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珏并不言语, 长翎睫羽垂落,目光晦暗地注视她。那手臂揽于她腰身,掌中传来的温度高的若能将人肌肤灼伤,
“想活命么?小叔?”
季书瑜笑面温柔。“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地送还与您。公子如今脑子糊涂了, 于是忘了, 妾身如今冒着这般风险来到此处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为的又是谁?如若之后您再不能清醒些许,收敛一些, 我亦大可以潇洒离去,彻底将您置之脑后。”
说罢, 她又将手中匕首往他肌肤贴近几分, 声音泠泠如玉击, 道:“您听明白了么?”
“如今,求人者——是你非我。”
握着匕首的那双手异常稳当,纤细的指骨清晰而漂亮。闻人珏神情不变,乌眸垂落, 心擂如鼓, 脑海中尽是为她这番同往常温顺形象极为割裂的言行,而无端感到兴奋。
这般鲜活的模样, 才是取下面具后真正的‘季书瑜’吧?
甚至就连她的夫婿也被蒙在鼓中, 至今未能发觉她真正的妙处。
而他是第一个探索到的。
这般想着, 闻人珏心中无端生出一种隐晦的惬意之感, 蓦然觉得心中的郁烦也被纾解了几分。
鼻腔中尽是女子身上浅浅的兰香, 那股口渴神烦的感觉愈发躁动,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舔唇角,隐隐约约品尝到空气中那玉兰气息中的丝丝甜意。
待缓解了心渴, 他方才能够重新冷静下来,继续听她说话。
“……至于您方才所说的‘端倪’,那就更是奇怪了。我身为父皇的女儿,此事又如何能作得了假?公子怕是病糊涂了。”
她此话有偷换概念之嫌疑,闻人珏闻言忍不住轻笑,若有所思道:“既是如此,那可否请嫂嫂为珏解答一下——你是怎么杀死红衣的?她武艺虽是称不上多么高强,可也远超于常人水平,更不可能会敌不过一个幽闺弱质。嫂嫂若是不通武艺,又是如何从她手下活着离开的呢。”
室内光线昏暗,隐隐弱弱的幽光投射于美人面上,为那若覆霜雪的眸子添上几许如月的清辉。
她神情淡然,不以为意道:“小叔未免有些高看于我了。人在面临绝境之时,就是会没缘由的产生一种无可抵挡的爆发力,求生的鸣铎之声回荡于脑海中,教人心中激荡,全然忽视了对危险的恐惧。妾身不想死,因而求生的意志死死支撑着我举起刀尖,将残暴的恶人反杀了……这个解释,不知可能令您满意么?”
闻人珏发出一声低笑,抚掌言道:“不能退缩,因退则死。妙,甚妙,果真是天衣无缝,不论对谁,都十分具有说服力。”
话语虽是含着笑意,可那双黑沉沉的眼中却若有鬼蜮浮动,藏有异色。
季书瑜只作未听懂他话中的浅嘲,杏眸微弯,神情自若地说道:“公子意志坚定,身中奇毒却还能支撑到现在,当真是令人钦佩。可闲话少说,如若您是想要同我动手,妾身不过一介幽闺弱质,自然是不敢因为几分恻隐之心而对您手下留情的。”
“如何?”
她面上云淡风轻,言语间却又含着几分若隐若现的威胁之意。闻人珏瞧着心中好笑,却破天荒的没有产生暴虐之气。
如若不应,那她是预备要掀桌翻脸了?
“夫人当真是有勇有谋,能说会道。既然如此,珏也只好退让了。”
他垂首望着脖颈上那柄冰凉的匕首,神情淡然,直起身微微往后倒退了一步。
“夫人要的二十支箭镞,皆藏于榻底。”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季书瑜却未急着动作,抬眸上下打量了他的神色一番,见他笑意轻浅,眼底神光坦然,方才狐疑地起身往床榻边走去。
弯身屈膝,纤手于榻底粗略搜摸了一番,果真是摸着了几支零散的箭镞,她心下不由得轻松些许。
看来他还是晓得几分缓急轻重的,并非全然若面上那般不着调。
获得了工具,她垂首专注地处理手中的箭镞,一边低眉思索着脱身的法子,耳畔雷鸣滚滚,也掩盖住了窗棂外传来的隐隐足音。
视线中的光线骤暗,她眉心微跳,忽而发觉鼻间的龙涎香气变得愈发浓郁,远处之人不知何时已近至她身后,男人并不言语,下一刻,竟是伸出一只手臂揽着她径直往榻边靠去。
背后的被褥微微下陷,季书瑜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凭借着本能翻身一滚,将人死死地压于身下,并用膝盖抵住他的小腹。
“你是要做什么?”
