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日,她无意间又忽视了嬴政。
不知怎么,她往咸阳宫去的书信少了,嬴政给她寄书信的频率反而变得频繁了一些。
这些书信中,多是些关怀之语,以及向李令月介绍变法等工作的进展。
其实,不用嬴政亲口告诉李令月,李令月自己看着系统面板中各项任务的进度条,也能够大致猜到这些工作进行到了哪一步。
不过,有嬴政亲口将一些更为详尽的细节告诉她,这感觉自然又不一样了。
嬴政与李令月彼此有默契,若是一方给另一方寄了书信,另一方出于礼节,定会给一封回信。
过去,都是李令月给嬴政寄去厚厚一沓信,嬴政给李令月的回信则言简意赅。
现在,两人完全倒了个个儿。
若是嬴政不主动给李令月寄书信,李令月基本不会主动给嬴政寄书信。即使是收到了书信,在给嬴政回信的时候,她也惜字如金。
一日,李令月看到嬴政在寄来的书信中隐晦地询问她,近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否心中不悦。
李令月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经足足有半个月没有主动给嬴政写信了。
啊这……
李令月有些窘迫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追人追到一半直接给忘了……这种事,恐怕也只有她做得出来吧?
不过,她这不是……没什么经验吗?
头一次追求人,还是追求一个异地之人,对方没时刻在她跟前杵着,她自然免不了偶尔会将对方忘在脑后。
罢了,为了追求嬴政,她都把她家阿翁压箱底的金句给拿出来了,万万不可中途而废。
李令月想了想,提笔告诉嬴政,她近日不是有意忽视他的,实在是她太忙了。
至于她究竟在忙些什么,她暂且不说,留到后头,给他个小小的惊喜。
在写完这些话后,李令月看着嬴政寄来的那封书信中,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关怀之意,又看了看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几行字,决定再凑点字数。
有什么比情诗更适合凑字数的呢?
很快,李令月就在信的尾端补了一首《子衿》。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李令月在写完这封书信之后,就将之抛在了脑后,继续手头的活计。
几日后,当她听说秦王驾临长安乡时,还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奇怪,阿政素日里公务那般繁忙,怎么倒有功夫来我这儿了?”
之前李令月称呼嬴政为陛下,嬴政也尊称她为太女,但在她决定追求嬴政之后,这样的称呼就显得过于生疏了些。
于是,李令月在书信中直接改了她对嬴政的称呼,嬴政也默许了她的这种做法。
开玩笑,与她那些肉麻的情书相比,她直呼他的名字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好吗?
身穿黑色便服的嬴政一来便听到了这话,不由黑了脸:“不是你让寡人来的吗?”
“我让你来的?”李令月一脸问号。
“你之前的那封书信中,那句‘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你莫不是忘了?”
李令月:“……”她还真忘了。
她不过是随意抓了首情诗来凑字数,抄完就忘,哪里想得到自己究竟抄了什么呢?
幸而在李令月给出回答之前,嬴政的注意力已经自动转移了开来。
嬴政的目光一接触到李令月的脸,便愣了愣:“除了初次见面之外,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这般狼狈?”
李令月看了看自己手上因烧煤而留下的黑印子,又想起刚才自己无意识间往下巴上一摸……
好吧,她这大大咧咧的习惯实在是有损她的形象啊。
在旁人面前不修边幅也就罢了,让心爱的小郎君看到自己形容狼狈的一面,就有些尴尬了。
李令月小小沮丧了一把,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反正对于嬴政来说,他也不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场面了,相信他定会渐渐习惯(?)的。
李令月正要命人为她打水来清洗脸上的污渍,就见嬴政身边的内侍动作更快一步,将干净的湿帕子递到了她面前。
李令月自然地接过那帕子,擦去了脸上的煤渣。
当她要将帕子归还给那内侍时,却见嬴政走上前来:“等等,还有一处没有擦干净。”
他凝视着她脸颊的眼神极为认真,这般近的距离下,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面颊。
如今的发展趋势分明该如了李令月所愿,但不知怎的,她却有些紧张。
原来,昔有叶公好龙,今有她“令月好政”。平日里见不着嬴政的时候,她还会时不时惦记他(的美色),怎么今儿个见到了,她反倒怂了呢?
不行不行,连追个小郎君都怂,这说出去该多没面子啊!
李令月抬眸望向嬴政,面上端着得体的笑容。
这笑容她早已练习了千百次,每当她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时,便会把这招牌式的笑容拿出来使。
“是何处?我看不见,你能否指给我看看?”
嬴政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假笑。他虽没有拆穿她,但他因此而有点不快。
“何须如此麻烦,你将帕子交给寡人就是!”
