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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他思春(岁无鱼)


有月光,有灯光,故而,她将那道人影看得真切。
清澈的水流顺着他的喉结,流过肩颈,流过胸膛,流过每一块精壮紧实的肌肉,他和那些话本子上那些细细长长的白面书生一点儿都不一样,身子硬梆梆的,不太好拧,也不太好咬,可是抱起来很舒服,全然不用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她不禁开始犹豫,到底是他这样的好,还是书上白白瘦瘦的好。
许是因着水雾太浓,这才熏得她面上染了绯红。
待洗完后,她坐在竹床上,向前伸着两只手,掌心破了些皮,见了血,这便算是重伤了,得要仔细敷上药,好生包扎上才行。但穷乡僻壤里没有大夫,是以,此事仍需寇骞代劳。
他翻了件暗色的衣袍套在身上,肩颈处还能瞧见些未干透的水珠,随手扯了条小马扎在她面前坐下,将新鲜的山藿香叶捣碎碾出汁,而后用左手托着她的手,右手取软布蘸上汁水,小心地涂抹到她那拢共加起来也不到一寸长的伤口上,一边涂,还要一边吹气,最后再大张旗鼓地用纱布缠上数圈,于手背上系上结,这才算完。
只是手上处理完了,还有脚踝和膝盖。
他把剩余的叶片一并放进石臼里捣烂,这才起身,“剩下的,你自己来?”
他转身欲走,却被一只罗袜勾缠住了小腿,不用想,是小祖宗。
“不行!”崔竹喧蹙着眉,将那双手再摊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红,但并不影响她颐指气使地吩咐他,“我的手疼,动不了,你来!”
这不合礼数,饶他是一个罔顾朝廷法度、为非作歹的水匪,心头也不免冒出这句话,他思忖着当用个什么借口拒绝,可不过几个呼吸间,她已然等得不耐烦了,不高兴地喊他:“寇骞,我脚疼,你快点!”
……算了,反正也传扬不出去。
寇骞重新坐回小马扎上,让她的右脚踩在自己膝上,而后低眉,褪下罗袜,将衣料一点点卷起,露出一整条小腿。
她很白,白得像雪,像玉,是故,那点青紫和红肿便显得格外碍眼。
膝盖上的伤是最重的,创面足有两个指节那么长,边缘处是向外翻卷的皮,因着血,也被染至通红,和肉混得难以辨清。
软布刚覆上去,便听见了她细微的吸气声,他只得将动作放轻些,再放轻些,生怕花了一个晚上才哄好的人,又因他的笨手笨脚被惹哭了。所幸,还算顺利,顺利地包扎完,顺利地让小祖宗躺下,顺利地给她盖上被子。
只是临了要走时,便不顺利了。
崔竹喧急急地叫住他,“你去哪?”
寇骞解释道:“隔壁屋,之后某也在这里住,不会再放人闯进来的。”
她这才稍稍放心地躺下去,只是嘴上不饶人,习惯性地刺了一句,“你怎么不干脆贴身护卫我,还能多领一份护卫的月钱。”
寇骞默了下,推门出去。
又这样,讨厌鬼!
明知他没做错什么,可她还是无端生出几分恼意,一会儿把被褥蒙过头顶,一会儿重重地翻身,扰得床架嘎吱作响,一会儿又觉得脑后的枕头没生对形状,被她抓起来,严刑拷打,搓扁揉圆。
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动不动就不搭理人!
枕头经由了她的百般折磨,最后连容身之地也要被剥夺,崔竹喧烦闷至极,恶狠狠地把枕头砸出去,孰料这时,门开了。
没砸中门框,倒是直接砸中了活人。
寇骞一手抱着卷起的竹席,一手拎着突然袭来的“暗器”,好笑道:“这枕头又是怎么招惹你了?”
崔竹喧冷哼一声:“我今日不想睡枕头罢了,有什么稀奇的?”
“行,你不睡,那某睡。”
门被再度合上,可寇骞却在房里。
他紧挨着门边将竹席铺开,枕头往上一扔,就大剌剌地躺了下去,一点儿不讲究,全然是副泥腿子做派。
崔竹喧盯了他半晌,也没等来他出声,到底忍不住质问道:“你干什么在这睡?”
那人懒散地回答:“哦,多挣一份护卫的月钱。”
呵,掉进钱眼里的泥腿子!
