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用手轻轻在水晶球上掠过，杜崇明眼前浮现出一小片地图。
即使不是完整的地图，也算意外收获，她精神一震。
“这是黑暗中的遗迹啊。”杜崇明的语气听不出半点异常，她仔细地盯着那片地图说道，“这片地方异管局之前安排过好几支队伍过去，不过没有深入就失去联络了。”
“都死了？”赵晴问。
杜崇明点头，“从规则卷轴上来看，都死了，那里很危险，后来异管局就很少再派人过去了。”
赵晴听完，脸上不见忧色，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镜子表面荡漾着水一样的波纹，赵晴伸手从镜子里抓出了两枚白色的羽毛。
她手腕轻轻一抖，白色的羽毛豁然间扩大，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化成了一对展开的翅膀。
白色的羽翅接到了飞毯的两边，巨大的翅膀拍打了一下，周围的一切都被拉成了虚幻的影子，众人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周围的感知也随之切断。
很快，众人的视线恢复了正常，只是眼前所见的场景已经大不相同。
这里的天空十分昏暗，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并不分明，只有一层朦胧的天光从头顶洒下来。
她们的下方没有建筑，而是堆叠着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巨型块状物。
她们以跳跃的方式，直接跨过了大片的空间，抵达了目的地——克什谬权杖所在的区域。
翅膀在空中又轻轻拍了一下，溢散成星星点点的白光消失在空中。
林狂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晴手里的镜子，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下。
只摸到了冷冰冰的镜子表面。
“你在干什么？”赵晴盯着林狂没有掩饰的小动作。
“你这镜子不错。”林狂说，“羽毛也不错……”
空间跳跃的能力就更不用说了，非常好。
这些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属于她。
林狂喉咙上下一滚。
“你好好干活，以后都会有的。”赵晴很理解林狂的贪婪，一边给她画饼一边飞快地收起了自己的宝贝镜子和水晶球。
飞毯往下降落，赵晴先一步跳下了地面，随后放出了吊在下面的两个人。
最后是杜崇明和林狂一起从飞毯上跳了下来。
赵晴收起了飞毯，无形的屏障消失后，一股浓烈的味道涌进了大家的鼻腔。
工业废品刺激的气味，混杂着生物腐烂的气味，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东西，混杂成了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味道。
“呕——”姜渊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赵晴用两团棉花堵住了自己的鼻孔，看姜渊的眼神里不复贪婪，而是微微的嫌弃，“你是怎么混到我们这个队伍里来的。”
“这里好像是一个垃圾场。”杜崇明不动声色地用异能【操控】使自己的身体微微悬浮，和地面保持距离。
“垃圾场？”赵晴问，“垃圾场怎么会在这么远的地方？”
教会的人很少留意同洲市内的运转规则，杜崇明解释道。
“市政从外面采购了一批垃圾分类的机械手臂，它们可以把垃圾精准分类，从中收集出可以回收利用的部分，压缩成这样的大方块。”
“这些方块一部分会进入工厂，通过处理再次投入生产，也有一部分会运出同洲市，在外面卖一个不错的价钱。”
“也就是说，黑山白鸟利用了这个方法，把克什谬权杖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这里。”赵晴脸色难看，“购买这一批垃圾的人是谁？”
