么呢!
阮玲珑动了动嘴皮子,无声重复道:“杀了白给。”
“好了,我知晓你舍不得我,但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西落尔若无其事,将阮玲珑的手交到了温千楼的手中。
“白公子。”西落尔将东西推到了温千楼的面前,“人和文书身契都交给你了。”
温千楼眼睛都没眨,便将装银票的匣子留在了桌上,西落尔庆幸,昨日没有碰她。
温千楼望着阮玲珑的眸子,紧紧握住她的手,二人并肩朝着自家的马车走去,他笑容难掩,欢喜的不得了。
二人坐在马车上,阮玲珑好奇道:“你笑什么?”
“我……我就是欢喜。”欢喜久别重逢,自己终于能光明正大站在她的身旁,也不用掩藏自己对她的喜欢了。
温千楼伸手摘下她的面纱,盯着她的容貌眼眶开始泛红,抬起的手小心翼翼,抚上她的脸颊,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好在她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玲珑,我想你了。”
第094章 第94章
阮玲珑微微后退避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侧脸,开口沉吟道:“温千楼说正事,你以白家身份送上白银万两,是从哪里来的?”
以她对温千楼的了解,他是个不吃亏的,就是当初自己冒险了,虽进了清欢阁要靠近逆贼,但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西落尔。
温千楼讪讪收回了手,看来她与自己之间的那根刺,还是像一根藤枝在野蛮生长,二人之间的距离,怕是回不到从前最初相见的时候了。
“我就是不觉间割了他的耳朵,又喂到了他的嘴里罢了。”
温千楼本身是没有那些银两的,只不过从小道听闻,西落尔他从邻里的手里买了不少昂贵的香料,有的香料甚至价值一两值千金,他不过是差人扮作马匪,将货物全抢了来,将消息封锁,待他回过神察觉时,时局已变,由不得他了。
“当真是好计谋。”阮玲珑重新审视他,温千楼当真是一点没变,她分析道:“他如今身在大邺,又从大邺富贵商贾之中得了一大笔钱财,届时想脱身离开,依照那位皇叔还有……那位帝姬的性子,他恐怕得脱层皮才行,西漠财力空缺,只怕是未来十年,都没有再战的能力了。”
温千楼嘴角微勾,“但我要的远不止于此。”
阮玲珑闻言心思沉重。撩起车帘的一角看向外面,在时光的变迁中,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她晃神思索,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力挽狂澜,让一切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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