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九明端着杯子的手一顿。
“据说溪水镇出现了一起命案,似乎与他有关……”伯辛小声道,“而且,还有一人也出现在了镇上。”
“谁?”
“荆饮月。”
乌九明冷笑一声,“那游溪想必也在他身边了?”
伯辛没敢答话。
听到游溪二字,芳玲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了,裙纱攥起了皱。
跟着乌九明离开玉山宗后不久,她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乌九明竟然是妖,而且是乌羽族的少主!
芳玲大受震惊,她从小在玉山长大,听着人和妖不两立的教导长大,最后竟然跟一个妖族私奔了!
她爹会怎么想?同门会怎么看待她?夜深人静时,她无数次后悔,想回家去,想她在玉山的家人朋友,可是她又有什么脸回去呢?她的名声毁了,爹对她也失望不已,她的人生都完蛋了。
她心想,让她回玉山,比让她死还难受。
再说羽族少主的身份其实相当尊贵,生而为妖,也不是乌九明自己能选择的。
选择跟他在一起,不恰好证明了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一心追逐爱情的勇气?
这样想着,芳玲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了,她无时无刻不向乌九明展现爱意,想牵绊住他的心,因为离开了乌九明,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唯有一件事她不能接受,那就是乌九明经常跟下属提起游溪,他在追查游溪的下落。
芳玲如今已经知道,游溪也是妖,不过是一条小小的蛇妖,配衬不起乌九明高高在上的少主身份,为何九明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芳玲感到难受又愤怒,在伯辛面前,她不想损伤乌九明的颜面,只能忍耐。
乌九明道:“太息羽竟然不在晚云城,白白浪费了我许多时日……”
只要有游溪在的地方,剧情就会出现偏差。
他放下茶杯:“去溪水镇。”
“九明——”芳玲攀住他的手臂,不想让他去见游溪。
近来,乌九明越发对芳玲的不识大体感到厌烦,要不是看在她是聚灵之体的份上……
他压下烦躁,安抚道,“玲儿,太息羽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去见他。”
芳玲不敢问,他这么着急,究竟是想去见太息羽,还是游溪?
乌九明起身,压下眼底阴沉,他确实急着去见游溪。
他反复思考,天书上的内容是他亲手所写,除了他自己,按理说没人能看见。
除非游溪与他,有血脉上的关系。
但这不可能。
游溪的的确确是一只蛇妖。
那么只剩下一种解释——游溪身上,有跟自己有关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只有亲自去验证一番。
他收拢思绪,回身扶起芳玲,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柔微笑,“玲儿,我知道你对我好,何必在意其他人,能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枯井之下, 别有洞天。
井下竟有一片阔地,落下的众人分势力靠拢,彼此都警惕的观察着其他人。
游溪身边站着荆饮月, 齐家两姐弟离他们不远。
对面也都是熟人,在井口发光时赶来的流仙宗两人, 一个在客栈见过, 是成仙的师妹珍儿,还有另一个脸色不善的弟子。
另外两人,则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乌九明和芳玲。
游溪不知乌九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得知天书真相后,她对乌九明的厌恶到了一个新层次,更何况他算计师兄的仇还没报, 忘不了师兄的断骨之痛, 她看见这人, 只想狠狠啐上一口。
荆饮月眉一沉,剑已出鞘。
游溪悄声道:“师兄,你尽管上, 我帮你布阵!”
“是你,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溪水镇!”珍儿见了游溪, 怒上眉山, “你害死了成师兄, 还不知悔改, 跟我们回流仙宗!”
“原来就是她?”另一个弟子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就让你偿命!”
此人正是成仙的弟弟成难,他也亮出了兵刃。
听他们又提起这件事, 游溪只觉这群人真是蛮不讲理。
荆饮月道:“成仙之死是自作自受,怨不着别人。”
他声音清冷,目光微寒,气场慑人。
珍儿表情迟疑,她觉得荆饮月有点眼熟,像是她见过的某幅玉山弟子画像,但又不是很确定。一想到给游溪撑腰的可能是玉山宗的人,她就不像刚才那么硬气了。
“行了行了。”见场面一片混乱,齐风连忙出面调停,“要我说,都先别吵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到时候随便你们怎么打。”
他牢记着游溪说这里面可能有危险的话,要是他们打起来,井中的东西跑了出来,岂不是坐收渔利?
