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年纪大了一些,听说他家里在给他议亲之后,宁澄澄果断就断了他们在这方面的来往,于是就再也没有收过张廷玉的东西。
后来听说了他拒绝了那些亲事,宁澄澄一方面希望他是对自己还有感情,一方面又觉得,也许是他相不中,而这话,她又无处问,也无处诉说,加上关于她的婚事谈论的越来越多,宁澄澄对于婚姻之事,便也淡然了。
要知道,在现代,也是有不少人,并非因为爱情而结婚的。
不过,到底她也是没有料到,张廷玉会为她做到如今这一步。
文人阶层,是有自己的鄙视链的,就像现代的高考,这个时代没有保送生,所以按照规章流程一步一步考上来,并且最终成绩优秀的,是最高级别,其他的方式,只要有投机取巧,都会被人诟病攻击,甚至于影响到今后的升迁。
类似于张廷玉这样的“异地高考”就能算作一项。
所以,这次,他可以说是以自己的前程来做注了。
更让人惋惜的是,太皇太后这一去世,他这个赌注,也等于白费了……
不,怎么会让他白费呢……
倘若胤礽所筹谋的,张廷玉所努力的,都能实现的话……那么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因为她会是他最大的后台!
想到此,宁澄澄刚才复杂的心绪慢慢转变成了亢奋,眼前也仿佛出现了自己原本晦暗但如今却似乎渐渐有了亮光的未来。
“对了,姐姐……嗯,何柱,这个不错,再来一块。”
突如其来的带着违和感的对话传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宁澄澄的耳朵,她反应过来胤礽居然已经开始吃东西的时候,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就见胤礽在飞快的吃下好几口东西,然后在她开口说话之前,抢先继续道:
“既然姐姐说了,我们之间要坦诚,那么弟弟觉得,有件事,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
随即,他挑眉张口,再次说出了一个让宁澄澄张口结舌之事。
“主子,还有时间,您慢着些。”
澄心堂的门口,宁澄澄脚下的花盆底被她踩得几乎要生风,紫珠在后面连追带劝,都没能让她停下,以致于在进门的时候,宁澄澄差点儿一个趔趄被绊倒在了门槛边上。
好在是刚才并没有跟着去毓庆宫,此刻出来迎接的素梅紧紧赶到,险而又险的扶住了宁澄澄:“主子当心!”
心思并不在走路上的扶住素梅后方觉惊魂未定的宁澄澄:“!!”
匆忙的脚步终于停下,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刚才猛然狂跳的心脏。
“主子,您没事吧?”
终于赶上来的紫珠紧张的询问。
“没事。”宁澄澄摇摇头,待到心情略略平复,又忙忙想起了刚才自己焦急着想干的事,于是立刻又抓住素梅的手,“素梅,先前四阿哥送我的那套十二簪花图样,你有送去内务府吗?”
“啊……?”
素梅听得一怔,但还是立刻就回答道:“送去了,奴才见主子那般喜欢,就想着让他们赶紧赶制出来……”
宁澄澄的脸上出现失望的神色,察觉不对的素梅立刻转口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吗?如果是的话,奴才现在就派人拿回来,近来内务府忙于太皇太后的丧祭,应该是没有余裕去打造的。”
“不是,素梅姐姐,主子……只是想这会子拿出来看看,你这把图纸送出去了,倒让主子现在一时也没法要回来了。”
紫珠见素梅误会,于是赶忙解释。
而事情也正如两个人交谈所言,此时正处于特殊时期,别看只是要回簪花图纸这么小的事,要是被别人知道宁澄澄在这个时期还惦记着簪花首饰,那就麻烦了。
“原来是这样。”
素梅闻言,反倒是松了口气,转脸看向宁澄澄道:“那这倒是不难了,主子如果现在想看,奴才立刻就能给您拿过来,倒是不用去内务府。”
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的宁澄澄诧异:“嗯?怎么回事?”
