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的?
她挠的、咬的、砸的。
至于为什么要弄伤他,在林韵看来,他们兄妹不和,不和的主要原因是林知睿。
自从余明远来到林家,女儿就一直看他不顺眼,各种作弄欺负,然而林韵不知道的是,林知睿确实有段时间针对过余明远,他身上的这些伤也确实是她所为。
但那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喜欢。
喜欢到着了魔。
那段时间,她是真的很疯。
他不让她伤自己,她就伤他。
指甲抠进他手臂里,牙尖刺破他皮肤,手边抓到什么就往他身上扔。
她把自己和他都弄得狼狈不堪,精疲力尽。
当时的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才能逼他也喜欢自己,只能用这么极端又疯狂的方式。
“妈妈——”林知睿松开余明远的手,挽住林韵,转移话题,“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林韵斜了女儿一眼,看她一副心虚的模样,没再提过去的事。
“你妈妈说有点不舒服,”邹诚说,“我们正打算去医院。”
“不舒服?”林知睿紧张地看着林韵,“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伤口疼吗?”
“伤口早就不疼了。”林韵说。
余明远:“和医院联系过了吗?”
“还没有,”邹诚说,“你妈妈的意思是去附近的社区医院先看看。”
“那怎么行?”林知睿摇头,“社区医院没那么多检查设备。”
“我只是有点发烧,验个血吃点药就行了,社区医院又近又方便,”林韵不耐烦道,“要不是你们回来,我们都已经配好药回来了。”
“万一不止是发烧呢?”
“哎呦,你别咒我成吗?”
“妈妈这不是迷信,不是我说你没问题就没问题,你的身体不舒服是客观事实,只有医生和检查结果才能判断你到底是不是发烧。”
母女俩正争辩,余明远打完电话,对邹诚说:“医院我联系好了,还是之前那个病房。”
“好,哥你去开车,我替妈妈收拾东西。”
“谁说我要住院了?”林韵叫停兄妹俩,“你们自说自话干什么呢?”
邹诚拉住林韵,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就让他们送你去吧,要不然大家今晚都睡不好。”
晚上车少,一路畅通无阻开到医院。
余明远事先联系过,医院里也有林韵的历史病历,医生很快开了检查单,连夜做检查。
有两份报告等的时间比较久,邹诚照顾林韵在病房里睡下,兄妹俩等报告。
一番折腾,已经半夜,医院大楼里寂静一片。
两人坐在取报告的长廊上。
夜深,温度悄然下降。
林知睿不自觉地裹紧身上外套,放在腿上的手被余明远握住,再将她的手拉过来,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
在做这一切时,余明远的目光始终落在前面出报告的显示器上。
林知睿身体动了动,然后偏头,轻轻靠在了他肩膀上,低声唤他。
“哥。”
“嗯?”
“我有点害怕,”林知睿放在哥哥口袋里的手被用力握紧,让她稍稍安定了些,“妈妈会没事的对吗?”
余明远低头,下颚安抚般轻轻摩挲妹妹的额头,“当然。”
“可我还是害怕,我总是忍不住会想,万一哪一天她离开我……我该怎么办,”她眼角渐渐湿润,“哥,你说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没有爸爸了,如果林韵再出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
“你不需要想这些,”余明远转过身,将妹妹眼角的泪痕擦干,再把她揽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也不用想,也不用担心。”
“可我控制不住,”林知睿趴在哥哥胸口,泪水夺眶而出,“我总是不懂得珍惜,说离开就离开,四年一次都没回来。妈妈工作那么忙,还要抽空飞过来见我,可我每次都会和她吵架,气头上还说过让她别再来巴黎。我这么任性,这么不懂事,怎么会是妈妈的女儿呢?如果你是她生的,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余明远往后退开一点,捏住林知睿下巴将她头抬起来,不悦道:“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林知睿抽泣着说,“你们很多方面都很像,聪明理智优秀,你们才像母子,妈妈她肯定很希望你是她亲生的。”
“你一定要说这种话吗?”余明远抬起手背,擦她眼泪,愠怒道,“每次你这么说,有想过我的心情吗?”
“难道你不希望是妈妈亲生的吗?”林知睿说,“你明明那么爱她,比起我,你更像她的孩子。”
“可我也爱你。”
林知睿停住哭泣,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人。
“你说什么?”
“我爱我的妹妹,”余明远没有回避妹妹质询的眼神,他认真地说,“所以我不会想做林姨的亲生儿子,不会夺走原本属于你一丝一毫的爱,更不希望因为我让你受到任何委屈和伤害。”
她忍不住问:“那你更爱谁?”
他不假思索地答:“你。”
“作为妹妹吗?”
余明远将人再次拥进怀里,用力地抱住。
“林知睿,你是我的妹妹,作为哥哥,我会永远爱你。”
“爸爸也说过他永远会爱我。”
余明远捧住妹妹的脸,她满脸泪痕,伤心不已,他叹出长长一口气,“林知睿,你应该剖开我的心看看。”
他低头,和她额头相抵,哑声说:“你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你要看看吗?看看它被你划烂成什么样子了?”