他说完,又退到游溪身边:“游姑娘,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找你的麻烦。”
说着,突然感觉到腰间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戳了自己一下,低头一看,竟然荆饮月的剑鞘!他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你、你什么意思?”
“离她远点。”荆饮月淡声道。
“要你管?你是她什么人?”齐风忍他很久了,“少拿师兄说事,师兄又不是亲爹,凭什么管这么多!”
“……”
“那个——”游溪歉意道,“齐道友,有人离我太近,会让我紧张。”
齐风愣住了。
他看了看荆饮月和她几乎手挨着手的距离,这就是她说的“不习惯有人离太近”?!再看看他和游溪之间,隔着好几个身位,相比之下,就像隔着一条银河!
齐风悲愤了,他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走回姐姐身边,“姐,他们欺负我。”
齐五姐:“活该。”
齐风:呜呜。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被她这么一搅合,众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和,珍儿忌惮对方玉山宗弟子身份,沉默下来。
“这位道友说得有理,我建议大家放下成见,暂时合作,有什么恩怨,离开这里再说。”乌九明摇着折扇,气态悠然,大度得他好像和对面两人没什么仇怨一般。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划破幽暗地穴,乌九明神色一凛,闪身避开。
剑气堪堪贴着脸皮划过,他脸上现出一道血痕,若不是躲避及时,已经是身首分家了。
他沉着脸看向荆饮月,后者握着剑,眉梢轻挑,语气凛然,“下一剑,你还能躲吗?”
这是挑衅。
他在挑衅自己。
乌九明怒气暴涨,堪堪在破防边缘,荆饮月不仅不讲道理偷袭,还出言相激,简直欺人太甚!看来当初在大长老丹岳的自爆并没有取信于他,又或者是游溪告诉了他一切……
他看向游溪,游溪手中捏着几颗阵石,随时准备出手,她已经将自己当成敌人,俨然和他分割了阵营。
他愤怒之余,更感到一阵灼火烧心。
他了解游溪,知道她的脾性,她从来都是这样,对于她讨厌的人,从不加以掩饰,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此时此刻,才让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那个跟在他身边,小声叫他“九明哥哥”的小青蛇,已经彻底和他离心,不会再回头。
一再的试探,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将游溪越推越远。
他心中煎熬,一丝难言的悔意攀上心头,他为什么不对游溪好一点?为什么不好言好语哄着她,说不定早将她的秘密探出来了。
现在,他还能从这个男人手中,将游溪夺回来吗?
他手中折扇捏紧,很想不顾计划,全力与荆饮月一战,在游溪面前,证明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个想法一冒头,令他倏然惊觉——他什么时候这么不理智了?这不是他最鄙夷的莽夫之举吗?
为了他的布局和大计,不能在此时和荆饮月动手。
他松开折扇,语气凝重,“荆饮月,莫非你想因为一己私怨,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这话一出,流仙宗两人都紧张起来,他们看出乌九明这边和游溪等人有仇,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都往这边靠了靠。
芳玲道:“荆师兄,当初害你的是大长老,他已伏法认罪,你为何还要怪罪九明?你如此蛮不讲理,未免欺人太甚!”
游溪都要被芳玲气笑了,她竟然发自真心觉得抽签战的事跟乌九明无关,真该把脑子掏出来控控水,简直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不禁同情看着对方,道:“你真可怜。”
芳玲:?
她刚要说话,荆饮月冷声道:“废话少说,还是你不敢跟我打?”