崔竹喧这般腹诽着,烦闷的心绪竟消了大半,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等她回去,可以多分些金银给他,总归,她最不缺的便是钱财。
“寇骞,天晴了,我是不是可以渡河了?”
“不可以。”
“你不是说,等汛期过了便送我走的吗?你说话不算话!”
寇骞睁开眼,望着粗陋的房梁发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可想过渡河之后该如何?”
崔竹喧奇怪地看过来,“我乃是崔氏贵女,只需往崔氏名下的铺子说一声,掌柜的自然要准备银钱、人马送我回去,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有道理,那你如何证明你是崔氏贵女?”
崔竹喧被问住了,犹疑一瞬,“我知晓许多崔氏的事,能对答如流,应当能够取信于人。”
“你知晓,不代表距虞阳千里之遥的一个普通掌柜也知晓,他只会以为崔家的女公子还在虞阳喝茶赏花呢,你贸贸然上门,你觉得是被当成骗子拿扫帚赶出去的几率大,还是被捂了嘴卖出去的几率大?”
“那,那我带着鞋子去,那鞋上的纹样,是专为我一人画的。”
“怎么?你那鞋子穿出来前,还给崔氏上上下下的人都瞧了一遍不成?”寇骞转头看向她,“况且,不说镇上,就是整个汾桡县也没有崔氏的旗子,就算那掌柜会听你的使唤,你至少也要到郡城才能寻到铺子,从县到郡,得行七八日……”
他停顿一下,又道:“你除了一身衣裳,一根金簪,再没有任何东西,一无公验、二无手实,你往郡城门口一过,便要被兵丁抓走,行人无过所私度者,处一年徒刑。”
崔竹喧面色一白,强撑着开口:“我可是出身虞阳崔氏,他们岂敢?”
“可他们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听过崔氏的大名的,天底下多的是人连三公和九卿,哪个是哪个都分不清,知晓头顶上有个皇帝压着,已然算不错了。”
她想到了今日的那个酒鬼,不也是不买她的帐吗?丝毫不惧她虞阳崔氏乃是百年的世家大族,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威慑力倒不如睡在地板上的那个小贼。
她以往从未想过这些,只以为最大的阻碍是连绵不断的雨,只要雨停了,渡过河,一切便顺顺遂遂,水到渠成,哪知道,渡河只是其中最开始、最简单的一步。
“那、那郡守总是知道的,我若见到郡守……”
“你见不到,”崔竹喧的假设刚起了个头,便被打断了,她气恼地瞪过去,撞上了一双晦暗的眸子,没了往日哄着她时带着的隐隐约约的笑意,他的声音实在是冷硬得不近人情,“你能见到的只有城门口的兵卒,运气好些,或许能在被压着走时,远远望上一眼掌管刑狱的小主簿,但多半是不行。”
“你应当知道的,你生得极好看,任谁见了,都会喜欢,”寇骞索性坐起身,背靠着门板,曲起一条腿,胳膊搭在上面,而后支起一个脑袋,用少有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目光看着她,像是蛰伏的、伺机而动的野兽,叫人汗毛倒竖,“你熬不到进劳役的队伍,你会被冠上逃奴、逃婢的名头,送到一个、或是许多个需要被讨好的人面前。”
“他们当中,或许有能认出你的人,可若走到那一步,他们只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甚至于,觉得你是一个不同于其它的、更稀有的玩物。”
“你,无耻!”
崔竹喧又羞又恼,自耳根处升腾的热意蔓延至整张脸,恶狠狠地瞪向他,可后者丝毫没有被惊吓到的模样,甚至有闲心去想,怎么会有这么不谙世事的姑娘,不识人间苦,不见目下尘。
“放心,为了那笔不菲的酬金,某也会想办法送你平安回去的,”寇骞安慰道,而后转了话题,问起了她的来历,“如你这般出身,怎么会坠河?”
“还不是那个讨厌的蓝氏!”崔竹喧蹙着眉,到底忍着没有添油加醋地将蓝氏从祖上十八代开始数落一遍,只是简略地提了几个要点,“蓝氏想哄我去嫁给一个瞎子,被我发现了,我便把婚退了,想着出来相看点合意的郎君,谁知道半路遭了暴雨,从船上掉下来了。”
寇骞微微低眉,“所以,有看上眼的么?”
