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他坐着马车来到了贺家门前。
他想,有贺允淮在,这事应当不难。
院门刚响第三下, 赵骑就阴沉着脸开了门。
这个时辰来敲门真是打扰人睡觉,赵骑想着赶紧将外面的人撵走然后回去继续睡。
谁曾想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自家夫人的亲爹。
“您。”
赵骑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父推了一把。
“让安儿她们出来, 就说我有急事。”
再有急事也不能这样啊...赵骑心中吐槽两句, 但还是敲响了主屋的门。
屋中苏意安还未睡觉, 今夜的事全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她一直在等着苏父过来。
最后一步棋, 必须她来下。
“我去看看, 你先在屋中歇会。”
贺允淮披上外衣就往外走,这副打扮确实像刚刚起床的模样。
不过若仔细瞧还是能看出一丝区别, 但现在苏父只想着让他救人, 根本没闲心思观察他。
“岳父大人,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是有急事。”
贺允淮领着人进了屋,顺便让赵骑端了盏热茶过来。
苏父口干舌燥,刚想拿起来喝一口却被烫到,无奈他又放了下来。
“贤婿, 此事说来话长。”
“无妨, 您说说看,若是我能帮得上忙我自然是会帮的。”
苏父长叹一口气, 只将自己知晓的道来。
“正明今个同新结交的好友去吃酒,谁知喝多了竟被一个唱曲的姑娘勾引,这不酒楼报了官,正明被人带走了。”
见苏父到现在还这般袒护苏正明,贺允淮是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若苏父知晓苏正明做的事不仅仅是这些,他又作何表情呢。
贺允淮应下,“您别着急, 此事或许有误会,我一会儿就去瞧瞧。”
苏父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有这句话在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就在二人准备离开之时,苏意安适时出现,她发髻似刚刚梳好,上面只插着一只白玉簪。
“你怎么出来了。”贺允淮关心道。
“爹半夜过来定是有事,我放心不下。”
苏意安抓住苏父的手,紧张问道:“爹,可是家中出了事。”
贺允淮拧着眉摇摇头,示意苏父不要说。
可苏父心中只惦记自己小儿子,他觉得若是有苏意安在,那贺允淮定会好好办事,一定能救出他儿子。
想到这苏父偏开脸装作没瞧见的模样。
“你小弟被抓了,不过都是小事不碍事。”
“怎么可能会突然抓他,可是他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苏意安急切问道。
苏父知道的也不多,当下能说的全都说了。
“我同你们一起去吧,这样大的事我若不亲眼瞧见我实在不放心。”
苏意安伪装的实在太好,连贺允淮都差点被她骗到。
尤其是她那担心人时一双红透的眼,实在惹人生怜。
几人没再耽搁,坐上马车就去了衙门。
而牢狱中,苏正明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现如今正叫嚷着求饶。
一边说自己说了糊涂话,一边说今日之事全都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字字句句都不承认自己犯了错。
看押他的人觉得有趣,专门搬了个木凳过来坐在廊中看着他。
“你说你喝多了酒不回家睡觉,在人家酒楼调戏人家姑娘做什么。”
苏正明双手握着木柱,整个人趴在上面,解释道:“我...今日都是我喝酒喝多了,我认错了人,对,我认错了人。”
“哦,那你说说你认成了谁。”
“我的通房丫鬟,对,就是我的通房丫鬟。”
看押之人继续问他,“既然是喝多了酒,那说明你在酒楼中说的话也是醉话喽,当不得真?”
“对,对,那都是我的醉话。”
“这么说来,你与状元郎并不认识,那你为何要说自己是状元郎的弟弟,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苏正明怎么也没想到话锋突转,竟会扯到状元郎身上来。
他忙解释:“官爷这话是真的,状元郎就是我大哥。”
这种紧要关头,只要能救自己他什么都承认。
可与他所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那人听完大笑出声,随后道:“区区一个状元郎而已,你就算是他弟弟又如何,再说你是不是状元郎的弟弟还两说呢。”
“我是,我是,我姐姐是状元郎的夫人,贺家,贺允淮。”
看押之人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问道:“你是说贺允淮?四季阁的那个贺家。”
“对,正是四季阁的那个贺家。”
苏正明以为那人信了,又口出狂言道:“贺家有钱,特别有钱,你只要把我放出去,我保准给你银两。”
“是吗,那你说说你要给我多少银两。”
“一百两?”
见衙役迟迟没点头,苏正明报价越来越高。
最后竟然说了一万两。
衙役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蠢的没边之人,他笑笑,在苏正明震惊的面孔中,说道:“就这点东西你就以为能把你放出去?”
“官爷,您说,您只要说,我都能答应您。”
“我要四季阁。”
苏正明一怔,四季阁?
