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反问,“这你都不知道?”
岁舍摸了摸鼻子,恭维道,“哪比得上您消息灵通?”
“这倒是。”那人得意道,“我可是玉城包打听,玉城之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那你可知道,王公子之前可有过情人?”
“从未听闻。”那人道,“你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八卦?”
岁舍:……你一个包打听,居然说别人八卦,有没有天理了?
这婚宴热闹非凡,现场人挤人,他们都不用费心躲藏了,淹没在人海里,根本不用担心游溪他们发现。
他们顺着人流挤进场内,找了个角落待着。
岁舍道:“这王公子,多半是个负心渣男。”
他虽然没听到女鬼跟游溪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当时情况,再看他们一路找过来,多少也能猜出大概,多半是女子痴情,男子负心,世间总是不乏这样的故事。
正想发表一番看法,一旁荆师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顺着望去,只见有人越过人群,走到游溪面前,正跟游师妹搭讪呢。
游溪谨慎看向面前男子,看不见对方长相,但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仿佛某种善于藏匿、伏击猎物的野兽。
她和师兄师姐打听到王家,意外得知王公子今日大婚,王家在外场办的流水席,声称要大宴全城,所有人都能进来吃上一顿喜宴。
这人挤人热闹的气氛几乎要令游溪当场厥过去,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向师兄提议来找人了,谁能料到王公子今天结婚呢?
才刚进来,他们就被面前这人拦住了。
站在游溪面前的男子,穿着一身深紫华袍,玉冠束发,长相颇俊,只是脸色寡白,眼底发青,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虚乏感。
不远处的戏台上,正唱着《洛神》,据说是王公子特意为林小姐安排的戏目。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我观姑娘比台上的洛神还要美上三分。”紫衣公子目光黏在她身上,“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游溪站在人群中,周围的吵闹声让她脑瓜子嗡嗡的,只想赶紧离开这地方,这时被人拦住,听他说一堆有的没的,只觉得他很聒噪。
看不见之后,对声音就变得格外敏锐。
这人的声音一点都不悦耳,像某种锐利的金属在耳朵旁磨擦。相比之下,荆师兄的声音要比他好多听了,那样清冽动听,像是早春的簌簌山泉,听他说话,让人下意识聚精会神,觉得是一种享受。
奇怪——
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荆师兄?难道是最近和他相处太多了?
游溪忍不住揉了揉脸,告诉自己别乱想了。
“姑娘?”
“在下朱三郎——”
见游溪有些恍惚,他冲着对方伸出手,还未碰到她,就被一旁花任酒推得一个趔趄,“劳烦让让,我们有急事。”
“哪来的公子哥,少来搭讪我们师妹。”云芜冲他比了比拳头。
紫衣公子讪讪而退,不敢再上前了。目光盯着游溪,见他们三人走远,他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露出一抹阴邪笑容。
三人绕开人群,找到了王家的管事,表明身份后,果然得到了管事另眼相待:“原来是玉山来的道长,几位到来,我们王家蓬荜生辉啊!几位稍等,我这就安排人来招待贵客。”
“管事先别忙。”花任酒道,“我们来此,是受人所托,想见王公子一面。”
“这……”管事为难道,“今日公子大婚之喜,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说?”
“我们等不了明日。”云芜道,“知道你家公子事忙,耽误不了他太久,一盏茶时间足以。”
“不知几位是受何人所托?”管事似乎有所松动,问道。
“是位高人,身份不是你能过问的,还不赶紧去通报?”云芜故作姿态,高傲道。
她以玉山弟子的身份说出这话,管事果然被唬住了,慌忙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便恭恭敬敬将他们请进雅厅,“几位请,公子就在内中等你们。”
雅厅内焚香袅袅,穿着一身喜服的王公子正等着他们。
这位王公子看起来气质儒雅,风度翩翩,颇有礼数的跟几人寒暄。
若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对此人第一印象估计会很好,见过琴娘后,只会认为他的客气都是装出来的。
王公子道:“几位道长,到底找我有何事呢?”