“是这样,奴才交给内务府的图纸,并不是原图,而是让他们临摹了之后拿走的,就是想着,万一主子一时想起来看了,也好让您不至于看不到。”
宁澄澄:“……”她忍不住抓住素梅的手,由衷的开心道,“还是你了解我。”
“主子过奖了。”
素梅腼腆一笑:“那我这就给您拿过来,主子您先去更衣吧,咱们看一会儿,待会儿就得去给太皇太后守灵了。”
“好,我这就去。”
情绪上来的宁澄澄,自然是素梅说什么她就干什么,不过现在,心里有了底的她,脚步也变得从容和期待起来了。
一时进了屋更衣,待到衣服穿好,重新梳头的时候,素梅已经拿了装了十二簪花图的匣子走了进来,放在了宁澄澄的面前。
于是乎,这边宫人们给宁澄澄梳个头,另一边宁澄澄便再次打开了那个盒子。
但这一次,再看这十二簪花图,新鲜感虽然不在,但反而能注意到每一幅图的更多细节了。
比如那副荷花簪子,初看,所有人都能看到类似于水波纹样,托着一朵完整的荷花,以及零落的散在水面上的荷花花瓣及荷叶,如今细细看来,那些荷花和荷叶,组成的,居然是一直昂首鸣叫的小鸟。
而这副簪花的名字,叫做关雎。
关雎,本意为鸣叫的水鸟,却也是诗经中的名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后续,已经不用再往下深想了。
“姐姐前一段时间送去内务府打造的那套花簪,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老四年前送你的生辰之礼吧?”
宁澄澄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了胤礽的“坦白”。
“想必那套花簪,姐姐一定很喜欢吧,那你有没有想过,老四那样的木疙瘩,怎么会想到要送你这种东西呢?”
当时,宁澄澄在听到这句话时,是直觉想要反驳的,但是话在嘴边略绕了一圈之后,她自己就说服不了她自己的。
记忆中,四阿哥也就是后来登基的雍正,表面冷面,实则心思细腻,审美高雅,但现在想想,那应该不是现今只有十岁的他能做得出来的。
而且,就算是在胤禛的心目中,她这个姐姐是有一定的份量的,但这份量,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他的两个额娘?
“那段时间,我倒是有留意到,张廷玉跟老四走的有些近了,所以啊,姐姐,或许你需要回去确认一下,看那套花簪,背后真正的送礼人是谁哦~”
也就是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疑问,让宁澄澄忙乱的走回了澄心堂,来确认这套簪花图的细节。
如今,她看到了这里面所隐藏的东西,尤其这副荷花簪,不是十二簪花图的第一幅,也不是最后一幅,偏偏是在正中间,最容易被人忽略的部分。
这就让那些个比较在意最前和最后的人,会很容易忽略掉这两个字,既而不会联想到那篇著名的诗文。
宁澄澄也毫不例外的忽视掉了。
所以……这十二簪花图,应该确确实实,就是张廷玉的手笔了吧。
不然的话,身为弟弟的胤禛,又怎么可能会送给姐姐这样的簪花图样,还取了个这种让人产生联想的名字呢?
宁澄澄抬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副荷花簪图,内心的种种情愫,却开始悄然萌动。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现代时,宁澄澄常听人说起理工男的独特浪漫,但如今她却还是觉得,比起理工男那种只有他们自己懂得的“数据图案型”表达,像这样的专属于华国古典文化的含蓄却又热烈的情感,更能让人心动,并为之回味无穷。
“主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素梅的提醒声,让宁澄澄回过神来,她最后又抚摸了一下那副荷花图,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收了手,将它们重新收回了盒子里面。
“这个先放着吧,我晚上回来再看。”
她直觉除了那副荷花以外,其他的应该也有属于它的含义与暗示,只是被藏得有些深,她一时看不出来。
“是,主子。”
宁澄澄起身抬脚往外走,慢慢走了两步之后,又忽然回头,在紫珠和素梅疑惑的眼神中,略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开口:“对了……”
她的语气略略迟钝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关于我先前说的……这套簪子我留半套,另外的半套给四阿哥——”
“嗯?”
