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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想撕下他的面具(丛温)


刚俯身便有东西自她胸口滑出,“咣当”一声滚落到了年轻书生面前。
陆敬祯甫一低头就看到了眼前这块正面向上的镇国将军令牌。
陆敬祯:“……”
他娘的,这玩意儿怎么掉出来了??

徐成安脸色大变,利刃瞬间出鞘,剑气带着杀意直劈向陆敬祯。
速度之快陆敬祯现下身体根本躲不开。
天要亡他!
沈嘉禾眼疾手快握住徐成安的手腕,徐成安手上力道未减半分,装都不装了:“将军,此人留不得!”
说话间,剑气横劈斩下,陆敬祯只觉一阵厉风自面额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沈嘉禾运气上手,钳住书生肩胛用力将人直接甩至身后的同时空出一手横在身前,冷脸呵斥:“徐成安!”
剑气破开帷幔,后面的墙壁瞬息被划出一道深痕,齑粉顷刻在空气中散出一片白雾。
徐成安提刀的手在颤抖,一想到将军竟被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给……他恨不得直接剁了他!
衣袖被人轻拽住,沈嘉禾扭头便见身后之人脸色较之先前又白了几分,额头鬓角挂满冷汗。
沈嘉禾的内力强横,陆敬祯被这么一摔,顿时气血翻涌,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经脉又似被滚烫岩浆灌入,疼得他浑身都在发抖。
陆敬祯强撑着意识:“沈将军昨夜让我帮忙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沈嘉禾:“?”
她昨晚还自报家门了??
“我若有异心,昨晚就走了,何至于此?”他强压下喉头腥甜,气息短促,“将军若信不过便动手吧。将军乃我大周英雄,为将军死,是晚生的荣幸。”
这般坦荡模样倒是令徐成安也怔住了。
昨晚混沌一夜,沈嘉禾着实记不太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极快整理了思绪,凝着他问:“你是谁?为何会在此?”
徐成安手里的长刃未入鞘,陆敬祯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低喘道:“晚生祝云意,此番是前往京城赶考。听闻阆县有神医可治百病,便想顺道来找江神医看病。昨夜我听到屋内有人,以为……以为是江神医……”
他的话音刚落,面前身影闪动,接着手腕被人用力扣住。
徐成安沉问:“你得了什么病?”
指腹下的脉搏虚浮紊乱,观其面相只是有些虚弱,看这脉象却似有了衰败之意,着实怪异。
但徐成安不得不承认,这副筋骨不可能习过武。
“瞧过许多大夫,都只说是体弱之症……却无人能诊出究竟。”陆敬祯吃痛轻哼,却没抽回手,他如今这脉象怕是江枫临现身也诊不出个所以然,便更不必担心徐成安会看出什么。
须臾,徐成安撤了手。
沈嘉禾看他的脸色便了然,她睨着面前之人,却问:“你姓祝,同太原祝家可有渊源?”
徐成安微诧看向沈嘉禾,十二年前先帝亲手除了慎御司后,太原祝家嫡系悉数死于后来的党争清算,如今已经很少还会有人想起那个曾经最接近于权力中心的世家大族了。
“没有。”周身脉络似在瞬息间压不住汹涌真气,陆敬祯强忍住胸口剧痛,“我不过凑巧姓祝,同太原祝家无甚干系……咳……”
腥甜涌至舌尖,陆敬祯再是压不住,张口便呛出一大口血,思绪瞬间涣散,眼前人影重叠,黑暗阵阵袭来。
“你……”沈嘉禾开口便见他一头栽了过来,她几乎本能伸手欲扶人,徐成安利落将长刀收鞘,眼疾手快先一步接住了那书生。
沈嘉禾顺势探上他的脉,微弱虚空,这怎么像是……耗损阳气的脉象?
她昨晚真是虎狼之势将人给强迫成这样的?!
徐成安看人彻底晕了过去,脸色难看将人放下:“将军,眼下不好在此耽搁,我们还需得去审一审昨夜抓到的刺客。”
沈嘉禾这才想起来:“有活口?”
“留了一个活口,在客栈。”
“客栈?”沈嘉禾错愕,“你把他一个人丢在客栈?”
