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回味着海棠糕滋味的周母,顺手接过婢女手中的布巾,擦了擦手笑意盈盈地望着沈之禾,“沈小娘子,这糕点叫何名字?”
“海棠糕,夫人您瞧这糕点形似海棠花,不仅如此海棠糕的名字还有个典故呢。”瞧着周夫人眉眼舒展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沈之禾提起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心道这次茶宴的糕点妥了。
“哦?有何典故,说来听听。”闻言周母来了兴致,笑意盈盈地望着沈之禾。
忽觉怀中幼童的安静,她低头瞧了眼,巴巴瞅着沈之禾的沈之安,无奈一笑,这娃娃这般模样瞧着倒像是自己是个恶人,只好松了手,任由他急匆匆地跑到沈之禾身旁。
伸手揽住沈之安,沈之禾勾唇一笑,娓娓道来,“相传这海棠糕出自苏州府卖糕点的的大户人家,有一日那户人家的小姐躺在海棠花树下午歇,入睡不过半刻,便有一海棠仙子入梦,言自己手中握有一糕点方子,奈何无人继承心中遗憾,小姐瞧着那仙子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一软,便言自己家中有糕点铺子可将这方子交给自己。仙子闻言大喜,将这做海棠糕的法子交给了她,一经推出便因它外观形似海棠花,受到苏州府一众小女娘的喜爱,故而将这糕点命名为海棠糕。”
沈之禾不知这大邺是否有海棠糕的存在,若是按照时间来推算,大邺的时间线应当是在大唐之后,宋朝之前。
而后世的海棠糕直至清朝才出现,自己杜撰些典故应当不会被人拆穿,正想着无意间对上陆今屿似笑非笑的眸子,沈之禾心中一颤,难不成自己被他识破了。
“原来如此,倒是一则极美的典故。”若是说周母方才还有些迟疑,如今便是十
分满意这海棠糕了,外形美观,名字亦好听,“你们都尝尝,这海棠糕外酥里糯,香甜可口。”
不消片刻,沈之禾带来的海棠糕便被几人分食干净。
“阿禾,那这糕叫何名字?”周莹指着方才阿娘塞到自己口中的糕点问道。
“这是梅花糕,以红梅为食材。”
“难怪我方才入口,品出一股淡淡的梅花花香。”
坐在一侧陆今屿,捏起一块梅花糕,回忆着沈之禾方才自信满满杜撰典故的模样,唇角微扬,便想着逗逗她,“沈小娘子,这梅花糕可有典故?”
闻言,沈之禾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不显,笑着道:““这梅花糕顾名思义便是以梅花为食材所做,这典故我倒是从未听过,待我回去翻一翻祖父留下的菜谱与书籍,若能寻到,等下回再见郎君时,同郎君说。”
“在下记住了,小娘子可别忘了。”此言便是日后再见,陆今屿心情极佳,捏着那梅花糕送入口中,米团柔软那口感像是吃了一嘴雪花,松软清香,如沈之禾所言,内陷隐隐约约透出一股梅花花香,清甜可口。
日子过得极快,不过三两日就到了周家举办茶宴的时候。
那日天刚蒙蒙亮,沈之禾与吴娘子便在后厨忙里忙外,灶房内忙得热火朝天,因此次茶宴宴请的皆是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万不可出任何差错,不止她二人,灶房内其余准备配料的厨子亦是忙得脚不沾地。
此时前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宾客,周夫人领着女客往花厅走去,花厅中一早便点了暖炉,花厅四角各自摆了一盆开得正艳丽蝴蝶兰,花似翩翩而舞的蝴蝶,灵动美丽。
几位女客相继落座,梅花淡淡的幽香浮在鼻尖,一人鼻尖轻嗅,寻香望去,只见周夫人身后的八仙桌上摆着的青白玉宝月瓶中插着几株极为妍丽的红梅,那梅花香味便由此而来。
“周家不愧是书香世家,这红梅开得都比别家要艳上几分。”那妇人扫过红梅,随即目光落在周夫人脸上片刻,今日出门前,夫君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与周夫人打好关系,以便拿下周家酒楼的供货,若是自家的牛羊肉能直接供给周家酒楼,何苦还要日日在外头风吹雨打。
“郑家的,不会说话便别开口,这周夫人家的梅花分明十分有灵气,怎能说艳这么俗的字眼呢。”与郑娘子不对付的范娘子讥讽开口,这郑家的屠户而已不知为何能出现在周家的茶宴上。
“好了,诸位莫吵,今日插着梅花不过是家中推出了梅花糕,来人,将糕点取上来。”周夫人瞧着两位夫人斗鸡般的模样,心中略有些无奈,这二位斗了大半辈子,如今儿女都快成人,竟还是如以往那般见面就吵,若自己再不出言打断,这宴会恐怕就会演变成这二位的文斗。
