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的伤口很细,颜色很浅,是平常交往中看不出来的程度。
乔希的指尖按在那里停住,记忆里忽然想到周迎旭在她这里说的那些秘密。
他说梁砚西以前的梦想是做篮球运动员,可是后来手受伤没能继续坚持。
来到浔高以后,梁砚西也会去打球,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纵身一跃后完美的扣球,引来观众的尖叫和掌声。
但那都不是他的主场,他不参与任何的训练和校篮球队,只有李东拾他们求他帮忙才会上场打一打。
乔希不清楚梁砚西的从前,但是这一刻,她枕在他的肩上,忽然有点想要了解他的从前。
她抬头的那一瞬,眼前是梁砚西的薄唇,还有利落的下颚。
他也低下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过她的眼睛。
乔希指着他的那处伤,试探地问着,“这里怎么受伤的?”
梁砚西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坦坦荡荡地将伤口露出给她看,淡声地说:“以前打球的时候摔的。”
没及时处理伤口。
也没在关键时期好好养护。
仅此而已。
客厅里昏暗,电影画面一帧一帧闪过,乔希没再注意主角说过什么台词,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梁砚西的身上。
黑暗里,他没什么太大反应,但她看见他那漆黑眼底的落寞。
他歪头自嘲地问她,“很丑么?”
惆怅的雨水一直没停过,稀里哗啦的雨水声敲打着门窗,吵声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刺目的光线照过来的时候,乔希那双眼睛很亮。
干干净净的,漂亮,又很会勾人。
梁砚西也忽视了外面的声响,只在他投过来的视线里,他看到眼前的女孩摇摇头。
她看起来冷静又坚定,没有任何的嫌弃,下意识地开口“一点也不。”
天降大雨,乔希和梁砚西被困在出租屋里。
就像一直漂泊的船,突然找到可以停靠的海岸。
可以手牵着手,可以相互依靠。
其实乔希有句话一直没和梁砚西说过。
她在刚来南浔的那一晚,在满身恶劣气的少年眼底看见了孤独。
但当时,她一点也不想要救他。她只想离开。
南浔一年时光漫长,她在未来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看见少年执着的热烈爱意。
从他跑遍全城只为她带来一杯桂花烤奶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他这样,坚韧固执,不顾一切地站在她身边。
她被他救过无数次。
但这一刻,她想救他。
乔希触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春天的尾巴里,也想不管不顾地给他一个承诺。
蛋糕蜡烛燃起的那一瞬,她想把今年的生日愿望许给他。
“梁砚西,以后我也会站你这边。”
不是从前说过朋友之间的那种。
而是他们更深刻的关系里的,连接起来的那条线,被彻底绑在一起。
以后不管是刮风下雨,天塌下来她也不要先走。
出租车的滚轮碾过水溏,溅起无数水花。
雨水的划痕落在窗户玻璃上,朦胧着外景,整座城市都浸在暴雨天的水汽里。
投影幕上的光影稀疏地倒映在客厅沙发上。
室内的门窗紧闭着,蛋糕上的数字蜡烛燃起,明亮的火焰雀跃在窗边水痕上,墙壁上的影子晦暗不明地靠近。
两人咫尺间的距离,蜡烛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蓝橙色的火焰。
窗外的闪电掠过半空,窗内梁砚西的眉眼被光影映照得邪气,他在原地盯着看乔希许久,烛火在眼前跳跃无数次。
梁砚西突然抓住乔希的手腕紧握,连同着人往自己这里带。
沙发处留出半边空隙,他的眼底有片刻的失焦,将她的那句话碾碎了咽下去细品。
乔希被他拉到,身子失重到全压着他。
