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睿以为这段时间余明远在单方面对她冷战,但事实上,他真的很忙。
马上要春节放假,对于建筑行业来说,将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无法开工,很多事情必须在放假前完成。
就如邹诚说的,他不是在开会,在现场,就是在应酬。
林知睿突然感觉到电话里的呼吸声变得重了些,紧接着一声“睿睿”透过听筒传进她耳朵里。
她手指绕着抱枕上一簇被扯出来的绒线,懒懒地应了声“嗯?”
“下来接我。”
第39章 我醉了
林知睿穿上衣服下楼, 刚走到楼前空地上,黑色卡宴缓缓开过来。
代驾师傅把车停在楼前的停车位上,车熄火后, 林知睿走过去。
师傅下车把车钥匙给了林知睿, 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小车离开了。
她在车外等了会儿,没人下车。
林知睿只好来到后座,拉开车门, 弯腰往里看。
他哥坐在后座上, 闭着眼睛,不知道睡没睡着。
她静静地看了会儿,打算解开他身上的安全带时, 座位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
目光从狭长的眼尾处掠过来, 落在她脸上。
明明无形的目光却仿佛带上了几分重量,沉沉地压在她身上,还有心头。
她一时有些呆滞,一手撑在座椅上, 一手搭在他腰侧的安全扣上,以上半身趴在他身上的姿势僵住。
维持着这个姿势十多秒后,林知睿的后背开始发酸,她刚动了动想退出去, 一只大手压在了她后背上。
在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啊”后, 整个人完全扑进了她哥怀里,准确来说是被按进了他怀里。
雪花纷纷扬扬,有一些飘进了车里, 很快带走了车里残留的暖气。
但余明远的怀抱很暖, 带着淡淡的、不难闻的酒气,耳边是隔着外套, 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试探地叫一声:“余明远?”
他没反应。
她又叫:“哥哥?”
“嗯?”余明远的声音比起往日多了点慵懒,像是很累,又像是满足。
这些日子以来,林知睿对她哥的怨念可不止一点,也曾信誓旦旦地要和他决裂。
但此时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的味道,被他搂在胸前时,耳朵和心尖都是痒的。
决什么裂啊,她恨不得和他合二为一,严丝合缝。
平时余明远虽也会亲近她,可多了警惕和戒备,锐利的目光总能看透她那点不纯良的心思。
此时喝了酒,有点醉意的余明远减弱了对她的防备。
她温顺地趴在他怀里,手上玩着他后脖颈的发梢,说话时柔软的唇几乎贴着他脖颈的肌肤。
“你喝醉了吗?”
“你觉得我醉了吗?”他反问。
“我觉得,”原本撑在他胸口的手,缓缓滑进他大衣里,“你醉了呀。”
“就算我醉了,”使坏的手被他摁住后动弹不得,她仰着脸看他,看到他眼里的责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也不是你摸我的理由。”
林知睿觉得,如果他哥的酒量再差一点,或者他今天喝得再多一点就好了。
可这些“如果”全都不存在。
在车里缓过来后,余明远就上楼了。
上楼后他洗了个脸就更清醒了,林知睿再也没有动手动脚的机会。
林知睿给她哥倒了杯热茶。
余明远没喝茶,他抓住她手腕,摸了下她袖口,皱眉道:“怎么湿了?”
林知睿刚才下去得急,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件长款羽绒服。
在外面时不觉得冷,回到家才发现袖子和脚腕处的睡衣被浸湿了,冰冷的布料贴在身上,手脚都是凉的。
她洗过澡了。
这是余明远此时的第一个结论。
然后他推算了一下,得出他打第一个电话给她而她没接时就已经在洗澡了。
于是他又有了第二个结论,是结论也是疑问——
她为什么会洗那么长时间?
他并不清楚女生平均洗澡的用时,但他很清楚林知睿的。
他们曾经住在两个相邻的房间,夜深人静时,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哪怕是再细微的动静,也听得很清楚。
妹妹花那么长时间洗澡,是因为她不仅仅在洗澡。
可他不能也不被允许继续往下探索答案。
就像在崇明的那次,他不允许她探究自己的身体会对她有何种反应。
即使反应那么明显,他根本无法遮掩,也绝对不允许袒露在她面前。
妹妹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东西,他不可以再奢望别的,强行去要,只会贪心食恶果。
为此他长达半个月忍着没和她联系,试图逼自己冷静下来。
可此时此刻,他却出现在了到处充满着妹妹气味的私密空间里。
“是因为刚才在楼下的时间太长了?”余明远自责道,“早知道,我不过来了。”
今晚他和几个合作了很久的供应商吃饭,席间多喝了一点,叫代驾之前他还很清醒,在平台上下单时,却鬼使神差地选了林知睿这里的地址。
从代驾师傅到了之后,到一路上导航提示他们在往哪里开,他都有机会调转方向前往正确的目的地。
但他没有。
没有阻止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继续开下去。
可是他已经十七天没见过她,没听过她的声音。
不和她联系,却像个偷窥狂,一天里无数次打开她的朋友圈,希冀从她朋友圈的只言片语里窥伺到一点和她有关的。
“哎呀,湿了就换衣服,这有什么关系?”林知睿说,“可是你不过来,今晚谁照顾你呢?你打算在车上睡一晚吗?这么冷的天,你会冻死的。”
大冬天在车上睡着了会冻死,但他现在在这里……好像也挺煎熬。
余明远扣住妹妹解衬衫扣子的手腕,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深色阴影,他嗓音低哑地问:“林知睿,你在干吗?”
