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揭下来,他难受得紧啊。
入了夜,他思来想去不是个事儿,默默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把脸一蒙,官老爷立刻成了江湖客。这是要去夜探皇宫,雪砚一瞅就懂了。
她眼巴巴的,就差说一句“大侠带我去”了。
他丢了一个“小孩不准跟脚”的眼神,酷酷地出了门。这时的四哥是一条龙。身高马大,却毫无笨重感。浮光掠影地向湿夜中去了。
雪砚艳羡地叹一口气,呆了一会。
改日还是跟着嫂子把武功练起来吧。如今磕头的强度已适应了,下午加练一些拳脚,也不会累死她。
等功夫厉害了,也飞檐走壁地出去做一做夜猫子,岂不新鲜好玩?她做着这美梦,去隔间洗漱。不到半时辰,她家傲骄的龙灰着脸回来了。表情悻悻的。
雪砚一乐,贴心地说了句风凉话,“这么快啊,江湖今天打烊了?”
周魁似笑非笑瞪她一眼,灌了几口茶才说,“......他已经睡了。”
不是睡了,是在召幸后宫。离寝宫还有几十丈,就听到里头不堪入耳的吟哦。什么时候后宫妃嫔这么野荡了,羞得他脚下一转,又“腾云驾雾”地往家赶。
周魁不知道,倘若他放弃廉耻地潜伏进去,就能发现皇帝召幸的不是后宫,是一枚镜子。——正通过镜子检阅工部少卿和他的外室。
雪砚说:“那快洗了睡吧。我去帮四哥备水。”
“无妨,我自己来。”他沉静地坐了一会。喝完一小杯茶,才起身去沐浴。
后续两日,周魁平白多了不少应酬,推也不推掉。他不肯赏脸,太子爷就低声下气地请。白天除了政务,还要吃喝。忙得不能归家。
晚上仍要刺探“敌情”。每次一身煞气地出去,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不管哪个时辰去,寝宫里都在忙活那事儿。他有理由怀疑,皇帝被狐狸精缠上了。
宫里只怕要出苏妲己了。
但是皇帝对他如此惧怕,跟“妲己”有关么?
这就无从判断了。
雪砚对此倒是看得挺开,劝道:“照我看,由着他害怕岂不是很好?想叫他爱你是不可能的。既如此,倒不如怕到骨子里。”
他被逗得一笑。
心想也是,这家伙的话有几分歪理。“若是假皇帝,又当如何......”
——其实,他直觉告诉自己应该不会的。
这一招已经用老了,秘教不至于这么蠢吧?
雪砚搂着自己的小被窝翻个身,耷着睡眼说,“太容易了。要是假皇帝,让小黑拿鼻子嗅一嗅,马上帮你把真的找回来。”
三嫂说,小黑自打那次吃了一把神药,神骏得无以复加。家有神犬,还怕破不了疑案?
周魁勾了勾嘴角,斜瞥着妻子渴睡的模样。“干脆,以后四哥就聘你做谋士吧。”
“好。”她答应得飞快,“你要对本谋士言听计从。”
“哼,人不大,野心倒是不小......”他故意凶巴巴的。手却以温柔的节奏,在她身上一拍一拍。
雪砚闭眼睡着,含糊地说,“哎,你一定稀罕死我了。这动作就好像我是你亲生的娃。好嗲好温柔哦......唔,再慢一点儿。”
他立刻不拍了,弹指挥灭了灯。
连着两日阴雨,到二月初五总算放了晴。
灿烂春光铺天盖地,人的心情也跟着干爽起来。下午很清闲,雪砚决定去找三嫂消遣。出发之前,先去了一趟后舍的“净房”。
将军府的“净房”大而干净,铺着白石,熏着炉香。
如厕简直是诗意的享受了......
解决完内急,她不慌不忙地往三嫂家去。出了后舍没多远,树上“扑通”栽下一团黑。吓得她赶紧一让。定睛一瞅,是个穿着府卫衣裳的男子。竟然口吐白沫,浑身打颤。
雪砚震惊地瞧着他。
别告诉她,她已美到让人吐白沫的地步了。
府里虽有不少侍卫,但一般情况下是不踏足内院的。这人虽穿着府里衣裳,却不像自己人。面孔太生了,她脑子里全无印象。
打量一番,雪砚一句话揭穿了其真面目:“你是潜伏进来的细作?”