花任酒清了清嗓子,“王公子,你可还记得城西乐馆的琴娘?”
王公子茫然道:“琴娘是谁?”
云芜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装,你就装吧!你个渣男!人家把家传玉佩送给你,你转头就把人给忘了!”
王公子骤然被骂,更加一头雾水,“什么家传玉佩?几位在说什么?”
花任酒将作为信物的玉佩取出,“这是琴娘送你的信物,你将其扔入枯井,不会说这你也不认识了吧?”
王公子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半晌,“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容我想想……”
花任酒小声道:“怎么回事?我看他好像是真不知道。”
云芜道:“这你也能信?分明是演技太好,在蒙骗我们。渣男都是这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打他一顿就老实了!”
花任酒:“你确定打了他,咱们还能走出王家?”
两人同时看游溪,师妹一向聪明,也许有什么主意。
游溪的注意力却不在王公子身上,她看着门口,问,“那管事是不是还没走?”
“他就在门口站着,还在往里面看。”
游溪一提醒,他们也注意到了,管事探头探脑的模样,神色有些奇怪。
“我能感觉到,他好像很紧张。”
有问题!
云芜断定。
“你、你进来!”
“几、几位道长有事?”管事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你见过玉佩,也认识琴娘,对不对?”游溪道。她注意到管事不对劲,是从他们提到琴娘这个名字开始的。
管事没想到这个蒙眼的姑娘这样敏锐,他只是凡人,一向敬畏修士的神通。他听说厉害的修士能卜算通神,无所不知。
再联系游溪的造型,他对游溪肃然起敬,她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神算子啊!这双眼睛,估计是因为窥探了太多天机才看不见的!
管事觉得自己真相了,早知如此,他不该带这几人来见公子啊管事不由瑟瑟发抖。 “你都知道些什么,照实说。”王公子也看出了端倪。
“公子,我——”
“若不说实话,便将你逐出府。”
“公子,不要!”管事连连讨饶,若是离开王家,他上哪找这么好的一份差事?主家宽和,月例丰厚,有地位有脸面,他是决计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的!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不是我不说,是您自己忘了啊!您忘了琴娘,忘了玉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提起啊!”
其实这件事,他也没搞明白,同样是一头雾水。
王公子神色凝重,更不明所以,“我忘了?到底怎么回事?”
管事点头:“您和那琴娘——”
“夫人到——”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小厮唱声,竟是王公子的新婚夫人过来了!
管事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偏偏是这个时候,这可叫他怎么办啊!
他下意识偏头去看游溪,想看这位神算子有什么反应,却看到骇人一幕——游溪忽然凭空消失了!
他眼前好像有微光一闪,刚刚还站在那的人就不见了。
他张大了嘴,“啊,啊——”
花、云两人如有所感,骤然回过头,身后空空如也,游溪不见了。
两人都傻眼了。
师妹呢?!
他们那么大一个师妹呢!
