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治外伤的药,你拿去。”
他不远千里来此,原是要告诉她这条重要的消息,糜月想到她方才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一掌,此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谢无恙看了看那药瓶,嗓音温沉:“……那伤无碍,不必用药。”
无碍,不必……
他怎么嘴里总是这些词?
“不要算了。”
糜月反手就要收回药瓶,面前的人身形一顿,迅速抬手从她手中拿过,果断道:“要。”
谢无恙握着玉瓶,略有些拘谨地望向她:“……我便在此处上药吗?”
“不然呢,”糜月双手环胸,轻扬眉梢,“我着急赶路,没时间停下再给你找个客栈休息上药,你就将就着吧。”
以前变幼崽的时候,她为了明哲保身,束手束脚,还有点怕谢无恙,既怕自己露馅,又怕他管着自己。
而如今,她恢复了原身,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烬花宫主,非但一点不再怕他,语气还颇有几分颐指气使。
“……”
谢无恙沉吟片刻,当着糜月的面,伸手至腰间捏住系带轻轻一扯,原本束得整齐的领口随之敞开,露出了冷白如玉的肌肤,在月夜之下泛着温润清冷的光泽,肌理线条分明,透着内敛的力量感。
在他右肩的肩头,一块深红的掌印赫然醒目,糜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得被吸引过去。
她下手真的没什么轻重的……
在那掌印处停留片刻后,她视线不由得往下游移,落在那结实紧致的腹部。
不但没忍住瞟了好几眼,还在心里数了数。
一块,两块,三块……八块。
啧啧,这狗剑修身材倒是真好。
似是没有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谢无恙神色从容,手指轻轻蘸取了些药粉,涂抹在掌印处。直到慢吞吞地上完药,他才不紧不慢地将衣襟穿好,有条不紊地将扣子一颗颗系上,仿佛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端直、不可侵犯的禁/欲系剑修的模样。
糜月大大方方地看完了他上药的全程,脸上没有一丝难为情的羞赧,直到对面的人抬眸,一瞬间四目相对,谢无恙的眼眸乌沉深邃,宛若幽潭,却又清棱透光,仿佛能直直看透人心。
她忽然有种小心思被抓到无所遁形的感觉,清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迅速瞥开视线,偏头望向灵舟远处的风景。
那情毒不是已经解了么,怎么还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她心下不解,干脆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对面的人,趁着灵舟还未到,见缝插针地修炼打坐。
一路上,二人相顾无言。
糜月沉浸在修炼之中,直到谢无恙将灵舟稳稳停好,叫了她一声。
她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隐剑宗辖地附近的海域之上。
她明白谢无恙早早停下灵舟,改为御风行走,是想低调隐蔽行事,不想惊动隐剑宗的人。
可跟着他御风在海面上行了二里,糜月终是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说的另一个入口,到底在何处?”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谢无恙道。
糜月低头看着脚下还算平静的海面,有些惊讶:“在海里?”
谢无恙点头,率先纵身跃进海水之下,糜月见状也只好跟着他钻进海面。
好在今日天气不错,没有什么风浪,海水能见度很清晰,但东境已是寒冬时节,海水冷彻刺骨。
糜月向来是很怕冷的,但为了找寻娘亲的下落,一颗心焦灼得发烫,也感觉不到寒冷了。
她跟着谢无恙一直往海底深处游。
不知游了多久,光线越来越黑,时不时还有不长眼的小鱼撞在她身上。
糜月不禁传音问他:你说得那地方有多深?