徐成安道:“此事说来话长,昨夜后来来了位义士帮忙,属下路上同您解释。”
徐成安做事向来有分寸,眼下的确不是在这里耽搁的时候,沈嘉禾将令牌收好起身:“把人带上。”
徐成安错愕抬头:“将军?”
沈嘉禾不容拒绝往外走:“总不能丢在这里。”
本来就是个病人,她昨晚还把人弄成这样,若这样丢下不管,同那些薄情寡义的臭男人有何不同?
徐成安睨一眼床上衣衫不整的人,懒得给他穿,干脆用床单将人一裹就扛上肩出门。
路上,沈嘉禾听徐成安简单汇报昨夜情况。
他同那位义士追了大半个阆县才把最后一人活捉,义士自称是个江湖人士,说是被人毒烂了脸来找江枫临解毒,因在江湖仇家太多不愿透露姓名。
沈嘉禾一进客栈就看到了徐成安说的那位义士,他就坐在桌边嗑着瓜子,刺客被五花大绑敲晕了丢在地上。
“有劳兄台。”徐成安扛着人入内,“这位是我家公子。”
东烟身上还穿着夜行衣,脸上依旧挂着那张破了个洞的面具,破铜正好在嘴巴处,活像是专门为了嗑瓜子捅破的。
东烟一扭头就看到了被扛在徐成安身上的陆敬祯,他直接被瓜子壳卡了喉咙,好一顿呛咳后才站起来。
沈嘉禾打量着面前的人道:“在下沈嘉,昨夜之事多谢。”
“咳咳……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东烟瞪大眼睛,指着陆敬祯,“你们这是……?”
他家公子这副活像个被洗干净送去侍寝的小娘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哦,一点私事。”沈嘉禾回头让徐成安将人另外安置一间客房,再请大夫来看。
徐成安前脚带人出去,东烟后脚便要告辞。
“少侠留步。”沈嘉禾伸手拦住,目光略过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不动声色问,“少侠如何得知江神医游历回来了?”
东烟“咦”了声,又咳了咳:“我不知道啊,我遭人暗算后就跑来了,哪还能挑时间?江神医不在家吗?”
沈嘉禾未料到他是这反应,深夜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突然出现,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虽然他自称为了躲避仇家才漏夜潜行,沈嘉禾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怎么办?”东烟捂着面具,“那我岂不是真的要一辈子戴面具示人了!沈公子可知道江神医去往哪里游历了?我还等他医我的脸呢!”
沈嘉禾道:“不瞒少侠,我也在找他。”
东烟咒骂了声:“不行,我的脸可等不及!我得去找人了!沈公子,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后窗被掌风破开,面前的身影骤然自窗口跃出。
沈嘉禾疾步追至窗前,见那人几个纵跃就消失在眼前,此等功夫不是寻常之辈。
不愿透露姓名,不以真面目示人,说话声音都明显刻意变过,连出现的时间点都那么可疑……但他的确是出手相助了,对她的身份、刺客的来历也全无兴致,莫非真是她想多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徐成安回来了。
“让小二帮忙去请大夫了。”徐成安顺势将门带上,“那位少侠呢?”
“走了。”沈嘉禾转身,沉下脸,“将人弄醒,我要审他。”
东烟前脚刚从客栈出去,在周围绕了一圈,又折回来,悄无声息进了隔壁房间。
起初还以为陆敬祯是装的,直到近前看见那张血色全无的脸,东烟终于吓一跳,观脉象像是大病沉疴,又有点像受了极重的内伤……
“公子?”东烟咬牙问,“姓沈的把您打伤的?他知道您的身份了?”
陆敬祯将手抽走:“不是,她……不知我是谁。”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不肯同我说实话?我先带您离开,回头再替公子报仇!”东烟伸手打算将人扶起来,“沈慕禾妄动私刑,可见他平日里就是个混账玩意儿……”
被褥从肩头滑落,东烟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公子颈项、肩窝一个个可疑至极的暗红色印记。
这些是……
他娘的!
东烟脸色大变:“沈慕禾他对您用强了?”
陆敬祯:“……”
东烟痛心疾首:“姓沈的他玩还儿男人?我竟没看出来他玩男人!我就说我不该把公子丢下的!”