林知睿不说话,她被闷在他怀里,呼吸有些困难,但她不想推开他。
她被他的味道,他的体温,被他整个人充斥着,填满着,好像全世界的伤痛都被隔绝在了他的怀抱之外。
沉默一阵,林知睿伸手,同样环抱住余明远。
虽然不是她想要的,可这样浓烈的兄妹情,依然让她无比动容。
“我也会永远爱你,”她同样真挚道,“作为你的妹妹。”
林韵的大部分检查报告都出来了,指标显示都正常,大家才松了口气。
但林韵还是被要求在医院多观察两天,原本无论邹诚和余明远说什么她都不愿意住院,但一看到林知睿眼角挂的泪珠子就不再坚持。
邹诚把两人送出病房。
“折腾大半夜了,你送睿睿回去吧。”
余明远看着眼皮都快睁不开的林知睿,冲邹诚点了下头。
“我先送她回去。”
“你也别过来了,这里有我在,尽管放心。”
两个孩子工作都忙,特别是余明远,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加班通宵是常事,难得周末可以休息两天,因为长辈的事没能休息好。
“知道了,赶紧回去吧。”
离开医院,余明远没回长乐路,直接开车去了自己那套房子,那里离医院近。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林知睿已经睡熟了。
车停在地下车库,余明远没有熄火,车里打着暖空调,他降下点车窗,让车里保持空气流通。
余明远没有叫醒妹妹,就这么安静地等了半个小时,林知睿才醒。
发现自己在车里睡着了,她揉着眼睛问:“怎么不叫我?”
余明远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睡乱的长发,柔声说:“你睡得很好。”
林知睿睡眠浅,入睡难,特别是高考那段时间,压力大到失眠,医生开了助眠的药,但怕影响复习她不敢吃。
可睡不着实在太难受了,那段时间她的脾气变得很差,就连许阿姨都被她气哭过两回,只有坐在车上时,她才会迷迷糊糊地睡一会儿。
于是她一睡不着,余明远就开着车,带着她在家附近的马路上一圈圈地开。
从天色昏沉到繁星点点,看她睡着了,他就靠边停车,怕手机灯光影响,他不看手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我已经很久没失眠了,”林知睿也想起了过去的事,她笑了笑,“我现在一沾枕头就睡,如果实在睡不着,就喝一点酒,不用多,一小杯就能睡得很好。”
林知睿没有告诉哥哥,当年她发现自己父亲吸食大麻还和一群人□□后,失眠的情况变得很严重。
安眠药根本没用,也没人大晚上开车把她晃睡着,她只能借助酒精,酗酒虽然不好,但酒精能暂时麻痹她的精神,让她不至于那么痛苦。
其实林总说得没错,抽烟喝酒,她确实在国外染上了很多坏习惯。
在医院等报告时,她真的很想抽一根,但当他握住她的手,她就不那么想抽了。
这是林知睿第一次来余明远这里。
寸土寸金的市区,一套大平层的公寓。
林知睿不可谓不惊讶。
“这两年你赚了多少啊?”
林知睿相信,余明远买这套房子时不会向林总他们伸手要钱。
余明远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
一双新的灰绒女士拖鞋被整齐地放在林知睿脚下,她听见他的声音自下而上,带着几分失落,“我以为你不在乎。”
“不在乎什么?”
余明远半蹲在妹妹面前,抬起头,看着她。
“不在乎也不关心我的工作和生活。”
自从林知睿回国,两人见面次数不少,即使不见面电话也不断,可林知睿很少问起他的事。
她知道他和人合伙开公司,却连他公司在哪里都不知道,她知道他事业有成,却不知他设计的建筑得过什么奖,她知道他买房子了,可却一次都没来过。
“听起来好可怜呀,”林知睿捧住哥哥的脸,从善如流地问,“那……我关心关心你?”
余明远笑着问:“关心我什么?”
“关心——”林知睿说,“你为什么拒绝张局的侄女,许总的女儿?”
余明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
“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知睿理所当然道:“我是你妹妹,不应该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
余明远拉开妹妹的手,站起身,随口回了句“不合适”。
“真的不合适吗?”
林总给余明远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看似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他们才没相处下去,可林知睿很清楚,只要她哥愿意,哪怕对方有再多的缺点,再不合适,他也会尽可能地让两人变得“合适”。
“林总介绍的条件肯定不错,而且听说一个比一个漂亮,”林知睿低着头,边换鞋边说,“你不是喜欢漂亮的吗?”
当年的陆芷就很漂亮,所以即使他不喜欢她,也愿意和她接吻。
林知睿在法国生活了四年,法国人热情奔放,她见过太多被荷尔蒙控制,激情上头的了。
就像余明远自己所说的,男人的劣根性。
即使没多少感情,仅仅因为颜值和身材也能在一起。
余明远也是男人,他了解男人,他更是男人。
他也会有男人的劣根性。
“我喜欢漂亮的,不代表就得喜欢她们。”
林知睿抬头,怔怔地看着哥哥。
他没有否认自己是颜控,可他却说不喜欢漂亮的她们。
林知睿表示不理解这其中的逻辑。
她问:“那你喜欢哪种漂亮的?”
