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记者曝光这件事,把事情闹大,那几个人肯定就跑不了了,说不定那个谁的爸爸还得摘帽子呢。”
白荔不经意间听到老师说了一句这种话,自那之后,一个相当记者的种子就在她的心里种下了。
所以,她有她的坚持与理想。
对于白荔来说,记者永远不止是一份职业,更是一种燃烧生命去点燃的信仰。
到家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推开家门,自落地窗外照进大片的余晖,是一种带着暗橘的红。这让白荔感受到一股暖意,原来在一夜的折腾后,回家的感觉是如此好。
沈今延在她身后说:“先上楼洗个澡。”
白荔也正有这个意思,点头说好。
沈今延来到鞋柜前,弯腰替她拿出拖鞋,放到她沾上灰尘的小白鞋前,“辛苦了,我的大记者。”
他是衷心钦佩她的职业精神,她在一片天地里发出光亮,活得那么有鲜活和有力量。
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白荔换好鞋上楼洗澡,沈今延则慢条斯理开始脱外套。
他把外套挂在落地架的左侧,然后和疲惫一起窝坐进沙发里,两条长腿随意地敞着,毛衣的高领随着他懒散地歪头而微微叠出褶皱。
很想抽烟。
他伸手进裤袋里,没摸出烟盒,手里多出一根属于白荔的酒红色头绳。
这才想起自己早就丢掉了左右的火机和烟盒。
就连电视柜里那些,高以围藏的好烟,也让高以围全部拿走了。
白枝带着桐桐走进客厅时,就看见沙发上的男人正盯着掌心里一根酒红色头绳发呆。
“那不是我姐姐的头绳吗?”白枝问。
沈今延正看得入神,没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抬眸,同时将头绳重新揣回裤袋里。
他勾勾唇角,“就是你姐姐的。”
“我姐以前就爱戴这种酒红色的头绳。”
“就是你姐以前的。”
“……”
空气中安静好几秒。
“姐夫。”白枝的声音都变轻了,“一根头绳而已,你留了七年?”
“的确只是一根头绳。”
男人是笑着的,眼神里却有一闪而过的落寞,“可就是这么一根头绳,是你姐姐当初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她当年离开,什么都没给都他留下,就连合照都只在她的手机里有。他不止一次想,早知道就不让她只用自己拍照,害他手机里一张照片都没有。
她留给了他——
在分手前夕,还在甜蜜之时,她嘻嘻哈哈地把一根酒红色的头绳戴在他手腕上,并且俏皮地笑着说:“今延你完蛋了,你被我套住啦,以后都是我的了。”
“一根头绳就想套住我?”他笑着说。
“就套。”
她冲他做了个鬼脸。
他忍住想掐一把她脸的冲动,“白荔,你真像个强盗。”
“……”
“偏偏我还无力反抗。”
白枝惊讶于这个男人的神情,同时也更加坚定心里的想法,“你们能重新在一起实在太不容易了,所以我做了个打算。”
“什么打算?”
“我想让我爸帮我带孩子,想让姐姐有更多的时间花在你的身上,还有工作上面。”
沈今延听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深思熟虑了会儿,才说:“我听你姐姐的意思。”
她不管做什么选择,他都欣然接受。
“姐姐肯定是愿意的,只是你知道的姐夫,我妈她……”
“我知道。”
剩下的话谁也没有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个话题暂时打住了。
鲁丽像一道所有人都跨不过去的山,立在那里似乎无坚不摧,长满了艰难险阻。
白荔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是媒体的,其中两个是台长打来的。
她直接回拨过去。
台长在电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不希望她辞职,让她在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直接说,会给她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在电话的后半段,台长只差挑明了问是不是梁主任为难她了所以要辞职。
“没有的。”白荔没有选择告状,“选择辞职是我个人的选择,谢谢您的关心。”
台长再无话可说。
台长表态,希望在白荔离开前,她能把有关非法猫车藏人报道做得完整,还劝她,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
白荔也很清楚,她手里剩下的材料证据将会带来巨大的流量。她现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口,整个媒体界都在往她这里吹。
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出现。
等待她做完整的报道,或者是接受采访。
故此,白荔没有接受台长的提议,她挂断电话时甚至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在浮周电视台工作的这些日子,她做到问心无愧,这就够了。
再晚些的时候。
白荔去哄桐桐睡觉,孩子一整天都没见着她,实在想得慌,非要一起睡。
期间,白枝走进房间,告诉了白荔头绳的事情。
“我的一根头绳他留了七年?”白荔只觉得心中酸涩闷胀。
“是的。”
这个世界上,大抵真的找不出比沈今延更深情的男人了。
怪不得高以围说酒吧取个“情种”的名字就是因为沈今延,看来的确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我才说,应该让爸来带桐桐。”白枝又提到这件事,“今天我又带桐桐去见爸爸了,相处得很好,桐桐很喜欢她外公。”
“只是……”
“爸爸说要离婚。”
话一出来,姐妹俩同时安静,眼神都固定住。
恰巧沈今延敲门来送睡前牛奶,门没关,他出现在门口时就察觉到里面尴尬而微妙的气氛。
他镇定自若地把盘中三杯牛奶相继递到三人手中,“怎么了?”
