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珠高高地举着自己的双手, 烛火从她燃烧的双臂上跳跃, 烛光笼罩范围内，地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不明油脂。
被吸引来的蛇群死得差不多了, 霍珠惜命地熄灭火光, 等着姜渊吸引下一波的蛇群。
“嘭嘭嘭嘭嘭——”霍珠诧异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林傲手里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她像上满了发条的狂暴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地挥动着锤子，往下砸的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密度极大的金属块都能被她砸的凹进去一层。
周围的蛇被处理完了, 浑身浴血的林傲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冲过去。
游动的蛇群四处躲闪，没有东西敢在这个时候上去挑衅她。
“你确定她治好了吗？”杜崇明看着林傲的背影，“我怎么感觉她的症状加重了，看起来很狂热的样子。”
“治好了……吧？”赵晴犹豫着说，“我的异能只是暂时屏蔽了她的问题，回去还是得找正经的牧师看一下。”
暂、时、屏、蔽。
林傲的耳朵动了动，手里的动作霎时间慢了下来，出走的理智也回来了。
她的胳膊一松，感觉手里的锤子分外沉重，眼前的蛇群格外瘆人。
和她只有一步之隔的蛇害怕地在地上盘成一团，吐了吐猩红的芯子。
“嗷——”林傲比蛇还害怕，一把扔掉锤子，跳着脚往回跑。
盘成一团的蛇愣了一下，试探着往前游了游。
林傲：“……”
听到蛇鳞摩擦的声音后她跑得更快了，在异能【狂奔】的加持下，像一阵风一样刮到了杜崇明身后。
同样躲在杜崇明身后的姜渊往旁边给她挪了一点位置。
杜崇明被林傲的一惊一乍给整懵了，再次向赵晴确认，“你的异能真的没问题吗？她看起来病情反复，很不稳定，你别给她整坏了。”
精神系异能是最神秘的异能，异能者对其的了解并不深入，操作不当极易发生意外。
赵晴“嘶”了一声，一边用飞毯拽着惨叫的姜渊出去吸引火力，一边收回了自己给林傲设下的精神屏蔽。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赵晴没什么信心地说。
“林傲”没有表情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冰冷的眼神在赵晴身上滑过，赵晴背部肌肉一紧，觉得自己在她眼里仿佛是一个死人了。
“她现在看起来好多了。”杜崇明松了口气。
赵晴咽了口唾沫，“是、是吗？”她怎么觉得问题更大了呢。
林狂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她两条胳膊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撕裂了。
异能【变形】让她的外表没有异常，但双手发力却受到了影响，几乎抬不起来。
“真是的。”林狂在心里嘀嘀咕咕，“连个锤子都不会用，你刚刚都干啥了。”
【闭嘴。】林傲恼羞成怒。
“你才闭嘴呢。”林狂哼了一声，干脆利落地关掉了手腕上的电击手环。
这里到处都是蛇，她能感觉到林傲的恐惧。
“终于轮到我来收拾残局了，哎呀，还得是我。”
林狂被教袍掩盖的身体里爬出黄绿色丝藤，丝藤扎进她的肉里，缠绕住了那颗暂时放在她身体里的心脏。
很快，她获得了B级异能【治愈】。
林狂靠着直觉，把B级【治愈】融进了B级【变形】。
融合之前的【变形】已经很好用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它没办法真实治愈身体受到的伤害。
这两个异能都和身体有关，融合以后，【变形】最后的缺陷也消失了。
【变形】获得了恢复效果，虽然没有单独的【治愈】效果显著，但林狂在恢复自身受到的伤害时，不需要提前对他人造成伤害。
【变形】成为了近乎完美的B级异能，距离A级只有一步之遥。
“再融一个B级就差不多能升级了。”林狂期待地搓了搓手，她对异能融合的规则有了更深的理解。
相近的异能融合以后，两个异能的用途会最大限度的保留，不会像【爆炸】和【金瞳】那样融合以后无事发生。