谢无恙也不好估算距离,转过身,牵住了她的手腕,只道:跟我来。
有他在前面开路,糜月游起来也没那么费力,又游了大概一炷香,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山体的岩壁,似是小岛没入海下的礁石部分。
糜月环顾了这岩壁一圈,也没发现有疑似是洞口的地方。
她扭头去看谢无恙,只见他靠近岩壁,伸出手来左摸摸右摸摸,似是确定了位置,然后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召唤出神相,一条身形粗壮堪比幼年蛟龙的白蟒出现,瞬间朝着面前的岩壁直直轰撞了过去。
“轰”地一声闷响。
在岩壁被撞开的刹那,谢无恙拉着糜月,迅速地从那被轰开的石洞里钻了进去。
随着他们有了双脚着地的实质感,身后那个被撞开的大洞竟然奇迹般地自己复原了,将涌进来的海水隔绝在了外面。
糜月环顾四周,发现身处在一处石砖筑成的通道内。这里石砖的表面和顶部镶嵌的夜明珠,和地宫的风格一模一样,俨然此处就是在地下秘宫的某处。
墙壁的每一块石砖上都刻着修复阵法,仿佛是老祖们在建造地宫时,担心建造在海底的部分,会受到大型生物的攻击,特意在每块石砖上都加固了修复阵法。
“谢无恙,敢情你说得另一个入口,就是硬生生把我宗的秘宫轰一个洞出来?”糜月挑眉看向带路的某人,“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
“运气好,试出来的。”
谢无恙如实道。
在一丈仙带回消息后,他想要验证消息是否准确,但不知进入秘宫的口诀,且秘宫大门只能在满月之夜开启。于是便想着另辟蹊径,既然是地下秘宫,那一定就在玉京山底,而玉京山有一半都没入了海水之下。
谢无恙回忆起,秦不眠曾经和那蛟龙打斗的方位,十分靠近玉京山在海水下的山体。于是他花费了整整三日,一直绕着海底山体寻找。
起初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真的被他用神相轰开了一道隐秘的地宫墙体。
糜月环顾四周,这地宫的墙体从外面看已经和山体岩壁融为一体了,难以分辨,能找到这里,也算他厉害。
白蟒在撞开岩壁的瞬间,也跟着扎进了地宫里。它没想到主人把它从灵府里拽出来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让它撞山,撞得它脑壳生疼。
白蟒甩了甩发懵的脑袋,一抬头发现了主人身边站着的糜月,竖瞳一亮。
这不是它被抢走的大宝贝么!
白蟒激动地吐着鲜红的蛇信,蛇身兴奋地一扭,便要往她身边凑。
结果被谢无恙眼疾手快地揪住蛇尾,在蛇脑袋还没拱到糜月身前,收其回灵府,偌大的身形顿时化作雾气消散。
糜月还记着上次入他灵府被这白蟒占了便宜的仇,若非谢无恙收得快,她还得给它赏两个耳光。
她眉梢轻挑,啧了一声:“你这只神相性子倒是和你截然不同。”
谢无恙不置可否。
糜月想他这人看起来清冷淡薄,无欲无求,可是他的神相白蟒全然与他相反,嗜杀狡狯、欲壑难填,仿佛集合了他所有的负面性情,就像是他潜藏在深处,不为人知的另一种人格。
自从见到他的神相白蟒,糜月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世上哪里真得存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者,真的无欲之人是走不上修炼这条路的,无非是在压抑着罢了。
二人没有耽搁时间,沿着通道,继续往深处走。
撞开洞口时带进来的海水,堪堪淹没过他们的脚踝处,走了十余步,面前出现了一层向上的阶梯,还有继续往下的阶梯。
地宫里竟然真的别有洞天!
糜月偏头去看谢无恙,后者开口道:“往下走。”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向下的台阶走去,下了百阶之后,狭窄的视野开阔起来。
面前是一座高大古朴的石门,和秘宫大门的制式有些像,上面刻着复杂的阵法纹路,旁边也有一处验血的机关凹槽。
“一丈仙说,与你血脉相连之人的气息就在这门后。”
想到娘亲可能就和她只有一门之隔,被困在里面多年不得出,糜月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二话不说,当即低头咬破了手指,将鲜血滴入验血的玉石槽中。
随着她的鲜血滴入,霎那间,一道柔和的光芒从石槽处沿着大门的纹路,逐渐蔓延开来,亮起了八个璀璨的星芒,如同一串神秘的珠链镶嵌在石门上,将昏暗的四周照亮了些许。
然而石门仍紧紧地闭合着,并未有打开的迹象。
糜月上前仔细一看,只见在那八颗星芒的旁边,还有一颗星芒黯淡无光,尚未被点亮。
第57章 绑他回去做侍宫。
糜月看着那颗黯淡的星芒,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恍然失声道:“这石门竟然要烬虚诀九重境才能打开!”
