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目光落在溯宁身上,她当真要往重华宫一行?诸多凤族族老也觉此举过于冒险。
南明行渊在溯宁手中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态,引得鸣微多看了他一眼。这只低阶魔物竟对方才携雷霆之势落下的一箭全无反应,如何不值得奇怪。
不过此时却不是过问此事的时候,鸣微神情端肃,看向溯宁道:“阿宁,距重华宫大比还有不短时日,你打算何时动身?”
重华宫位于东方苍离天,与玄罗天颇有距离,但就算再晚个十余日出发,也并不会迟。
心知难以劝阻溯宁,鸣微自是想随她一同前往。只是如今天婴才炼化阳蕨竹实,他还需数日光景为她引涅槃火。
届时有天婴引路,在重华宫中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因鸣微态度,诸多前来的凤族族老神色各异。与上神交好对凤族原是好事,但若因此交恶其他神族势力,又是否必要?
溯宁在九天是有几位旧识,但她结仇的本事显然也是不小,只说自澜沧海到如今,所广为人知的已有不少。
不过当着溯宁的面,诸多凤族族老都很有分寸地缄口不言,未曾对鸣微所言提出什么异议。
他是凭实力登上凤君之位,当然也就不会轻易为这些族老左右。就算是身为巫祭的灵霜,也并不能动摇他在栖梧州的权柄。
得鸣微下令,凤族族老各自散去,安抚栖梧州中为箭鸣所惊的羽族。
“苍穹殿已不复当初,凤君当真决意要站在这位明光君一方?”
只如今看来,与她敌对的不止重华宫,或许还有昌黎氏,甚至勾陈氏等神族。
“我倒是觉得,栖梧州与明光君交好,胜过讨好其他神族。”
不说君上似与她有旧,她待妖族的态度便已经远胜过其他神族。
“前日她与方仪氏上神于瑶谷外雪峰论道,天下各族尽可前往,可惜我赶去时已经迟了,未能得闻。”
“便如当初瀛州还在时……”有年岁较长,曾往瀛州听大能传道的凤族族老叹道。
“若非我妖族众多上古大妖陨落,道统断绝,凤族又如何会是如今情形——”
就在凤族安抚栖梧州羽族时,重阳宫大长老以箭相请溯宁的事已经飞快在九天传开。
第一百章 神族行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距离大比还有数日,便有众多九天仙神在闻知消息后,自不同方向赶赴苍离天,往重华宫而去。
寻常时日,非门下弟子轻易不得入重华宫,也只有在大比时,无论是否得重华宫相邀,都可入其中观战。
对九天许多仙神而言,这等盛事自是不能错过,参加大比的山门弟子多修为不俗,观其比试,他们或也能有所体悟突破。
苍离天边界,三五相识仙君在此相会,结伴往重华宫方向去,沿路闲谈起近来见闻。
“听闻前日,重华宫大长老一箭射落栖梧州——”
“竟有此事?”女子讶然道,“栖梧州凤族何时开罪了重华宫?”
“这一箭不是为凤族,是为那位曾效命于苍穹殿鸿苍帝子麾下的明光君,她当时正身在栖梧州。”获知内情的仙君笑道,“重华宫大长老出箭,是要请她前往大比观战。”
听了这话,与他同行的仙君面面相觑,这……
“重华宫与明光君竟是有旧怨不成?”
否则何以有此举。
“诸位难道是忘了,重华宫可是与昌黎氏交情深厚。”
昌黎氏族中两名被寄予厚望的小辈都废在溯宁手中,他们又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这么说,重华宫相邀,其意不善,也不知那位明光君可会前往?”