虽说今年阿莹提议莫再请这二位,但这两位除了见面会刺上对方几句,便再无其他过分的举动,单单为此将二人排除在外,实在不妥。
思索间,拖着托盘的婢女鱼贯而入,打头的几位手中端的便是淡红梅花状的梅花糕,不多时几种不同的糕点便整整齐齐摆在桌上。
周夫人手微微抬起,指着桌上的糕点,“这些糕点皆是请了沈家小娘子做的,诸位且尝尝。”
“沈家小娘子?可是那位在街头摆摊卖馄饨的女娘?”家中开着米粮铺的周娘子有些不敢置信,先前那小娘子在自己铺子中面粉与红豆。
那时自己还想着这红豆饼都被人做烂了,又甜的齁嗓子,自然不会有人买,那小娘子铁定是要亏本,如今这是做成了?竟然还入了周夫人的眼。
闻言,周夫人诧异的目光落在周娘子脸上,瞧着她有些面熟的模样,思索着,身后的丫鬟赶忙上前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那位娘子家中是开米粮铺子的。”
“正是她,不曾想那小娘子年岁不大,倒是个伶俐的可人儿,若不是我家阿莹慧眼识珠,我也不晓得她小小年纪,手艺竟这般好,快尝尝,这海棠糕趁热吃味道最佳。”周夫人眸中划过了然,估摸着沈小娘子先前去她铺子买做糕点的食材,她小瞧了人家,眼下也不好说,只是招呼着众人尝尝那糕点。
与此同时,不愿同周夫人一同接待女客的周莹正领着沈之安,蹲守在后厨,瞧着沈之禾忙前忙后的背影,顺手偷了几块刚出锅的糕点。
“少吃些,这梅花糕是糯米做的,吃多了不好克化,若是饿,一会忙完我给你们下两碗面条。”背对着两人的沈之禾,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在周莹探手准备取第三块时,开口阻止。
手中动作一顿,周莹讪讪一笑,收回了手,瞧着后厨众人忙得脚不沾地的模样,自己似乎在此碍手碍脚,便一把拎起沈之安带着他到院子中堆雪人完。
直到沈之禾忙完,推门而出,便瞧见院中多了一排面朝厨房憨态可掬的小雪人,而那一大一小脸上皆带着愉悦的笑意,她会心一笑。
这几日周莹时常带着之安玩耍,周夫人与周老爷也十分疼爱他,在周宅的几日似乎是他们姐弟二人最轻松的日子,每日不用为了生计在外奔波。
有钱真好,沈之禾攥紧拳头,心中暗道自己要快快赚钱,来日买个大宅子,再找十七八个丫鬟伺候自己与之安,那日子不知该有多么舒坦。
因沈之禾所做的海棠糕与梅花糕在红叶镇极为独特,味道又极好,周家的茶宴极为圆满,甚至几位女客,当场便询问周夫人可否预定,哪知周夫人只是笑了笑,告知诸位自己无法替沈小娘子做主,还需问过沈之禾意见才好,众人只好无奈离去。
周母还未来得及寻沈之禾,周尧便领着糕点铺的林掌柜先寻到了她。
目光复杂地瞧着眼前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女娘,周尧心中暗叹后生可畏,先前她所做的红豆饼食材简单却清甜可口,不像自己铺子又油又腻,前日尝过海棠糕,虽说心里有底,但没想到竟这般受欢迎,宴会还未结束,便有人明里暗里与自己还有父亲打探这糕点如何卖。
“郎君找我何事?”沈之禾刚踏出后厨,便被周尧请到了书房,她瞧着周尧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开口。
“小娘子做的糕点在红叶镇乃至整个北疆都是数一数二的,但您的小食摊实在有些小,卖糕点恐怕有些卖不动,不如与我周家的糕点铺子合作,食材皆由我们提供,您做的糕点便放在我们周家铺子售卖,所得的银钱六四分账如何?”林掌柜瞧着周尧似无开口的意思,有些焦急,飞快往前踏了一步。
“另外小娘子帮吴娘子改良过的配方,我们也会照价给你银钱。”
闻言,沈之禾心中一喜,不枉自己这些时日费心费力做了这些糕点,面上却未显露半分。
一同跟来的周莹唇角一勾,笑着道:“多日未见,林掌柜还是这般抠搜,阿禾不如你与我合作如何,开铺子的银钱我出,食材也我出,你只需安心做糕点,也不用担心方子泄露,到时候赚得银钱我们五五分账。”
“小姐,你怎么还抢自家人的生意。”林掌柜无奈一笑,不过反正都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屋外又飘起片片雪花,落在红梅枝头,压弯了一树梅花。
屋中几人相对而坐,沈之禾迟疑地望着周莹,她知晓自己做的糕点不错,不过是沾了后世的光,更何况自己想开一家食肆,哪怕这糕点铺子开起来到后头自己恐怕也没心思打理。
自己不过是想趁着年前,赚一笔年节礼的钱,眼下怎么都谈到开点心铺子了。
“吱呀”一声门响,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沈之禾循声望去,只见陆今屿面色苍白立在门前,“几位在聊什么呢?”
