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殷推门而入。
温霜白转头朝他看去。
从星月谷秘境出来后,身上九婴诡诀的魔性被根除,他整个人出落地愈发惊艳,像枝头挂着的,熟透了的果子。
温霜白眨了下眼睛:“有事吗?”
“嗯。”谢子殷的目光不动声色在她发间扫过,垂在衣袖里的指尖下意识捻了捻,走到她旁边,低头看她,说,“你爹来了。”
温霜白:“……?”
温霜白第一反应是,这狗男人是不是在骂人。
但看他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
“……我爹?”温霜白下意识重复一遍,不解道,“怎么,我还有爹呢?”
谢子殷嘴角一抽,一边伸手将她发间的发簪扶正,一边提醒她:“我没记错,你确实是有。姓温名沣,你仔细想想。”
她那个欠账无数,什么都不管,只知道喝酒和赌的渣爹。
但按道理,她这个渣爹应该被困在债主家还债才对。
自从五年前青灵山将温沣赶到外峰后,就向外界表明了青灵山的态度——‘你们尽管找温沣追债去吧,放心,死了我们也不会管的。’
这以后,在各大债主追杀下,温沣就经常东躲西藏,最终被其中一个债主捉住,关在牢里日夜炼器还债。
书里,大师兄去救出了温沣。
但如今,在温霜白的干涉下,大师兄也不知道温沣在哪,因此这事不了了之。
眨眼间,大半年就过去了。
她的便宜渣爹这就还完了?
温霜白不信,总感觉在这个节骨眼上,渣爹突然找上门,定有蹊跷。
她铁石心肠,对温沣又毫无父女感情,自然不会有事。
小师妹因从小是大师兄一手养大的,记忆里温沣只会喝酒赌博向大师兄拿钱,因此文芯对温沣也没太多情谊。
但大师兄就不一定了。
大师兄当年是被温沣从魔修手里救回来的,他短暂经历过温沣还没变坏的那段时间,因此顾念恩情,总是会对温沣心软。
温霜白心下有点担心,问道:“我大师兄知道吗?”
谢子殷摇摇头,轻轻甩了甩衣袖,漫不经心地说:“放心,刚刚我朝你大师兄房间里丢了粒安眠香,没三五日他不会醒。”
温霜白:“???”
嗯,这似乎不太好吧。
但是。
温霜白由衷赞道:“干得漂亮!”
怪不得星石说他脏,这手段确实是挺脏的。
谢子殷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青灵院远离市井,坐落在深山里的曲径通幽处,往常很少有人来。
可今日不知为何,居然有十几名穿着紫炎界弟子服的修士在附近,听到一些动静,都纷纷找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青灵院?这是青灵山弟子在我们紫炎界的暂居之地?”
“那人我见过!是他们青灵院的执事长老!”
“那一身酒味的大爷又是谁啊?”
只见青灵院门口,一位络腮大叔腰间挂着壶酒,站在半红的枫树下。
邋遢大叔不耐烦地和曹兴说:“滚开,老子来找女儿和徒弟,还用得着经过你同意?当年老子叱咤青州时,你曹兴还只是个灵初境的毛头小子,如今谁给你的胆子拦老子的路?你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师父钱来吗?”
曹兴站在大门前,心无波澜,只一板一眼地道:“温长老,门派有规定,比试期间,除了比试弟子和坐镇青灵院的许阁主、执事长老们,其他一应人等不可入内。就算掌门来了,亦是如此。”
青灵山的人可太了解这位大名鼎鼎的瘟神了。
曹兴更是知道,放温沣入院,那无异于引狼入室。
毕竟,到时候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总之,这温沣,谁沾谁倒霉。
温沣晃晃空酒壶,痒的浑身挠,心里愈发暴躁。
可哪怕他修为在曹兴之上,知道许静书在里面后,也不敢擅闯。
这个只知道看话本、装年轻少女的老太婆可不好惹。
不远处,似乎听到了什么惊人内幕,紫炎界弟子们交头接耳道。
“温长老?女儿和徒弟?天,我想起来了,那位是温霜白的爹和银玄的师父吧!”