杜崇明迟疑了一下，“可能是外面的佣兵团，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另一个国度的采购商。
“是‘智慧’，对吧。”赵晴怒极反笑，“这里已经是靠近黑暗的边缘地区了，运送垃圾的人没办法穿越黑暗，只能把这些东西暂时堆放在这里，等‘智慧’的人过来拿。”
她进一步确信，黑山白鸟的背后就是“智慧”。
杜崇明谨慎地闭上了嘴巴。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赵晴翻手取出水晶球，紫色的光芒填满了水晶球。
几分钟以后，她冷冷地睁开眼。
“还是找不到具体的位置，但是能确认在这一片区域。”
赵晴抬头看着堆积成山的金属块，“分成两组找吧。”
姜渊呆了一下，“这怎么找？”
“我和杜崇明……”赵晴顿了一下，想到杜崇明高达一千二的积分。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杜崇明死在她手里，自己就要背上一千二的负债了，那可是280天假期。
“林傲，你和杜崇明一组。”赵晴改变了主意，“我和姜渊、霍珠一组，没问题吧？”
林狂看了眼杜崇明，又看了眼卤蛋，艰难地点了下头，“好吧。”
卤蛋虽好，终归只是一个B级。
“克什谬权杖上的蓝宝石很有可能被拆下来了，我们把这些金属块撕开，看能不能感受到内部的能量波动。”赵晴说，“那么大颗的宝石，它的能量波动没那么好藏。”
林狂无所谓地点了下头。
杜崇明对着铺天盖地的金属块扯了扯嘴角……好笨的方法。
“我觉得，藏在垃圾堆里的可能性非常低……”杜崇明刚尝试着提出意见。
“哐当。”一声巨响。
林狂举着比她还高的金属块，用异能把它直接撕成了一堆金属“烟花”。
“好玩。”林狂眼睛亮了亮。
“哐当哐当哐当。”一块又一块的金属块像炸弹一样炸开，碎屑垃圾到处乱飞。
“你看看别人的效率。”赵晴面无表情地拿掉炸到她头上的金属垃圾。
频繁的爆炸使地面剧烈颤动，一颗巨头缓缓从垃圾堆的后方抬了起来。
“嘶嘶。”
林狂听到了奇异的声音, 随即感觉到身体在发冷，阴寒的风吹过她的后脑，难闻的垃圾堆味里多出了一丝极致的腥臭。
她的影子正被一寸寸靠近的黑影覆盖。
林狂唰然回头, 和突然冒出来的变异生物对视。
这是一条长着三角脑袋、邪异竖瞳的巨蛇。
它身宽三米，全身覆盖着银白色的黏腻鳞片，口中不断地吞吐着猩红的芯子。
见到林狂回头，它左右一扭盘绕到了垃圾山上，对着林狂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闪着幽蓝色微光的弯曲尖牙。
“哧——”巨蛇仰头长嘶，发出令人疯狂的声音。
凭空刮起的飓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林狂的身体表面，巨臭无比的口水沾了她满身。
“……”林狂抹了把脸, 张开了五指, 黏腻的口水随着她的动作拉出了丝线。
“咿，你在找死。”她打了个响指。
异能【撕裂】。
异能【燃烧】。
异能【失温】。
巨蛇盘绕着的垃圾山轰然一声被人全部撕裂, 压缩的金属块炸开, 巨大的作用力把这条身宽三米、小山一样的巨蛇炸上了天。
橘黄色的火焰附着在它的鳞片上燃烧，冰冷的血液在它的体内涌动, 巨蛇在半空中疯狂扭动，庞大的身躯尚未落地。
“啪啪啪——”
下方的压缩金属块一个接一个炸开, 没有丝毫间断的空隙。
巨蛇的哀嚎声震得地面不停颤动, 震得金属块互相碰撞，震得姜渊七窍流血。
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的赵晴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两团棉花, 堵住了自己快要被爆炸声震聋的耳朵。
“啪——”最后一个响指, 巨蛇周围的金属块全部被撕成了金属碎屑，银色铜色的金属垃圾雪花一样堆满在地上。
爆炸暂歇，半个身体烧得漆黑的巨蛇轰然砸到地上，震出椭圆形的冲击波。
“洗洗。”赵晴飘到了林狂身边, 大拇指和中指一捏，从空中拉出了一条清澈的水线。
林狂半闭着眼睛，任由微凉的清水冲刷自己的身体，她搓了搓手上滑溜溜的粘液。