酒精让他的行为和语速都放慢了,力气却有变大的趋势。
林知睿的手腕被捏得有点疼,她蹙着眉头,露出委屈的表情:“给你脱衣服呀,你不洗澡睡觉吗?”
他依然抓着她的手,缓缓摇头,“我一会儿就走。”
林知睿用力抽出手,有点生气道:“余明远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伸手捏她气得鼓起来的脸,酒气下,笑得有点颓败,有点坏。
他说:“是有一点吧。”
林知睿气结,“你这样怎么回去啊?”
余明远试着想站起来,但似乎有点困难。
刚才在室外他没让林知睿搀扶,脚步还算稳当,但在温暖的室内呆了十多分钟,血液里的酒精蒸发,慢慢麻痹了他的中枢神经。
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四肢,好在神志是清醒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
他感觉到了危险,虽然他不太清楚这种危险来自于哪里,但保护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东西是下意识的本能。
余明远缓了缓,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帮我叫辆……”
“车”字还没出口,他再次跌回了沙发上。
在他试图再次站起来时,就再也没机会了。
妹妹以骑马的姿势坐在他腿上,将他牢牢压制在沙发上,手里拽着他的领带。
她稍微用力一拽,他为了缓解窒息感,被迫仰起头,头顶的灯光将他的眼前照得模糊一片。
脑中有片刻的晕眩,下一秒,某种陌生却强烈的感觉在他的脑袋里炸开了花。
视线所及是一片金色的光,金色如潮水般缓缓褪去,最后陷入无边黑暗中。
余明远的胸膛随着不断加深的呼吸剧烈起伏着。
他不渴,却觉得自己濒临干涸。
余明远什么也看不清,四肢无法动弹,唯有耳边林知睿低低的、惊叹般的声音。
“哥……”
“你好石更呀。”
林知睿看着床上睡着的人,有点后悔。
今天晚上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哥喝醉了,但还没醉到硬不起来的地步。
不,事实上,他很石更。
她完全可以趁机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明天她哥酒醒后为此要和她断绝兄妹关系,她也觉得值了,毕竟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睡他了。
可她内心深处依然抱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在“管他呢先睡了再说”和“循序渐进才能一直睡”之中,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所以在磨了磨她哥,感受到了令她震惊的硬度后,她什么也没做,像一个朴素价值观认为里的妹妹,帮他擦完身体后扶他去睡觉。
雪在半夜就停了,没能成功积起雪,只有枝叶和车顶覆着一层霜白。
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
上海的隆冬和盛夏不分伯仲,都是林知睿讨厌的东西。
早起空调运转的低鸣和脑子里的“嗡嗡”声有点同频,余明远醒来后没有马上起来,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睡在谁的房间,谁的床上。
房间里很暖,和寒冷的室外是两个天地。
他躺在珊瑚绒上,绵密柔软的触感像被人轻轻地拥抱着。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些凌乱的片段。
他酒量不错,昨天喝的确实多了一点,但依然在可控范围内,他记得自己让代驾把车开到林知睿这里,记得打电话让她下楼接自己,记得他们为了他回去争执。
然后呢?
记忆好像在这里强行封印上了。
余明远推开卧室的门,沙发上没有人,只有堆着的被子和枕头。
厨房里传来声音。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没回头,倒了杯温水,加一勺蜂蜜搅拌均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温和甜度都刚刚好。
虽然她很想嘴对嘴地喂,但为了“天天睡她哥”的目标,只能老老实实地将杯子端过去。
“头疼吗?”
“不疼。”
余明远接过杯子没有喝,看向料理台。
电饭煲的保温电源亮着,两碗粥被盛出来后放在一边,冒着白色的热气,煎炸对她来说太难,只煮了两个水煮蛋,对半切开后淋上点鲜酱油。
余明远看着妹妹准备的早餐,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问:“自己做的吗?”
“对啊,我六点就起来了,”林知睿得意道,“怎么样,不错吧?”
没有想象中的夸赞,她只得到了她哥一个淡淡的“嗯”。
“哥你好像……”林知睿看着她哥,选择着合适的措辞,“不太满意?”
