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前些日子,小婶兄长来时小婶都不曾跟着回去...
“嗯。”苏意安点点头,逗他道:“明日便走。”
贺兴晨一听明日,反而不紧张了,哪有走这么快的,他才不信呢。
“身上带足银两, 到时候去了府城你们别舍不得花钱。”贺母絮叨着,生怕两个孩子出趟门委屈了自己。
府城什么物价贺母心中都有数,就拿住客栈来说,便宜的几百文,贵的几两银子。
还有吃喝,那更是不用说。
所以昨日贺家人便将银钱垄到一起算了算,除却开食肆赚的二十四两银子,剩下的全都是小钱,有菀絮做绣活赚的四两碎银,还有贺家兄弟抄书赚的三两银子。
这就是整个家如今全部的家当。
最后苏意安她们拿了十五两银子带在身上,以防不备之需。
贺兴晨一听贺母说话的语气,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是真的,他追问道:“小婶,你真的要走吗?”
“又不是不回来,怎么还难过上了。”见他马上要掉泪,苏意安赶紧解释,“过几日便回来,这次出去就是采买些咱们镇上没有的东西。”
至于另外的事,苏意安同贺允淮约好,事成前谁也不说。
所以贺家人全然不知他们此次去府城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贺兴晨一听还会回来,刚冒出的那丝悲伤情绪一下就被压了回去。
“那我等小婶回来。”说完不忘贴了贴苏意安。
因明日家中一下便少两个人,所以这段时间食肆里只卖面食,不卖热菜。
只卖面食这事前几日苏意安便同食客说了,如今已经做了牌子挂在食肆门上,人们路过一抬眼便能瞧见。
若有人想吃热菜,那就另择食肆,若非要在安贺食肆吃,那请看门上,没有。
夜里,苏意安将要带的东西整理好,连同银钱一同装进了包袱中。
这次去也不知道要去几日,贺母怕她们银钱不够,又拿来了十两银子。
见苏意安不收,贺母转头去了贺允淮屋中。
“这钱拿着,家中日日有进项用不了那么多,倒是你们这一路指不定得花多少。”贺母说完,叹了口气,“若在府城瞧见以前的人,能忍便忍,不要生事。”
贺允淮明白贺母什么意思,当年贺家变卖家财后以前来往之人多避讳他们,以前不喜他们之人更是专门前来嘲笑。
“娘,您放心吧。”贺允淮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如今早已看淡那些嘲笑鄙夷。再说此次去的不止他一人,他定不会生事连累苏意安。
翌日天还未亮,他们二人就坐上了去府城的骡车。
牛车慢,晃晃悠悠得一整日,可骡车就快多了,早起出发傍晚前就能到。
二人带了路上吃的干粮,这还是昨日贺母连夜蒸的。
用的精面,蒸出来的馍馍那叫一个好看,比糙面的白净多了。
苏意安今早将干馍从中切开,又往里面夹了几片香肠和小咸菜,如今路上饿了吃起来只觉一个香。
驾车的车夫是周掌柜食肆的伙计,他这次前来倒不是为了送他们二人,而是来府城送货的。
这事周掌柜没瞒着苏意安。
周掌柜的食肆年前就做了好些香肠,有一些卖到了府城,这不生意路子拓宽后,每隔半月他们食肆便会往府城送一批货。
原本二十文一根的香肠如今转手便翻了几倍。这东西在府城少见,所以卖的贵。
“都是香肠,我咋觉得苏姑娘你做的比我们食肆的好吃呢。”伙计也姓周,周掌柜唤他周时。
苏意安给了他两个馍,周时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要,后来饿了这才接。
“你们掌柜若是听了你这话,准骂你一遭。”苏意安见周掌柜出来都是带着他,连送货都让他来,便猜出这周时在周家绝不是雇的伙计,所以说话也不用太顾忌。
周时摸摸脑袋嘿嘿一笑,骂就骂呗反正不缺他吃喝就好。
三人吃完又开始赶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府城。
周时有歇脚的地方,便没有跟着他们二人住客栈。
再说府城的客栈那叫一个贵,周时可不想花这冤枉钱。
“你对这熟悉,你说咱们住哪家?”周时将她们放在了庆丰街,这一片好些客栈,什么价的都有,一般走南往北跑商之人多住这片。
贺允淮抿着唇一言不发,这让他如何说,他虽在府城长大,可从未来客栈住过。
“要不这家吧,我瞧进去的人不少。”苏意安指着斜对面那家模样像客栈的酒楼说道。
贺允淮看着那酒楼牌匾上清月楼三字,瞬间变了脸色。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在书院时他就常常听到有些书生提起,说在清月楼吟诗作赋没有三五两别想出来。
他还想为何要花这么多银钱,后来才知道那是青楼。
当时不知为何青楼开在这一片,如今明白过来这怕是为了跑商歇脚之人寻乐子方便。
“不行。”他低声说:“那名字不好,咱们找一家名字好些的。”
住个客栈还要看名字好听不好听?苏意安再次看向那个牌匾,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贺允淮带着人往外走,他想临街的定会安全许多,也不会有不三不四之人。
“这家吧,你瞧名字叫同福客栈,一听就不错。”苏意安最近偷偷跟着贺兴晨识字,自认为认识了不少,所以看见那熟悉的字眼后她眸中带光,忙把人叫住。
“同福客栈?”贺允淮环顾四周也没瞧见同福客栈,他正要细问,就见苏意安指着对面同稫客栈笑道,就是这个。
“好。”贺允淮只当她瞧错了,此时还并未多想。
二人进了同稫客栈,要了一间地字号房。
可进去一瞧这里面只有一张床榻,不过挨着窗边的地方有一张小榻,勉强可以躺下,但不能转身。
苏意安叫住跑堂的,问他可有两张床榻的屋子。
跑堂之人意味不明看向他们,这正经夫妻怎么会分开住,难道他们是...
