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青灵剑的守灵兽,在地底沉睡了千年,最近因为青云剑即将出世才复苏,于是想要通过吸人修为,尽快恢复功力。”
崔莹顿时想到了那只肚子里藏着法宝的鬼婴。也许幕后之人用此阴损的法门就是为了供养圣兽,然后安然无恙地通过窄天门。
“所以你埋伏我们意图绑架,就是为了找够修士送给圣兽,好让你们门派过去?”
那三哥面露尴尬,脸色有些灰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二位。”
“只是仙士若想进入万剑冢目睹神剑出世,也得经过这处窄天门,单凭二位恐怕交不出那圣兽要求的东西啊。不如放我们回去和帮里的兄弟说一声,待腾龙帮抓到十个锻体期的修士之后,就随着我们一起进去如何?”
“现在已有多少个门派进去了?”连淮问道。
那人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答道:“昆仑一脉进去了大半,阮家与他们前后脚进去。有这西北两大势力带头交人之后,其他门派都不再犹豫,陆续进去了十来个。东州皇室离得近出发晚,估计今天刚进去,连家暂时没有确切的消息,也不知来不来。南州随我们同来的几个门派,就剩我们没进去了。”
“为什么你们是最晚的?”崔莹好奇。
三哥咬了咬牙,目露鄙夷之色。“其他门派直接把自己门里资质不佳的弟子交出去,当然过得快了。大哥说了,我们腾龙帮就算过了时间还抓不满人,也绝不做这种下流事,大不了不去凑这趟热闹了。”
崔莹有些诧异,没想到这群凶神恶煞的匪徒竟然如此讲义气。
“距离神剑出世还有十日,只要在十日内渡过此劫就不成问题,我们马上就要把人抓齐了,还望仙人给我们一个机会。”三哥继续恳求道。
连淮看向崔莹。
崔莹与他对视一瞬,随即转过头道:“你想答应就答应,这么看着我,显得我有多不近人情。”
连淮忍不住笑起来,但这清浅一笑只在他唇角昙花一现,便收了起来。
崔莹于是就来不及为他这笑而生气。不过她还是有些纳闷,别人见她都惊恐敬畏,怎么偏他见了就是这样的反应。
“既然我师妹如此说了,那就留你们一命。”连淮说着手腕微扬,缚仙绳腾空而去,将三哥等三个练气期修士的手脚都松松地绑了起来,可以自由走动,却不能大幅度动作,“烦请三位先将我们带到窄天门,其余人请便。”
言下之意甚是明了。
那三个都知道自己是被当成人质,也只能认下了。三哥于是对着其余人快速吩咐传信等事宜。
在这个档口,崔莹对连淮道:“他们被灵力冲倒在地,半个时辰之内好不了,难道我们要在这等他们恢复?”
连淮刚要说话,忽然顿住,毫无征兆地伸手到她耳畔,似乎是要拂落她发丝上的落叶。
崔莹怎么可能任由他做出这种冒昧亲密的举动,自然侧身避开了,顿时恼怒,想要发作,却觉得这事情来得奇怪。
连淮的手已然放了下来,没有触到她,像是开了一个师门间的亲热玩笑。
“那就趁这个功夫,我陪师妹出去走走?从前师妹不是最喜欢缠着我出来玩了吗?正好此地的魔物厉害却不致命,倘若遇到了,也可以给师妹练练手。”
连淮这话说得温柔自然,仿佛他们真的是一起出来游历的散修,只有崔莹听着这内容才觉得荒谬。
是啊。只有她才能听出其中的荒谬。
她心中微微一跳,看到他在不动声色中转了脚步,顿时明朗。
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
“那太好了。”她回想了一下连芊芊遇到这样的场景会怎么说,“师兄带路吧。”
他们于是就这样并肩将往外走去,不紧不慢,悠然自在。走了几分钟,他们却连一个低阶魔物也没遇见,为了看上去自然,就只能随意闲聊。
两人没有串过词,聊师门和修行之类的容易露馅,于是就只能聊一些有的没的。
“你上次在纸背后画那个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会回复你吗?”