对方蹭地蠕动,向前爬了几寸。那一副在恐惧中拼命挣扎的模样,仿佛一条绝望的虫子。雪砚有点诧住了,细作干到这份上也太矬了吧?
有本事突破府卫的防线潜入内院,必是功夫了得的。
到这儿却吓得四肢瘫软,寸步难行。这是见到什么活鬼了?
雪砚想到四哥说皇帝一见他就怕,不禁有所联想。“莫非,是皇帝派来的?”
代号“锤子”圆瞪一双惊恐的眼。心里开始倒数,三、二、一,准备吞毒自尽。想到方才的超级噩梦,丹田都吓瘪了,一丝反抗的力气也提不上来。
雪砚见他害怕,不禁感到一丝莫名的受用。作为一只打小就饱受觊觎的弱鸡美人,突然被男人畏若猛虎,这感觉有一点奇特的美好。
“你在害怕什么?”雪砚不带情绪地问。
绝望的“虫子”瞳光都散了,嘴里拼命地念“观音菩萨”。
——祝福对偷窥者是一种精神刑罚。各人心里最恐惧的事不同,看见的幻相也不同。高不高手,是无差别覆盖的。
总之一句话,叫你下回绝不敢再多看一眼。(当然,这个偷窥是狭义的,特指怀有十足恶意的窥探。正常的打量并不在范围之内。)
雪砚问:“你主子派你来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
“都瞧见了什么?”
高手一翻白眼,晕厥了过去。
“装死是吧?”她折了一根树枝戳一戳他。高手被“女魔”戳得十分痛苦,浑身抽搐。癫痫也要发作了。
雪砚居高临下地说,“哼,回去转告你主子少折腾,大家自可相安无事。若是惹得我毛了,会代表上神教训他。知不知道?”
说完这话,她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可思议的虚妄感,外加一阵无敌的爽歪歪:天啊,我是在训诫皇帝吗?我也太敢死啦。
但是,让皇帝磕头的壮举都干过了,还差这一回?
雪砚把目光从眼底伸出去,恐吓着没用的细作:“让他老实一点,否则,我会.....”
高手疯狂点头。此刻,他已越过恐惧的极限,终于回流了一点力气。猛一个腾空,一溜烟跑了。其速之快,是脱兔的十倍。
雪砚望着那消失的黑影,并没有大惊小怪地召唤府卫。丢了树枝,去找三嫂玩了。不可否认,自从磕头拜忏以来,她身上发生了许多奇妙的事。
运气极好,刀枪不入,打架必赢,胆识过人。现在又让偷窥者吓得屁滚尿流。这要说不是师父在罩着,她绝不相信。
或许因为感受到了这一份神明的眷顾,她的心态上渐渐有了强者的洒脱。事情来了,事情走了。都能抱一个“不求甚解”的态度:爱咋咋滴,姐姐无所谓了。
姐一门心思抱紧师父的大腿,这就行了。
小时候,曾拥有过一本手抄的“金刚经”。上面有一句话叫“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她一直悟不透个中深意。现如今,好像隐隐地摸到边缘了。
一下午在三嫂家插科打诨。
晚上回家,好半天才想起这事儿,随口跟丈夫提了一句。
“四哥,今天去三嫂家玩,树上栽下一个人来。原先躲树上偷瞧我呢。”
“怎么回事?”
雪砚挑精彩部分一说,周魁听得眉头直跳,心火轰轰地往上燎。看样子,府里的侍卫该紧一紧皮了,坏人都潜到夫人跟前了,居然一个也没发现。
这些混吃等死的!
周魁忍住翻涌的恶气,少顷才道:“你是说那人见了你,吓得口吐白沫?”
“嗯。”
他望着妻子的花容月貌,“......”
雪砚笑了笑,心很大地说:“四哥,你放心吧。肯定是我师父保佑。让那些坏心眼的人害怕,不敢耍手段坑害咱们。”
周魁凝神细思,轻微点了个头。想到她离谱的运气,各种儿戏又神奇的操作。不得不承认,这一说法,是诸多猜测中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这天晚上,夫妻俩卧在床头,你一言我一句地分析事态。
综合种种迹象,基本可推断,假皇帝的设想纯属自己多虑了。
以前秘教搞的假货,都把真的模仿得惟妙惟肖。特征抓得滴水不漏。像那老祖母,府里上下几百口周家人,一个没觉出异样来。
没道理这次换了皇帝,就整得纰漏百出了。
将军故作谦卑,请教自己的谋士:“依先生之见,基本可排除假皇帝的可能了?”