陆敬祯:“……”

第7章 长命百岁
东烟咬牙抹了把眼泪,忘了脸上还挂着面具,他咒骂着起身:“我替公子砍了他去!”
“等等!”陆敬祯一把拽住东烟的衣服,“她没对我用强!硬要说,也是我把她给……”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替他说话?”东烟满眼震惊痛心,“您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陆敬祯:“……什么样子?”
东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当然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啊!”
陆敬祯:“……”
胸口气血翻涌,他有一口血不知该不该吐。
“行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死了。”陆敬祯失笑。
东烟双眼通红:“您怎么还能笑?”
当然能笑。
昨夜证实沈将军是沈嘉禾那一刻,陆敬祯就知道梦里一切都是真的,他倾慕之人尚在,悲剧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拍拍东烟的手:“松手,我还不能走。”
东烟不肯松手:“先前不知道沈慕禾的癖好也就罢了,如今都知晓他爱折磨人,我说什么也不能把您留下!”
陆敬祯屈指按了按刺痛的额角,却问:“昨晚刺客是什么人?”
东烟不情愿道:“十有八/九是契丹人。”
这倒是合理。
这些年两国摩擦频发,最想杀沈将军的当属耶律宗庆了。
陆敬祯收住思绪:“你去一趟青都山。”
东烟手上动作轻顿,眼底闪过诧异:“去那做什么?”
陆敬祯道:“青都山上有个寂寂无名的小门派,叫无为宗。”
东烟的眸子轻缩。
陆敬祯只作未见:“你去那找个叫云深处的人,你告诉他,我做了个梦,梦到他找人监视我,还硬要把他们宗门的内力传授给了我,你让他亲自来给我一个解释。”
东烟的眸华剧颤,指腹本能搭上陆敬祯的脉。
是了,这种怪异至极的脉象不就是在一副全然没有习武的经脉中灌入磅礴内力所致?
未习过武的脆弱经脉无法承受如此深厚的内力,稍一催动便如烈火焚身、剧痛难忍。
这股内力……紊乱中隐隐又透出几分熟悉。
东烟心中大骇,这是何时的事,为何他一点都没感觉到?
公子还说无为宗派人监视他……
他是知晓了什么?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
陆敬祯将手从东烟指腹抽出:“走。”
听到大夫来的消息时,沈嘉禾和徐成安也将人审得差不多了。
其实也没多花什么力气,毕竟契丹人和汉人的长相一眼就能区分。
“把人带出去处理了。”沈嘉禾擦拭着双手,“剁两根手指给耶律宗庆送去。”
刺客挣扎着,说着不标准的汉话:“你不是说只要我说实话就不杀我的吗?”
沈嘉禾径直开门出去:“我没说他不杀你。”
“你们汉狗……唔……”
刺客欲开口骂,被徐成安一下敲晕在地。
他抬眸便见沈嘉禾径直出门往隔壁去了,徐成安咬了咬牙,拖着刺客从后窗跃出去,得赶紧把人处理了来接将军离开。
沈嘉禾敲开房门时,大夫正好收拾了药箱起身。
“如何?”沈嘉禾大步入内。
大夫摸着胡子,斟酌着开口:“瞧着是体弱之症,究其根源……恕老朽医术不精,又不太好说。”
沈嘉禾拧眉:“那他吐血是因为……”
“啊,这个。”大夫走到沈嘉禾跟前,压了压声音,“体弱之人切忌用药太过生猛,否则容易亏空身体,男女之事莫要强求,还望公子规劝你朋友一二。”
沈嘉禾:“……”
“我开个补血养气的方子先让他吃着,都是些温和药材。”大夫写了方子递给沈嘉禾便要告辞。
“稍等。”沈嘉禾清了清嗓子道,“麻烦你再开个避子的方子。”
大夫斜看了眼床上之人:“这恐怕也……用不着吧?”
“你只管开便是。”虽然看那人一副病歪歪的模样,怕那方面真是不太行,但沈嘉禾不敢托大,毕竟她如今心系太多人的性命了。
大夫还是开了方子,沈嘉禾前脚刚出门下楼找小二去抓药,东烟后脚就踹了窗户进了房间。
陆敬祯倏地睁眼:“你怎么还没走?”