“经数日,此事已经传开。倘若她不去,未免堕了上神的声名,为九天仙神暗笑。”
或许这正是重华宫大长老何以要如此大动干戈相请溯宁的理由。
“若她当真去了,只怕场面会更难看。”青年摇着头道,“重华宫既然请她前去,定是有所准备,非要她俯首认错不可。重华宫青商上神以剑法闻名六界,他在瀛州传道时,明光君才不过刚拜入瀛州,又如何能是对手。”
“她来与不来,待我等到了重华宫便知。不过,我近日倒是听说了些自神族传开的流言……”
话音渐远,数道身影没入云中,自天际飞掠。
琼华天,方仪氏中,方仪辙穿过回环廊阁,脚步匆匆。他正急着赶回玄度洞府,将自栖梧州传来的消息告知于他。
“重华宫……”听方仪辙说完,玄度面上惯有的温和笑意淡去,眉心现出刻痕。
作为昔年瀛州掌尊的弟子,他对同样出自瀛州门下的青商并不陌生,论起来,他还应当称青商一声师叔才是。
就算重华宫之主是青商师叔,只怕她也不会避退,玄度思及此,不期然间又想起溯宁拜入瀛州的那场入门礼,神情更显凝重。
便是记忆有失,溯宁也不曾改了性情,所以玄度知道,她一定会去。
他对溯宁心怀有愧,但无论是在瀛州时,还是后来,青商待他都颇为尽心。如今溯宁与重华宫因昌黎氏生了嫌隙,或起争斗,并非玄度所乐见的局面。
青商师叔最重血脉之别,出手时也绝不会因阿宁瀛州弟子的身份有所留情。玄度放下手中玉简,如今看来,他需得往重华宫走一趟,看能否转圜事态。
方仪辙候在一旁,目光觑着玄度,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察觉他的欲言又止,玄度自沉思中回过神,视线落在少年身上:“可是还有什么事?”
难道是又在外闯了什么祸,需要他出面求情?
不过这回方仪辙的确没干什么上房揭瓦的事,他打量着玄度脸色,试探着开口问道:“叔祖,你知不知道,明光君是如何能从三千多年前那场大劫中幸存的?”
玄度闻言,动作一顿,像是觉出什么,神情难得显出冷厉意味:“你何以有此问?”
溯宁记忆有失,有关于大劫中种种,她自己都记得不甚清楚,玄度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究竟。
“章尾战场上,连身为上神的鸿苍帝子都战死了,她怎么还能活下来?”方仪辙小心措辞道,“如今九天有传言,说明光君当年是因为怯战,没有前去章尾战场,所以才活了下来……”
“一派胡言!”玄度拍案而起,震怒之下,属于上神的威压瞬息在水榭中扩散开来,周围池水似有所感知,水面震开重重涟漪。
以阿宁性情,如何会有畏战之举!
方仪辙一时不妨,为他威压所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滚了出去,当头栽进了水里。
听到落水声,玄度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将气息收敛,上前查看方仪辙情形。
一只湿漉漉的手搭在临水的竹廊上,方仪辙从水里探出头,苦着脸道:“这也不是我说的……”
他怎么也是神族,并未为上神威压震伤,除了猝不及防下喝了两口池水外,没什么妨碍。
不过以数日接触来看,明光君的确也不像是会怯战的存在,想想和溯宁交手的经历,方仪辙神情一言难尽。
“你可知流言自何而起?”玄度冷声问起事情来由。
究竟是巧合,还是……
见玄度如此,方仪辙的态度也郑重许多,但他也确实不知流言究竟是从何处传来。不过好像短短几日间,方仪氏中便已有不少族裔在议论此事。
“若无推波助澜者,流言何以会传得如此之快。”玄度徐徐开口。
方仪辙爬上水榭,正拧着袖子上的水,闻言一怔:“叔祖的意思是,是有谁故意要毁明光君声名?”
玄度颔首,神情越发显出沉凝。
如此毁谤,其心可诛。
“传我令下,方仪氏族中不可再妄议此事。”
随着玄度掌心现出令符,方仪辙神色一整,起身向他行礼,口中道:“是!”