“嗯,当然。他那鬼里鬼气的样子,假皇帝也未必学得会呢。手往哪儿放,对谋士请尊重一点。”
“......”
这件事上,两人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推测:皇帝和侍卫的无端恐惧,大概和师父有关。至于个中细节,暂时就无从知道了。
夫妇俩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晚上来了个突发事件。
给两人来了一次打脸。
子时左右,她蜷在自己被窝里睡得香。朦胧中,听见窗外虎里虎气的嗓门儿。春琴说:“主子们醒一醒。太后和曹公公来了。”
“嗯?”
雪砚感到光线刺入了眼睛,不舒适地将被子蒙在了头上。
他摇一摇她,“起来,要叩见太后的。”
“哦,好累。”
顶着瞌睡如山,雪砚一张苦瓜脸地爬起来。哀怨死了。
“快点,待会儿再继续睡。”
她“哦”了一声,就是快不了。平常起床要翻滚半天,才能把自己搞起来。现在这深更半夜的。周魁无奈,拿件冬袄囫囵帮她穿上。
雪砚自己抓了个髻,抹上一点口脂。
如此折腾一番,总算清醒了一些。随丈夫往前院去了。
太后穿着个厚氅坐在那里。皇宫内眷深夜出宫,私自拜访重臣。还是皇帝第一心腹陪同的。不用说,事情绝对严重到可怕的地步了。
有人要谋反了?
果然,把兜帽一摘,太后就是一张凄惶的脸。和那次关在笼子里一模一样。这昨日重现的表情,就好像中间这一个多月没过,无缝衔接到这一刻似的。
曹公公也是。天要塌了,没主心骨地瞧着四哥。
彼此照了面,潦草过了一遍虚礼。等不及寒暄什么,太后就开始潸然泪下,情绪决堤了。“大将军,皇上危矣!你要赶快想办法,救一救他!”
周魁皱眉道:“太后娘娘此话怎讲?”
“......现在这皇帝是假的。”太后板着一张青白的脸,语出惊人,“真的和哀家一样被他们藏起来了。”
雪砚:“.......!”脸好疼。
周魁和妻子对了一眼。“娘娘何出此言?”
太后一通颤抖,泣道:“作为亲生母亲,哀家是不可能把儿子认错。曹公公服侍他多年,也不会认错。现在龙椅上这人破绽百出,绝不是我的儿子。”
曹公公的口吻也是铁打的笃定:“他言行举止十分奇怪。昨个儿,连自己的生辰也记错了。除了长得一模一样之外,没哪一点和以前的皇上一样。这一点大将军您也见识到了。”
周魁不动声色,问道:“何时开始的?”
“就从二月初二开始,整个人就变了。”
周魁:“除此之外,可有别的证据?”
曹公公赶紧拿出一片明黄的衣料,“这是前日在假山附近发现的,我怀疑是被人掳走时,不小心剐到了。或者,是皇上自己留下的线索。”
周魁肃穆地接过了衣料。
脸上毫不显山露水。雪砚眨巴着大眼,木木地不言语。
她日常和针线布料打交道的,一看就觉察了这布料有问题。丝绸被剐蹭,断口不会这样整齐。若是皇帝自己割的,刀子的划拉方向不对。
除非他是个左撇子。但他并不是。
雪砚想:嗯,本谋士灵敏的鼻子闻到阴谋的味道了。
太后流着泪,愤恨又坚毅地说:“定是秘教余孽又杀回来了。这一次下手更狠了,要直接置我大夏皇室于死地。”
周魁垂着眼,肃然道:“请娘娘放心,此事周魁定然彻查到底。决不会叫奸人得逞。”
“将军是我大夏定国之栋梁,哀家如今谁也不敢信任,唯有指望你了。”说着,太后又泪眼婆娑瞧一眼雪砚,难过地说,“上次事后哀家一直闭宫休养。未能好生向你表达谢意,没想到如今又......”
雪砚默默地一福,并不表达任何意见。
深更半夜被扯起来,她够辛苦的了。没力气搞场面上的一套。
又交谈几句,太后和曹公公得了大将军的承诺,才稍微放了心。周魁说:“其实,此事派个人捎话,周魁绝不敢懈怠。娘娘又何必深夜冒险出宫?”