“没事。”
白荔心想他够累了,就算要聊这个话题,也不是今天。
殊不知,沈今延刚好碰巧听到白满照要离婚那一句。他表面没说什么,却在离开房间后给白满照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
“爸。”他叫得很自然。
“诶,你说。”
“明天挑个时间出来谈谈。”沈今延顿了下,“就我俩。”
“成。”
沈今延没把要和白满照见面的事情告诉白荔,第二天出门时只说出去一趟,白荔也没多问。
他和白满照约在一家肯德基店里,就是当初白满照带他去吃的那一家。
照旧,他点了两份新奥尔良鸡腿堡。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沈今延都是个念旧的人,这样的人在现今快餐时代是异类,周围人都在追求速食的爱情,只有他还等在原地,敏思苦想关于白荔的离去。
取好餐,白满照也刚到,他到沈今延的对面坐下,“什么事儿要单独出来聊啊?”
沈今延实话实说,“听白枝说,你愿意承担照顾桐桐的责任。”
白满照当然愿意,“那她有没有说,我正考虑和鲁丽离婚。”
“没说,但我听到了。”
其实,白满照想离婚的念头不是一时兴起,他窝囊这么多年,被鲁丽掌控的岁月里当然不止一次想过离婚。但是他没有任何经济支持,兜比脸还干净,离婚了住哪里?吃穿用度怎么办?平时糖尿病的慢性病用药开销又怎么办?
他上次对白枝说要好好想一想,想的就是这些。
想到这些,白满照突然说:“我要是离婚就走投无路了!”
沈今延却像是个会读人心术的怪物,平静说:“爸,没和白荔结婚前我就把你当自己的父亲,现在更是亲上加亲。你怎么会觉得离婚会走投无路呢?”
白满照吸了口可乐,没出声。
沈今延又说:“爸,离不离婚完全是你个人的意愿。我只能说,不管你怎么选择,以后你的生活我都会给你保障。不仅仅因为这是我该尽的义务,更是因为我想。”
他是个天生的犟种,没人能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情。如果他不想管白满照,那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问题就是他不仅愿意,而且是很愿意。
白满照先是开心,而后又犯难了,“……那桐桐呢?桐桐还要上学,孩子越大花销越大。”
“那些都是小钱。”沈今延以安抚的口吻说道。
“也是。”
白满照回过神来,沈今延能买得起几千万的房子,经济实力自不用说。
“爸,放心,一切有我。”
话音落下,一锤定音。
白满照知道,沈今延是个办事儿绝对靠谱的人,他可算把心落到肚子里。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聊到白荔最近在工作上的高光时刻,两个人脸上都带着骄傲的笑意。
窗外突然走过一道熟悉的倩影。
沈今延展目望去,确认的确是白荔没错。
人流不息的街道上,白荔穿着一身职业OL黑白套装,长发束盘在脑后,干练又美丽,正在和一个和五十多岁的男人说着话。
“爸,我出去一下。”他起身。
沈今延走出店外,来到街上,从背后叫她,“荔荔。”
白荔回头,看见沈今延,眼里有点惊喜,“今延,你怎么在这里?”
沈今延指了下肯德基里的白满照,“在和爸吃饭。”
白满照冲着两人抬了抬下巴以示回应。
“这位是?”五十多岁的男人疑惑地看向沈今延。
“顾叔叔,我和你介绍一下。”白荔亲昵大方地挽住男人手臂,“这是我的丈夫,沈今延。”
“明北那位很了不起的沈医生?”
“是。”沈今延主动伸手,彬彬有礼,“您好。”
“久仰久仰。”
“不敢。”
白荔又接着向他介绍,“今延,这是顾叔叔。”
“嗯,我知道。”沈今延很平静地温和地微笑着,“顾镜的父亲,现任的央台副部长,顾子呈。”
第62章 给老丈人撑腰。
顾子呈,算得上是新闻界很有头脸的人物。干这一行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1995年,埃博拉病毒在全球范围内爆发。
那是顾子呈还只是央台的一名实习记者,他矜矜业业却也籍籍无名,开大会时,关于外派人员的选定讨论无人请命。顾子呈就是在这时候举起了手,眼里透着别人都没有坚定的光芒,说我去。
满场静默里,他成为唯一的焦点。
那也是顾子呈的事业起飞点。
他前往非洲中部,到扎伊尔,深入血疫的爆发处,近距离进行拍摄和采访,临时搭建的急救棚环境恶劣,随时都有着感染埃博拉病毒的危险。
拍下的一张张照片,成为顾子呈攀登顶峰的阶梯——鼻血不止的患者,猥琐干瘪下去的黑色皮肤,溃烂生疮的伤口被苍蝇萦绕着。
也正是这样一个人,当初主动向白荔抛去橄榄枝,对她说:“小姑娘,央台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白荔问为什么,他说她身上那股劲儿和他年轻时很像,他欣赏她的同时,也觉得她不会让他失望。
所以数月前当白荔辞职时,顾子呈在失望之余,更多的是遗憾。
白荔永远记得,她初到央台时被很多人看轻,觉得她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还有人特意打听副部长到底为什么提她进来。
“我的眼光很少出错。”顾子呈当时如是说。
这之后,很少人再嚼白荔的舌根。
顾子呈的话更是在日后得到见证,她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足以让人信服。
离开央台数月,白荔突然约见顾子呈,这令顾子呈感到惊讶,她的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顾叔叔,我想回央台。”
“你以为央台是什么地方?”
