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恋地吻她发丝,手臂绕到她腰后将她搂紧。
他微微垂首,在她耳边轻言细语:“遥遥,我爱你,宠你,尊重你,可结果是,我既得不到你的心,也得不到你的人。你可以恨我,怨我,讨厌我,但我拥有了你,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你可以继续保持自我,也可以不爱我,我不要你的心,但我要你的身体。”
“你要记住,昨晚过后,你不再是我的妹妹。”
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是我的女人。”
整夜下雨,后花园一片狼藉,冷杉枝条上还挂着雨珠,泳池里飘着落叶,冬青落了满地鲜红,本就湿冷的冬季因这一夜的摧残更显萧条寂寥。
舒遥把明庭赶出了房间。
说他忙,可他今天竟然有兴致带着人清理后花园,圣诞装饰被一并撤走,满地残花收尽,园艺师,花艺师轮番而至,一整天都在更换家里的新年装饰。
她不喜欢大红的配色,但每年花艺师提交的装饰方案里都有大红大绿的配色,今年花艺师的方案没有给她看,她便站在窗边看他们都往家里搬什么颜色的花材。
黄色的郁金香,黄色的腊梅,黄色的宫灯百合,黄色的天堂鸟,黄色的大花惠兰,黄色的鸢尾和水仙......
她一把拉上窗帘。
讨厌黄色!
房间的地暖温度开得很高,她就穿着一条吊带裙光着脚走来走去,地毯上散落着明星的胡萝卜玩具,她一脚踢开。
讨厌玩具!
梅姨送上楼的燕窝已经凉透了,她一口没喝,盘子里的草莓红艳诱人,表面擦得干干净净,连一滴水珠也看不见。
她忍住了糟蹋粮食的冲动,转身往床上一倒。
讨厌燕窝!
讨厌草莓!
她捏着拳头梆梆砸在床上。
讨厌明庭!
竟敢把她关起来!
40天!他宁愿天天在外住酒店也不愿意回家看她,一回来就开始发疯!他绝对是被人下降头了!
一定是事出有因,否则明庭对她这么多年的耐心和爱护怎么偏偏在昨夜耗尽?
可她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她往枕边摸手机,双手空空才想起来手机被明庭没收了,她又起身打开电脑。
好长时间没在电脑端登录社交帐号,她点开软件一看,竟然全都要手机验证!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又跑回床上梆梆砸着枕头。
讨厌明庭!!!
闻雅一早就被叫到了芳蕤园,帮舒遥请完假,明庭就吩咐她这段时间搬到芳蕤园来住,盯着舒遥,不许她出门。
她以为这两人又闹了什么矛盾,但看明庭与珠宝设计师交流想法时那和颜悦色的样子,也不像是心情不好。
那又何至于要将舒遥关在家里?甚至学校的考试都不让她参加?
送走了珠宝设计师,她在花厅见了明庭,天色阴沉,室内开着灯,桌上摆放着不少图册,iPad屏幕还亮着,上面的设计方案显示“Wedding Collection”这个词。
想着楼上那个小丫头,她开口问:“把她关起来,不怕她闹事么?”
上一次让舒遥闭门思过还是在夏天,小丫头安静的时候像个自闭少女,闹腾的时候跑到负一楼对着乐器就是一通发泄,家里这么好的隔音,愣是被她吵得鸡犬不宁,也就是她身子柔弱,教养好,不随便搞破坏,不然,她真能把家拆了。
现在把她关起来,也不知道她要准备怎么闹。
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前些天她路过朋友的茶庄,合伙人养了一只会说话的八哥,舒遥要是实在憋得慌,她可以去把八哥借来陪她玩两天。
“吓唬吓唬她罢了。”明庭还翻着手里的图册,都没抬眼。
闻雅轻挑眉尾,倒也不出她所料,他舍不得将人一直关着。
“因为那个宋星舟?”
她道:“遥遥和那个人没什么联系,都是对方一厢情愿,遥遥和他相处不过是出于教养。”
明庭听完,这才抬眼,不过也没看她,而是盯着窗边的天堂鸟说:“不值一提。”
“那还把她关起来?”
她着实不能理解这对兄妹,不,这对怨侣的相处模式。
明明爱得死去活来,一个比一个口是心非,不肯承认也就罢了,还要互相折磨。
何苦呢?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走吧。”明庭没由来地这样说。
她蹙眉疑惑。
明庭平静道:“明君珹想让她和关颂青订婚,春节就要两家坐在一起商量,特地征求我的意见。”
“这不是——”
她想说,这不是扯淡么?但明庭是她老板,她又收敛住了。
“遥遥......也不喜欢他。”
她跟在舒遥身边这么多年,舒遥究竟喜欢谁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明庭却在这时候转过眸看她,问:“你觉得,她会答应么?”
这个问题......
