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动静声闹得很大,李杨明身上的外伤很严重,在南浔市医院休养。
李杨明的母亲接到儿子受伤的消息以后急匆匆赶过来,要求浔高老师那边给个说法。
梁砚西作为当事人被叫去了解情况,他腰背笔直地站在一边,态度冷淡随意,一副没有教条的样子。
“是我打的。”
“他老在我面前晃。”
“我看他不爽。”
李杨明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听见他这话立马急眼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稀罕和你们这群人接触的好吗?”
“是吗,”梁砚西撩起眼皮看向他,“那不然我是怎么打你的呢?”
李杨明在人前一直是家教优良的样子,这次是他主动来找乔希的麻烦,那些难听的话上不得台面。
想到前后因果时,李杨明忽然不吭声了,他缩着脖子往病床后倚的枕头上靠。
李杨明妈妈不知情况,一看梁砚西这样打了人还嚣张,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个地方就全是像你这样的混混吗?”
“没有个学生的样子就算了,自己犯了错还不承认,这就是你的家教?还是你在你们学校学习的知识?”
梁砚西却嗤笑了声回怼,“您儿子好?您儿子好学生怎么跑我们学校酒店这儿了?”
李杨明妈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打在棉花上,梁砚西一副怎么也不听劝的样子,只有学校带队的老师不停地在这里安抚家长。
李杨明妈妈握紧了手,眼眶都被他气红了,侧头转向一边“你就是他老师吗?那我要求你们学校要严肃处理这个刺头学生!”
后续是梁砚西家里来了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其他所有学生在参加完一周的秋令时以后,恢复了正常的上下学状态,只有梁砚西请了几天假没来。
李东拾算准秋令时的结束时间来找梁砚西玩,连登门几天都扑了个空,每次都遗憾地回去。
乔希着和梁砚西的聊天页面,上面是她得知梁砚西去南浔市医院后给他发的消息,却一直没得到回复。
似乎没人知道梁砚西的近况。
学校参加这次秋令时活动的人不多,一到下课时间都精神焕发地同身边同学分享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当然也包括八卦。
他们乐于讨论八卦,又会在碰见舆论中心的人自觉地沉默起来。
体育课下半部分都是学生自由活动时间。
乔希和林薇一起去卫生间,教学楼翻新过以后,楼层的卫生间也重新修葺过。单层男卫,双楼层的是女卫。
五班的教室就在四层,不用再爬上下的楼梯。
上课时间整栋教学楼都安静,空阔的卫生间也不像课后那般喧闹,说话时的声音都会产生回音。
零星的学生结伴进入,乔希视线从手机界面上移开,刚想推开挡格门就听见了自己名字。
是隔壁班的女生在这里聊天。
“天,你听璇璇说乔希那件事了吗?”
“当然啊,现在学校里谁不知道她啊!大红人!!”
“我真是没想到乔希看着那么高清,结果背地里还做勾引男人的事情。”
“她以前学校的同学都出来锤她了,说她就是因为私生活很乱才被退学的。”
“咱们学校男生不是很多人都喜欢她吗?以前我还觉得她城里人,长那么好看,跟我们肯定不是一路子的。”
“结果这群男人口中的女神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在校外乱搞,还专爱勾搭有钱人。”
“什么?乔希家本来不是就很有钱吗??”
“有钱什么啊?有钱她家里能让她住棋牌室啊?”那个女生满嘴鄙夷,然后凑近她们神秘兮兮地说:“而且乔希还流过产你们知道吗?”
“不会吧?!!!”
“怎么不会,之前还有人在医院门口看到她的。”
门口水流声哗啦啦地流着,那个女生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你看论坛啊,有人拍了她在医院门口的照片,那时候天都黑了,谁家好人大半夜的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而且梁砚西到现在还没回学校你们知道原因吗?”