少年跨过门槛,嘴角带着抹肆意的笑容,缓缓朝几人走来,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沈之禾身侧的空位上,径直朝那处走去,撩起衣摆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
“你为何这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难不成要对沈小娘子使苦肉计?”周莹盯着他苍白的脸
色瞧了半晌。
闻言,陆今屿翻了个白眼也不理她,就那么撑着头瞧着沈之禾,若不是直直盯着自己,沈之禾多少要赞叹一句,好一幅美人图。
一时间她想了许多,还以为自己在无意间得罪了他,可自己来周家的第一日,分明是他拐弯抹角用言语试探自己,在自己故意用辣椒呛了他后又对自己和颜悦色,这人莫不是受虐狂。
想到此处沈之禾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着陆今屿的目光渐渐变了味,心中暗道瞧不出来这模样俊俏的男子竟有这种癖好。
原本坦然自若的陆今屿,在沈之禾奇特目光的注视下有些毛骨悚然,不自觉错开目光,望向周尧。
此刻周尧正兴致盎然瞧着打眉眼官司的两人,一不留神对上陆今屿幽深的目光,心下一凛。
这祖宗的笑话可不能多看,周尧避开目光望向他身后的陆离,瞧着他挤眉弄眼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测。
嘴角扬起,在陆今屿看过来的瞬间,抬手掩住唇角,假意咳了几声,决定帮他一把。
“谨之方才未去宴会,可有用膳?”
未等陆今屿开口,身侧的陆离早撑不住笑了,“公子今日惦记着沈小娘子的馄饨,惦记了半日,结果等到未时人都没来,又不肯将就着吃府里送来的午膳,这不饿到现在。”
“阿离,闭嘴。”陆今屿耳尖通红一片,色厉内荏道。
瞧着他鲜红欲滴的耳廓,沈之禾灵光一闪,前几日自己忽然就想那么一口酸菜,便在西苑的小厨房开小灶,被来寻自己的周莹抓了个正着,正巧她也馋自己的手艺,又嫌弃小厨房食材少。
一把拽着自己就去了那日做酸菜鱼的后厨,硬是缠着自己为她做了顿酸菜饺子与香喷喷的面疙瘩汤,才算做罢。
恰逢那是陆今屿去寻周尧商量事情,路过后厨,循着味就找了过来,凭着那张姿容出众相貌。
愣是让沈之禾从周莹手中分了一碗胡辣汤给他,大约是合了他的胃口,陆今屿当初便掏了银两。
依稀还记得他的原话,“劳烦小娘子,做吃食时多做在下一份。”
自己看在银钱的份上,就应承了下来,后几日便日日做了些馄饨饺子送过去。
直到今日,一大早就忙着那宴会的糕点,忘了他的吃食,只是这么大个人了,饿了随意吃点也不成问题,何苦巴巴的等着自己做的吃食。
沈之禾疑惑的目光落在陆今屿身上,看得他脸上慢慢爬上红晕,他自觉丢了面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直至瞧不见背影,陆离这才开口,“沈小娘子,我家公子脸皮薄,不好明说,他自幼挑嘴,胃口不好,在未遇到你之前,这北疆肉膻,回回吃饭都如上刑一般。”
原来如此,难怪自己头一次见他,他便面色苍白,先前还以为是酒喝多了,没想到竟是因挑食所致。
往日周家兄妹似乎在自己跟前说过几回,自己的手艺合了陆今屿的胃口,那时自己怎么想的?觉得他二人夸大其词?毕竟京城中来的少年,金尊玉贵的怎会真的觉得她那小摊的吃食好,不过是吃惯了山珍,想尝尝民间小味罢了。
“这些银钱是公子往后的伙食,还劳烦小娘子每日为公子备上一份吃食。”陆离从腰间取下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到沈之禾跟前。