“爹和师父也不给进去吗?青灵山也未免太严格了。”
“我们紫炎界可没有这样不近人情的。”
“不是啊,我记得也有其他人进去过……”其中有位男子,也就是今日提议出来走走,有意无意把师兄弟带到附近的那位,突然间提高音量,“温前辈!你莫被他们骗了!他们先前还让玉犀谷的弟子进去过!”
温沣大怒:“曹兴,你居然敢骗老子!老子见女儿可是天经地义,帝州脚下,你是想公然违背九州律法吗?”
“温长老息怒。”曹兴看了眼不远处的紫炎界弟子,“难为你们紫炎界的一名弟子都如此关心我们青灵山了。先前玉犀谷确实来过,但诸位有所不知,这规定,是昨日我们青灵山刚定下的。”
“怕是刚刚才定下的吧!”温沣讥讽道,“针对老子啊?行啊,那你们让我女儿和徒弟出来见我!”
温沣当即就往地上一坐,道:“不然老子就不走了,等死在这都不走!老子倒要让世人看看,你们青灵山是怎么对待曾经替门派出战的弟子,我那不孝女和孽徒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的父亲和恩师的!”
“青灵山也太不是人了吧!”
“没想到那温霜白和银玄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前途,连自己父亲也不管不顾?如此不孝,岂能参加玄天大比?”
“外面居然那么多人喜欢他们,估计是大家不知道这些,我们得告诉大家!”
有个一直没吭声的弟子也忍不住道:“太伤我感情了,亏我几天前还去他们彩缘楼买了个炼丹炉!”
其他同门震惊地看向他:“??你身为紫炎界弟子,却去买青灵山弟子炼制的炼丹炉?!”
“那……那毕竟便宜好用,我家里又没钱……哎哎哎,别这么看我!早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我是断不会买的!”
一门之隔,温霜白和谢子殷站在墙角偷听。
偷听期间,温霜白一边在眼角沾水,一边摇头。
若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名声,她向来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
但是一旦做生意,那就多多少少都得注意点企业家形象呐,毕竟影响生意。
温霜白想了想,凑过去,小声和谢子殷交代了几句,方走到门口,一把推开了门。
门推开的瞬间,女子表情便是一变,挂上一个既惊喜又担忧的表情,凄厉喊道:“爹!!!”
谢子殷:“……”
6,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搁这哭丧。
总之,不要说其他人了,连曹兴一时之间都被这声爹喊得心神一震。
温霜白一把撞开曹兴,就朝地上坐着的温沣跑去,泥土地上一个滑步,稳稳蹲在他面前,死死抓住他手臂,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就从眼
角滑落,不给众人反应时间地道:“爹!!您去哪里了!我和大师兄小师妹一直在找你,可怎么都找不到,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们了呢呜呜呜,女儿心里真的好担心,您没事吧?您肯定在外头受苦了,看看,都瘦了!”
曹兴和隐在暗处的长老们:“…………”
温沣:“…………”
紫炎界的弟子们:“…………”
温沣:“老子……”
温霜白扶起温沣,打断他:“爹,您先起来,我们慢慢聊。”
她往四处看看,道:“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适合的地方聊家常。而且我们门派的饭菜难吃死了,这样,女儿带您到帝州最好的酒楼醉仙阁用膳,为您接风洗尘!”
听到‘醉仙阁’三个字,温沣因常年醉酒而显得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咽了口口水,同意了:“不错,长大了,懂事了,你大师兄人呢?”
温霜白笑着说:“大师兄在上轮比试有所感悟,如今还在闭关。爹,我们父女俩自己去吃吧!”