“我最近染上风寒,不想过给我家娘子,不知您这可有两张床榻的屋子。”贺允淮掩面咳嗽两声,说话的语气还有些喘。
跑堂的见自己会错了意,不好意思笑笑,摇头道:“客官,您来的实在不巧,人号这几日都没有了。”
客栈中有四种房,天字号最贵,苏意安是不考虑的,一夜三两银子她实在肉疼。
而通铺是一群人住在一间屋子,这更不会考虑。
那只能从地字号和人号选,如今人号没有那就只能住这间。
“就这样吧。”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换客栈,再说苏意安觉的这家客栈的名字起的实在是好,也不是很想换。
跑堂退了出去,临走前对着屋中人说道:“对了客官,咱家客栈什么都有,若感染风寒需要汤药,您知会我一声就是。”
屋中没了外人,苏意安自在不少,她将身上包袱放在桌上,开始围着屋子瞧看。
他们在的地字一号在客栈三层,窗子临街,从这边看正好能瞧见远处街市,如今夜色渐浓,但还能瞧见远处街市的灯火。
屋中陈设摆放一应俱全,连沐浴的浴桶都有,与床榻之间用屏风隔开挡住。
“你睡床吧,我身子小睡这个榻刚好。”苏意安开着窗子在小榻上躺了又躺,见大小合适这才开口道。
“这个榻太小,你躺不下。”见他皱眉要拒绝,苏意安又道:“总不能你我睡一张床吧。”
外人眼中他们是夫妻,可到底是不是二人心中都有数。
此话一出,贺允淮瞬间蔫了,不再反驳。
坐骡车累了一日,见他不再争辩,苏意安叫来跑腿的伙计给他们送了饭食和热水。
饭后二人擦洗一番,便各自躺下。
拔步床不算小,躺两个人绰绰有余,夜深后贺允淮看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开口道:“意安,要不还是我去塌上,你来这睡。”
见屋中迟迟无人回应,他举着油灯来到窗边。
只见苏意安整个身子蜷缩在被中,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睡梦中还皱着眉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贺允淮立在窗边,感觉有一丝寒风吹过,他伸手探向她的额间,摸着有些发烫,他赶紧连人带被抱到床上。
奔波一日擦洗后还躺在漏风的窗下,她不生病谁生病。
贺允淮没了困意,让跑腿送来热水和小炉,好在府城客栈什么都有,连风寒药都备着。
他这一说,没一会儿跑腿就送来一碗煎好的汤药。
贺允淮将药一点点灌进她的嘴中,又将热巾帕搭在她的额间,等凉了又赶紧放进热水中泡泡。
忙活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时,苏意安这才退了热。
第61章 撞见故人,知晓真相
苏意安迷迷糊糊中醒来, 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可也将她浑身的乏累褪去。
她翻了个身,茫然的看着对面妆台,她怎么不记得家中还有这东西, 再垂眸看向身上的被褥, 脑海中的记忆这才逐渐浮现出来。
可她记得睡觉前自己是躺在小榻上的, 怎么现在跑到了床上来。
正当她准备起身,贺允淮就端着茶盏走了过来。
“喝点水。”他柔声说。
水是在小炉上一直热着的, 如今正好能喝。
苏意安接过杯盏, 抿了两口,这才将嘴中的苦涩掩去。
“再躺会吧, 你昨日半夜发了热。”贺允淮将两个枕头垒在一起, 扶着苏意安半靠在上面。
发热?她怎么浑然不知。
“我...”苏意安指了指拔步床。
她想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床上,难道是半夜难受的梦游?