她说的是他留给她的那封信背后的棋局。
“想到就画上去了,也没再想后面的事。”连淮的声音中显出几分温柔,“我瞧着那纸想多写点什么,只是字句若落得不好便是无意的刀子,惹人不快,终于连一个字也加不上,索性画点别的。”
崔莹却不理解道:“做什么瞧着它就想多写点,也没见谁一张纸非要正反两面写满的……”只是她说话时却品出了几分微妙,心中顿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后悔提这个话题了。
他珍惜和她沟通的每一空间,才会觉得纸的背面空荡了。
世人都道连家主君子端方,最有一颗宽善之心,他是觉得她为了云少川在牢狱里受了五年刑,却惨遭负心,所以同情她吗?
她于是不再说话。她不会接受他的任何好意,这只能让她更加怨恨,更想将他拉下神坛——只有同在泥地里挣扎的人,才能真正感同身受,否则他的关怀与施舍无异。
两人走得看似随意,但落足之处都有所考虑。忽然之间,崔莹见连淮停下脚步,回身道:“我送师妹一样东西。”
他手中多了一个漂亮的莲花簪,抬手要帮她带上。
电光火石的一刹,崔莹微微低头,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眼前倏然近了,晃而向上抬起,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只莲花簪后腾起了一束刺杀而来的锐光,被暖白色的光华笼住。
莲荡涟漪,层层起浪,眨眼之间便构成了一片幻境。
幻境之中,那人被迫显露身形,见到连淮顿时瞪大了眼。
“麒麟神君?”那人的语气惊愕无比,“我当她身边是何方高手如此厉害,既然是自家人,刚才做什么要挡住我?”
“殿下吩咐了我配合行动,不可冒失。”
“若不是神君阻拦,我恐怕就得手了,称得上冒失?”那人的语气有些不平,“我盯了她半天,她都没有发现我,偷袭她也未必能发现。此人我早已看明白,攻强防弱,最适合偷袭一击即毙。”
“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不如合力杀了她,免得以后……”正在说话间,这幻境忽然支撑不住了,那人发现脑海中的记忆随着幻境的坍塌而抽离,心中顿时沉了下去。
“你……”
然而,为时已晚,流光闪过,幻境坍塌——
连淮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过,近得让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分明只过了一瞬,崔莹却恍惚感觉刚才的时间宛如停止了一样,中间好像过了去了很久。
崔莹忽然抬起手,隔着他的衣袖拉住了连淮刚想放下的手。
“师兄不是说送我吗?”她笑了起来,目光中流露出天真的疑惑,顿时娇美不可方物,“为什么不继续给我戴上?”
她原本的容颜是极娇美的,就如被帝王藏在金屋中娇宠着的温香软玉。只是她的性格却与容颜截然相反,以至于两种气质交融在一起,平时便显出一种丰富矛盾,神秘莫测的美。
而此时,她故作天真,那种与生俱来的纯真娇媚就彰显得淋漓尽致,让人神魂荡漾。
连淮一怔。
下一刻,崔莹纤葱的玉指顺势攀上了他的腕脉,微微用力,压在他的脉搏上,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那人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连淮感到与她指腹相触,手腕不自觉地绷紧。
两日前在鸳鸯楼上,是他把她的脉,如今却反过来了。
“他走了,师兄说过的话就不作数了吗?”崔莹故意讽刺地放娇了语气,指腹压的更紧,仿佛更深一点就能刺破他的脉。
两人相对沉默。彼此都是极聪明的人,又有什么不明白。
“开个玩笑。”崔莹忽然用力,一下子甩开他的手。
她只是修为不够,无法探测对方的实力而已,又不是傻子。使用重火之后,她就被那人盯上,说明那人就是冲着刺杀紫金阁天女而来,且修为远高于她。假如这人和连淮无关,他没有道理刻意制造遮挡她正面的机会,而且还用时间流速不同的幻境解决敌手,让她连半点端倪都推测不出。
看来想要杀她的人,是连淮必须护着的人。
连淮此行的目的恐怕也没有那么单纯……甚至可能与她一样。