本以为能得到娘亲下落的线索,如今却被这道石门相拦。
糜月火上心头,掌心凝出数道烬花神相,气急败坏地朝那石门轰去。
“可恶!”
被施加了禁制的石门显然和那些用来支撑的墙面不一样,糜月数道神相轰下去,紧闭的大门纹丝不动。
反倒是地宫的天花板因为她的狂轰滥炸,而簌簌地往下掉着灰土。
看到那石门的时候,谢无恙的心里也有些复杂。
如果她的娘亲气息尚在,那他的师父会不会也没有死,而是同样被困在了这堵石门后?
秦不眠未曾娶妻生子,神陨之后,并没有留下任何能保留他气息的东西。谢无恙所饲养的灵蛇一丈仙,需要用头发、血液这样直观的媒介,才能追寻到气息。
更何况,秦不眠和糜芷音的魂灯皆已灭,他也以为他们都死了,若非阴差阳错地用糜月的头发去查,只怕这辈子都查不到这里来。
谢无恙看到糜月手中不断凝结神相砸着石门,眼眶里隐隐闪着泪光,没有阻止她,任由她将烦闷和郁结发泄出来。
轰了十几道神相出去,糜月抬袖擦擦眼泪,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这石门并非无法打开,是她还不够强。
“那道向上的阶梯通向何处?”糜月微微泛红的眼眶,看向谢无恙。
“……那里我未曾去过。”
谢无恙在发现了这处地宫后,便没有继续探索,而是去烬花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他知道这地宫是烬花宫所造,他独自一人在别人的秘宫里瞎转,若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那便说不清了。
“再去上面看看。”
这石门尚且打不开,在这里耽搁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二人随后原路返回,沿着阶梯往上走。
随着一道石门打开,糜月和谢无恙又来到一处宽阔的地带,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正是刻着烬虚诀心法、她曾经来过的那一层地宫。
随着石门关闭,糜月回头看去,那石门上刻着隐匿阵法,和墙壁融为一色,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一扇隐形的石门。
她立马转身,瞪着谢无恙:“你背过身去,这里有我宗绝密心法,你不准偷看!”
糜月自知他习得是隐剑宗心法,已经修炼至快渡劫期的境界,自是不可能舍去修为去修她们烬花宫的烬虚诀,但事关烬花宫机密,带他进地宫已经是破例了,绝不允许他多看一眼心经石壁。
“好……”
谢无恙倒是很配合地立马转过身去。
糜月走近刻有烬虚诀心法的石壁,原地席地而坐。
她轻咬下唇,心下暗自猜测,这道石门需要九重境才能打开,也就是说她娘亲并非她以为的八重境,而是早已突破桎梏,臻至巅峰九重境了,所以才能打开石门进入到另一端?