她语气寒凉,抬手便欲用箭镞去刺那腰间环着的手。不想,闻人珏竟是全然不曾退避,只以一双幽目淡淡地望着她,抬手用长指抵住了她微启的樱唇。
“嘘,别动。”
闻人珏被她紧紧桎梏于身下,感受着那奇妙的触感,富有磁性的声线不知为何略显沉闷,隐约含着些许浮乱。
她的伪装,还真是不走心。
闻言,季书瑜果然顿住了手,微眯起眼,随着他的示意下,迟疑着抬首往一侧窗棂处看去。
但见那宣纸之上映出一个一动不动的模糊身影,佝偻着腰,似在悄悄探听屋内的动静。
瞳孔骤缩,她正要开口,却闻耳侧男声喑哑轻柔,含着一种欲看好戏的意味,浅笑道:“嫂嫂,这可是您惹来的人……他们没听见房内的动静,若是心中起疑了可如何是好?”
季书瑜闻言亦忍不住气笑。
若不是为了来看他,她又何必来淌这趟浑水。
这人当真是一有杆子就顺着往上爬,也忒没脸没皮了些。
“是啊,怎么办呢?”
她垂首望着那暗夜下面色潮红,眼神略显迷暗的男人,语气莫名。
她方才对外头的爪牙们声称自己披皮成功,因心情大好,想着好事成双方才提前过来享用猎物……如今若是不作出点动静来,又如何能骗得过他们?
昳丽美人动作缓慢地俯下身来,神情微妙,一头密如瀑的墨发铺撒于他颈侧,传来细细的兰花香气。
那本是闻人珏此生最为厌恶的气味。可此刻,这清甜的兰香气味却赋予了他从未有过的巨大欢喜,令他不自觉地痴迷神往。
是久旱逢甘霖,又像是溺者逢舟。
仅是因着她的缘故,这花气从此被赋予了第二种印象,叫他往后的无数个午夜里都受缚于幽梦之中而难以挣脱。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灼热的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如若浸了墨,与她凝视时仿若深不见底的暗崖,勾人坠入。
“嫂嫂……是改变主意了么?”
美人朱唇微弯,笑吟吟地俯下身瞧他,目光若打量物件一般,于他高耸的鼻梁一直下滑到领口处露出的一片结实肌肉,面上难见方才的丝毫薄怒。
檀口轻启,她模仿着他方才诱哄的口气,开口言道:“小叔啊,你怕痛么?”
她以刀背抵住他的喉结处缓缓下移,因着手中力道并未收敛,所过之处皆留下一道暧昧的红印,引人想入非非。
闻人珏微愣,转而间又想到了什么,长眉轻轻挑起,唇角边的弧度愈发扩大,那若含有潋滟水光的眼底亦是泛起浓浓的兴味。
“嫂嫂总能给珏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呢。不过也是,像兄长这般循规守矩的石头君子,于床笫之间,应是从来未能叫您彻底尽兴吧……”
他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一边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声音低沉醇厚,传入耳时令人不自觉地感到一阵战栗。“珏不怕疼,只要嫂嫂乐意,无论是怎样玩弄于珏,珏都毫无异议……”
修长的手指将微微敞开的领口彻底松解开,他勾着那柄短刃,引导着她的视线同于自己胸前的风光上不断往下滑去。
“唔——”
言语忽而停顿,男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闷
响,声音似欢愉似痛楚。
他额上滑下冷汗,唇边却仍是噙笑,双目盯着那漆黑的帐顶微微出神,一边平复着杂乱的喘息,一边慢言道:“嫂嫂平日里瞧着那般端庄温顺,却是与床笫之上时的姿态截然不同呢……热情的,叫珏有些受不住。”
肌理细腻的指尖乍然触及那片灼热的肌肤,便好似握着一团被丝绒布包裹着的碳火。季书瑜微微垂眸,神情冷淡地抬起手来,将掌中那柄沾染了丝丝血迹的刀尖从闻人珏肩口处拔出。
听着耳畔不稳的呼吸声,她又抬手撕下一片纱帐不紧不慢地为他包扎,眼神冰凉若夜间山风,意味深长道:“郎君看来很喜欢妾身这般做么,那可还要再试试别的?”