“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随便走的地方吗?”顾子呈心里还是有怨气的,说话也不怎么好听。
白荔理解这份怨气,条缕清晰地说:“我有独家一手的资料,最近关于借非法猫车拐卖年轻女性的新闻您看了吗?”
顾子呈当然看了。
都是媒体人,永远对热点有着高度的敏锐度。他看见白荔藏身猫车中的照片,昏暗脏乱的环境里,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已,眼里却闪烁着熠熠的光,有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蓬勃生命力。
旁边的女性们看着她,就连猫都在盯着她看。
那时候顾子呈就在想,不愧是他当初一眼就看中的人啊,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但是他不知道,在浮周电视台,这颗金子的光发得很艰难。
金子也后悔,当初做出辞职的决定。
金子想回去,又不想空手回去,所以带着独家的热点新闻联系了当初的伯乐。
一声顾叔叔让顾子呈没法不心软。
他说,正好我在浮周,明天中午,我俩见个面吧,出来谈谈。
两人在一个茶楼里谈话,结束出来时正好碰到沈今延。顾子呈从沈今延嘴里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还是有点差异。
“你还认识我家那个混小子?”
“见过几次。”沈今延礼貌地微笑。
顾子呈上下打量沈今延一番,随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儿子输给你,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聊到感情的事情,白荔就有些尴尬,不过撩了撩头发大方笑道:“顾叔叔,顾镜很好,只是我和我先生在很久之前就两情相悦了。”
我先生。
两情相悦。
这些字眼落进沈今延的耳朵里,缓和了他原本有些冷清疏离的面目。
顾子呈哈哈笑了一声,“好,那今天就到这儿,三月一号回来办理入职。”
“好,麻烦您了顾叔叔。”
等到顾子呈乘车离开,白荔才对沈今延说:“今天见顾叔叔是来谈工作的,我想回去上班。”
沈今延嗯一声,“之前你说还有别的安排,就是这个么?”
“对的。”
“我支持你。”
白荔有点差异,“你怎么直接就支持,我回去上班咱俩可就异地了。”
沈今延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轻勾着薄唇笑,“我愿意跟你过去,看有没有哪家医院愿意收留我。”
收留这个词用得有趣,白荔忍不住轻抿着唇笑,“你要是跟我过去,你们医院的院长会恨死我的。”
“留我也没用。”
他以玩笑的口吻说出真心话,“不能和你一起,我和尸体有什么区别?”
白荔的脸上笑容加深,“那我们过去吧,我还蛮喜欢燕京的。”
“好。”他笑。
紧跟着,他又说:“到时候你先过去,我得把年后已经排好的手术做完,等病人们都出院后,我再过来。”
“嗯嗯。”
“你还有没有别的安排?”沈今延问她。
白荔摇摇头。
沈今延抬头望一眼肯德基的橱窗,“那正好,我今天也有话想和你聊聊,先把爸送回去再说。”
白荔温声说好,然后和沈今延一起走进肯德基。两人来到白满照坐着的那张桌前,白荔笑着说:“爸,怎么背着我和你女婿偷偷吃肯德基?”
白满照把嘴擦干净,了却一桩心事后的表情很放松自在,“光明正大吃的,你没回来之前我俩就这样。”
话说得底气十足,让白荔忍俊不禁。
沈今延从裤袋里摸出车钥匙,温声开口:“爸,我送你。”
白满照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也开车来的,你俩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沈今延心里知道白满照在撒谎,只是不想麻烦他而已。他很坚持,说:“这里不好打车。”
白荔附和道:“爸,你就让今延送吧,你女婿送送你怎么了?”
她一口一个“你女婿”,让两个男人都听得心里美滋滋,白满照也不再拒绝。
快要到时,坐在后排的白满照将身子前探,给沈今延指:“你就把我放在前面的停车场出口,我走回去就成。”
“好。”
当黑色路虎停在路口时,一辆暗红色宝马760正从出口驶出。
白满照下车,忙着和小两口说再见,并没有注意到那辆红色的宝马。
直到红色宝马和沈今延的车停在同一水平线上。
如狭路相逢的两个敌人。
沈今延那一侧的车窗是完全降下来的,看见宝马车并肩而停,他还以为是挡着对方车主的道,便转头望去——随着宝马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他看清人脸的那一刹,眉心无意识地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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