“它死了吗？”七窍流血的姜渊在霍珠背后探头探脑。
就在此时，僵直的巨蛇突然往金属碎屑下一钻，扭动着尾巴嗖嗖绕过了一直对自己狂轰滥炸的林狂，直奔姜渊。
“！”姜渊瞳孔放大，当机立断拔腿狂奔。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妈妈——”她放声尖叫。
周围没有被林狂炸开的金属块堆在一起，露出中间不到半米的缝隙，姜渊慌不择路地钻了进去。
巨蛇毫不犹豫地顶着大头往里撞，猩红的芯子伸进缝隙，几乎怼到了姜渊脸上。
“啊啊啊啊啊——”姜渊一边恐惧地嚎叫，一边从金属垃圾块上扣下来一把坏掉的剪刀。
巨蛇正要往前再咕蛹一下，动作却突然一僵，充满灵性的邪异竖瞳里闪过一丝茫然的光。
“唰——”硕大的蛇头在姜渊眼中飞速倒退。
只见林狂两只手勉强地抱住了巨蛇相对较细的尾巴，手指用力地抠住上面的鳞片。
和庞大的巨蛇相比，她看起像一枚不起眼的钉子。
但这枚钉子，死死地钉住了它。
“哈。”林狂骤然发力，巨蛇体内的骨头从尾部向上一寸寸裂开，她拖拽着巨蛇的尾巴，以自己为中心，把它往旁边暴力地一甩。
“邦邦邦邦邦。”堆叠在一起的金属块被蛇抽飞了出去，巨蛇来不及收回的芯子软哒哒垂在外面，邪异的竖瞳无力地合上。
林狂没有善罢甘休，她的十指指甲都因为过于用力而裂开，她只是甩了甩血珠，重新攥住了巨蛇银白色的鳞片。
“我要把你烤成臭蛇干。”林狂全身爆出一层火焰，她在巨蛇的身体上狂奔，把火焰传遍它全身。
空气里弥漫出一股烤蛇肉的香气。
“她一直这么有活力吗？”观战的赵晴问。
杜崇明嘴唇动了动，“我和她也不是很熟。”
担心被点燃的霍珠沉默着往后退了几米，又往后退了几米。
直到她踩到了某个软软的、冰冷的东西。
霍珠缓缓抬头，和冒出来的蛇群对视。
“？%……#？%”她烧灼的喉咙里冒出一串没人听得懂的话。
堆叠的垃圾山，从各个角落里爬出了数不清的蛇。
有的只有手指粗细，有的碗口粗，它们表面覆盖着银白色的鳞片，在地面和金属块上蠕动。
林狂身前的巨蛇嘭的一下炸开，冒着黑气的碎肉、腥臭的蛇血、莹白色的碎骨被恐怖的风浪拍到了垃圾山的每一个角落。
离巨蛇最近的林狂措不及防，带着一身黑黑红红的东西，倒飞了出去。
“糟了。”杜崇明说着，对飞出去的林狂张开了手。
异能【操控】。
林狂在空中飞翔的身体温柔地一顿，身体表面的脏东西被看不见的力量剥离。
“回。”杜崇明一握手。
林狂、姜渊、霍珠同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回了杜崇明身边。
垃圾场里爬出来的蛇越来越多了，不再局限于银白色。
它们飞快地张嘴吞食着巨蛇的血肉，腹部隆起，身体诡异地生长，转瞬间从小蛇长成了大蛇，身上的鳞片开始泛出金属的冷光。
最要命的是，死死盯住姜渊的大蛇，有朝着巨蛇发展的趋势。
它们的身体无限制地生长。
“这个垃圾场有问题。”杜崇明皱着眉说，“整个区域都被污染了，要速战速决，不能拖延。”
“我没有范围性杀伤异能。”赵晴凝重地说，她看向林狂。
杀疯了眼的林狂正在原地不停地狂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着。
杜崇明头痛地扶额，不得不看向霍珠。
霍珠伸出自己只剩一半的左手，又摘下帽子，露出自己融化的脑壳。
最后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从背包里拿出纸笔：
蛇太多了。
垃圾场里的蛇不仅多，它的范围还非常广。
霍珠的烛光照射范围越大，她自身燃烧的越快，以现在的情况，她整个人烧完蛇也不会死光。
“我们为什么不跑呢？”姜渊强忍崩溃，作为在场唯一的B级，她提议道，“我们可以坐飞毯离开这里，蛇又不会飞……”
她话音刚落。
“唰唰唰。”
大蛇的背后突出了一块肉瘤，随后肉瘤炸开，一对翅膀从里面展开。
“……”
“少说两句吧，你的异能缺陷太厉害了。”杜崇明额头血管跳了一下，她当即用异能操控姜渊的嘴巴，不让她再说话了。
这时，长着翅膀的大蛇停止了进食，它用邪异的竖瞳盯住了姜渊。
随后它对着天空发出了人类无法听到的嘶吼。
周围的蛇群一齐停下了进食，一双双眼睛，从各个角落盯住了姜渊。
姜渊：“……”