醉仙阁五楼雅间。
温霜白点了满满当当一桌菜,还要了一壶闻名整个玄天大陆的醉仙雕。
据说是连神仙都能醉倒。
她给温沣倒满一大杯:“爹,您尝尝。”
温沣拿起酒杯,回忆道:“当年你爹我来帝州参加玄天大比时,也来这喝过醉仙雕,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品了口,“醉仙雕还是这个滋味,好酒啊好酒……”
“那您多喝几杯,别和女儿客气。”温霜白道,“对了,爹,您说您被那老妖关在地牢出不来,那您是怎么出来呢?”
闻言,中年男人脸色顿了顿,眼神有些心虚地看向别处,打着马虎眼道:“一个朋友,路过帮了我。”
“哪位朋友呀?”温霜白一脸感激,“爹您告诉我,女儿好好谢谢人家。”
“不用了。此事你无需管。”温沣摆出父亲的谱,眼神带着探究,“出息了啊,我这来帝州的路上,可听说了你和你大师兄不少事。据说比试成绩不错,还弄了个彩缘楼,很赚钱吧?”
毕竟都能请他来这醉仙阁五楼雅间了。
这一桌就是一万灵石起步,醉仙雕更是要五千一壶。
“还行,还行。”温霜白笑笑,然后想起什么,敛去笑意,有些不太赞同地道,“爹,您以后可别和曹长老起冲突了。”
温沣怒道:“你说什么?”
“爹你先别生气,你也知道,青灵山不待见我们一家,不然当年也不会把我们赶到外峰啊。”温霜白说话主打一个半真半假,“女儿好不容易花了不少精力,处好关系,来参加大比,您可别给女儿搅和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女儿把话给您挑明了,如今门派还是不太待见您,您以后就别去青灵院了。”温霜白道,“女儿还想好好比试,结束后拿圣石换钱,好好孝顺您呢!而且,和门派打好交道,女儿的彩缘楼才能多多赚钱,我们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温沣没有否认。
温霜白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起身,先到大门口,把门锁住,再去把窗关死,才坐回来,压低声音道:“对了,爹,女儿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但您可别告诉旁人。”
温沣皱眉:“什么事?”
温霜白愈发小声:“彩缘楼目前生意确实可以,但还没回本呢。女儿建彩缘楼,和门派赊了三千万,和我们青州钱庄借了五千万……”
反正青灵山给钱的事,今年是第一回,知道的人很少。
温大沣更是不可能知道的,那不就随便她编?
“什么!”温沣呛住了,咳得满脸通红,“八千万?!”
“嘘嘘嘘!”温霜白忙竖指在唇间,“爹您小声点,这事可不兴往外传。”
“你个不孝女,你是怎么敢的?”这可是八千万啊!
温霜白一脸无辜:“爹您不是说,欠点钱没什么,拿钱生钱才最快吗?”
这是当年,温沣从大徒弟那拿钱,大徒弟劝他别赌时,他糊弄徒弟的话……
温沣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面前的女儿,心想这不孝女果然生来就是个讨债鬼。
他知道,他女儿以前也没少赊钱买漂亮衣服什么的。
现在好了,一借就是八千万,比他这老子还胆大。
“您看,这不彩缘楼生意不错?等女儿在大比中拿到好名次,以后彩缘楼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很快就能赚回来的。”温霜白开始画饼,“女儿现在手里虽然没钱,但没关系,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熬到比试结束那便是滔天的富贵,到时候,您只要等着享福就好!”
温沣陷入沉思,沉默地喝着酒。
也是。
他也是器修,他看过彩缘楼炼制的法器。
温沣是真心觉得,他女儿这彩缘楼,日后定当不一般。
不得不说,他女儿这点还是随他这个爹的,有勇有谋,够豁得出去。
等他女儿和徒弟有钱了,他们三个敢不孝顺他吗?
毕竟血浓于水,恩重如山。
父女俩你一大杯我一小口,温霜白嘴甜,哄得她这个便宜爹龙心大悦。
酒过三巡,其实没喝多少的温霜白醉醺醺地站起来,颠三倒四地和被灌多了、正趴在桌上打着酒嗝的温沣说:“这、这醉仙楼怎么回事!醉仙鹅、醉仙鸡、醉仙鸭烧了那么久还没上!不、不知道我爹要下酒吗!岂有此理!爹,您,您等等,女儿,催他去!”