单论感情,舒遥肯定不会选关颂青。
可若是权衡利弊,那就不好说了。
自从兄妹爱情暴露以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兄妹俩一天比一天别扭,由此可见家中长辈的态度。
说起来,舒遥已经是个成年人,可她这些年是被人娇宠着长大的,到现在依旧是小孩子心性,她的自我意识并不强烈。
感情遇到阻碍,她的第一反应是无助,第一想法是逃避,她若是一直往后退,这段感情只会是无疾而终,那到最后,她选择关颂青也不是没可能。
更何况,他们互相知根知底,舒遥也不排斥与关颂青亲密接触,那这男女之情只需稍加培养就能有。
“你也想到答案了是么?”明庭看她的一双眼沉静冷冽。
“那也不能直接将她关起来吧?这也治标不治本啊。”
他却弯了弯唇角,合上了手中图册。
明庭端着营养餐上楼的时候,舒遥正放着音乐在浴室里泡澡。
她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这大半天的时间,先是打开自己的保险柜捣鼓那些亮晶晶的珠宝,然后把衣帽间翻得一团乱开始玩换装游戏,之后把明庭的汽车模型拆了打算重组,但没有成功,后来又找到一盒拼图放在地毯上拼了个边角,结果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边几,那碗燕窝被她撞倒流了一地,她自己把地板清理干净之后,进了浴室放水泡澡。
当她可以自由进出的时候,她很乐意呆在家里享受这冬日里温暖安宁的时光,但当她被关在家里,她想出门的欲望立刻达到了顶峰。
讨厌明庭!
她靠着浴缸闭目养神,浴室里水汽很重,清甜的柚子香气一直萦绕在她鼻尖,她焦躁的情绪得到很好的治愈。
昏昏欲睡时,她听到有人打开了浴室门,她知道是明庭,却故作镇定装睡。
她既不想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索性装死。
阴冷的隆冬又开始浠沥沥下起冰雨,窗外传来雨打树叶的沙沙声响,室内一片寂静。
这么半天没出声,难不成是走了?
她眉头一颤,虚虚睁眼去看门口,正好对上明庭的视线。
她差点倒吸一口凉气厥过去,这人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那颗心怦怦直跳的时候,浴室门口传来他沉稳的关切:“泡澡时间不宜太长,会头晕。”
她在心中腹诽:要你管!
“再给你五分钟时间,不想我动手捞你出来就抓紧。”
她猛地睁眼瞪着他。
五分钟!又是五分钟!
讨厌五分钟!!!
她忍住了拍打水面的冲动,咬了咬牙。
明庭转身往外走,她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摸到浴缸底部的按钮按下放水,接着又扶着浴缸边沿站起来,打开淋浴冲洗身上的泡沫。
她讨厌自己这么听他的话,可他总是能精准打击到她最薄弱的地方,总是喜欢提出一个让她更加难以接受的方案,迫使她听话。
讨厌明庭!
她走出浴室,明庭正坐在沙发上等她,白色卫衣黑色长裤,都是柔软的料子,再让她房间的暖光一打,竟让她觉得眼前人十分温柔。
可她清楚地知道,这都是假的!都是他的伪装!他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听见她的脚步声,明庭缓缓抬眸瞧她,眸中光色并未因她准时出现有任何改变,只是平静唤她:“过来。”
边几上摆放着她的晚餐,每道菜都用小炖盅装着,十分精致。
可她一点都不想吃。
绝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能让明庭妥协的方法。
“我不饿。”她站在浴室门口,并未往前。
明庭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安静看了她几秒,然后才说:“你吃或不吃都无法改变今晚挨.操的事实,劝你还是吃点儿。”
舒遥听了这话真的感觉腿心一抽,小腹都像是在痉挛,她捏紧了双拳怒道:“你太过分了明庭!你这是在强.奸!是在犯罪!”
她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又自己在房间瞎折腾了一通,说实话,现在挺饿的,特别是泡过澡之后,浑身都软绵绵的,就连刚才那声怒吼也丝毫没有杀伤力。
明庭淡定递出手机:“那你报警抓我。”
舒遥与他隔空对望,他看过来的眼神平静幽深,说这话的语气既不像调侃,也不像生气,倒是很......认真?就好像他已经做好了被抓的准备,根本无所畏惧。
她愣住不动。
明庭将手机举在空中维持了半分钟,而后放下,“不想报警就过来吃饭,我数到三。”
“一。”
她突然浑身紧绷,明明她还定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却好像有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拖拽她的双腿,让她赶紧过去。
“二。”
她强行忍住了往前的冲动,指甲掐得掌心都疼,一双眸立马泛起泪花。
“三。”
她大步朝前走了过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气鼓鼓站在明庭身前,难得居高临下睨他一回,可他甚至都没抬眼,只是冷冷道:“坐下。”
她坐在旁边。
她刚一坐下明庭就朝她侧身,腰后膝弯迎来他的手臂,她坐上了明庭大腿。
看他端起小碗拿起叉子准备喂她,她在心中冷哼一声:你是该好好伺候。
她瞥了一眼菜色,清蒸石斑鱼,西芹炒虾仁,山药蒸排骨,还有一小碗煨冬笋和冰糖雪梨,倒是没再给她喂那些花胶海参鲍鱼,她勉强能吃点。
虾仁喂到她嘴边,她装得不情不愿张口,其实饿得要死。
她幽怨瞥了明庭一眼,这人面不改色,手上不疾不徐,表面装得温柔深情,其实扒开一看心都是黑的!