她刚挣扎着坐稳,面前的少年忽然低头压下来,扯着唇角看向她,漆黑的眼底异常明亮。
一脸蔫坏。
但又真诚地像只求夸张的狗狗。
他说:“乔希,你别骗我。”
“我会当真。”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淋着墙壁,梁砚西看见乔希伸手勾住他的衣领。
她没退过,在感受到对方的僵硬后也没曾停,而是动作生疏地继续将人往自己这里拉。
冰凉的指尖混着奶油的甜香,在脖颈处露出的那块白皙肌肤上不经意地触着。
清浅的气息交缠,梁砚西绷紧唇线,呼吸因她冰凉的指尖变得局促难耐,就像从前那样戒烟的难。
戒烟的时候可以靠着薄荷糖,舌尖抵着苦薄荷,薄荷糖的气味败开在口腔里。
有点苦,但唇齿间又弥留着丝丝的清凉。
那种瘾实在难熬的时候,还可以恶劣地将其咬碎。
可现在的情况,他找不到辅助的糖戒掉。
气氛紧张的空间里,乔希眨巴了下干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闪躲和戏弄,她扯着他胸前那根晃动的铁链。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还不够大,梁砚西只觉得喉咙里干涩,正常的吞咽都有点难。
昏暗的房间里,或许是两人靠得足够近,彼此的五官轮廓看得很清晰,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览无遗地展露。
震惊、诧异、克制、警告。
直到那道冰凉的触感停留在喉结的位置上,黑夜里似乎有道重重地喘息。
那样轻佻又大胆的动作,冰凉的触感在喉结上轻刮了下,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处,一寸一寸的撩拨,烧得人很难忍。
梁砚西从前看过无数次在半空中炸开的烟花,但这一次,黑夜里有一束烟火是专门为他放的。
她的行为,是无声的默许。
也是邀请。
她知道他想亲她。
外面的暴雨声此起彼伏,屋里的那股劲不再克制,变成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梁砚西虎口青筋微动,手臂横在乔希腰上,黑夜里水声联翩,那只克制的手按在肩头,无意识地掐红了大片的白皙。
烛火还在烧着,屋里的空气也烧脸。
暴雨下的生涩游戏,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弦松掉,野和欲在这里发酵,一切都失去掌控。
粗粝的指腹抹上少女眼尾的那抹红,湿漉漉的,手心汗津津一片的水在朦胧的夜里泛着光。
细密的吻啃噬到肩窝,冷香在这晚随着热的体温挥发,那股香气沾得两人身上到处都是。
潮湿的空气里,玻璃窗上起了一层朦胧的白雾。
气息沉重的交缠,太热了。
乔希也红着脸,开始仰起头浅浅地给他回应。
茶几上的蜡烛不知道什么灭掉,电影屏幕也变成黑灰色的待机状态,屋里两条交叠的影子模糊。
后半夜的雨水有了减缓的趋势,暗色的光线落
下来,柔和了少年身上所有棱角。
他低着头呼吸很乱,下巴窝在女生肩窝,无声地笑了笑。
空气稀薄,呼吸闷窒在出租屋里。
乔希胸前还在因为混乱的呼吸起起伏伏,夜里的视线变得好模糊,感官却变得异常清晰,她听见耳边少年嗓音低哑。
“宝宝,你好会啊。”
南浔的雨水期过去一段,白天的时间越发变得长了。
教室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学习的氛围紧张,每个即将参加考试的学生都散发焦虑和无措地气息。
焦虑考试是否能考好。
无措的青春期过去得太快,未来的路还不知道该怎么走。
天气渐热,抗压差的学生每天忧心忡忡,心理咨询室忙得不行。
学校安排各班老师给学生准备解暑的绿豆汤,还开放了周末放学后的教室给大家来上自习课。
方敏敏因为承受不了文化班的学习压力,中途转了体育班。
她统考成绩不错,现在全心准备着艺术班的文化科。
乔希后来在烟尾巷门口等梁砚西的时候还见过林薇,她的成绩一直保持得很好,身边也多了个同样成绩好的玩伴。