而A级异能和B级异能最大的不同就是，B级异能有缺陷，A级几乎没有。
A级异能【撕裂】攻防一体，赋予强大攻击力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强化了她的身体。
占光明的B级异能同样很强，但她的身体和普通人一样脆弱，一炸就死。
这就是区别。
如果【金瞳】想要升级，她就要多留意和它相似相近的异能，而不是用无关的B级异能无脑往里融。
这样的融合虽然也能够提升【金瞳】的异能等级，但效率很低，是一种极为奢侈的浪费。
姜渊的尖叫声从远及近，她带着蛇群又杀了回来。
烛光、火光、敲击声再次响起。
反复几次后，垃圾场里蛇终于清理得差不多了。
林狂在无人的角落里开启了【金瞳】，凭借着波动找到了最后一窝隐蔽的蛇蛋。
蛇蛋也不能放过，她伸出脚把蛇蛋踩碎。
“搞定了。”林狂走到赵晴面前等着洗澡。
赵晴从空中捏出了一条水线，“辛苦了。”
五个人依次冲了冲身上沾的脏东西，姜渊羡慕地看着林狂身上的教袍。
那么激烈的战斗，这件教袍都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坏，污渍也只是附着在衣物的表面，用水轻轻一冲就干净了。
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刚刚做出了不可忽视贡献的姜渊有些得意忘形，用沙哑的嗓子说：“这衣服是什么料子，感觉很不错，教会能不能合作出一款联名……”
杜崇明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姜渊的嘴巴。
如果说姜渊过去的投资创意只是离谱的话，那么她此刻的想法无疑更加离谱。
离谱得要命了。
“少说两句吧。”杜崇明心累地说，“你妈妈创立基业也不容易。”
姜渊用清澈的眼神不解地看向杜崇明。
杜崇明干脆操控了她的嘴巴。
姜渊被暂时禁言了。
“休整一下状态，然后继续找克什谬权杖吧。”赵晴冷冷地看了胆大包天的姜渊一眼，看在卤蛋的面子上，暂时没有和她计较。
短暂的休息过后。
杜崇明用异能操控着铺满垃圾场的碎肉残尸，把这些东西转移到一旁，然后由林狂、操控火焰进行燃烧。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了，杜崇明喘了口气，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林狂同样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身体上受到的伤害可以治愈，但流失的体力和消耗的能量，却需要时间来补充。
这就是没有寄生对象带来的不便之处。
“克什谬权杖……克什谬权杖……”姜渊两眼发直地在垃圾堆里找宝石。
手臂被烧了的霍珠躲过一劫，负责站在高处瞭望异常情况。
堆叠的金属块，炸开的金属垃圾，还有一旁的尸山血海，一切似乎都没有异常。
这里的蛇都已经被她们清理干净了。
霍珠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什么，眼皮措不及防地跳了一下。
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顺着脊骨冲上头顶。
她焦急地张了张嘴，只能从喉咙里冒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让一个哑巴瞭望，这合理吗！
霍珠夹起脚边的垃圾朝着林狂和杜崇明的方向狠狠丢了过去。
“哐当。”垃圾丢在林狂面前。
林狂眼神不善地抬头，看见不远处手舞足蹈的霍珠。
然后她缓缓扭头，瞳孔里映出了一条白骨组成的巨蛇。
“……没完没了。”林狂五指合拢，手腕一扭。
杜崇明用【操控】配合着林狂的【撕裂】，白骨巨蛇无法动弹，骨头被一点一点撕成了齑粉。
白骨巨蛇空洞的眼洞里燃烧起两簇黑色的火焰。
它无比庞大的身躯微微挣扎了一下。
“不好！”杜崇明脱口而出。
她的反应在老年人里堪称神速，但在变异生物面前还是略逊一筹。
白骨巨蛇发出了嘲笑一样的嘤嘤声，庞大的身躯一扭一缠，紧紧绞住了林狂和杜崇明。
它用依依不舍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姜渊，随后喷出了一团黑焰。
林狂眼前陷入了黑暗，全身像是陷进了无底的沼泽。