“什么呀你快别卖关子。”
“我听我去参加这次秋令时的朋友说,乔希是那时候和梁砚西勾搭上了,有人看上乔希想要个联系方式,梁砚西跟不要命一样把人给打进ICU了…”
“……”
“……”
初秋的天气飘忽不定,白日阳光夺目,太阳晒下来,暖黄色笼罩着大半个走廊,晒得人懒洋洋的,仿佛又是在过夏天。
校园论坛网有个三无小号匿名发布了乔希信息:
南浔一中转校生乔希行为下作,南浔之耻。
这篇帖子将乔希生活全方位透析出来,从她转学缘由,到她在学校道貌岸然的表现,再到她在秋令时发生的那件事,最后还有她抱着报告单在医院门口的不自爱证实。
帖子是两天前发的,秋令时结束的那天,发酵至今浏览和讨论度很高。
似乎大家都相信这种有“证据”的信息,失望地在底下评论没想到乔希会是这样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还有些人在附和,凭借和乔希的短暂接触借机在底下抹黑她,加深她被“黑”的浓度。
评论区里一字一句似乎都在说,乔希就是个烂人,谁接近她都会倒霉。
帖子的最后是“乔希滚出浔高”的口号,底下也有很多人附和重复着这句口号。
阳光随着时间的偏移,那一抹暖黄的光线打在窗边,乔希整个人都笼罩在太阳底下,她那一块金灿灿的。
下午老师发了卷子给他们写,算是自习课,林薇察觉到乔希偏头一直向外看,她也顺着视线望过去,眼底纳入学校崭新的操场。
塑胶跑道上是体育班的学生奔跑在操场上挥洒汗水,打湿半边衬衫,青春气息洋溢在整个操场。
以往乔希很善于利用自习课时间,现在却在看向操场发呆。
林薇伸手握住乔希手心,摸到湿漉漉的一手冷汗,乔希没什么情绪地扭头转过来,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好,漆黑的眼底呆呆地看向她。
周围打量的视线朝她们这里看过来,目光灼热,林薇张了张嘴巴,哑口又猛地缩回了手。
乔希愣了下,没多说什么,她拢紧外套,一头扎进充满暖阳的走廊里。
她翘了一节课,废弃墙角边藏满一堆烟蒂,直到手机再次亮起的时候,乔希才从充满烟雾的环境里站起。
学校最后一节课自习课,老师不在教室,教室里有点杂音,后排睡倒了一片。
乔希径直推开教室的门,直奔向教室后排方敏敏的座位上,方敏敏趴在试卷上,进入梦乡。
看起来舒服又惬意。
乔希垂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抬脚,然后朝着她的课桌重重地踹了一脚。
课桌在地面上震动,偏移了位置,教室里唰一下安静了下来。
方敏敏刚有了睡意就被这动静吓醒,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人后怒火中烧,把桌上书全都推到一边,她仰起脸:“乔
希你有病吧?”
教室里动静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
乔希没应她,骤然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耐心,“给我道歉。”
方敏敏身子往后退了下,倏然又抬起脸,越说越自信:“你是真有病吧,你踢了我桌子影响大家学习,应该是你道歉才对吧。”
周围的视线都朝着这里看过来,班委眼疾手快地从前门溜去办公室找老师救场。
乔希在周围审视的目光里,杏眼微睁,眼底透着不耐烦的冷意,“我知道论坛上造谣我的那个人是你,我要你给我道歉。”
周围审视的目光从高处转到低处,方敏敏不自在地拎了下肩,瞥了眼乔希,快速地撇清自己。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上个月晚上我去看耳朵,我看到你也在医院,要不你也来说说你夜里去医院做什么?你打胎啊?”
乔希身子朝她压近,她没有确切的证据,不会轻易出手。
她要的就是要把人一把按趴下:“别装了,我知道那张照片就是你拍的。”
方敏敏已经有些慌了,身子不住地往后躲,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又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我都说了不是我!”