一起坐公交车放学,一起愉快地说再见。
而乔希和林薇之间,她们从前的无话不谈,到现在变得陌生不堪。
林薇刚和朋友打完招呼,似乎是有些意外再在家附近看到乔希,她有些发愣地揉了揉眼睛,试卷散落一地。
天色有点黑了,乔希上去帮她一起捡起试卷。
漆黑的夜里,风声呼啸在耳边,但她们之间无言,临到地上的试卷捡完,乔希的手收了回去,她刚要离开,林薇却叫住了她。
她性格还是那样安静别扭。
眼睛红红地盯着乔希看,好半会儿才说出一声谢谢。
这会儿梁砚西从巷子里出来了,性子懒洋洋的,吊儿郎当地喊着乔希名字。
乔希只冲林薇淡淡地笑了下,扭头去找梁砚西。
天气有点热。
梁砚西出来的时候给她拿了瓶冰镇过的椰子水。
乔希嘴挑,独爱这家的椰子水。
梁砚西出来的时候身后不知道跟着谁家的田园狗,一身毛发脏乱,就几步远地跟着,没影响他,他也就没把它赶走。
小狗一路跟到路口,看见乔希后发威似的龇着牙,冲着她“汪汪汪”叫了好几声。
这狗看着太凶了,乔希有点怕。
但梁砚西就站在一边笑她,轻嗤了声嘲她,“小胆儿。”
乔希气不过,一边躲着狗,一边骂梁砚西神经,脑子有病。
梁砚西夹在一人一狗的中间,听她骂自己也不恼,在脚边找了块石头扔过去吓那只“作恶”的狗。
小狗一路跟着梁砚西,突然被扔石头很不高兴。
它不冲着乔希叫了,呜呜两声立马跑开。
黑夜又恢复安静,梁砚西轻嗤了声,“你看吧,这狗就是欺软怕硬,你凶点它就不会闹了。”
乔希不满他方才看她笑话,不悦地掐他胳膊,“梁砚西你浑蛋。”
梁砚西笑着躲她,“我怎么就浑了?”
“王八蛋你现在才在这里说,早干吗去了。”
“……”
“……”
晚风吹起水泥路上的沙石,欢声笑语里,浔高两个最出名的人彻底走到一起。
一个肆意潇洒犯浑,却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走上正途,归来成绩名列前茅。
一个招惹是非的体质,读书期间拍了部MV,镜头不多,却在网络上掀起了点讨论度,还不是真的花瓶。
天高海阔,他们没有迷失在半道上,而是坚定不移地走上正轨。
烂在地里的种子也想迎着太阳,支撑他们走向这条路的,是野心和欲望。
他们要在太阳底下奔跑。
最后一周的冲刺时间,所有高三生都在专心备考。
所有的怨与恨都放在一边,都在为一件事情各自努力。
乔希和梁砚西也紧张。
两人见面约会的日子直接暂停,不再乱玩,全身精力都投入备考状态中。
最后一个高考周,白露从南苔来到南浔。
她亲自来到这座放逐乔希的小镇,乔美玲不好再瞒她,抹着眼泪把所有她知道关于乔希的事情都告诉她。
包括乔希从棋牌室搬走的来龙去脉。
是她这个姑妈做得不够称职,她任凭白露怎么处理。
那周南浔的天气仍然不好。
接连几天的阴天,乌云飘在半空中,到处都透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天黑的时候空中没有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半点月亮,很难评判明天的天气又会是怎样。
只是学生的书包里全都有人为他们备好雨伞。
乔希的包里也有一把,和梁砚西那把是同款。
乔希下完自习课回去天已经黑透,昏暗的路灯下雾雨蒙蒙,她靠近后才看见白露站在门口等她。
她愣在原地,原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像是浮了一层薄霜,身上有股似有如无的冷感和疏离。
其实春节之后白露给乔希发了消息,恩威并用的态度,有哄着她的,也有骂她的,只是乔希在那之后回复她的态度很冷淡。
线上的交流冷得可怕。
随白露怎么说她,乔希觉得都无所谓了。
那封没有发出去的奥数竞赛成绩单,也被乔希删掉信息,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情。
反正她不管怎么表现,终究是比不过白露心里优秀的司嘉文。
反正她只是个会惹是生非的“坏孩子”。
乔希走到单元楼的遮檐下,默默收了伞,她看着白露轻笑了声,“妈,你这是……来骂我的?”