这还真是有意思,他们两个人各怀鬼胎,一路形影不离,为的都是诱对方入局。
“姑娘真的想要我为你戴上吗?”连淮受了她带着赌气的那一下甩手,也不动怒,只是垂下眼眸,喉头微动道。
“能制造幻境的至少是七品宝物,我可受不起。”崔莹笑道,笑意却不达眼底,“不过能亲眼见证麒麟神君说话不算话,倒也是不枉此行,出去之后吃茶时也有谈资了。”
“不是的。”
连淮掌心的发簪忽然散开,倾刻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中间一朵莲花,浮空立于他的掌心。
“那是障眼法,真实的只有这朵青莲,不是我不愿意给姑娘戴上,而是没有簪头,我戴不上去。”
“但若姑娘想要,自然可以。”
他于是再度抬手,轻柔地拢过她的发丝。
崔莹确没想到他会真的把莲花送她,一时之间竟然忘记回避。她感到他温厚的手覆于发间,修长的手指将她鬓边的头发捋取两缕,小心地交压在一起。他的动作是那样认真珍重,克制地不与她相触,因而,当青莲落于她发中的一刹,带来的触感就显得神魂震颤,直碎心神。
许是为了方便,他倾身近了些,清冷温柔的气息便浅浅萦绕在崔莹左右,她下意识避让,低头时却正看见他白衣上银线绣的莲花纹。
周围的风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静悄悄的。他带着薄茧的指尖穿过她的乌发,温柔整理,然后抽离,让她想起冬日里落雪的呼吸声。
不能凭空将花戴上去,那就编进发里。
青莲淡雅高洁,坠于她柔顺的乌发之间,像一点从天外落湖的白雪。
与她的白裙相互映衬,质洁动人,清丽无双。
连淮目光中划过惊艳之色,却在此刻恍然间一惊。刚才似有些冒昧了。
可若他心中不存半分旖旎,又为何会觉得冒昧呢?
崔莹看着他在逆光的林中更显得柔和俊美的脸庞,片刻间竟有些恍神。
他小心轻柔的动作所带动的感触仿佛还停留在她发上。
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她无父无母,在风雨里长大,到哪里不是混着泥和血摸爬滚打,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视若珍宝般地对待她,竟好似她乌发的珍贵更甚于那朵戴在头上的七品青莲……
忽然,崔莹感到喉头一甜,脸色顿时白了。她快速地从怀中抽出一抹帕子,掩去了口中咳出的猩红,眸色微暗。
胸口的绞痛渐渐平复,她瞬间从那种恍然中清醒了,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还有三十余日,要么拿到青云剑,接受传承和保护,要么突破结丹期,练成不死之身,否则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她禁术用的太多,□□之躯已然损耗不堪了,早已支撑不住她的魂魄。她这时再想起刚才的恍惚,便觉得讽刺至极。
“怎么了?”连淮神色隐含担忧,关切道。
“没事。”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往来时的路转过身,“我们回去吧。”
连淮知道她不信任自己,多说也是无用。他于是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丹药,递给崔莹。
“这是四品回春丹,需要的时候就吃一颗吧。”
崔莹沉默了一瞬。市面上所能买到最昂贵的丹药也只有三品,这一瓶回春丹恐怕抵得上半座城池。
“不必了。”
“你和我过不去,别迁怒于它啊。”连淮淡淡笑道。
崔莹停下脚步,抬眸与他对视,半边面具遮挡下的脸庞带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漠然。
“连家主。你对我这么好,是在讨好我吗?”
这两日从见面到出行,他无时无处不体贴照顾,衣食住行都按她喜欢的来,让她甚至偶然间忘记了这本不是她该拥有的。
连淮没有回答,顿了片刻,安静地把那瓶丹药放回储物袋中。
她是故意用这“讨好”二字刺伤他的。他是万众瞩目的神君,是云端上的人,即使现在乔装改扮伴她身旁,也与比她高出恍恍然一个世界,这样的人又怎会需要讨好她?