“哪有那么容易?”她抱怨道,“我的上个未婚夫可是蓝氏的公子,出身名门,素有才名,还生了一副风度翩翩的好相貌,性子也温顺,我挑遍了整个虞阳,连有他七八分好的郎君都见不着一个,尽是些歪瓜裂枣。”
“……听起来,你很中意那位蓝公子?”
“自然,若不是他突然生了眼疾,今年十月就该同我拜堂了。”
话罢,竹席上的人忽而闭上眼,面朝着门板躺下,崔竹喧不明所以,只是不满他这头突然没了声响,“寇骞,你怎么不说话呀?”
他敷衍地答道:“困了,睡觉。”
“不许睡,我还没说完呢!你要认真听!”
但他动作夸张地捂住了耳朵,摆明了要跟她对着干,崔竹喧向他飞了一个眼刀,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地翻过身,面朝着墙。
呸,讨厌鬼!
她才不稀罕跟他说话!
一夜无梦,许是因着一夜未眠。
在天边的第一抹熹光透过门缝时,寇骞便睁开了眼,与其说是被这光亮搅扰,还不如说,是他早早便盼着这光来,好有借口,名正言顺地离开。
他轻手轻脚地把竹席卷起立在墙角,枕头也委委屈屈地挤在那,他瞟过去一眼,小祖宗还在睡着,因昨日使性子把枕头丢了,眼下只好将被角团在一块儿,侧着身子枕在脑下,胳膊在外,腿也在外,得亏是夏日,不然非得染上风寒不可。
他眸中划过一点笑意,下意识往床榻边走了几步,只是指尖刚触及被褥的边缘,便猛地缩回了手,如梦初醒般匆忙离开。
应是近日事务繁多,才累得这般浑浑噩噩,他想。
寇骞舀了瓢凉水泼脸,这才寻回了些理智,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混在水里,一并倒掉。
比起那些没来由的心烦意乱,还是给小祖宗做早饭更重要些,只是昨日折腾到深夜,如今天光大亮,也没听见屋里有动静,料是她还睡着。把鱼片粥重新放回锅里温着,他便把昨日那身脏衣服翻出来,扔进木盆,坐在后院里浆洗。
要不说杀人麻烦呢?沾了血的衣裳洗起来都要比寻常衣物要多耗些时间。
凝结的血迹被清澈的井水浸润,溢出丝丝缕缕的褐色,抓一把皂角捣烂,和衣物一并搓洗,不消片刻,盆里的水就成了暗色,于是倒掉,再添水,如此往复,大约七八遍,才把衣上大大小小的血迹清洗干净。
只是轮到拧干晾晒时,他才发现院中大抵是没有留给他的空位子的。
屋后的竹竿很长,奈何小祖宗的衣裳更多。从左到右皆是挨挨挤挤的红红绿绿,一件压着一件,一件卷着一件,就没有哪件是抚平抻直来晾的,皱皱巴巴地挂在上头,显然晾衣服的人没做过这种粗活。
至于比晾衣服更繁重复杂的洗衣服,她做得只能是更糟糕。八十两的衣料子经由她手,去当铺置换个八十文都有些勉强。衣摆上的小泥点被水泡发,晕成大块的暗黄色,层层叠叠,分明是新衣,却被糟蹋成难民的家当了。
他走近细瞧,甚至在拧巴的衣袖间拾到一根完好无损的皂角——是不是得夸夸,她起码知道洗衣裳要放皂角。
寇骞在边上另架起一根竹竿,把自己的衣裳晾上去,至于小祖宗的,他犹豫再三,到底是退回去,挨件收了下来,打上水,重新洗。
他早该想到的,一个连头发都不会梳的贵女,怎么能要求她会洗衣裳?
所幸都只是她雨天走路时沾的泥巴,在水里浸着,用泡沫多揉搓一会儿便好,唯她来时穿的那身衣裳料子纤薄,他得格外小心地拎出来单洗。
以金缕银丝为绣线,用珊瑚珍珠串流苏,单从这衣衫上看,也能窥得几分她平日里的奢靡成性、挥金如土。只是这衣上不止有绣花,还有字,他下意识地将泡沫抹开,低眉细看——
“寇骞!”