乔希的话像冰冷的刀背,每个字都没什么攻击性,但听起来却格外凉人心。
明明已经是初夏,身体却像在过着冬天,骨血被冬雪浸泡。白露听她说话的方式有点难过,脸色霎时间有些发白,她没回答乔希那句话,只是说:“你快考试了,我来这里看看你。”
乔希点头哦了声,手上动作没停。
小区有些老旧,走道里是感应的灯,不需要整出太大的动静,走到门前灯自动会亮起。
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放下书包后客气地对着身后的人说:“我去烧点水,你随便坐。”
头顶的灯不比外面的路灯明亮多少,眼前昏昏暗暗的。灯光昏暗,时不时地闪烁着亮度。
屋子里的面积不大,狭小拥挤,家具也看着很破旧。
白露在白天花了很多心理建设,可当亲眼看见女儿现在的居住环境时,那种自责的感受被无限放大。
在进门看见乔希居住环境的那一刻,她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眼泪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鼻腔和绞痛的心脏里涌出一阵悔恨的酸意。
原本一直冷静优雅的人此刻的泪水像是止不住的流水,一直在哭,她抱着乔希,满脸歉意和心疼,她说:“对不起。”
白露调整状态,快速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对不起希希,我其实一直想找个时间和你当面好好聊聊。”
“但是过年的时候妈妈生病了,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来病好公司接了项目我忙着各地飞,直到这两天才忙结束。”
乔希原本有一肚子带刺的话想说的。
她想埋怨白露丢下她,想怪她放弃她,更想斥责她作为一个母亲根本不爱自己的孩子,对她不负责任。
但她现在看见白露这样,她眼睛也跟着红起来,那些打过无数次腹稿的设想在这时候开不了口,她选择扭过头,手背抹去坠下的眼泪。
乔希有点冷漠,语气里也有着烦躁:“你别这样,好好说话行吗?”
白露听她的话,拍了拍脸擦眼泪,调整着情绪再次开口,“对不起。”
“当初我不应该把你丢在南浔,”白露的声音有些哑,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会是这样,也没想过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之前都是妈妈不好,是我做的选择伤害到你,让你在这里经历那么多。”白露说着说着眼泪又在快速坠落,滚烫的泪水滑落在乔希手背上,烧得她心里很乱。
露的抱歉是想和乔希修复母女关系,是对乔希这些天强硬态度的退步妥协。
司家有钱,他们一家的生活质量都在线,而白露现在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因为看到乔希现如今的生活环境后的心疼。
道歉的话说出口是想要原谅。
可是原谅的话,乔希做不到。
从年初抵达南浔开始,乔希想过很多次回南苔的场景。
是她拿着南苔新学校的转校证明,哪怕自己办理入学也无所谓,她等过春天,熬过夏天,踩着秋天,又度过寒冷凛冬,都没能离开南浔这座小镇。
四季更替,乔希不再期待白露接她回家。
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对待白露,她心里对白露始终都是有怨气的。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尽管她想装作不在意,但此刻夺眶而出的眼泪,都在告诉她,她就是对白露有怨。
昏暗的房间里,白露拍着乔希的背轻拍,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带着安抚性的靠近。
女人在黑夜里温柔地承诺,“对不起希希,妈妈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丢下了。”
“我不奢求你能立刻原谅我,但是你还有几天就高考了,这几天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潮湿的水汽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乔希不知道司嘉文现在备考是如何,但是此刻,在距离高考最近的那几天里,那个一向强势好面子的白露说要留在南浔照顾她。
有些难以相信。
可是她有点贪心,头一回感受到白露那里的尊重,她想抓住眼前的这一点温度。
厨房的热水烧好了,一阵沸腾后恢复平静。
乔希摸了摸脸,语气冷冰冰的,不愿意那么快就低头。她说:“我事先说好,我不愿意去京市读书。”
不是讨厌京市。
是讨厌自己被当成附属品。
京北大学是司嘉文最先选择的地方,乔希并不抗拒和她读同一所学校,但她抗拒被安排的命运。
她想做自己的主角,按自己的意愿走下去。
乔希参与录制的MV短片在六月初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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