贺允淮往杯盏中添了些水,同她说:“这屋中窗户漏风,你又正好躺在下面。”
苏意安撇撇嘴,这地字号一夜可是要八钱,他们定了五日, 昨日一下便付了四两银子。
这么贵的屋子, 竟然漏风。
“要不我们换一间。”窗户漏风,她躺床上那贺允淮去哪里睡, 总不能一直坐在桌边吧。
“都满了。”贺允淮一早便问过小二,可客栈已经满房,实在没有可换的地方,最后小二带来一块厚布将其挂在了窗户上面,他继续说:“你再歇会,我去趟书斋。”
苏意安正纠结要不要开口,见他突然转开话题, 她木楞的点点头。
她知道他去书斋是为了什么,当日在永阳村时二人便同苏正墨说了要来府城。
可苏意安不想见苏家人,更不想踏进那座宅院,最后商定好若他们来了府城只需去青山书斋同里面的伙计留下字帖即可。
到时候苏正墨瞧见便会亲自过来寻他们。
“好。”只是去留个字帖,苏意安不跟着也没关系。
贺允淮临出去前将屋中木凳搬到床边,又把茶壶灌满热水将其放在了木凳上面。
苏意安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等人出去后,她躺在床上无趣的用手卷着床幔,心中却想着贺允淮的事情。
她想若是贺家没有遭受这一切,那么贺允淮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正想的出神,门被人从外推开,刚刚离开的人去而又返,只是这次手上多了一个木托盘。
苏意安不知自己为何有些心虚,她慌忙闭上眼,装作一副睡着的模样。
贺允淮没想到她睡的这么快,他似乎只离开了片刻,后又一想她还病着,身子肯定不爽利。
贺允淮轻手轻脚将手中东西放在桌上,又小心翼翼的抽出一个枕头,然后扶着她的脖颈将她慢慢放平。
苏意安本就在装睡,被人碰到脖颈她只觉浑身不自在。
好在贺允淮动作快,将她放平后便抽离了手掌。
“怎么睡的这么快。”贺允淮小声嘟囔了一句,似乎是不放心又探了探她的额间,见没发热这才放心离开。
等了好一会儿,见屋中终于没了动静,苏意安这才睁开眼。
她半坐起身,偏过头正好瞧见桌上多出来的一碗清粥和一碟包子。
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划过,她却浑然不知。
贺允淮出了客栈便往青山书斋走去。
那地方他很熟悉,以前在书院念书时最常去的便是青山书斋,只是从贺家出事后他再也不曾来过。
如今一算竟然已有一年之久。
“这位公子,不知您要买什么书。”伙计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不管来书斋的人穿着打扮如何,他都尊称一声公子。
可当贺允淮转过头看向他时,他着实吓了一跳,身子都往后退了两步。
“贺...贺公子。”那伙计磕绊道。
贺允淮点点头,指着桌上笔墨问道:“可否一用。”
伙计自然不会说个不字。他认识贺允淮,当然这一片就没有不认识贺允淮的人。
毕竟贺家当年是真的惨,众人有目共睹。
贺允淮提笔写下住处,正准备挂在墙上时,门口便有人走了进来。
“是你。”那人一眼便认出了他,语气不善道,“你怎么会在这。”
贺允淮望过去,只见来人是邱安智,他一身墨绿锦袍,头戴白玉簪,腰间挂着青玉镶金的坠子,手执折扇,一副富家子弟玩世不恭的模样。
许是没想到还能再见,邱安智以为贺允淮已经死在了永阳村,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没想到竟出了差错,让他活着回来了。
邱安智有一瞬的不安,很快他思绪平复,就算他回来了又能如何。
贺允淮捕捉到他那一瞬的不安,他淡淡开口:“好久不见。”
话落,他拿出荷包,从中数出三个铜板递给书斋的伙计。
见他这幅态度,邱安智属实有些不爽,他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一会儿跟着贺允淮。
他倒想看看这跌落泥潭的人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想要翻身真是不自量力。
贺允淮收回手,把刚刚写好的东西重新折好揣回怀中,他可不想等自己走后让邱安智瞧见那上面的内容。
到时候泄露了住处,保不齐这人又会做出什么疯事,虽然他不知自己到底何时惹恼了他。
“贺弟,你终于来了。”就在气氛焦灼之时,一道声音闯了进来。
贺允淮和邱安智双双回头看去。
“真是让我好等,我小妹呢,怎么没同你一起来。”苏正墨越过邱家的人,直接走到贺允淮跟前,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道。
“昨夜染上风寒,今日便没让她一同来。”贺允淮解释道。
苏正墨一听这话,语气都焦急起来,“怎么就病了,可瞧了郎中。”
见他们自顾自的说话,全当没有他这个人在,邱安智脸色愈发阴沉。
“呦,邱公子也在呢,怪我刚才走得急,没瞧见。”苏正墨同贺允淮寒暄完这才偏头看向一旁的邱安智。
他们二人前几日才见过,也算相识。
邱安智咬咬牙看向二人,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竟然认识。
贺允淮怎么会认识苏家的人。
“今日还有急事,先走一步。邱兄,咱们改日见。”苏正墨笑着对邱安智说。
不等他应,苏正墨便带着贺允淮出了书院。
只是踏出门的那一瞬,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少爷,咱还跟吗?”小厮不敢看自家少爷,他勾着腰小声询问。
邱安智冷笑一声,“跟,跟个屁。给我去查,他们二人是怎么认识的。”
本想除之而后快,可没想到贺允淮竟与苏家攀上了关系,真是有意思。
走远后,见后面无人跟上,贺允淮这才带着苏正墨往客栈方向走去。
街上都是人,眼下也不是说正是的好时机,苏正墨扯了个话头,同贺允淮闲聊起来。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小妹怎么就病了。”
“家中食肆一时放不下,便耽搁了几日。”贺允淮停顿了一下,思索后道:“昨日赶路,路上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