绞着她们的巨蛇不见了，垃圾场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地方？”林狂在身下摸到了冰冷的东西。
“黑暗。”杜崇明气息微弱地说，“我们……被它带进入了黑暗之中。”
林狂踩了踩脚下的东西, 问：“这是那条蛇？”
她好像踩在了白骨巨蛇的背脊上，巨蛇张开的翅膀在她们身后拍打，拍起的狂风带着泥土的腥味从她们身旁穿过。
眼前的一切都被黑暗所蒙蔽, 但林狂仍有一种清晰的感受，白骨巨蛇正驮着她们去往某个地方。
“嗯。”杜崇明简短地应了一声。
“你受伤了？”林狂敏感地动了动鼻子，没有闻到血腥味。
杜崇明缓慢地摇了摇头，有些吃力地说：“没有，我在操控它。”
这条白骨巨蛇足足有四十多米长，还有一对巨大的翅膀。
操控这样的庞然大物，杜崇明需要全神贯注。
“厉害，厉害。”林狂由衷地说。
“邦——”蛇头撞倒了什么东西, 整副骨架颤了一下, 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
林狂措不及防，半个身体都被震飞出去。
杜崇明及时用异能把她拉了回来。
“太黑了我看不见。”
林狂深深地吸了口气, 爬到杜崇明旁边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你可以到我身后抱住我, 这样比你拽衣角靠谱一点。”杜崇明建议道。
“哦。”林狂照办。
她圈住了杜崇明的腰，有一种在坐摩托车的感觉。
“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寂静里林狂忍不住又问。
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 眼前看不到东西，她只能凭借着声音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呼吸, 整片区域, 好像只有她们两个活着的生物。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在找地方降落。”杜崇明说，“下面是一直燃烧的火海, 我在找火海的边缘。”
“啊？”林狂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刚刚是晕过去了吗？”
“几分钟吧。”杜崇明甩了甩手，“我也晕过去了，只比你早醒一会儿。”
她醒来的时候，她们俩正在自由落体, 距离下方的火海只有几米的距离。
“进入黑暗时需要穿透一层屏障。”杜崇明解释说，“如果没有做好防备就会被震晕过去。”
杜崇明比林狂醒的早一些，就是因为她在眼前陷入黑暗时及时做出了反应，受到的震荡更轻。
“黑暗……”林狂四处张望，俯身透过白骨巨蛇的骨骼缝隙往下看。
“下面是火海？我怎么看不见。”
“因为这是一种概念上的黑暗。”杜崇明说，“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瞎了。”
林狂：“……”
“你下次可以直接说我们瞎了。”林狂说。
“好的。”杜崇明从善如流。
“我们要飞多久？你是不是要不行了。”林狂问，“我感觉这里很奇怪，消耗的能量恢复得特别慢。”
“不知道。”杜崇明无奈地说，“异管局派到这里的人都死了，所以我对这里也不了解。”
不过她现在能大致猜测到那些异能者死亡的原因。
这片黑暗接壤的部位是一片浩瀚的火海，异能者穿越屏障以后会在黑暗中失去方向，她们要么因为没有飞行的能力被火海烧成一捧灰烬，要么在飞行的过程中能量消耗殆尽，最后还是葬身火海。
“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林狂诧异地说。
杜崇明微微一顿，“可以不用说的这么直接。”
狂风呼啸着从林狂身旁不断穿过，她感受着杜崇明逐渐吃力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双手。
一双暗金色的竖瞳在她脑后睁开。
眼前的黑暗从清晰变得模糊，又从模糊变得清晰。
一层浅淡的轮廓出现在林狂的视野范围中。
下方是不断燃烧着的火海，火焰在崎岖的地面上跳跃，没有一处供人落脚休憩的地方。
火海中竖立着参天大树，树的表面覆盖着蛇鳞一样的纹路，笔直的树干朝着天空生长，在离地几十米的高度分成了三根树杈。
这些树看起来有点像三叉戟，刚刚白骨巨蛇就是撞到了树上。
“我们可以在前面休息一下。”林狂朝着左前方指了指方向，发现杜崇明看不见以后，又举着她的手，往左前方戳了戳。