紫珠突然有些无礼的打断宁澄澄,一脸讶然道:“主子您有说过这些吗?您不是一直都说,这套簪子您这别喜欢,要全部保存下来,以后慢慢换着戴吗?”
宁澄澄:“……嗯,你记得不错。”
果然,宫里面人……都是人精子啊
解决了她与胤礽之间的隔阂,了解到了张廷玉目前真实的状况,更知道了对方居然一直在为了自己而努力,且真实的接收到了对方的情谊,宁澄澄从澄心堂去往慈宁宫的路上,就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哪怕脚下踩的是她素来都不喜欢的花盆底,她也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但是在快走到慈宁宫的时候,她还是努力收敛了情绪,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毕竟,接下来她是要给太皇太后跪灵的。
只不过,这种努力压抑下去的情绪,还是在看到四阿哥胤禛的时候,稍稍打破了一些。
“大姐姐安。”
同样是刚下了尚书房,去修正了一下之后,就过来给太皇太后跪灵的胤禛,在看到宁澄澄的时候,端端正正的给她行了个礼,宁澄澄朝着他点点头,然后也轻声开口:“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今日可还好?”
胤禛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也就反应过来,点头:“是,谢大姐姐关心,额娘气色已经回转了些,德妃娘娘那边虽然还不能下地,但精神不错。”
佟贵妃娘娘的病情,如今已经满宫皆知。
当时她早不吐血晕倒晚不吐血晕倒,偏偏在德妃要生,要她拿主意的时候晕了,众人一开始都觉得,她是为了给德妃使绊子,所以故意装晕,但后来经太医诊断,佟贵妃这还真不是装的,说是她肝气滞纳,心情郁结,当时又一时急火攻心,这才一下子爆了出来。
但是这一结果出来,大家就更疑惑了,心情郁结大家都能理解,毕竟她自己只生了个女儿,还没留住,可是德妃却是生了一个又一个,这放谁身上,谁都得郁闷,但这急火攻心……她到底当时是在急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除了佟贵妃自己,谁也不知道,不过众人倒是知道,康熙后来去了一趟佟贵妃那里之后,反而给钟粹宫赏了东西,那就显然是承认了当时佟贵妃的不得已“晕倒”并且还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再次对佟贵妃有了怜惜之情了。
而至于德妃那边,十四阿哥一生下来,就以其比起正常婴儿来说较大一些的体格而闻名于宫内,与此同时,德妃娘娘因为生了十四阿哥,后续不能再生育的传言也甚嚣尘上,这令众人都感觉颇为遗憾的同时,又忍不住的同情好不容易能在亲额娘面前保持了几年唯一性四阿哥,这次多了个弟弟,也不知道他亲额娘,将来会如何对他了。
“那就好,那你这边记得空了就多去陪陪他们,相信乌库妈妈在天有灵,也希望咱们不仅仅是对她,对咱们的每一个长辈,都恭谨孝顺。”
本就是打哈哈的宁澄澄敷衍式的说了一句,胤禛倒是认真的点头:“是,谨遵大姐姐教诲。”
“好了,那咱们便过去吧。”
宁澄澄点头,抬脚先走,胤禛跟上,既而,两步之后,她微微偏头看向身后,一边走一边低声开口:“对了,年前头……他托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你抽空记得替我谢谢他。”
胤禛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一瞬,脸上出现惊讶的神色,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道:“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入慈宁宫,却不知道,在他们以为相互之间非常隐秘的对话,却是被随之而来的另一个人,隐约听到了。
“年前头……礼物……很喜欢……谢谢。”
八阿哥胤禩站在胤禛身后稍远一些的地方,脑海中不主动的回荡起刚才隐约听到的,大姐纯宁压低了嗓音给他四哥的话。
然后,他的心思,克制不住的回想起了前些日里,太子和大阿哥在尚书房的那次争执中,言语中泄露出的那个真相。