第30章 动摇
游溪醒过来时, 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她的视力正变得越来越差,蜕皮的日子越发近了。
她抬起头, 感知到周围环境潮湿而阴冷,还有一股分明的妖气。
像是某只妖物的巢穴。
脚步声响起, 有人进来了。
“姑娘, 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
这难听的声音,一下让她认出了来人,是那个刚才在婚宴上见过的紫衣人。
虽然看不见,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牢牢黏在自己身上,如同被黏腻的蛛丝缠上, 让人浑身不舒服。
“啧啧, 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近距离看,真是个毫无瑕疵的小美人啊。”
布满了蛛网的山洞中,碧裙少女坐在枯草堆上, 雪肤花貌,蒙眼的白色轻纱垂在柔软乌发间, 漂亮得不可思议。
虽是个瞎子, 但瞎了也别有一番风味。朱三郎暗想, 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他的贵公子做派都是装出来的,没有旁人就原形毕露,气质猥琐。
大概是认为游溪没什么威胁,是落入他掌中的猎物,他没有刻意收敛, 山洞中充斥着一股粘稠的妖气。
是一只蜘蛛精。
游溪轻轻嗅了嗅,判断出了对方的种族。
他估计是以为自己是修为低微的人族修士,却不曾想到自己是只蛇妖,无论妖力血脉都在他之上,这蜘蛛精根本看不穿自己的身份。
想明白这点,她就不慌了。
但他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山洞里来的?还是当着师兄师姐的面……
“小美人,别害怕,我不会弄疼你的。”朱三郎凑上前来,闻到少女清浅幽香,满脸陶醉。
“你……”他一提醒,游溪赶紧装做害怕的样子,“你别过来。”
“嘿嘿,我偏要过来,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我、我是玉山宗的弟子。”游溪弱弱道,“你要是敢伤害我,师兄师姐、宗门长老都不会放过你的。”
边说边偷偷舔了舔尖尖的虎牙。
可惜蜘蛛精不在蛇妖的食谱上,一点都不好吃,全是腿,没有一点肉,不然她就把这妖给吃了。
“哈哈哈!”朱三郎大笑三声,“不放过我?他们找得到我吗?我三郎别的本事没有,就擅长躲藏,我这妖洞之隐秘,让他们找十年都找不到!”
这家伙还挺有自知之明。
“那你是怎么把我带过来的?”游溪问。
“就凭这——”
游溪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的手指,轻柔得像一丝云絮,扯动间却有几分力道,根本拉不断。
她明白了,是蛛丝!
之前见面时,这人偷偷将一缕蛛丝黏在了她身上,再动用妖力将她拉到洞府中,自己竟没能察觉。
“小美人,喜欢我这蛛丝吗?”朱三郎问,“一会儿就将它缠满你全身,我再慢慢将你,一点点的啃噬干净——”
游溪头皮发麻,她虽不怕这蜘蛛精,想想也觉得怪恶心的。
眼看这人越凑越近,她指尖凝聚一点蛇毒,正要把这蜘蛛精毒死,忽觉一道剑风过,剑刃瞬间将朱三郎枭首,他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浓烈妖血味霎时充斥着整座山洞,那剑光之厉,令游溪都一阵心悸,但又透着说不上来的熟悉。
有人靠近了。
她下意识偏向来人的方向,闻到了一阵很淡的清雪松香味。
“荆……”
她听到对方低应一声,还没问他为何会在这里,就感觉冰冷的手指触碰了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被碰过的地方很快变得滚烫,她怔住了。
刚才朱三郎只是靠近她,她都觉得有些反胃恶心,可荆师兄这样碰她,她一点都不讨厌,反而心跳都快了几分。
她这是怎么了?
“沾了点灰。”他很快收回了手,低声解释。
“师兄,你怎么来了?”
“此妖作恶多端,我追踪他多时了。”
“原来是这样。”她自言自语,“这都能碰上,我和师兄真有缘分。”
荆饮月神色微妙。
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错过了荆师兄脸上的心虚。
其实在今天之前,他都没见过这妖,刚才在婚宴上看出他的真身,注意到了常人都发现不了的蛛丝,才能这么快循着妖力找来。
“先离开这。”他道。
“嗯。”
她刚站起身,脚忽然一阵发麻,又坐倒在地上。
“游溪?”