虽说公子难得一见的糗样十分有意思,但眼下他身子骨更为重要,若是在此处垮了,那岂不是先前的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瞧着眼前的素色钱袋,沈之禾有些迟疑,这陆离小郎君说的也实在太严重了些,仿佛将那公子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屋内静寂无声,连一向与陆今屿不对付的周莹都未开口。
就在此时,陆今屿去而复返,脸颊上的红晕已然褪去,笑意盈盈地瞧着沈之禾,“方才我听周莹要与小娘子合作,可否也让我参与,我与周莹一同出钱开铺子,再买些人手与你签个契书。将糕点的做法交给那几人,我们每年与你分红,还是同周莹方才所言,五五分账,但那方子我们会在额外给你一笔银钱,并签好契书保证不外泄如何?”
此人所言,面面俱到且诚意满满,若她真是十四五岁的少女,此刻恐怕已一口答应,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她不是,“这于二位而言,明显是亏本的买卖,为何要这般做?”
瞧着她迷惘的目光,陆今屿勾唇一笑,缓步走至沈之禾身旁,一手撑着桌子,轻声道,“方才陆离不是同小娘子说了,在下身子骨不好,且挑食,自然是为了时常能吃到小娘子做的吃食。且你手艺极好,今日这场宴会结束便有不少宾客寻了秉文预定,不然他为何领了林掌柜来寻你,且在下前些日子吃了那酸菜鱼腹痛难耐险些去了半条命,眼下吃不得那些荤油之物,还得倚仗小娘子。”
最后一句话,陆今屿凑近沈之禾耳边压低着嗓音,只有他二人能听清,说罢他直起身子冲着沈之禾眨了眨眼。
顺手拉开椅子,陆今屿坐下身子,往后一靠,苍白的眉眼间自然流出一抹自信。
下一刻,众人便惊奇地发现,向来沉稳的沈小娘子,咬着后槽牙,一把抓过陆离手中的钱袋,一字一顿道:“那便这样说定了!奴家这就去为陆郎君做吃食!”
气哼哼地转身朝屋外走去,沈之禾心中暗道,那日分明是他自己要吃那酸菜鱼,与她何干,吃不得辣还硬要吃,吃坏了肚子还赖到自己头上,当真无耻,白瞎了那么好的一张脸。
被留在书房的沈之安,迷茫地瞧着已然走远的阿姐,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一骨碌从椅子上滚了下去,倒腾着自己的小短腿就朝门口跑去。
却在路过陆今屿时,被他两手从腋下穿过,一把拎了起来,抱着他好整以暇地跟在沈之禾身后,朝后厨走去。
此刻,轻车熟路走至周家后厨的沈之禾,眼下已过餐点,厨房中只余吴娘子一人,且食材所剩无几。
她同吴娘子打了个招呼,还未开口,便瞧见陆今屿抱着沈之安施施然从门外踏入,身后还跟着周莹兄妹二人。
瞧着吴娘子茫然的模样,周尧挥了挥手,吴娘子如蒙大赦飞快从侧门离开。
虽说主家和气,但还是头一遭瞧见公子小姐往这烟火之地来,尤其那陆公子名义上说是周家表亲家中遭难来此借住,虽说瞧着瘦弱了些,但那通身的气派瞧着也不似常人,还是离远些好。
沈之禾翻看着剩下的食材,勉强寻到一块巴掌大小的牛肉,还有些木耳与黄花菜,看来今日只能做上一顿胡辣汤了。
她也不理那两位少爷,吴娘子被赶走了,眼下无人生火,她瞅了门边的周莹,“可否劳烦阿莹生个火?”
别的不说,跟着沈之禾混了几日,她这以往的千金小姐,如今是生火的一把好手,说出去恐怕无人敢信,周家小姐为了口吃食,亲自学会了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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