说着,他剑势再起,毫不留情再出一剑——
剑气惊鸿,锐不可匹。
芳玲吓得花容失色,乌九明折扇一展,堪堪挡下剑势,踉跄后退好几步,脸色已见惨白。
这时,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响起,游溪耳朵一动,下意识抬头,见井壁上方,悄然伸出两架弓弩,暗箭对准了众人。
“师兄,小心!”她忙出声提醒。
荆饮月与她默契十足,听她提醒,提剑转身,将三道暗箭齐齐斩落。
另一边几人就没这么走运了,慌乱躲箭,弩箭扫射了几轮,弄得几人狼狈不已,慌张躲避。
幸好两台弩箭扫射了几轮之后就停了下来,看着落了满地的灵箭,没人再轻举妄动,众人都明白,这无疑是对闯入者的一种警告,接下来可不止是弩箭这么简单了。
齐风道:“我就说你们别打了,还不如早点想办法出去,要打去外面打!”
成难嗤笑一声:“说得简单,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出去?”
齐风环视四周,忽然眼前一亮:“看,那里有梯子!”
井口一侧是弧形的井壁,另一侧是宽敞的地穴空间,他们刚才都没注意,井壁那一头,竟然有一条垂下来的绳梯,说明井下是有人出入的!
齐风快步奔到绳梯边,二话不说想先爬出去,但他摸了好几次,明明梯子就在眼前,却只能摸到空气,就像是镜花水月,隔了一层什么,急得他出了一脑门的汗。
“不用试了,我们被困在井下独立的空间,暂时出不去了。”游溪道。
“游姑娘,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身处某人制造出的空间之内,要从这里离开,必须要找到此地的主人。”荆饮月补充道。
齐风和五姐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能掌控一片空间,得是多厉害的大能啊!他们真能活着出去吗?
“姐,这下可完了。”他垂头丧气。
“能不能有点出息?”五姐拧了他一把,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慌,没人比她更清楚,这聚灵之地的威力,假如有个厉害人物在此地躲藏个几十年,那此人修为进益速度相当于平时的五倍有余!
这人得是什么实力了?地阶?甚至有可能是天阶!
果然贪心害人,她感到淡淡绝望。
“我看,这人应该是机关高手。”游溪看着那两架精巧的弩箭,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也许我们破解此地的机关,就能出去。”
一句话让众人打起精神,四处找起机关来。
“这、这里有东西!”片刻后,成难喊了起来。
就在离他不远的墙面上,有一道圆形阵法刻在墙上,若隐若现,灵光微闪。
眼看众人靠过来,他道:“都闪开,我来破阵!”
齐风质疑道:“你会?”
成难冷哼一声:“小小阵法,能难得住我?我可是流仙宗精英弟子,不是某些不入流的散修能比的!”
刘珍儿连忙拉他,想说对方可能是玉山宗的人,流仙宗在这附近地界或许还有点影响力,和天下第一宗玉山宗相比,那就是萤火之于皓月,完全没有可比性。
然而成难已经动手了,一剑斩向墙上阵法,阵光微闪,墙面毫无变化。
成难转头怒视齐风:“你在背后说什么?!”
齐风:?
他明明没说话啊!
成难道:“都怪你,影响老子发挥,下一剑,我必破此阵!”
齐风心里骂了一声神经,倒要看他怎么破阵。
成难屏气凝神,再出一剑。
阵法微微闪了闪,依然没有反应,这闪光就像是对他的嘲讽,他心中升起一阵狂怒,提剑又砍——
“住手。”游溪忍不住出声。
“干什么?”成难恶狠狠回头,“要不是你们在这打扰,我早就破阵了!”
游溪沉默一瞬,道:“再失败一次,阵法就要自爆了。”
成难道:“吓唬谁呢——”
珍儿哑声道:“师弟,你、你看上面。”
成难回头,见阵法上方,现出三个红色骷髅样的图案,已经亮起了两个。
那血红的图案透着不详,看起来有些渗人。
成难梗着脖子道,“你凭什么说阵法要自爆?我看分明是我再出一剑,这阵法就破了!没看见这灯都亮了两盏了吗?你怎么这么恶毒,害死我哥,现在还想阻止我破阵?”