深吸一口气,糜月缓缓抬头,双眸紧锁着石壁上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心法文字,逐字研读,同时双手结印,进入打坐修炼的状态。
八重境后期的心经每解读一个字,就像是在攀爬一座陡峭且布满荆棘的险峰,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却又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倾覆于悬崖之巅,前功尽弃。
随着时间的流逝,糜月看到最后,已是神识刺痛,仿佛身处在无尽的混沌漩涡,周围的一切都消失远去,只剩下那些晦涩难解的文字在心间翻涌。
在她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她强打精神,用尽最后的意志,将这八重境最后一卷的每一个字符,都艰难地烙印在自己的识海深处。
只要能将这些心法完全理解,融会贯通,加之勤勉修炼,她便能冲破八重境的桎梏,步入烬虚九重境界。
然而大境界的突破比小境界要难得多,她是八重境中期,糜月估算着要彻底消化掉这些心法,想要突破到九重境,至少还需要半年的时间。
糜月揉着额角,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来。
这地宫里潮湿无光,呆久了还有一阵胸闷的窒息感,压抑得很。
糜月转过身,看到谢无恙十分守信地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心中紧绷的心弦,悄然松了些许。
“走吧,我们先离开此处。”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破出海面,卷出层层雪白的浪花。
海上风声猎猎,少女身姿蹁跹,轻薄的裙摆灵动地荡开,墨发湿漉地贴在艳丽白皙的面颊上,长睫挂着细密的水珠,恰似晨起含露的蝶翼,轻轻扇动间,抖落点点晶莹。
谢无恙目光沉静地掐了一道净尘诀,转瞬间,二人的衣物便恢复了干洁清爽。
糜月显然心情不佳,不发一言,转身往停靠灵舟的方位御风而去。
登上灵舟时,糜月不经意地偏头,发现谢无恙还跟在她身后。
“你要回烬花宫?”
糜月看了眼他搭在灵舟扶栏上的手:“不然呢。”
他顿了顿,又问:“你突破九重境,需要多久?”
“至少半年。”
说起这个,糜月忍不住想泄气,半年已经是她日夜不歇专心修炼的极限了,放在以前缺少烬虚诀心法的时候,这样的修炼速度她都不敢想,如今她只恨太慢。
攻打隐剑宗的事也要因此延后,她现在首要做的是就是静心修炼,早日突破九重境,回来打开那道石门,这全天下什么要紧的事,都不抵她的娘亲重要。
“你回去之后,是不是还要继续……同你那位侍宫双修?”
谢无恙眼神平静,无波无澜,似乎只是寻常随口地一句询问,糜月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
糜月眨巴了下眼,双修?
对啊,她怎么差点忘了这条捷径!
若是找个适合的双修对象,灵力互补,倒是能大大提高她修炼的效率,这样便要不了半年,只消三个月便能教她突破九重境大关。
糜月还未来及高兴,眉头又紧蹙了起来,她身边唯一的侍宫沈灵淇,因为给她偷下情毒之事,被她打成了重伤。
眼下上哪再去找一个修为能同她匹配的侍宫去?
糜月咬着指尖,蹙眉思索了片刻,眼神无意扫过面前人如雪的袍角时,忽然灵光一现,抬眸对上谢无恙的双眼。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无恙的修为几乎是东境最强,其他零星两三个修为能与他比肩的修士大能,都已经是白须飘飘的老家伙了。
她就算是搜罗全天下的男修,怕也找不到比谢无恙更适合双修的人了。
谢无恙看着她有些雀跃又似想到什么麻烦似的蹙起眉,继而又瞪大眼睛,眸光闪闪地上下扫视了他两眼,并没有否认他的问话。
当下有些如鲠在喉。
要论修为,他比沈灵淇不知高了多少境界,她若想尽快提升修为,没有比他更好的双修人选了。
可是这样自荐枕席的话,实在让他难以启齿。
“多谢你来告知我关于我娘亲的消息,临行前,我敬你一杯酒吧,就当是为那一掌赔罪了。”
糜月忽然从储物袋里地拿出一壶酒,招呼他坐下,又拿出两只白玉杯盏,添了满满的两杯酒。
她拿起一只酒盏,仰头饮尽,同时把另外一只酒盏递到他面前,唇角漾着笑意。
“这是我烬花宫的梨花酿,很好喝的,你要不要尝尝?”
谢无恙看着少女笑盈盈又暗藏狡黠的星眸,和那日上元节,小姑娘弯着圆圆的杏眼,捧着酒杯劝他罚酒的样子,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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