“既然想讨好我,那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她的语气加快,似乎有些不耐,想将什么事情尽快了断。
连淮压下了目光中的关切,语气却依旧温和。“是什么?”
崔莹定定地凝视着他,目光专注坚决,犹如幽暗黑夜中的火烛。
“毁了你。”
这三个字危险而直率,像妖魔邪祟魅惑的呢喃。
“让你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翻云覆雨,做至高无上的神君。让你也天天行走在生死一线,在荒野里没有尊严地和野狗夺生活,心中被仇恨和痛苦充满,再也没有功夫管别人死活,兼爱天下。你在云端纤尘不染,随手就能把价值连城的宝物送人,恐怕不懂这些滋味吧?”
这番话说完,崔莹料到了所有可能的后果,甚至手中已凝起重火,却唯独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反应。
他笑了一下。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笑容,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雾,远得让人看不真切,只能感到那种动人的温柔,而这温柔却又很近,直达到人的心里。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得抓紧修炼,好好准备了,被姑娘这般的人物视作对手,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崔莹心中一顿,他这是在夸她吗?
“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吗?”她心中莫名有点复杂。
连淮想了想,笑看她道:“我没想到能承蒙姑娘重视。我本以为姑娘想说的人是云少川。”
“他本就是烂人,用不着我毁。”
崔莹脱口而出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遇上连淮含笑的眼眸,一时间脸上竟有些急红了。
“我可没有说你是好人的意思,你是……”崔莹想了半天骂人的词,却连一个和他相适应的都没有,最后只能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嗯,”连淮点点头,“我不是什么好人。”
崔莹却看见他笑得更开心了。
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晴朗愉快,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麒麟神君,而是一个清冷温柔,引人魂牵的翩翩少年。
崔莹有点说不出的生气。她不明白怎么就这样了,他们不是在吵架吗?
“你明白就好。”她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我说这番话是想告诉你,不用对我好。到时候落到我手里了,可别打感情牌。”
连淮看着她的侧脸,不禁莞尔,语带几分惊喜道:“原来我在姑娘这里还有感情牌可打。”
崔莹的睫毛颤了一下,呼吸有瞬间的加快,自觉失语,脸上的烫意就没能退下去。
她决定不说话了。她想,这世上从没有人对她是这样的态度,她是早晚要让他死在她手里的。
两人并肩往回走去,到时那群人已然慢慢恢复了功力。三哥等人作为人质,与他们同行,一起前往窄天门。
路上总算遇到了几个魔物。连淮也不动手,只在崔莹招架不住时,才偶尔相帮。就这么锻炼了半日,崔莹进步神速,招式路数之间竟已初显眉目。
连淮看在眼里,心中不觉赞叹。就算鹿苑书院网罗天下英才少年,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像她一样的天资聪颖,又非常懂得如何精进的人。
另外三个腾龙帮的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越发想不穿他们的来历。
因为有意多找点魔物练手,拖慢了时间,他们到达窄天门的时候,已然是傍晚时分了。
灰蒙的天空下,两处皆是陡峭的深渊,只留有中间一条窄道,远远望去,像是直通云端。
那个传说中的守护神兽物正卧在一线窄窄的石道后面浅眠,夜幕笼罩下朦胧而庞大的身躯堵死了出口,让人一步也过不去。
它看上去是灰绿色的,熊一样的身形,头上顶着公牛似的角,喘出的呼吸让大地都跟着震动。
有人似乎想等它睡着了偷偷靠近,然而刚走几步,那神兽忽然睁开了脑门上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吓得那人头也不回地逃了回去。
“它一直趴在路口,怎么吸收人的灵力呢?是当着你们的面吗?”崔莹问道。
“我听我们大哥说是一口吃进肚子里。”三哥老实地回答,“来一个,来十个,都是同样的吃法。”
“吸灵可不像消化灵力那样简单,你们确定它只是吞了进去?”连淮微微蹙眉。吸灵这样邪祟到极点的法门,不说布阵和法器了,但法术至少是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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