他这般说着,从李令月手中接过了帕子,认真地将她白皙的肌肤上余下的一点黑灰擦去。
嬴政俊美的面容突然间在面前放大,让李令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样近的距离下,她甚至可以看清他的每一根眼睫。
他显然是头一次做这样的活计,动作十分生疏,一不小心,指腹便擦过了她柔嫩的面颊。
二人似乎都因为这次短暂的接触而一惊。
李令月垂下了眸子,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但很快,她又抬起一双明眸来,笑吟吟地看着嬴政道:“陛下这么做,可是会让我误会的!”
嬴政回味着方才的触感,心不在焉地将那帕子丢入了侍者捧来的铜盆中:“误会什么?”
“误会你接受了我的示爱呀!”
“不算误会。”嬴政看着自己的手,方才在与李令月接触之时,他并不觉得反感。
即便是之前,收到李令月那肉麻的情书之时,嬴政顶多也只是觉得有几分尴尬,并未产生丝毫厌恶之情。
他对她向来欣赏,但他心知,她与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同。
在不知李令月心意之时,嬴政不会容许自己对她产生什么越界的旖念,但这次,是她先来招惹他的……既如此,他便不必再有任何顾虑。
他堂堂秦王若是看中了哪个女子,只需在查明其背景之后带回咸阳宫便是,又何须这般麻烦?
这次嬴政的种种迟疑,也不过是因为李令月身份不同,且她对他和大秦的意义也不同罢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若发生变化,会对秦与唐的关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需谨慎斟酌。
然而,还没等嬴政想好怎么回复李令月,李令月那头便率先冷了下来。约莫是嬴政的态度太过冷淡,李令月决定对他敬而远之了。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中,李令月都没有再主动给嬴政写过一封信,这让已经习惯了李令月书信轰炸的嬴政颇有些不适应。
嬴政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李令月再送那样肉麻兮兮的情书来,他便同样回敬一封过去,好生吓唬吓唬她——他对于自己在旁人心中的形象十分清楚,若是他突然形象大变,定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鬼上身了。
然而这时,李令月却心灰意冷般的安静了下来。
她不主动给嬴政寄书信,只好由嬴政来承担起维持二人之间联络任务的重任……
嬴政每写一封信过去,李令月都要回一封信过来,数次之后,她似乎终于重拾了对他的热情,在信的末尾附上了一首《子衿》。
在看到那首《子衿》时,嬴政便决定不再继续等待下去。
他不喜欢一切不可控之物,他要将一切变数都攥于手掌心之中。
嬴政认真地看着李令月:“不是误会。太女若愿意,我们试试,未尝不可。”
李令月大脑当机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她她……这算是示爱成功了?她都做好了过五关斩六将的准备了,结果,这么轻易就成功了?
不对,也不算是轻易,毕竟她秦语都是刚刚学会的,要用秦语写情书可为难死她了。
李令月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她看着说完这番话后,便负手而立等她回复的嬴政,突然觉得这个阶段的嬴政有点可爱,还有点纯情的样子。与史书中成为始皇帝之后的他,大不相同。
嬴政的黑眸中,似有一个望不见尽头的大海,平日里总是那般幽邃,让人难以探清他的底。
然而此刻,他就这样直视着她,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李令月突然间凑上前去,在嬴政脸颊旁轻轻啄吻了一下。
被人这样近距离偷袭,嬴政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想要做出抵抗。
然而,李令月先一步将手搭在了嬴政的手背上,安抚地道:“放松,阿政你既要与我试试,就要习惯刚才的事啊。”
她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抚摩着,她的脸上也挂上了浪荡子般的笑容:“还有,你对我的称呼也该改改了。”
嬴政的手掌比李令月大了一圈,上头遍布着写字与习武留下的老茧。
李令月很快便让他摊开了手掌心,一下一下地,轻轻刮挠着他手上的每一道痕迹。嬴政则因为她的这个举动而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李令月正得意于自己让嬴政吃了瘪,却没注意到,自己与嬴政来到了一处墙壁附近。嬴政看着这对自己极为有利的“地形”,黑眸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
……然后,李令月就乐极生悲,被嬴政包了饺子。
嬴政将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颀长的身躯无限逼近她。
他惯来是很会现学现卖的。
“我明白了,多谢令月的教诲。只是,我的自制力不如令月所认为的那样好,你最好还是别挑战我的自制力。”
二人的距离挨得这般近,只要李令月稍稍抬起头,就能感受到嬴政的呼吸。
此时,无论是李令月的下属,还是嬴政带来的侍从,都已经自觉地挪开了目光,将自己当成背景板。
先秦民风开放,有情人当众互诉衷情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这次互诉衷情的二人身份有些不同寻常罢了。
尚未册立王后的秦王,以及来自后世的大唐太女……
他们在之前的相处中,一直保持着客套的距离。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也不知会给大秦带来什么变数。
其中,华阳太后派到嬴政身边伺候他起居的一名侍者,眼见着二人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忧心忡忡。
华阳太后一直希望找个楚女给王上做王后。若是华阳太后知道王上中意的人是大唐太女,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嬴政的目光从那名内侍的脸上划过,闪过了一抹深思。
“怎么了?”李令月神色有些茫然地问道。
方才,嬴政与她靠得那么近,她险些以为嬴政要吻下来了。谁知最后,他堪堪停在了她的面前,这也使得她的思绪有些混乱。
“没什么。我难得来这里一趟,你便带着我在四处好生逛逛吧。”嬴政沉声道。
刚确定了关系的小情侣,自然怎么腻歪都不够。便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能傻乐呵一整天。
只是,李令月与嬴政都是事业型的人——嬴政是主动事业狂,李令月是被动事业狂。
他们连头一次约会的地点,都选在了李令月所开办的工厂。
李令月先是向嬴政介绍了煤的作用,而后拾起一块煤,将那块煤上下抛动着走到了嬴政的面前。
“你要不要亲自来烧块石涅试试?”