那是贺家的产业,他自己都不曾想过,这衙役怎么开得了口。
“是不是办不到。”衙役讥讽笑道:“说到底你就是一个外亲,和人家贺家攀什么关系。你阿就好好在牢狱中待着吧,等明日挨了板子再说旁的。”
说完那衙役拍拍手,转身就要离开。
苏正明彻底慌了,让他挨板子可不行,他从小就没被人打过,怎么能挨板子呢。
“给给,我长姐说什么贺家都听,只要你放我出去,我长姐肯定会把四季阁给你。”
而此时,苏意安已经和贺允淮、苏父二人走到了牢狱门前。
贺允淮给了看受益人银子,那人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在这听见苏正明大喊这么一句。
四季阁给旁人,苏正明也答应的下来。
苏父瞬间垮了脸,寻了个由头替苏正明开解:“这孩子还小,都是在胡言乱语。”
“真的,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姐夫是状元郎,他在朝为官。”
“你若放我出去,明日,明日一早我便将一万两白银奉上。”
贺允淮面上很是难看,他蹙着眉扶着苏意安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去。
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苏正明明显一愣。
随后他哭着道:“大姐姐,大姐夫你们快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到底只有十五岁,经不起事,只是被关押了一下就彻底慌了神。
“呦,状元郎来喽~”刚刚看押他的衙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他细细打量一番眼前人。
“裴大人。”贺允淮作揖鞠躬,给那人行了礼。
这一下可把苏父和苏正明吓坏了。
这穿着衙役服饰的人竟然官位比贺允淮还大,这...
“状元郎不如来这边坐坐,好好瞧瞧你这弟弟都答应了些什么。”裴大人转身,留给他们三人一个背影。
只见关押苏正明隔壁的屋子中坐着一个人,那人手执毛笔正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你自己看。”裴风拿起那张纸扔给了贺允淮。
只见上面不仅仅记录了刚刚苏正明说的施惠之事,还记录了他在花暖阁中的所作所为。
看到纸张上面写的那些咒骂苏意安的话语,苏父只觉脊背发凉。
“这...这不可能。”苏意安瞬间红了眼,捏着白纸的手都在颤抖。
“小弟..小弟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定是有人在冤枉他。”她道。
裴风:“夫人莫急,是不是冤枉他本官都有人证在。”
说完,裴风拍了拍手,只见刚刚在花暖阁唱曲的姑娘和那陪同苏正明喝酒的两位公子全都走了出来。
云香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都一一道来,临了还添油加醋的说:“这位苏公子还说若不是见夫人您能帮他忙还有些用处在,他才不会叫你姐姐。”
苏父打断她的话,骂道:“你这女子,怎可胡说。”
“她没有胡说,我们二人都可作证。”
苏意安掩面而泣,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正明。
“你..你。”话落她直接晕在了贺允淮怀中。
贺允淮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弯腰抱起她就往外面走去。
“姐夫,姐夫,你不能丢下我啊。”苏正明拍着木门,大声喊道。
“爹,爹你快把姐夫叫回来。”
苏父那里还有脸,他狠狠瞪了苏正明一眼,若不是有这木栏杆挡着,他都想伸手扇他一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有些话心里想想就算了怎么可以说出口。
这下可好了,苏意安当场晕过去,贺允淮怎么可能还会帮忙。
苏父谄媚上前,对着裴风道:“大人,您也瞧见了,我儿确实年幼,许是被人哄骗了这才说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您看让我将其带回家好好教育可好?”
“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女子,这也算小事?”
马车中,苏意安缓缓睁开眼,哪里还有刚刚晕倒时的痛苦模样。
贺允淮换了个姿势搂着她,半晌开口:“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刚刚演的如何。”
贺允淮捏了捏她的脸颊,顺势吻了下去。
二人纠缠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手,“演得很好,下次不许了。”
今日发生的一切全都是他们一早安排好的,就连裴风也是贺允淮一早找过的同僚。
为了光明正大的与苏家划清界限,苏意安只能这么做。
一边扮演孝顺的女儿,一边筹划如何让苏家没脸见她。
好在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有了今日这事,苏正明别说是君翰书院了,这京城中的其他书院他也难进去。
贺允淮:“这几日你好好在家养着身子,剩下的交给我。”
苏意安点点头,“不用对他们客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娘子放心就好。”
有他在,他定会护住苏意安。
因通了关系, 苏正明在牢狱中被多关了有半月。
这些时日苏父基本见天的往贺家跑,只可惜不管他怎么求见元团都不曾让他进来。
苏父没法子,便又拿出银两打点人, 希望能将自家小儿子救出来。
只可惜那点子钱财在京城人眼中也算的不什么, 他跑了半天关系还是没能救出人来。
