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箬笑着回应,手往离间的方向指:“姐,里头来。”
外头顾客人来人往,谈续租的事显然不太合适。
马春禾跟着孟箬进了里间。
两人一落座,孟箬便问道:“姐,你今天过来是说续租的事吧。”
马春禾笑着点头。
“续租没问题,”孟箬沉吟片刻,方继续道,“姐,咱能不能先续租半年。”
之前她听张记面包老板说过,这边的店租是一年一签,然后店租按季度交付。
一听这话,马春禾脸上的笑容立即收了收。
“小孟老板,你这是有什么难处?”马春禾问。
“是有点难处,”孟箬垂了下眸,道,“具体的不太方便说。”
游彻那边已经明确要辞职了,她自然也没必要跟房东签太久的合同。
马春禾听孟箬是有难处,便爽快答应:“可以,先续半年就续半年吧,其实签半年还是签一年,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是跑一趟和跑两趟的事。”
孟箬还以为房东会跟她来回周旋一会儿,没想到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她连忙感谢道:“那谢谢姐了。”
“小事。”马春禾爽快道。
“姐,面包你喜欢吃吗?我等会儿给你拿两个。”孟箬笑着道。
房东好歹算是给她行了个方便,光是口头上的感谢肯定是不够的,至少也得有点行动吧。
听孟箬要送她面包马春禾也没推辞,笑着点头:“那再好不过啦,都说小孟老板你这边的面包好吃,我一直都想尝尝呢。”
只是孟箬这边的面包卖得贵,她呢又一向节俭,就忍住嘴馋没买。现在孟箬说要送,她当然求之不得。
等两人签完合同,孟箬付清一个季度的店租后,她又从玻璃橱柜里拿了一袋吐司面包和一盒子肉松小贝送给房东。
房东提着面包一脸开心地离开,孟箬这边也算是了却了一件事。
傍晚,游彻和曹展飞一下班,就骑车来到彭建新家附近,找了个角落蹲守。
两人等到太阳下山,天彻底黑下来,才等来赵传宗,而彭建新还没下班。
许是怕自己会错过彭建新,赵传宗直接站在一楼楼梯口守株待兔。
站在这守着,只要彭书记回家,他肯定能碰见。
几人又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了骑车下班回家的彭建新。
赵传宗远远看见彭建新,立马迎了上去。
彭建新将自行车停到车棚,掏出锁链锁车。
赵传宗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压低声音跟他打招呼:“彭书记,彭书记。”
游彻和曹展飞两人蹲在角落,就离他们不远,恰好能听清两人说话。
两人蹲在死角,加上现在天又黑了,所以无论是彭建新还是赵传宗都没发现他们。
彭建新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向赵传宗,待他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线看清赵传宗的脸后,却一时想不起面前的人是谁。
“你是……”彭建新问。
“彭书记你不记得我啦,我是赵传宗啊,”赵传宗指着自己的脸,笑着说,“北丰电视机厂的厂长。”
彭建新一听他说他叫赵传宗,却还是没印象,但又一听“北丰电视机厂”,才想起来他是谁。
彭建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他是谁。
“你找我有事?”他问。
赵传宗有些难为情道:“彭书记,我过来找您,就是想问问我们电视机厂和三厂合并的事,还有没有希望了。”
彭建新一听他提起合并的事,立即紧张起来。
“小点儿声。”彭建新呵斥道。
说完,他还不安地朝前后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后才松了一口气道:“这件事,跟我进屋说。”
“好好好。”赵传宗连连点头。
待两人离开一会儿后,曹展飞忍不住出声:“赵传宗一说起合并的事,彭建新就那么紧张,这里头肯定有事吧。”
游彻认同地点头:“而且你发现没,赵传宗一开始上前跟彭建新打招呼,表现得很紧张。”
曹展飞颔首。
“难道这十八个厂和电器三厂合并的事里头还有点猫腻?”他问。
游彻接话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怕是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曹展飞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又问:“北丰电视机厂在那十八个名单里面吗?”