东烟气愤难当:“欺人太甚!公子又不会生,这都还要吃那种药?太侮辱人了!”
陆敬祯:“……”药不是他吃的啊。
东烟红着眼睛:“我带公子一道去青都山。”
陆敬祯无语:“然后等着沈将军派重兵追来?东烟,想你家公子我死的人是你吧?非得让我在她面前暴露身份?”
东烟噎住。
陆敬祯翻了个身:“快走。”
房门虚掩,沈嘉禾轻声推开。
床上之人将被褥严严实实盖着,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先前不曾细细看过,只依稀觉得此人骨相生得极好,此番细看,五官倒是并不出彩,稍显平庸,嵌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又很舒服。
大约这些年在军营待久了,见惯了军中儿郎的粗犷彪悍,沈嘉禾莫名有些喜欢祝云意这种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温润长相。
她刚走到床边,那人便睁眼看来。
凉风徐送,薄纱轻曳,眼前的这双眸子好似容纳星辰璀璨,一瞬便会跌入其中。
好漂亮的眼睛。
“将军不杀我了?”年轻书生先开了口。
“祝云意……”沈嘉禾被这双眼睛看得有些内疚,“我并非恩将仇报之人。”
陆敬祯浅笑了下,眼前的人虽是男子装扮,但那眉眼神态仍是同数年前他们初见那次一样,是他从前没发现罢了。
仇恨果然最能蒙蔽人眼。
明明五官平平,奈何笑起来还怪好看。
沈嘉禾下意识问:“你不问我为何是个女的?”
书生眼底染了错愕:“我能问?”
沈嘉禾想了想,还是转口问:“昨晚我是怎么同你说的?”
陆敬祯轻捻着指腹,不动声色收住眼底笑意,轻道:“将军说只要我肯帮你,我想要什么都能满足我,为了让我相信,你还给我看了那块令牌,说你镇国将军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怪不得世人常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沈嘉禾难掩尴尬,没打算争辩:“说吧,你想要什么?”
面前书生清浅一笑,说话声音文文弱弱:“我没什么想要的。”
沈嘉禾忍不住问:“若你将来能入围殿试,不需要我替你在内阁几位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这还真不需要,如无意外他自己就是那个阅卷的。
书生豁达摇头:“国之栋梁不可儿戏,我也不愿将军行此等不公之事。”
沈嘉禾纠结道:“总得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他似是极为认真想了想:“若是可以,将军可否让我同行?”
沈嘉禾没多想:“自然可以。”
总不能因为她让他赶不上进京科考,读书人十年寒窗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徐成安回来,沈嘉禾便让他去祝云意先前下榻的客栈取来行李,又买了辆马车。
徐成安看着沈嘉禾亲自将软垫铺在车厢内,终于忍不住道:“属下可以雇人护送祝公子进京,您实在不必带上他一道。若您不放心,属下亲自护送他。”
沈嘉禾将软枕放好才从马车内退出:“你亲自送他,那和带上他一起走有何不同?”
徐成安微噎,心说那就是不一样啊!
沈嘉禾回身便见书生已下了楼,正微笑同掌柜作别,也不知说了什么,见他似是高兴,唇角眼梢都挂着笑意。
沈嘉禾稍愣便见他朝自己看来。
“聊什么这么高兴?”沈嘉禾看他扶了门框一把,很自然迎上前扶他下台阶。
书生脸上笑意不减:“掌柜说昨晚是将军亲自为我煎药,我受宠若惊。”
沈嘉禾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未曾想是这个,她道:“你的病因我而起,这是应该的。当心。”她将马扎摆正,扶他上车,“这一路都得吃药,千万别耽误考试。”
“劳将军挂心。”
沈嘉禾看他落座时拧住眉心:“是哪里不适?”一面去探他的脉。
吃药歇息一夜,脉象仍是一塌糊涂,难怪要去找江枫临。
“公子。”车帘被人挑开,徐成安不悦睨了眼陆敬祯,又道,“宋大人来了。”
沈嘉禾倒是把宋恒给忘了。
宋恒笑得勉强:“前夜将军走得匆忙,怕不是在下官宅邸的便饭吃的不衬心意,下官惶惶不可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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