闻人珏被情毒与伤痛的刺激折磨的轻轻发颤,侧首望见她冷淡的神色,勾唇言道:“这可不够啊,嫂嫂。只是这点动静,是瞒不了外头那群妖人的。”
季书瑜回过首去,但见窗侧的影子立于窗侧岿然不动,漆黑的眸子微微入神,忽而间又想出了个旁的法子。
第47章 河倾月落 “此子鼻梁高挺,四肢修长,……
如今闻人珏身上带伤, 择水路离开乃是万不得已时才做出的下策,倘若二人能够正当光明的从正路走出去,那自然是最好的。
但这般闹出的动静虽小, 可其中伴随的风险也是最大的。稍有差池,便会使得如今良好的局势急转直下, 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据她所知, 如今山庙内身份最高的藏锋客, 便也只有红衣与尘卿两人。而眼下红衣已死,那她只需要注意尘卿的动向, 与之避开即可。
她这般细细思忖着,面向窗棂的方向, 眼神微动, 忽而提声言道:
“是谁在外面?鬼鬼祟祟地旁听本护法办好事, 你是不想要身上的皮了么。”
她原本那清润明晰的声线中掺杂了几许气音,与红衣娇媚的声线几乎有七分的相似。闻人珏眸光愈发深邃,卧于床榻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眼下,她此番又是想要做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么, 本护法办事, 不喜旁人打搅。”
外头那人发觉自己被发现了,忙忙慌慌地直起身来, 隔着窗朝着屋内的人躬身行了一礼, 诚惶诚恐道:
“请护法勿恼, 这……方才屋内之中太安静了, 属下担心这小子会对您不利, 因而才斗胆过来听听动静……还请护法勿怪!”
季书瑜一边听他解释,凝眸观察了一番身侧男人的模样,但见他此刻肤有薄汗, 面色靡丽,颈项处的衣物也于方才被解开,全然一副旁人看一眼便会想入非非的模样,方才彻底安下心来。
见那影子转身欲要离去,她直起身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一边整理齐自己身上的衣物,对外开口言道:
“等等,先别退下,这闻人家的贵公子中看不中用,实在是扫人兴致……你再替我去唤个人进来服侍。”
闻言,闻人珏面上露出一丝隐晦的笑意,以手支颐,意味深长道:“嫂嫂尚且未亲自试过珏,如何便道出了‘三人行’的话来……”
这枭心鹤貌的男人往日惯常着一身华衣,几次见面都是高坐于马背之上俯视于她,并不掩饰眼底的不怀好意之色。
而今晚二人身份对调,见过他疯痴又不着调的模样,受到多次冲击的季书瑜适应良好,索性懒得再理会他,自顾自地将手边的几支箭镞悉数藏入枕下,俯首吹灭了床榻一侧的微弱烛火。
闻人珏目光闪烁,心中隐隐有预感她之后是要做些什么,眼中的戏谑之意也淡去了几分,略带兴奋地盯着她所有的动作。
季书瑜身上全是秘密,尽管她矢口否认,可他向来信任自己的直觉,定然是不会放弃这番刨根究底的机会的。
没能亲眼见到她之前是如何反杀红衣,他心中很是遗憾,只是之后的好戏,他可绝对不愿再错过一分一毫。
他对这位嫂嫂的秘密,当真是怀有极大的探究兴趣呐。
门口爪牙犹豫了半晌,方才开口,怀疑道:
“可是护法,您先前说此子鼻梁纤直高挺,四肢修长,指节又粗大,必然不是凡物……您看人向来精准狠辣,次次不差,如何这次便不灵验了?”