游彻看向他,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在。”
曹展飞就更疑惑了:“不在,那赵传宗来找彭建新干嘛,他总不会是想要加入到合并名单里面去吧。”
“可是合并的名单已经确认了啊,”他说,“难不成彭建新还有那个能力增加或替换?”
反正不管是以上哪种情况,都代表彭建新准备搞事,而他一旦搞事,他们就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
“对了,你有调查北丰电视机厂的经营状况吗?”曹展飞问。
游彻点头:“查了,你昨天跟我说完,我就查了。”
“濒临亏损状态。”他道。
曹展飞听后一脸吃惊,但随即又觉得合理,发出一声冷笑。
彭建新递上去的那十八个小厂子不都是已经亏损或濒临亏损的状态么,也正因为搞合并可以直接拯救这些濒临倒闭的小厂子,上头批复文件才会批复得这么快。
彭建新想和三厂上一任书记程志礼一样,在短时间内做出政绩,以获得升迁的机会,于是搞了这么一出。
要是这难题是彭建新自己给自己出的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出难题,游彻来解决。
活儿是游彻干的,升迁机会却是他的,凭什么啊?
他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气,更何况是当局者的游彻。
这也难怪游彻那天会和彭建新吵起来,要是换作他,他不跟彭建新打起来都算好的。
“十几个亏损或濒临亏损的厂子,他怎么就知道你一定能救起来,”曹展飞边冷笑边摇头,“他就不怕这么做把三厂也搞垮?”
“一个厂子而已,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块升迁的跳板。”游彻话语中透着几分冷意。
曹展飞无奈叹一口气,他看了眼漆黑的楼梯口,低声自言自语:“这么久还没出来。”
“我们就这样一直在外面等?”他问。
“再等等。”游彻道。
于是,两人又等了十几分钟,赵传宗从楼梯口出来。
从彭建新家出来的赵传宗,整个人看着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
赵传宗有些浑浑噩噩地下楼,然后找到停在墙边的自行车,骑上车走了。
过了一会儿,曹展飞和游彻从黑暗中走出来。
“这是没谈拢?”曹展飞说道。
见游彻不接他的话,曹展飞忍不住问道:“赵传宗找彭建新这事你怎么看?”
虽然他大多数时间都保持沉默,但曹展飞觉得他肯定有点想法。
“不好说,”游彻道,“我觉得要想了解清楚,还是要找一趟赵传宗。”
“你前天送他回家,还记得他家地址吧。”他转头问。
曹展飞答:“记得。”
游彻:“明天下班陪我一起去趟赵传宗家里。”
“不现在去?”曹展飞问。
“过去之前,有件事我还要调查清楚。”游彻说。
为他后面的谈判提供筹码。
翌日傍晚,两人一下班就骑着自行车来到赵传宗的家。
曹展飞上前敲门,里头的赵传宗一开门,他便笑着打招呼:“赵厂长,您的腰好些了吗?”
赵传宗愣神了一瞬,方反应过来。
“是小曹啊,快快快,快进来。”
说罢,赵传宗连忙拽了一下手边的拉线开关,原本昏暗的屋内顿时亮堂起来。
这时,赵传宗才看清跟在曹展飞旁边的青年男人,竟然是电器三厂的厂长。
曹展飞一个普通电器厂职工他不认识,但游彻这个三厂厂长他还是认识的。
方才楼梯处光线不好,屋内也没开灯,他只知道曹展飞旁边站着一个人,并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三厂厂长。
“您是游厂长?”赵传宗看向游彻,神情有些激动道。
“你认识我?”游彻眼中透出几分意外。
“您的事迹我可是听了不少,仅用半年时间就还掉了电器三厂一百多万的债务,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赵传宗一脸激动地握住游彻的手,说道。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觉得三厂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想要迫切和三厂合并。不为别的,就为三厂有游彻在。
此时,曹展飞瞅了游彻一眼,那表情好像在说:他很敬佩你,是个机会。
招呼游彻和曹展飞坐下后,赵传宗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游厂长,你们今天来我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赵传宗手握茶杯问道。
“我们今天过来,是想和你谈谈合并的事。”游彻抢先开口道。
一旁的曹展飞闻言侧目看向游彻,见游彻一脸平静淡定,不由在心里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话说得妙啊,就看赵传宗这边上不上钩了。
赵传宗一听,顿时激动起来:“是彭书记同意我们几个厂子一起并到三厂了吗?”