话音未落,冰冷的剑锋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他吓得往后一缩,都没注意到这人什么时候靠近的,“你、你什么意思?”
荆饮月:“滚开。”
成难:“偷、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正面一战,比剑我肯定不输你!”
“哈哈哈哈!”一旁齐风肚子都笑疼了,“比剑?你脑子没病吧?”
他虽然不是剑修,但也不是傻子,就刚才的表现来看,这两人剑法优劣,不是一眼分明?
“何必如此尖酸刻薄?”芳玲道,“这位兄弟不懂阵法,判断失误也是正常——”
天机院主修五行法诀,也修占卜算数,芳玲一眼就看出墙上阵法与数理有关,看起来相当复杂,她一时看不出破解之法。
数理、阵法和机关都属于偏门,并不是她擅长的,而且这几者往往不分家,阵法一道相当糅杂,涉及天文、数理、术法等等,又和机关术相辅相成,大型的阵法中会设置机关,机关上也会嵌套阵法。
她能看出这个阵法是有破解次数限制的,真要破不了,大家都得被困在这,但又乐得看成难给游溪几人找麻烦,就说了这么一句。
谁知成难回过头来,骂道:“说谁不懂呢?用得着你说话吗?”
芳玲自讨没趣,脸色一白,若是以前,这人说出这句话,她定会要他后悔。如今她想着不能给九明惹麻烦,只能生生忍了下去。
看到游溪一句话,荆饮月就为她出手,芳玲心中竟微妙的酸了一下。
虽然成难的嘴够硬,但他的脖子毕竟没有嘴硬,在荆饮月冷眼之下,还是往后退了两步。
游溪走上前观察阵法,齐五姐也在旁边打量:“此阵颇为棘手啊,似乎有好几种变化,若要破解,需要演算这几种可能性……”
她随手捡了一颗石子,在旁边推算起来,刚写下了几个数,齐风默默戳了戳她的肩膀。
“别吵,我要认真算一下——”
“不是,姐,你抬头看看。”
齐五姐抬头,见游溪指间凝聚灵气,不假思索,在阵法缺处依次填上了数字。
“诶,你别乱来啊!”成难忍不住喊起来,“填错了怎么办?都说只有一次机会了,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啊?”
话音落,红色骷髅图案消失,阵法发出一阵亮光,墙上出现一道裂缝,石墙化为门,缓缓向后打开了。
成难还维持着“啊”的口型,直接傻眼了。
他刚才用了吃奶的力气挥剑,这堵墙纹丝不动,她随便填上几个数字,门就开了?
五姐看得分明,这其实是稍微一个复杂一点的九宫图,阵中每格的数字都在按某种规律变化,需要先推算出规律,再算出数字。
她从众人争吵时就在关注阵法中的数字变化,在脑海中推算了三百二十种可能性,她还没开始算,游溪就把答案给算出来了?
齐五姐低头看着自己的风水阵盘,她可是堪舆风水师啊!破解这些阵图,明明是她擅长的啊,竟然有人比她算得还快?!
她震惊看向游溪,这个看起来清清灵灵、可可爱爱的小姑娘,脑子竟然转得这么快?
她竟然是个数理高手!
齐风也很惊讶,“刚才那个是九宫图吧?游姑娘,你怎么算得这么快?”
游溪道:“这个很简单,九宫格的数字变化有规律,只要推算出四角的四个肩数,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部推算一遍就好了。”
跟在几人身后走进石门的齐五姐再次眼前一黑,“全部推算一遍”说得这么简单轻巧,她起码要算半个时辰,还会绞尽脑汁,担心会算错,她只是稍微想一想,就将这些可能性推算完了?!
果然,天赋这个东西是没有可比性的。
齐五姐深感挫败,转念一想,他们风水师也好、阵法师也好,就算天赋再高,也比不过那些剑修、法修受人关注,斗法时也天然处在劣势。不是人人都是太息羽这样的天才,靠着出神入化的机关术扬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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