异管局到底为什么派她来！这不是有病这是什么！
她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裹了起来，然后身体被托高，在半空中开始盘旋。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裹住自己的是赵晴的飞毯。
赵晴活动了一下手腕，从袖子里拿出有空间力量的镜子。
“这里的蛇，我要把它们都杀了。”她说，“这些都是‘智慧’的搬运工。”
杜崇明顿了两秒，立刻明白了赵晴的意思。
这里堆积的金属块都要搬到另一个地方，而异能者穿越黑暗困难重重，显然不可能是她们。
那就只有这些离奇的蛇群了。
赵晴平静地从镜子里掏出了三把巨大的锤子。
她、林傲、杜崇明，一人一把一个方向。
“点火。”赵晴对霍珠说。
霍珠的左手开始燃烧，一圈温暖的烛光以她为中心散开。
在半空中不停盘旋的姜渊身后已经跟了一大群游动的、飞行的蛇，赵晴操控着飞毯把姜渊拽到了身旁。
游动的蛇群义无反顾地追了过来，它们盲目地靠近，被烛光笼罩的身体开始飞快地消融，没来得及进入烛光范围的漏网之蛇在边缘徘徊。
“嘭。”赵晴拿着锤子，一锤一个把它们统统锤扁，然后从半空捏出一条水线熄灭了霍珠的火焰。
“学会了吗？”赵晴举着滴血的锤子问。
林狂已经举着锤子冲进了蛇群。
“……”杜崇明无语地把她重新拽回来，“巨蛇的蛇血里有狂热的力量，林傲的意识和这些蛇一样被影响了。”
赵晴一边操控着飞毯到处乱飞，不断吸引着垃圾场里所有蛇的注意力，把它们集中起来。一边深吸一口气，对林狂说：“醒来！”
精神系异能【窥视】的另一种用法。
窥视到异能者不稳定的精神波动，并通过窥视到的问题，暂时屏蔽其精神问题。
林狂的精神疾病一扫而空。
沉睡的林傲被迫上线。
林傲一睁眼，就险些被眼前的场景刺激得晕过去。
她最怕蛇了。
“握紧你手里的锤子。”目睹了刚才的战斗，赵晴对林傲充满信任，“开始战斗！”
被飞毯裹着的姜渊带着蛇群浩浩荡荡地飞了过来，霍珠点燃自己的左手手臂，赵晴把教袍的袖子卷到肩膀上，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
六十多岁的杜崇明用异能【操控】举起了硕大的锤子。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
而刚刚贡献了本场最大战斗力的林傲，一遍又一遍地按着手腕上的电击手环。
林狂，醒醒啊林狂！
强电流噼里啪啦地传遍全身，蛇群越来越近，林傲清晰地看到了它们冷漠邪异的竖瞳，冰冷的鳞片，不断吞吐的芯子。
但，面对蛇群的恐怖，远比不上此刻她内心的恐惧。
林狂从她体内消失了。
林傲早就习惯了和林狂待在同一具身体里。
过去无论发生什么, 即使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们也没有分开过。
冷汗从额头滑落，打湿了睫毛, 又滑进眼眶。
林傲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如果林狂就这么消失了怎么办？她有些茫然地攥紧了手里的锤子，感觉自己被浸在冰冷的海水中，无法再理智地思考下去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赵晴在一旁吼道，“这种时候不允许划水啊。”
林傲抬头去看她，只能凭借着本能去做判断。
精神系的异能……治好了她的病……那是不是说明只要杀了赵晴……得到她的异能，林狂就能重新出现了？
“你是不是……”赵晴边捶边扭头，话说到一半突然中断，剩下来的半句留在了她的喉咙里。
只见站在她身后的林傲面目扭曲, 双眼爬满红血丝, 朝着她的方向高高举起了锤子。
“有病啊。”赵晴愣了一下，狐疑地开口, “难道刚才没给你治好？”
她眼中凝聚出淡紫色的光芒, 正要再次屏蔽林傲的精神异常。
“嘭——”
林傲手里的锤子抡出去，把一条长出了翅膀的大蛇砸成了蛇饼。
赵晴看了眼似乎恢复正常的林傲, 眼里的紫光淡了下去。
精神系异能的损耗很大，能不用还是不用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