“几个?”这时,曹展飞疑惑发声。
游彻也听出一点端倪,是几个厂子,不是单单北丰电视机厂。
一听这话,赵传宗也有几分惊讶。
随后,他点点头,道:“是啊,我们几个厂子是一起的,这彭书记应该是知道的,我只是作为几个厂子的代表。”
“都有哪几个厂子?”游彻这时问道。
赵传宗:“丰州电扇厂,丰州压缩机厂,丰州有线电厂,再加上北丰电视机厂,一共四个厂子。”
“除了北丰电视机厂算得上是中型厂子,其他的电扇厂、压缩机厂和有线电厂都是小型厂子,”他补充道,“所以大家选举我来做这个代表。”
游彻点点头,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所以你们这四个厂子的厂长在听说合并的事后,也想加入进去,于是选举你做代表和彭建新谈判?”曹展飞问。
显然这件事赵传宗和彭建新并没有谈拢,不然昨晚他也不会灰头土脸地从彭建新家里出来。
既然没谈拢那他们岂不是抓不到彭建新的把柄了?那这事就不好办了,曹展飞发愁地想。
赵传宗一听,皱眉疑惑道:“不是的,是……”
他刚想把解释的话说出口,突然意识到什么,及时收住了嘴。
“不是彭书记让你们过来的?”赵传宗戒备道。
如果是彭书记让他们过来和他谈合并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
“我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彭建新。”游彻一脸平静道。
是了,游彻从始至终没提过彭书记,他只是说了一句“谈合并的事”。但因为游彻这个厂长身份,合并的事现在又是他在执行,因此,他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彭书记让他们过来的。
于是乎,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他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显然,从一开始,游彻那句“谈合并的事”,只是为了套他的话。
“既然不是彭书记让你们来的,那你们和我谈什么合并的事?”赵传宗收敛了脸上的热情,质问道。
“赵厂长,你不用紧张,”游彻面色平静语气平淡,“因为你现在才紧张也晚了,你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了,我这边也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赵传宗:……
曹展飞:……
他皱眉看向身旁的游彻,不知为何,他有种错觉,游彻说的“事情前因后果”和他猜想的“前因后果”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他推测的前因后果是,这四个厂长在知道合并的事后,因为他们厂子同样经营困难,就也想着和三厂合并,于是找上了彭建新。
如果彭建新同意这事的话,必然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那他使的非常手段,便会成为他们捏在手上的把柄。
但现在是彭建新没同意,他们也就谈不上抓他把柄。
可看游彻的神情,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你们这四个厂是不是没竞争过名单上的十八个厂?”游彻缓缓开口,“至于竞争手段,大概是贿赂?”