最后还是贺允淮同那边说了一声, 裴风这才将苏正明从牢狱中放了出来。
临走前更是出言损了他们二人。
这一刻苏父才明白,钱是钱官是官, 有钱不如有权。
贺家院中, 苏意安正慢悠悠的来回走动。
再有半月她日子便到了,这几天她听贺母的话没事就多走动走动, 贺母说多走动走动生孩子还顺一些。
怕出意外, 稳婆如今已经住在了贺家院中,这几日也常常守着她看她胎位。
重重保障下,苏意安倒是心安了许多,没有初孕时的担忧。
“夫人,他们又来了。”
自从苏正明被放出来后,苏父打定主意一定要重修这层关系。
苏正墨伤了身子, 别说科考怕是连后都留不下。
苏娉曦倒是嫁入了府尊大人府上, 可庶子到底是庶子,在那个家一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更别提他那个女儿。
至于苏正明,因前些日子酒楼吃酒闹事,别说君翰书院不要了,怕是回了府城也不好再进书院。
层层分析下来,苏父只能将全部指望都放在苏意安身上。
这不这几日见天过来。
“还是他们两个?”苏意安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虽是夏日,但石凳上全都放着绣花软垫,坐下也不觉得硬。
元团点头, “可不是嘛,我从墙头往外瞅了瞅,就他们二人。夫人今日若是也不见,我将他们打走发。”
“打发走了还不是明日会来。”苏意安对她道:“让他们进来吧,见完就不再见了。”
元团虽不想让他们进来,但还是听夫人的话照做了。
院门从内打开,苏父扶着门的手一哆嗦,整个人直接栽了进来。
“爹。”苏正明眼疾手快赶紧扶住,随后骂道:“你这奴才怎么开门的,也不瞧瞧外面有人没人。”
苏父拍了拍苏正明的手,示意他别再说话。
他们二人本就是赔礼的,怎么能在人家院门前打骂人家的奴才,这不和当面扇人耳光一个道理。
元团毫不在意,她面无表情道:“夫人在院中,你们二人进去吧。”
苏父来时带了东西,如今就放在门外,他抬手示意苏正明赶紧将东西搬进来。
今日若是苏意安收下这东西原谅了苏正明,那这事差不多就解决了。
苏父打定主意苏意安会心软,要不怎么会挑一个贺家人不在的日子见他们。
“好安儿,你终于愿意见爹了。”苏父人还没进院声音就传了过来。
苏意安甚是无语,这人真是好大一张脸。
二人一进来,苏父就让苏正明跪下给苏意安道歉。
毕竟那日苏正明口出狂言说了许多大逆不道之话,其中一半是骂苏意安的。
“我可受不起他的跪拜,若不是那日听人复述了那些话,我还不知我这弟弟竟安的这样心思。”
苏意安偏过脸没看地上的人。
她道:“既然见了,你们就请回吧,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苏父今日过来就是想重修关系,怎么可能会舍弃这个女儿。
他拂袖擦了擦眼角,装作难过的模样。
“安儿,是爹爹没有教好他,你小弟如今已经知道错了,你这当姐姐的就原谅他吧,咱们是血亲,你也就这一个弟弟了。”
苏意安垂眼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日他可说若不是用的上我,他可不会认我这个姐姐。”
苏正明跪着一点点挪到苏意安脚边,央求道:“大姐姐我错了,那日我吃多了酒说了糊涂话,我从未这么想过,真的,我发誓。”
苏父紧跟着道:“安儿,咱们苏家就剩下他能传宗接代了,你总不能不认这个弟弟,让苏家断了前程啊。”
“说来说去,您只在乎苏家前程,女儿现在都在想,您心中是不是真的有我这个女儿。”苏意安挪了挪身子,没再正对着苏正明。
苏父是个人精,听了这话后立马思索出了解决事情的办法。
他诚恳道:“好安儿,爹怎么会不疼你,你可知京城那铺子,爹是想留给你的。”
许是来的路上苏父不曾对苏正明说起过这话,苏正明一听立马看向苏父。
苏父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
“是吗?小弟能愿意?我记得小弟他连贺家的四季阁也想要。再说京城那铺子不是大哥的吗?”
苏意安两句话让苏父哑口无言。
当时确实说京城铺子先给苏正墨打理,可他没说真的给了苏正墨啊。
“爹!”苏正明惊恐的看向苏父,仿佛不敢相信苏意安说的话。
什么叫京城的铺子给苏正墨,那铺子不应该是他嘛。
他现在相当于是苏家的独苗,苏家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
“你这孩子,怎么还说气话。”苏父有些下不来面子,说到底他还是把自己放在了父亲的位置上。
在他眼中苏意安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如今得了势罢了。
“今日我再叫您一次爹,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苏意安其实已经后悔,今日就不应该见这两个人,他们哪里有愧疚和悔改之心。
“二位,这边请。”元团脸上带着笑,挡在了苏正明与苏意安之间。
苏父见此也知道今日是谈不拢了,他只好让苏正明先起来,带着他回去。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苏父临了却说了一句话。
“安儿,爹知道你是生你小弟的气,可他还小也成不了事,你这当姐姐的就原谅他吧,再说咱们苏家现在只能指望你和正墨,以后家业不还是你们的。你好好想想爹说的话。”
就这么一句,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苏正明却突然转过身。
他直奔苏意安而来,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凭什么高高在上,我们都这般低三下四求你了。”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连元团都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