季书瑜忍不住黑线,侧过首去,对闻人珏投来的别有深意的目光视而不见。
清了清嗓子,语气中带上几许不悦,言道:“你今日的话怎么这么多?本护法既然下了命令,你照做便是,少油腔滑调。”
外头那人顿住了未尽的话语,这才讪讪地收了未尽的话语,顺从道:“好吧,那护法您是想要哪个郎君过来侍奉呢?今日当值的有叶二,郭四,陈五……”
竟是接连报了一串的称呼。
季书瑜垂眸,思忖片刻后,不答反问,道:“尘卿法师,眼下正于何处?”
那爪牙犹豫了半晌,方才语气古怪地答道:“您是要尘卿法师过来服侍?可法师的下落,属下也不知。他自昨日白日露过一次面后,就再也未出现过了,或许是闭门修炼去了?”
不见了?
……为防夜长梦多,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季书瑜压下心中的不安,犹豫片刻,眸子微转,言道:“既然他不在,那便罢了,也不用去唤你方才所说的那些人了,我看你便不错,进来服侍罢。”
外头那人陡然僵住了身体,闻言语气迟疑,语气中透露出些许藏不住的惊喜之意:“这……属下多谢护法赏识!”
帐内,郎君俊美的面容于昏暗光线下模糊难辨,闻人珏面上神情诡谲,低笑道:“嫂嫂一人能应付的来么?可需要珏在旁帮衬?”
季书瑜不语,将短刃擦拭干净后重新塞入袖中,拉拢了床帐,静默地侧首望向门房一侧。
帮衬?他能不给她添乱便不错了。
房门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失去了门房的隔档,外头的风雨声愈发清晰。
那道男声尾音微扬,如若带着撩人勾魄的小钩子,娇声言道:“护法,属下进来了。”
房门关闭,外间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季书瑜透过纱帐的缝隙间向外望去,但观来人身量不高,走动间衣摆随风轻曳,腰身微微扭动,自带一种难以道明的独特风情。而其面容精致更偏女相,一双长眉入鬓,神态中透露出一丝纵欲过度的妖媚异色,瞧着不像是难对付的狠角色。
爪牙自入到房中,一对耳朵便高高竖起,极力地探听着里头的动静。
里间床帐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喘息,男声词句模糊不清,既像是欢愉又像是痛苦,那频频的闷哼声竟是比明来的荤话更为勾人。
他神情微有异色,暗暗于心中骂了一句‘狐媚子’,面上却是不显,带起一抹温顺的笑容扭着胯进到其中。
“护法……”
那青色床帐层层叠叠,若山间缥缈云雾般拢着,令人瞧不见底下的动人风光。
眼前随是看不见,但只从那摇晃的格外厉害的木制床架却也能令人窥见其内战况之猛烈。
那‘吱呀’的音响,竟是远远盖过了榻上两人的动静。
久久不闻人声,没有季书瑜的命令,爪牙迟迟不敢进去,便只能垂首维持着行礼的姿态跪于床榻边上。
不是说这人中看不中用么?如何里头的战况瞧着这般激烈……
过了许久,那床帐里头的男子方才低低出声,嗓音中带着一种砂砾质感的沙哑,语气慵懒道:“恕在下无能,再是伺候不动贵主了,既然您请了人进来,不如也让外头的哥哥出出力,进来伺候您吧?”
这番话被他说的半是缱绻,半是委屈,死死拿捏住了一个才被霸王硬上钩后尝到甜头的男子的心理,语气自然的叫人捕捉不到一处端倪来。
季书瑜眉心微跳,不自觉地侧首瞧了他一眼。
而外头那爪牙伏于地面,闻言面上亦是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
观此人皮囊出众,风流潇洒,原以为他也会同护法的那些个姘头一般,是个流连欢场的能手呢。
不曾想,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为我倒杯茶水过来。”
床帐内的女子淡淡出声,打断了他的心理活动。
爪牙闻言应声,忙不迭起身至桌案边,挽袖倒了杯茶水,待试过温度后方才双手捧着杯盏往床榻边来了。
他恭敬地立于外侧,垂首以双手将茶盏递上,“护法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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