“没有,”余明远一手端着蜂蜜水,一手揉了揉妹妹发顶,感慨道,“我只是突然发现,你能把自己照顾好。”
“啊,我的老哥哥,”林知睿笑起来,“不要太失落了,我是二十二,不是十二,不仅能照顾自己,还能照顾你,而且还是喝醉的你。”
余明远的潜意识不愿意同她谈论任何有关“喝醉的你”的话题。
他走出厨房,目光再次落在沙发上过于凌乱的毯子和枕头上。
林知睿跟着出来,主动说:“睡了一晚上沙发,腰都睡疼了,你得负责给我按摩。”
“我是喝醉了,”余明远意味不明地觑她一眼,“但不是断片了。”
林知睿被他看得心虚,掩饰性地想要去沙发上收拾东西,但余明远已经在收拾了。
他把根本没法抵御冬天夜晚的薄毯叠好,再把连枕套都没有的枕头放在上面。
“哎呀,”知道被拆穿了,她又说,“你也不忍心让我大冷天睡客厅沙发吧?”
余明远忽视她的道德绑架,沉声说:“那也不是一对成年兄妹睡一起的理由。”
第40章 滚出去
林知睿颓然道:“你就当我十二岁吧。”
余明远目光复杂地看着妹妹, “林知睿……”
“我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六点起来给你做早餐,昨晚也一直在照顾你, ”她大了声, 不知道是为了掩饰心虚还是真的生气,或者是伤心,“你不仅不心疼心疼你妹妹, 反而还要计较我昨晚和你同睡一张床, 况且床还是我的!”
她的质问好像很有道理,满腹委屈,义愤填膺, 如果忽略她昨晚手脚并用, 藤蔓似地缠着他抱着他的话。
林知睿不知道,她哥半夜醒来过,发现妹妹躺在自己身边。
他的手臂被她压麻了,衬衫从裤腰里被抽出来, 她的手就搭在他的腰腹上,会吐出湿热呼吸的唇贴在他脖颈里。
余明远不能动一下,他怕林知睿会醒过来。
不是怕尴尬,而是他无法预测, 在那种情况下自己会做什么。
他几乎一晚没睡。
他当然知道她六点就起来了。
她还知道宿醉醒来的人适合喝一杯蜂蜜水。
她是个合格的妹妹。
但他不是。
余明远后悔道:“我昨晚不该过来。”
她难得看到他脸上露出懊悔自责的神色, 这让原本就觉得委屈的林知睿又生出了另一种情绪——
就好像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睡了一夜是什么天大的错误,就好像她喜欢他是错误。
可她不信, 不信这是错的, 起码错的不应该只是她,于是她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我喝醉了, ”余明远承认,“我意识不够清醒。”
“酒醉吐真言,”林知睿却说,“喝醉了意识不清醒的你所作出的行为才是下意识的,是你内心真正渴望的。”
“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内心在渴望什么,”余明远似乎笑了一下,转瞬即逝,“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确实不知道,”林知睿把哥哥的外套拿过来,交给他,冷声道,“你不是八点上班吗?已经七点半了,你要迟到了。”
余明远没有接过外套,他垂眸看着她。
她已经很努力在掩藏了,可他太熟悉她了。
十年前,来到林家的第二个月,他就能从她细微的表情中分辨出她的心情是高兴还是难受。
如果他现在拿上衣服离开,下一秒她就会用眼泪淹死她自己,外加不接自己电话不回消息。
“从今天开始,”余明远在妹妹黑眸中慢慢聚起水汽前,把外套放在沙发靠背上,他卷起袖口,往厨房走去,“公司提前放假了,我觉得以你昨晚照顾我所消耗的体力,今天的早餐应该多摄入一些蛋白质。”
到底还是舍不得她伤心难受。
于是在林知睿最讨厌的上海隆冬的早晨,她和余明远坐在温暖的餐桌前,吃掉了一份培根三明治,一根德式烤肠和一杯热牛奶。
摄入太多蛋白质的后果是容易犯困。
林知睿侧躺在沙发上,头枕在余明远黑色的大衣外套上,衣服上还残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酒味。
她并不讨厌,只要是他的东西,她的包容性尤其地高,不再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林知睿。
她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怎么提前放假了?”
“能做的都做了,”余明远擦着桌子,“完不成的也只能等节后。”
“那之后还去公司吗?”
“不是很急的就不去了,”余明远问,“你呢,忙完了吗?”
“春节期间有两场婚庆请我去拍,但我不想去,”林知睿伸了个懒腰,左右扭了扭脖颈,“我这回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一个人打拼有多累,还是啃老舒服。”
余明远笑了下,“过年那几天上海有寒潮,我和爸的意思是全家去海南住两天。”
更早的时候,海南的房价还没被炒起来,林总在当地买了套房,独栋小别墅,步行五分钟就能到一片干净人少的沙滩。
林韵自从开过刀后,身体大不如前,这个冬天已经感冒咳嗽两次,邹诚前段时间找余明远商量,这次春节,全家去海南过。
林知睿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怎么?”余明远也发现了,他擦干净手,走到沙发前,目光至上而下看着她,“不想去?”
“当然不是。”
林知睿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靠背。
她不是不想去海南度假,只有这次旅行,无非是爸爸妈妈哥哥 妹妹所组成的“完美家庭”。
去景点打卡,拍很多家庭纪念照片,买一大堆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