“你说是我就是我啊,就因为我们之前闹过矛盾,所以你就在这针对我!”她心底很慌,只好靠大吼来获得气势。
最后一节课全年级都上的自习,隔壁班听见动静已经有人扒着门窗偷看,围绕着五班为圆周中心,整层楼乱糟糟的,但仍然安静。
乔希好整以暇地看向她,“那你敢把手机给我检查吗?”
浔高规定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上学,但大家都悄悄带,只要不是课上玩,老师一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帖子才会在工作日两天增加那么多讨论度。
教室里鸦雀无声,方敏敏也没有回应,乔希又一次追问:“你敢吗?”
方敏敏还在强撑,“你凭什么看我手机,那是我的隐私,你没权利看的。而且,是你在这里影响大家学习,何老师会惩罚你的。”
“我现在还在乎这个?”
乔希莫名轻笑了声,她从大庭广众之下踹开教室门的那一瞬间,就意味着她要放弃最重要的事情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走廊尽头是教师办,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喊过来,“你们都在走廊上干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赶紧回去教室!!”
周围骚动一阵,遗憾地还没看到乔希和方敏敏对决的结果。
“行。”
乔希也清楚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看自己,她松懈了态度,往后退,“我这人不像你那么喜欢玩阴的,你继续嘴硬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报警了。”
“你跟警察说去吧。”
那天班主任先一步抵达教室,沉着脸把乔希和方敏敏叫进了办公室。
何老师虽然不喜欢主动生事的学生,但在听说事情来龙去脉以后很公正地建议方敏敏把手机拿出来给大家检查。
办公室里没人,整栋教学楼里都静悄悄。
方敏敏在办公室里哭,眼泪汹涌地流,嚎哭声比谁都大。
宛如一幅被人冤枉住了的崩溃样子。
乔希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绷着下巴一言不发。
何老师看见这副场面,又有些心软觉得嚎哭者无罪,他仰起头,“乔希啊,你是不是怀疑错了人,你妈妈一直担心你的学习情况。她也是想你转来好好学习的,你要和同学之间好好相处才……”
“何老师,”乔希面无表情地垂下视线看过来,她脸色有些病态的白,下颚线绷得很紧,她说:“我不会退。”
女孩站在那一抹太阳光底下,直视着何老师不怒自威的脸也不惧,她声音坦荡:“我不知道学校里为什么会传来关于我的子虚乌有事情,但您如果不愿意帮我查,我可以真请警察帮我。”
何老师被堵得哑口无言,好说歹说才劝方敏敏把手机拿出来。
直到论坛页面账号完全展露,何老师愤怒的声音彻底从办公室传开,“方敏敏!你还知道你是个学生吗?”
“亏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对同学干出这种事情?”何老师震惊地看着还在哭的方敏敏,呼吸大幅度起伏许久。
教育了学生两年,却把人教成这样。
何老师深深叹了口气,请了家长过来,并要求方敏敏和乔希道歉。
所有证据浮出水面,方敏敏再也不好狡辩。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其余老师都在阶梯教室里开会,透光视野开阔的屋子里只有一位教师和两位犯错的学生。
乔希拒绝了方敏敏的道歉。
有些伤害和痛永远都会存在,她无法违背本心地选择原谅。
她只要求方敏敏删除帖子并实名发帖就造谣一事作出声明,此后两人再也不要联系。
乔希从五班转去一班,收拾好课本和文具,没有任何留恋地彻底离开五班。
作为此次被造谣事件的受害者,何老师也没有姑息她踹开教室门打扰同学上课的违纪情节,以记大过的方式处理了她。
乔希是浔高的借读生,和在校的普通学生成分不同,如她再有犯错,会被学校直接劝退。
十月中旬,夜来得总是很快。
放学铃响起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被浸了层朦胧的黑。
乔希一次犯错,又因态度太过强硬,已然成为老师们眼中的“问题学生”。一班的班主任喜欢她的成绩单,却不喜她刺头惹事。
林老师专门拖了点下课时间上班会,同大家强调安全和纪律。