“这个问题……”余明远顿了顿。
他再次俯下身,替妹妹把左右穿反的拖鞋脱掉,再亲自给她穿好。
林知睿的脚生的细窄,适合穿高跟鞋,但余明远舍不得她穿,不想让她的脚被磨得脚后跟发红破皮。
她握住妹妹漂亮的脚,像对待圣物的虔诚教徒,将它们放进柔软的毛绒拖鞋里。
“我们下次再聊,你现在需要休息。”
这是林知睿第一次过来,因为太晚,她没能好好参观。
余明远安排她睡主卧,自己则抱着没晒过的被褥去了次卧。
第二天林知睿九点多醒过来,余明远已经从外面买好早餐回来,还顺便去了趟医院。
吃完早餐,林知睿和林总视频通话,确认她真的没事后,又去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有点长,错过了午饭,差点又要错过晚饭,最后还是余明远怕妹妹睡死在自己床上才不得不把她叫醒。
吃完晚饭,余明远去了趟公司。
林知睿白天睡太多,晚上毫无睡意,在哥哥家里闲逛,从这个房间逛到那个房间。
家里的装修风格和余明远本很人像,简约却又不失品味。
除了卧室和书房,其中有个房间被锁了。
林知睿好奇心作祟,翻箱倒柜找钥匙想打开看看被她哥锁起来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但余明远那么细心的人,就算一个人住,也把钥匙藏起来了,林知睿遍寻不着只好放弃。
她又回到卧室,平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翻了个身,整个人深埋在了枕头里。
她很深、很深地吸了一口气。
全是余明远的味道。
昨晚她太累,一躺上床就睡着了,今天一天又睡得浑浑噩噩,此时才意识到,她现在躺在谁的床上,闻着谁的枕头。
余明远有轻微的洁癖,所以他身上总是很干净,衣服干净,人干净,味道也干净。
有时她故意和他撒娇,钻他怀里,就是想闻他身上的味道。
干净的、像阳光一样好闻的余明远。
她的哥哥。
林知睿侧过身,手伸到枕头下,将一半 枕头向上抬起,盖住自己的脸。
她的另一只手则缓缓向下……
手被夹住,像过去梦里无数次。
枕头很快被额间薄汗沾湿。
她张开嘴,很深地呼吸。
抖得厉害时,她下意识咬住柔软的枕头,极力控制着,不让某些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
诞液从嘴角溢出,沾湿洁白的枕套。
她埋在枕头里,眼睛被蒙住,耳朵也被蒙住。
所以她没听见门外响起指纹开锁的声音,没听见客厅里响起的动静,没听见……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第14章 窥视它
林知睿重新洗澡换衣服, 正准备给夜不归宿的哥哥打电话,对方的电话先一步打来了。
余明远说今晚要加班,会很晚回来, 叮嘱她早点休息, 空调别开太低。
知妹莫若哥。
林知睿把空调温度调高,挂了电话,全身无力地躺上床。
她累极了。
刚才的自娱自乐持续了很久。
先是余明远的手, 骨指分明, 略有薄茧,在国外时林知睿总不时想起那双手,或是握着笔改作业, 或是挑起她耳边发丝, 或是与她五指交叉相握,再一点点收紧……
后来是他的唇舌,柔软又刚毅。
最后时林知睿意识有点混乱了,不是手也不是舌, 有着和枕头一样的气味。
她被这样东西包围,攻陷,她在滚烫中翻涌,出了很多很多的汗。
寂静的房间里, 呜呜咽咽的低泣伴随着愉悦上扬的音调从喉咙里一点点挤出来。
事后林知睿才意识到, 自己在哥哥的家里,在哥哥的床上,闻着哥哥枕过的枕头在做什么。
她连门都没反锁, 万一那个时候余明远回来了呢?
但她又忍不住会想, 要是他真的看到妹妹在做什么,他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骂她不知检点, 还是问她……
要不要哥哥帮忙?
“哎呦卧槽!”姚樊被眼前的身影吓得立在原地,待看清是谁,无语道,“余总,周末大半夜来公司视察卫生吗?”
余明远将手里烟头摁熄在烟灰缸。
为了散烟味,他把茶水间的窗全打开了。
夜色勾勒着窗前沉默的身影,额前发被深夜的风吹得有些散乱。
余明远冷淡地瞥了眼姚樊。
“你怎么来了?”
“和几个朋友在附近聚会,顺道过来拿点资料,省得明天去住建部开会前还得再过来一趟。”
余明远点了下头,没说破什么。
他们公司离新天地很近,姚樊身上,酒味和混杂的香水味都很明显。
“你呢?”姚樊问,“过来加班吗?”
余明远没说话,但姚樊觉得他应该不是过来加班的,刚才经过办公室时,里面黑漆漆的连灯都没开。
姚樊看了眼烟灰缸,“怎么抽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