崔竹喧醒时,只瞧见安安分分缩在墙角的竹席和枕头,当即有些不满这个新任护卫的擅离职守,再联系睡前的积怨,决定扣掉他这一日的工钱,让他长长记性,于是一瘸一拐地下了榻,准备好好教教他规矩,孰料方踏进后院,却撞见了这一幕。
寇骞挽着袖子浣洗衣物,这不算什么,可他洗的是她的衣裳,尤其现在,他指间那件水粉色的衣料,是她的小衣。
偏那人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用一贯懒散的声音应道:“在呢,小祖宗有什么吩咐?”
一股热气顿时涌上她的脑袋,蒸得她满脸发烫,又羞又恼,好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声音,质问道:“你、你怎么可以碰我的、衣裳!”
寇骞当即松了手,任由那角纤薄的衣料跌回水里,站起身,腾出位置,“那你自己来?”
崔竹喧剜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迈着不甚平稳的步子,临到面前时,还要刻意用肩头撞他一下,恶声恶气道:“让开!”
他从善如流地往边上挪了半步,瞧见她在小马扎上坐好,这才放心地立在一边,出言指导:“先用棍子把皂角砸碎,浸到水里。”
……皂角是这么用的?
崔竹喧想起了先前那些被她扔进水里冲了遍澡就被抛弃的皂角,横生出一点心虚,抓出三四根皂角排列整齐,便单手拿着木棍砸下去,砸中一个,砸飞一个,砸空一个,准头差得有些离谱。
她倒是想甩手不干了,可边上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总觉得是嘲讽,本着不愿被人看扁的念头,她把皂角重新归拢,两手握紧木棍,狠狠地砸下去——中是中了,可断裂的残肢宛若暗器,险些刺到她脸上。
尽是些爱跟她对着干的讨厌鬼,和寇骞一样!
她瞪完讨厌鬼喽啰,又去瞪讨厌鬼头目,果然见他正歪着脑袋偷笑,更讨厌了!
木棍被调了个头,指向寇骞,威胁的声音随之而来,“不许笑!”
“好,不笑。”
寇骞压平唇角,接过木棍,蹲下身,左手将皂角困在一处,右手小幅度地敲碾,把那些得罪她的小喽啰碎尸得不分彼此,而后倒进浸着她衣物的木盆中。
“然后搓,搓出泡沫。”
手心处的纱布未拆,她只愿纡尊降贵地伸几个指节入水,活动之间,还千万提防着溅起水花,免得晕湿了纱布,其结果可想而知,小半碗的皂角,只揉出了零星的白沫漂在水面。
“这样可以了么?”
寇骞迟疑片刻,到底没能昧着良心点头,试探着提议:“某来?”
“你伤口不能沾水,所以,不得不让某代劳?”
崔竹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心,那么些微点皮外伤,就算不去理会,如今也该结痂了,更何况仔细地敷过药,那好得只会更快,压根儿没必要如此小心。她都知道的事,他只会更清楚,所以眼下,只不过是他递过来的一个台阶罢了。
洗衣裳又累又不好玩,她一点也不喜欢。
她想顺着台阶而下,可又犹豫着自己将贴身衣物抛给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洗的举措,实在是不对劲,斟酌再三,她支吾道:“那你不许说出去。”
“行,”寇骞好笑地点头,“别人问起来,某都说小祖宗聪明伶俐,什么都能干好。”
崔竹喧乐滋滋地抛开待洗的衣物,这样才对嘛,看在寇骞如此知情识趣的份上,她决定免除扣他一日工钱的惩罚。
“好了,去里头坐会儿,吃点东西,某收拾完就过去。”
将小祖宗送走,寇骞重新坐下来洗衣裳。
这下好了,自烧火做饭、刷锅洗碗后,他又给自己揽了个浣衣晾晒的活计。
他有这么贪财么?非得一刻都闲不下来地做工挣钱?
崔竹喧心情舒畅地用完了鱼片粥,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好不惬意,只可怜水匪头子刚洗完衣裳,又端走碗筷去洗,终于忙活完时,崔竹喧却在唤他。
他好脾气地走过来,就见她两手展开一方被绿线爬过的帕子,眉尾飞扬,眸中带着一点狡黠,定是觉得方才在他面前落了面子,想到什么法子捉弄回来了,明知如此,他却跟着翘起了唇角,“绣的竹子?”
她立时扬起了下巴,骄矜开口:“眼光不错。”
“昨日范云约我一起绣帕子,但是我伤了手,没法儿做针线活了。”
“所以?”
“所以,不得不由你代劳,”她顿了下,把补充条件也加上,“不许往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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