尽管嬴政知道煤的用处甚大,但他看着煤那脏兮兮的外表,还是拒绝亲自用他的手来触碰此物。
“不必了,我亲眼见过石涅的用处,待我回了咸阳宫,便会派人去搜寻石涅矿。”
他看着李令月白皙的手指在沾了煤之后,很快又变得黑灰一片,忍不住道:“这等东西,哪需要你亲自来碰。日后,此物的开采和使用工作,你交给底下的人来就是。”
嬴政身旁的近侍在接收到他的眼神之后,很快又奉上了一盆干净的水,供李令月净手。
李令月看着递到跟前的水盆,有些无奈地道:“好吧。”
看样子,她这位新晋男友,似乎有些洁癖啊。
李令月自认还算是个体贴的情人,日后,她少不得要改改自己的某些习惯了。
由于铜炉和手炉尚在制作之中,李令月没有带嬴政去看这两样东西,她只带着嬴政去看了看她的书房中挖的“地炉”。
两人在长安溜达了一会儿,最终,他们又来到了造纸厂。
每次造纸厂这边有了新的研究成果,嬴政总是最先享受到的那一批人。
造纸厂对嬴政而言,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因此,他对造纸厂的兴致也比较一般。
李令月看着嬴政的侧脸,心道,这果然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得不断有新东西出来,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你莫要以为,纸张的作用只是供你们写字的。”李令月拍拍手,便有人将一沓新制好的纸送到了她与嬴政的跟前。
“陛下请看,这便是造纸厂最新研制出来的成果。”李令月从那方形木匣子中取出一张洁白而绵软的手纸,递到了嬴政跟前:“此物既可净面净手,又可在如厕后使用,十分便利。”
其实,在这之前,造纸厂也不是没有制造出草纸,可那些草纸太过粗糙,定是不能直接呈到嬴政跟前的。
直到日常用纸的柔软度和颜值勉强达标,李令月才将此物推荐给嬴政。
此时,她将对嬴政的称呼改回了“陛下”,便代表着他们是在谈公事。
嬴政在听了李令月的话后,果然颇感兴趣地将那手纸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
“此物甚好,待寡人回宫,便命人来向太女学习制造手纸的技术。”
“说来,太女助寡人良多,寡人不给太女一些谢礼,似乎说不过去啊。”嬴政一面说着这话,一面想着奉他之命入楚的姚贾。
过去了这么些时日,也不知姚贾人走到哪里了,在楚国那边进展如何了。
“纸张这物事,非但于陛下、于秦国官员、于士人大有裨益,同样可以改善黔首的生活。陛下若当真要谢孤,便扩大造纸厂规模,使秦国人人都能用得起纸吧——至少将这手纸的成本降低。”
嬴政一听这话,顿时严肃了起来。即使他与李令月成了情侣,这公事依然得公办。
他宝库中的任何宝物,包括他身上携带之物,都可作为礼物赠予李令月。
可他不会轻易因李令月的一句话,而改变某些决策层面的东西。
除非李令月能够说服他。
“想要扩大造纸厂规模,使秦国人人都用得起纸,便需要将不少人迁去造纸厂。造纸厂人多了,在田间劳作的农人自然就少了。”
无论嬴政怎么看,这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第032章
“这手纸,不仅能够使陛下的生活便利起来,也会改善普通黔首的生活。若是由陛下出面,在秦国境内择几处地方开办造纸厂,雇佣一些黔首去造纸厂中干活,自然能够提高纸的产量。”
李令月与嬴政分析道:“有些人那体质就不适合种地,陛下即使将他们拘在田里,他们也无法为秦国带来更多的粮食,倒不如让这批人去做些别的事。造纸厂中若能产出更多的纸,不仅能够满足秦人的需求,陛下也可将这纸张售卖到别国,以此来换取一些对秦国有用的物资。”
嬴政想起那纸张如今在咸阳王城中的售卖价格,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
此物才刚出来,且制造此物的技术握在他们秦人的手中。山东六国若是想要向他们购买,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只会高,不会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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