太后说:“不亲自得将军一句话,哀家夜不成寐。”
周魁:“请娘娘放心回去,事情定会很快水落石出......微臣派人送二位回宫。”
太后和曹公公来的时间不长,却把雪砚一整夜的好眠搅和了。回到卧房脱了袄子,拆了潦草的发髻,往被窝里一钻。
她想抓紧时间再睡回去。待会儿还要起来磕头呢。
丈夫含笑问:“不知小先生对此事怎么看的?”
“先生就先生,什么叫小先生?”
“那布料实在可疑。四哥要提防人家给咱下套。”她搂着被子轻叹一口气。
时间倒回下午。
暗卫“锤子”屁滚尿流地逃回宫时,人话也讲不利索了。舌头全是僵的。皇帝正惶惶等他消息,见状先吓了个通体冰凉。
“怎样,看到没有?”
锤子卷着大舌头,回禀道:“皇上,那女魔可怕极了。把美人皮一揭开,浑身爬满了......”他说不下去了。经脉里全是哆嗦。一闭眼,半身又进了噩梦里。
皇帝一听这话,惊恐得没处藏。
把一个训练有素的一流高手吓到如此地步,得是多么极致的恐怖?!......这下不是要完蛋了吗?朕要放弃江山逃亡,还是在这儿与魔共舞?
上哪儿才能找到一个真正的高人,挽救朕于危难?
“怎么办......?”皇帝呢喃着。
就在这时,有人“哈哈哈”朗笑了几声。宫墙一侧腾起青烟,一个白衣的逍遥散仙现身了。暗卫的防线,对他而言比竹篱还没用。
皇帝以千钧重的目光瞪住此人。
这不是镜中所见过的......秘教教主吗?
长身玉立,二十七八模样。相貌比女子还好看。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呼啦一声骚情地打开,天地都为他抽一口冷气。“陛下,您别来无恙?”
老友相见,分外眼红。皇帝磨着后槽牙,阴阴地说:“原来教主长这德性,朕以为你是个老头子呢......你还有胆跑朕面前来。”
莫教主美好地一笑,“本教主不来,陛下怎会知道自己所见的皆是幻相呢?更不会知道,人家是天命龙象。将来的儿子会是一统大陆、名垂千古的大帝呢。”
皇帝的龙颜变了几变,迟疑道:“你说.....一切皆是幻相?”
“当然。”
“儿子是怎么回事?”
莫教主又不说了。翩然而立,沐浴着折扇的小香风:“咱们小雪丫头有无敌的气运护身,凭陛下一己之力是斗不过她的。不如,咱们合作如何?”
“无敌气运,又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皇上啊皇上,”莫教主开怀大笑,把别人都衬成了白痴,“堂堂一国之君,被人家耍得像只陀螺。你说,是不是可怜又可笑。”
皇帝眯了眯眼,阴狠地说:“教主还真有脸跟朕说这话。当年付了你五万两黄金,你又做了什么?”
莫教主并不生气。笑靥如芙蓉花似的:“所谓不打不相识嘛。陛下不想知道所谓上神的内幕,也不想知道粮、银怎么召回的?”
预感不妙的皇帝陷入暴躁,“你究竟什么意思?哪来这么多的内幕?”
“很抱歉,那两口子偏偏就是给您整了一堆内幕。相比之下,我这个江湖人老实多了。”
这莫教主唱戏的打板子,一五一十地抖搂了出来。从破解“鬼卫”密约,到上神的事,再到云厉用乾坤袋偷盗粮、银,再被四夫人夺宝。
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抹了油,给皇帝来了一个内幕大连串。
皇帝听得摇摇欲坠,白眼直滚。险些没呕出血来。
啊啊啊——周魁这狗贼骗得朕好苦啊!
这时的皇帝,全忘了亲娘怎么得救的,也忘了西齐公主是谁战胜的;更忘了八千万斤粮银是谁夺回的。他只恨不能立刻将周家夷成废墟。
可是心里虽信了,嘴上却不肯信服:“你以为,朕会信你的鬼话?”
莫教主:“陛下不信也情有可原。就当不打不相识嘛。在下以这一粒神药献上,如何?吃了能让您年轻十岁,百病除愈。这算有诚意了吧?”
——这是当时在地上捡的。
如今一献宝,皇帝的眼睛一下就屈服了......神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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