听到“贿赂”这两个字,曹展飞和赵传宗皆是惊得瞪大了双眼。
“换句话说,你们四个厂给彭建新的好处不如名单上十八个厂给的多,于是你们被刷下来了。”
“而彭建新呢收了好处不办事,你们不甘心,就派你作为代表继续找彭建新谈判。”
“我猜得对吗?”游彻目光紧盯着他,问。
旁边的曹展飞听完,一整个大震惊。
竟然是这样,和他之前推测的完全不一样。
彭建新收受十八家厂子的贿赂,不,应该是二十二家,剩下好处没给够的四家厂子被他给刷下来了。
但这好处,彭建新还是给吞了。
也正因如此,才会有今天的事。
彭建新那头收了十八家厂子给的好处,转头又将这个烂摊子丢给游彻处理。
要是游彻处理得好了,成功挽救了这十八个厂子,那这傲人的政绩又落到了彭建新的头上,彭建新就获得了升迁的机会。
他还真是个人精啊,两头的好处都给占尽了。
曹展飞越想越气,当初彭建新搞这个“合并”的事,还在会议大厅主席台上慷慨激昂地说什么要把三厂打造成江省最大电器集团,力求做出划时代的龙头企业。
结果呢,这些不过是掩盖他受贿的噱头。
回想起当初彭建新站在主席台上激情澎湃的讲话,他都觉得可笑,冠冕堂皇的话说多了彭建新自己都差点信了吧。
坐在游彻对面的赵传宗,比曹展飞更震惊。
他震惊的点在于游彻竟然仅凭他几句只言片语,就把事情的全貌拼凑得差不多了。
“昨晚你去彭建新家找他,合并的事你们没谈拢吧?”游彻问。
赵传宗一听,脸色又是一变:“你们跟踪我?”
“说什么跟踪,我们有那么猥琐吗,”曹展飞一脸不赞同道,“我们那是守株待兔,直接在彭建新家旁边蹲的你。”
赵传宗:……
于是乎,曹展飞又将他和游彻怎么蹲的他,以及为什么蹲的他告诉了赵传宗。
赵传宗一脸戒备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曹展飞下意识看向游彻,说实话,他也猜不出游彻想干嘛。
游彻没回答赵传宗的问题,而是反问:“赵厂长,你和其余三位厂长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赵传宗怔了一下,既然游彻什么都知道,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就这么算了。”
“再说,彭书记已经把之前收的好处都还给了我们。”
曹展飞一脸惊讶:“他把好处都还给你们了?”
稀奇,吃进去的东西彭建新竟然舍得再吐出来。
赵传宗点点头:“昨天晚上我到家后,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彭建新突然过来,手上提着我们四个厂凑的钱和东西。”
“他大概是怕我再去找他,多生事端,就把东西还我了,”赵传宗说,“还完东西和钱后,彭建新还警告了我一句,让我不要再去找他。”
等赵传宗说完,游彻这时开口:“你就没想过举报?”
“举报?”赵传宗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即吓得瞪大双眼。
“举报彭建新受贿吗?”
游彻看着他,没说话,算是默认。
曹展飞听到“举报”这两个字时,也是一扬眉,侧面看向游彻。
别看他平时闷不吭声的,把他惹毛了他直接就给你引爆个炸弹啊。
赵传宗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他说:“彭建新是受贿,那我就是行贿。”
“他不是把东西都还给你们了?”游彻说。
赵传宗被这话怼得一噎,他点点头:“是,他是还回来了,那他反而不构成受贿,我却依旧构成行贿。”
“他又不止收了你们的好处。”游彻语气淡淡道。
赵传宗又是一顿,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确实,彭建新还收了另外十八家厂子的好处,而且远比他们给的多,不然他们也不会被刷下来。
“他收你们东西,”游彻继续道,“对你们做出的承诺也只是口头承诺吧?”
“那是自然,这种事谁敢留下纸质证据,那不是找死。”赵传宗道。
游彻:“所以无论是行贿还是受贿最直接的证据都是给的钱和物品,现在这个证据没了,你们大可以联名举报他。”
而且,彭建新混迹官场多年,这回绝不是他第一次受贿。只要他被调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之前那些旧账也会被翻出来。
这些加起来,足够他蹲几年的了。
旁边的曹展飞听着这越来越刺激的对话,眼中兴奋地冒出光来。
我的天,没看出来啊,一直以为游彻是个为人正直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他也能干出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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