她低下头,隔着鞋袜,摸索到了一根缠绕在脚腕上的蛛丝。估计是进了山洞后缠上的,蛛丝带毒,对她的作用轻微,却还是能让她双脚麻痹一段时间,暂时走不了路。
她望向师兄,语气有些委屈:“师兄,我……”
荆师兄道:“得罪。”
她还没反应过来,荆饮月已经将她背了起来,随着一阵摇晃,他们踏出了蜘蛛精的山洞。
阴湿的妖气散去,空旷山野的风扑面而来。
沉默寡言的剑修背着柔软的少女,走在山间陌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荆饮月不说话,游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趴在对方背上,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松香,还有他身上的温度。
她的心跳得比平时更快,好像小鹿咚咚咚。
隔着衣衫,能感觉到年轻剑修柔韧的背肌,薄薄一层,并不夸张,是她喜欢的样子。在师兄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用脸颊贴了贴对方的后背,脸红成了一片。
却不知对方现在比她还紧张,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能感知清楚,游溪的脸贴上来,他呼吸都乱了分寸。
手臂上的红线在作祟,心中悸动亦难止。
荆饮月几乎是用尽全部定力,才让自己的反应不那么狼狈。
这蛇妖,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师兄。”她还趴在他耳边说话,轻轻软软的,“你看,夕阳真美。”
“你看得见?”他一怔。
“看不到。”她说,“但是我能感觉到,阳光一点都不刺眼,照在身上暖暖的,山中的风吹得很舒服,我想,前面的风景一定很美。”
荆饮月看向远方,夕阳铺洒漫漫金红,层林染尽,一行大雁从天边飞过。
他却无心欣赏。
也许是四下无人,游溪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师兄,你为什么讨厌蛇呢?”
“……一定要一个理由?”
“师兄没听过一句话吗?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讨厌肯定是有理由的。”
他陷入沉默。
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理由说来有些奇怪。他曾做过一个梦,梦中他落入蛇窟,被万蛇啃咬而死。
虽然只是一个梦境,但被那些蛇残忍噬咬,清醒着死去的痛苦,深深刻印在心里,就好像他真的经历过一样。
他对蛇的厌恶由此而起,可游溪……被她冰凉的蛇尾缠上时,将她从沙地中捡起时,把她从剑庐中带出来时,他并不觉得讨厌。
甚至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察觉这条青蛇的可爱。
他讲述自己的梦境时,游溪立刻就懂了,“师兄,你这是心理阴影,其实蛇妖……一点都不可怕,你以后多接触些蛇,脱敏就好了。”
荆饮月没说话,他一如既往的讨厌蛇,只有游溪,是不一样的。
夕阳铺洒余晖,走了一段路后,游溪就恢复过来,能下地自己走了。这蜘蛛精巢穴原来就藏在玉山城外一处山林中,给师兄师姐传信报完平安之后,她心急地催着荆饮月赶回城中。
“花师兄说,他们发现玉佩的秘密了!”
“咱们快些回去吧!”
空无一人的巢穴中,只剩下一只巨大的蜘蛛尸身,肚皮朝上翻,腿蜷缩在一起,已经断绝了气息。
两人离开后不久,几道黑影突然现身巢穴中,其中一人伸出枯瘦的手,将洞穴中残存的蛛丝尽数吸附于掌心,发出一阵沙哑低笑。
“这朱三郎总算还有些用处。”
“告诉族长,计划进展顺利。这一次,那蛇妖逃不掉了。”
进了城,游溪忽然觉得浑身一阵发寒,不禁搓了搓手臂。
“怎么了?”
“有点冷。”
说完,她忽然感觉到有一阵温暖靠近了自己,这熟悉的灵气源,让她怔了一下。
“火晶石?”
“嗯。”
“师兄……哪里来的?”
“买的。”荆饮月有些不自在,“你说要送我礼物……”
“所以,这是师兄送我的回礼?”她握着那颗温暖的火晶石,感觉心里也涌上一阵暖意,“可是我的礼物还没送。”
“没关系。”
她摩挲着火晶石,心想这小小一颗石头,不会让师兄掏空积蓄了吧?
“不过是宗门悬赏任务的奖励而已。”
师兄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吧。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她一笑,他的心就跟着砰砰跳动。
荆饮月悄然按住手腕,肆意生长的红线已经攀上了肩膀位置。他忽然不那么确定,到底是那朵花在影响他,还是游溪的笑容在动摇他的剑心。
两人回到王家,花、云两人焦急等在府门口,见游溪平安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师妹,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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