温霜白跌跌撞撞地出门,摇摇晃晃地下楼。
然后,一刻钟后,半个时辰后,一个时辰后……她都没再回来。
酒意褪去的温沣觉得不对劲了,他立马下楼问店小二:“我女儿呢?”
店小二客客气气地笑着答道:“您好,您女儿说门派里有事,带走醉仙三味和九瓶醉仙雕便先离开了。”
温沣人就是一晃。
“客人您小心点。”店小二忙扶住他,并贴心问,“对了,客人您现下可要结账?我们就快打烊了。”
温沣牙齿都快咬碎:“这不孝女没、结、账吗?!”
“没有呢。”店小二,“她说您有钱,您会结账的。”
一个时辰前。
温霜白哼着小曲儿,提着新鲜出炉的醉仙三味,绕远一大圈后,又使用隐身符鬼鬼祟祟重新溜回来。
醉仙楼不远处有条巷子,巷子口的桂花树下,停着一辆一看就很便宜的牛车。
老黄牛瘦骨嶙峋,无精打采喷吐着鼻息。
似有风吹过,黑色车帘晃晃悠悠,吹起一角,又被放下。
沈鹤风都等烦了,叽叽歪歪道:“你来得可真慢,老夫都要饿死了。”
他晚膳都没吃,就等着这份醉仙阁大餐。
“那你就饿死吧。”温霜白在车厢内现身。
谢子殷抬头看她,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
温霜白一边把食盒递给他,望着早就在车内等着的四人,视线扫一圈,发现这牛车车厢内居然还布置得不错,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她奇怪道:“你们哪搞来的牛车?”
她都没说买,因为她觉得这些队友不会花这个冤枉钱。
与其买牛车,不如靠自己的双腿。
沈鹤风凑到谢子殷那,迫不及待等谢子殷打开,听到就抢答:“陆三土骗来的。”
“沈兄莫乱说,不是骗,是借!”陆嘉垚也是个眼里有活的,看没有餐具,就从车厢底下掏了掏,拿了些碗筷出来,用清洁术清洗后,给大家分碗筷,解释道,“我向楚二借的。”
温霜白接过碗筷:“楚二?”
在他们比试的时候,小师妹根据彩缘楼的经营状况,又召来一些修士帮忙干活,因此温霜白也不是楼里每个修士都熟悉。
李灼华拿着筷子敲碗,等谢子殷开食盒放饭,
闻言道:“就是楚大那个受过伤的表弟!剑法还行,但没他哥好!”
她今日刚去单挑过,打算将他并入彩缘楼护卫队,一起训练!
这么一提,温霜白就想起来了。
他们彩缘楼的大厨,那楚大哥确实有个小表弟:“他小表弟也来我们彩缘楼了?”
“嗯嗯,对啊。”陆嘉垚点头。
陆嘉垚和温霜白不一样,他最近有事没事往彩缘楼跑,每个员工他都聊得清清楚楚,哪些人家里有几口人,几口猪,家里猪生了几胎,他都知道!
“我们楼里缺个干杂活的,小文芯就打算招个人。楚大哥知道了,就抢先推荐了他的表弟。”陆嘉垚那可太清楚此事来龙去脉了,说得眉飞色舞,“楚大和楚二也是农民出身,家里其他亲人都没了,就他们两个修士和家里的老黄牛还在。楚二便带着他们家的牛车,从青州一路赶来,足足走了一个月,十日前才赶到呢!这楚二也太老实了!”
陆嘉垚说完,一低头,才发现其他三人已经愉快地吃上了,盆里的鸡鸭鹅一下子就没了大半。
“…………”陆嘉垚看到旁边还留有一小碗,就想去夹,结果刷刷刷伸过来三双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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