“嗯？”杜崇明惊诧地开口，“你看得见？”
“是啊。”林狂自然地说，“季如歌的异能在我身上呢。”
“……”杜崇明呼吸一滞，“这是我能听的吗？”
“这有什么不能听的。”林狂问心无愧，“她当时已经要死了啊。”
杜崇明静默片刻，才无声地呼出口气，“你说的对。”
白骨巨蛇朝着林狂指的方向飞了过去，缠绕在树的枝干上，她们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杜崇明盘腿坐在蛇骨上似乎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林狂站在树梢上东张西望。
“看不到火海的边缘，但是西边有一座山。”林狂把看到的信息转述给杜崇明，等她给自己分析。
“什么样的山？”杜崇明慎重地问。
“火焰山。”林狂干巴巴地说。
杜崇明平静地问：“山的体积有多大？大概是什么形状？距离我们有多远，巨蛇飞过去需要多久？山上也有火焰吗？”
“很大，就是山的形状，飞过去要十多分钟，山脚下有火焰，山顶没有。”林狂一一作答。
“你有没有在火海里看到别的生物？”杜崇明问得很仔细。
“没有。”林狂说，“火海里什么都没有。”
杜崇明半是思索半是解释地说：“这片黑暗和‘智慧’接壤，金属块就是通过这条途径运输过去的，还有克什谬权杖……它蕴含着寒冷的力量，恰好可以克制这里的火海……拿走了权杖的人一定是了解了这里的情况才会这么安排的，所以她们有人曾经来过这里，又平安地离开了。”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穿越这片黑暗，找到去往‘智慧’国度的道路，秘密就在这些运输金属块的蛇身上。”杜崇明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如果想要返回垃圾场，也有办法，只不过我们还没有发现。”
林狂打了个哈欠，从树上拽下来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她吹了一下，没有吹出声音。
杜崇明的额头似乎跳了一下。
“你觉得，我们是继续往前，还是掉头回去？”她询问林狂的想法。
“都可以，你决定吧。”林狂无所谓地说。
她所有的脑细胞都在思索另一件大事——她想寄生杜崇明。
理由很简单，也很直接，林狂需要一个稳定的，没那么容易死的寄生对象。
被寄生的对象可以在危机关头补充林狂流失的能量，相比之下，获得异能反而没那么重要，反正寄生以后，林狂同样可以借用到杜崇明的异能，只是略微弱一点罢了。
杜崇明和林狂之前寄生的那些目标不一样。
之前的那些人，要么想着干掉她，要么太脆弱，动不动就要死。
杜崇明就完美多了，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寄生对象。
虽然林傲三令五申不允许她对杜崇明下手……但，林傲现在在睡觉呢……
林狂蠢蠢欲动。
“你不会轻易死掉的，对吧？”林狂搓了搓手，黄绿色的丝藤从她的教袍底下钻出来，无声无息地靠近目标。
杜崇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刚好绕过了眼前的丝藤，她若无其事地说：“是啊，没那么容易死。”
菟丝子追逐着杜崇明的方向，在距离目标五厘米的地方不动了。
林狂皱了下眉，更多的丝藤从教袍下蔓延而出。
“唉……”杜崇明无比复杂地对着林狂叹了口气，“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还以为你能忍一忍呢。”
“你看得见？”林狂惊得原地跳了一下。
“看不见。”杜崇明无奈地说，“但我能感觉到。”
异能【操控】，可以操控物体和生命，她可以通过感知到的操控对象，还原出周围的情况和一举一动。
她只不过不像林狂那样，能看到远方的情况罢了。
“那你刚才还撞树！”林狂怒道。
杜崇明：“……年纪大了有点心眼子怎么了？”
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安静，林狂暗自戒备了几分钟，发现杜崇明只是在不停地叹气。
“你怎么不动手？”林狂按耐不住了。
“我想和聪明一点的那个你沟通。”杜崇明说。
被她操控的白骨巨蛇在树干上爬行，守护在杜崇明的身后，对着林狂张开了长着獠牙的血盆大口。
“不行。”林狂十分警惕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