散会以后同学全都离开,教室很快清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又只剩下乔希。
好像在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心底那根紧绷着的弦才会彻底放松,她无力地倚在墙上,抬头时,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
教室里秒针转动的声音最大。
乔希听着好多声秒针走针的声音,她才掏出手机拨给电话上的未接来电。
学校给予学生处分,作为家长的白露到不了。
乔希不想老师因为这种事情找到白露,她自己闹的事,有能力担,一切事情她都自己扛。
电话响铃没几声,白露就接了。
听筒里静默一瞬,乔希先一步开口:“妈,我高中不要回南苔读了。”
“你可以不用再帮我看转学的手续了。”
走廊的灯亮着,玻璃窗上随着晚间的冷空气起了层薄薄的冷雾,乔希的脸映在玻璃窗上,也同这层雾气一样清冷。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我是不喜欢这里,但这次我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回去。”
是自己的方式。
也是唯一的方法。
只是一年半而已,很快了。
乔希挂断这一通电话,抬眼看见窗户外站着的是几日未见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黑,外面套着件有帽领的冲锋衣外套,黑夜里过份浅的发色凌乱地耷在眉上。
少年倏地轻嗤了声,皱着眉,站在窗外重重地叩了两下玻璃,“发什么呆啊?”
乔希轻轻摇头,赶紧从教室里出来,听到少年低声轻笑,然后说:“听说你转我们班了,欢迎你到我们班和我做同学了啊。”
乔希没接他话。
她还记得秋令营那天的事,也记得梁砚西妈妈威严冷漠的背影,她问他,“你回家以后,家里人没怎么你吧?”
“能有什么事儿。”
梁砚西啧了声,同她一起下楼,两人一个步调节奏,他低侧着头,难得解释:“爷爷生病了我回去看他,这才耽误了上学。”
“哦。”
轮到乔希沉默了。
她没什么好心情,整个人都懒懒的,不想说话。
晚上公车上没什么人,乔希靠在窗边
吹着晚风,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窗外的霓虹,像个没什么生机的漂亮木偶。
梁砚西就坐在她旁边,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他说:“那个人渣我教训过了,你如果还觉得不够,我再去。”
乔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似乎他总是这样,不分任何青红皂白,我开心便唯我独尊,什么都不用顾虑。
她动了下,窗边的风不再直吹着额头,那股头疼的劲儿缓了点,她坐正身子,“李东拾那个大嘴巴全告诉你了?”
公交的后座,霓虹的灯光流转,轮流照在巴士车上。
梁砚西侧头和她对视,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像繁星,耳边的血痂凝结,少年喉结轻滚了下,只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哦。”
乔希点点头应了声,似乎没什么意外。
后来经过一段暗桥,轨道里没有灯光,耳边只有滚轮震动车道的声响。
乔希的声音顺着风流缓缓送过来,“梁砚西。”
她声音厌厌的,在冷空气里回流,“那你呢,你怎么看我。”
烟尾巷门口那条街上全是小吃,穿过人流不息,巷子在这一刻最热闹。
晚间的空气里起了层淡淡的薄雾,天气一天比一天要冷,梁砚西养的那些鱼不出来了,湖面上静静的,只有石子落水才有涟漪。
桥头那顶灯亮着冷蓝的光,梁砚西站在桥上忽然叫住走在前面的乔希。
不远处的美玲棋牌室里灯火通明,嘈杂声从远处缓缓传来。
乔希已经调整好情绪,停住脚步不解地看向他,“你又怎么了?”
梁砚西站在桥边,视线朝着亮着的湖面看,他忽然说:“你车上那个问题,我没怎么看,我只知道那天夜里你去医院是为了拿药治疗耳朵上的伤。”
“所以从来都没什么不自爱,那群人他妈的乱说,我没信的。”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有点疼,乔希的手心被吹得凉透,她握紧手又松开地活动僵冷掉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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