因为想要讨得大姐姐的欢喜,他一直在努力寻找却无法找到“绿绮”琴,无奈之下,只能折中做了一个“绿绮”琴的把件儿送给了大姐姐。
他以为自己这样已经足够显示出自己用心了,却没想到,琴早就已经到了大姐姐的手里了。
就像太子说的,哪里还轮得到他。
得知这件事之后,胤禩有好一段时间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虽然是个阿哥,但也是这宫里所有的阿哥之中,身份最低的。
大清宫廷,母凭子贵,子凭母贵。
他的母亲卫贵人,出身辛者库包衣,要按理说,她并非第一个出身包衣的妃嫔,但却是第一个出身包衣管领的妃子,德妃娘娘虽然也是包衣,但却是比包衣管领更高一级的包衣佐领,且乌雅氏,那是比卫氏大得多的大姓,所以说,在众人看来,卫贵人的出现,几乎是在给德妃的身份抄底的。
证据就是,德妃自从生了四阿哥之后,就生了一个又一个,但卫贵人,却是在生下八阿哥之后,就几乎再也没有得到过宠幸。
也因此,虽然八阿哥名义上归惠妃抚养,但八阿哥母子,在宫里也着实过得颇为艰难。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指精神生活上。
这样的生活,让胤禩早早的学会了懂事,学会了人情世故或者说……学会了讨好身边的所有人。
无论是嬷嬷、太监总管,还是其他宫里得脸的宫人,他一应的都笑脸相迎,能帮就帮,体恤所有人的苦衷,力图让自己的日子,不被这些个小人使绊子。
更不用提,在对待兄弟姐妹的事情上,他更加的谨慎持重,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品德,得到更多人的友好与青睐。
可是,渐渐的,胤禩就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吃他的这份“友善与品德”的。
比如大阿哥,每每都看不惯他对宫人的客气,总教训他失了阿哥的身份;比如太子殿下,每次几乎都像是看不到自己一般,偶尔跟自己说话,也只会轻飘飘的留下一句,“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多练练字,读读书。”
比如三句话不离书的老三,和每天板着个脸,喜欢教育他们这些弟弟的老四。
五阿哥倒是很不错,但如果他可以不要总是说着说着就把话说成他听不懂的蒙语就好了。
七阿哥比他还客气,身上仿佛总有着一道界限,任何人都越不过一部。
老九和老十倒是极好的,但两个人太小,身后的母妃又各有各的实力,他也只能在这一时笼络住他们罢了。
至于更小的那几个,八阿哥压根儿就不觉得他们能起什么作用。
后来,他把目光渐渐转移到了公主们的身上,大公主纯宁,自然就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他发现上到大阿哥,下到七阿哥,似乎他年长的哥哥们,对于纯宁大公主,都有着极高的好感度。
似乎她说什么,他们都愿意听一听,而这种愿意,还并不是像是他们跟汗阿玛相处时候,听汗阿玛说话时的那种“愿意”,是打心底心服口服的那种“愿意”。
但这种待遇,自己却从来没有接受过。
她是太子的亲姐姐。
胤禩回忆起来,略有些着魔的想:那是不是代表着,在这位大姐姐的心里,也跟太子一样,觉得我的地位,并不配得到她的注意力?
他觉得不甘心,他想要尝试着争取一下。
于是后来,胤禩开始按照他的做法来“讨好”纯宁公主。
纯宁公主,倒也没有真的像太子那样的傲慢和无视了自己,她总是会微笑着收下自己送过去的东西,然后回以更贵重的礼物,以及一句:
“八弟,你我姐弟之间,不必如此。”
客套话。胤禩心想:她应该还是打心底不愿意跟我这个地位低下的弟弟扯上太多的关系,不然的话,她应该会毫不客气的收下那个礼物,然后时常叫自己过去坐坐,喝喝茶什么的,联系一下姐弟之间的感情不是吗?
为什么只有回礼,没有下文?
是了……她能回给自己更贵重的礼物,很显然,是她不缺他送过去的东西,因为在他八阿哥的前面,有更多的人,例如汗阿玛、太子、大阿哥等人,他们可以弄到比他送的东西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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