“对我不满,你不应该想法子折磨我么?折腾你自己干嘛?”
她白了他一眼。
她连折腾自己都不见他心疼,那得是什么样的神通才能让他受折磨?她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她故意不说话,明庭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也不再多言,只专心伺候起她来。
她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明庭一口一口喂,她也将那些菜吃了大半,最后喝了几口甜汤,她便推着明庭的手不要他再喂。
他放下餐具,“吃饱了?”
她垂着眸子不敢说话,她怕她要是说吃饱了,他就该吃她了。
突然感觉身上好热,甚至腿心也在隐隐作痛。
就在她以为明庭即将切入正题的时候,听见他说:“我还有个视频会议,你自己玩会儿吧,别立马躺下,容易积食。”
她利落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坚决不给他一个眼神。
等他端起餐盘走出门,她立马过去将房门反锁。
不就是想让她吃顿饭?非得要说那些过分的话惹她生气!她哪有那么难应付?明明只要他温柔一点就好。
她竟然下意识在觉得明庭是在为她好,而不是真的想操.她吗?
她拍拍脑门儿,真是病得不轻!
他分明就是个伪善的恶魔!她才不要轻易上他的当!
房门反锁,她放心地在房间里转悠着消食,脚踩到地毯上拼了一角的拼图,她一脚踢飞。
讨厌拼图!
坐到书桌前,她瞥见被她压在电脑下的相册。
这是她之前出去捣腾明庭的汽车模型时,从柜子底部的抽屉里翻到的。
它被压在一堆模型的说明书下,毫不起眼。
相册薄薄一本,里头并没有多少照片,但却给了她窥探明庭童年的机会。
他从小就长得很好看,五官立体,皮肤白,眼睛大而有神,穿西装打领带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小大人。
可在这些为数不多的照片里,她几乎没有翻到一张他笑着的照片,他那双唇总是绷成一条直线,也不知道是他不喜欢拍照?还是他不开心?
她想起明君珹跟她说过的一句话:“阿庭很孤独。”
她又来回翻着那些照片,竟然没有一张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家庭就已经分崩离析了么?
相册翻到最后有个类似信件袋的夹层,里头的照片露出来一角,她抽出一看,是他抱着一只白色垂耳兔的照片,他正对着镜头,唇角有浅淡的笑意。
她不由自主抚上了照片里那只垂耳兔,和她当初收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只垂耳兔。
她记得关颂青和她说过,这只垂耳兔最后被商庭洲扔掉了,明庭翻遍了芳蕤园附近的垃圾站也没有把垂耳兔找回来。
她心中一酸。
他的小时候,已经孤独到要与一只毛绒玩具为伴了么?
不对。
他明明可以在丢失垂耳兔之后再买一只一模一样的留在身边,可他竟然把唯一一张抱着垂耳兔的照片藏了起来。
既然藏起来,那就证明他不想提起,不想提起,又为什么会在她生日的时候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垂耳兔送给她?
总不能是他在看到自己之后就想起那只垂耳兔了吧?
她因为这个想法突然战栗一瞬,又摇摇头将想法清除。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才9岁,明庭13岁,他还是个半大少年,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窗外的雨下得断断续续,园中灯光的色温调得很高,新换上的新年装饰色彩艳丽,一眼看出去是温暖柔黄的雨中花境,奈何色彩并不能抵消这场冬雨的寒,窗边凉意阵阵,舒遥抽走了那张照片,夹在自己的灵感笔记本里,又把相册重新压在电脑下,转身关上了窗帘。
没人能比她更懂孤独的滋味。
和爸爸在黄杨路那套小房子里生活的时候,爸爸每天忙于工作,为了她的医药费和教育费日夜奔波,她常常一个人在家,无论是现实条件还是心理状况,她都很孤独。
支撑她走出孤独和自闭的信念是,她不想让爸爸那么辛苦。
爸爸尽了他的全力给她创造一个稳定舒适的环境,对她倾注了所有用心和爱,所以每每从爸爸口中听到他的期望时,她便默默逼自己一分,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但她太没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她的病症并没有减轻多少,花在治疗上的费用只增不减,她是外人口中那个“甜蜜的负担”,给爸爸的后半生添了很多麻烦。
有时候,她甚至想过自我了结,与明庭相遇的那个天台,她并不是第一次站上去,可一想到爸爸会因她而自责,她又退缩了。
刚来到芳蕤园的时候,她还延续着之前的想法。
她想快点好起来,不想给明庭添麻烦。
她身体不好,胆小,爱哭,抗拒与人接触,有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小毛病和脾气。
明庭也曾说过,希望她能走出自己的困境。
其实她听这话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可是听完了,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逼自己往外走,因为她清楚明庭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期望,他把她带回家养着,就像是捡回一只小猫小狗,多半是出于同情。
她依旧保持着自己惯常的生活方式,明庭也不再跟她提起她的病症,更多的时候,明庭是把她当作正常人一样相处,没有小心翼翼的呵护,也没有冷淡和忽视,他甚至会在调查商庭洲的过程中请求她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