不过玄度能令方仪氏缄口,却不能令九天仙神都对此避而不谈。便是他,一时之间也难以想出万全之策解决眼前困局。
如今看来,还是要尽快赶往重华宫才是。
只是玄度接到消息未免晚了几日,在他刚入苍离天时,溯宁已随栖梧州凤族抵达重华宫。
才过数日时间,幼兽形态的南明行渊膨胀了不止一圈,如今的大小已经需要溯宁双手环抱。
这大约要归功于他实在很能吃。
好在溯宁离开血海前,特地截取了无妄海边煞气凝聚的地脉,倒也不至于养不起他。
低阶魔物成长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么?南明行渊身上情形不免令鸣微心生怀疑,但未能看出究竟,便不好与溯宁多说什么。
魔物雪白的皮毛闪烁着鲜亮光泽,南明行渊趴在溯宁怀中,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这一幕落在鸣微眼中,怎么看都有些碍眼。
就算当年在瀛州,他还是只灰扑扑的杂毛小鸟,与溯宁最为亲近时,也没能得到如这只低阶魔物一样的待遇,心下未免觉得失衡。
他不介意为溯宁代劳,南明行渊却赖在溯宁怀中不肯动,咧开的嘴在鸣微眼中莫名透出股得意味道。
不管这只魔物有没有问题,很欠揍倒是真的。
重华宫内外设有诸多禁制,因大比将至,才提前开启,容仙神入内。天婴领着凤族一行落在宫外玉阶前,要进重华宫,只能自此而入。
此时也有不少仙神正沿玉阶而上,鸣微等凤族的现身引来数道目光。
“似乎是凤君……”
有认出了鸣微的仙君低声交谈,不过因修为有限,又与他无甚交情,也就不好厚着脸皮上前寒暄。
天婴在前引路,带着溯宁踏入了重华宫,并未大张旗鼓地宣扬她的身份。还未走过太远,便见诸多仙神都往后山方向而去,天婴面上不由露出些许奇怪神色。
后山一向是重华宫弟子清修之地,又有什么值得诸多仙神齐聚?
她抬手示意,唤来在旁侍奉的灵族,问起后山中发生的事。
灵族屈身行礼,口中道:“屠琰与御璋两位神君在后山设局赌斗,经数十日,如今已将决出胜负。”
正是因此,才会引了众多前来重华宫的仙神前去一探。大比还未开始,他们在此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便不妨去凑凑热闹。
后山中,两名身着重华宫弟子服的神族在石桌前相对而坐,桌上像是随意地放着些黑白石子,看上去都是青年模样。
在此围观的仙神众多,何止上百之数,纷纷举目望向石桌上空投映的天幕,神情或戏谑,或凝重,不一而足。
重华宫弟子在此设局赌斗,但他们设局所用棋子,是数万人族大军。
天幕上,身披不同形制战甲的铁骑冲撞在一处,刀枪相接,金戈之声震响,只见染血的战旗在风中飘扬。
这是西荒,陈卫两国交界之处。
战马栽进早已布设好的陷阱,发出一声哀鸣,着甲的骑兵自马上跌落,在乱刀下失了声息。
天边残阳如血,枭鸟盘旋在空中,在嘲哳的嘶鸣声中,这场已经持续近两日厮杀终于到了尾声。
在场不乏有自八荒飞升的人族,便是有人认为飞升九天后,自己便与凡俗人族并不相干,但终究也有出身人族的仙君未曾忘却来处,目睹此景,眼底难掩义愤之色,却无力阻止神族作为。
寻常人族仙君,又岂是神族一合之敌。
看着天幕中的血腥厮杀,重华宫弟子神情中并不见有什么变化,似乎胜负输赢对他们并无太大影响。
“神君,胜负将分,不如降下神谕,令两国止战吧!”有仙君上前一步,抬手施礼,深深向他们拜了下去。
“神族行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以玉冠束发的青年开口,语气不见什么起伏,拂袖向求情的人族仙君挥去。
但预想中的局面却没能出现,他的力量于无声无息间被化解。
青年顿现恼怒之色,他转头看去,远处,溯宁抱着形如白犬的魔物,不疾不徐地近前。
第一百零一章 既然神明不让我等活,那……
顺着重阳宫弟子的视线,无数目光投向了近前的溯宁。
她是……
“明光君——”
她竟然真的来了重华宫。
就算不识得溯宁的仙神,此时也隐隐觉出了风雨欲来之势,退后半步,先后向她抬手施礼,微垂下的脸上神色各异。
也不乏神族站在原地,不肯动作。
在他们看来,溯宁未得诸天殿敕封,上神之事便还未有定论,他们尚且不必以上神待之。
大约也是怀着如此想法,设局赌斗的重华宫弟子安坐在石桌前,并未起身。
被免去重伤之虞的人族仙君抬起头,怔然看向溯宁。
明镜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上溯宁,更没想到她会出手救下自己。
他站起身,向溯宁俯首深施一礼:“明镜,谢过明光君援手。”
溯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倒是何处都能见你。”
她记得明镜。
听溯宁这样说,明镜眼中不由闪过意外之色,带着些许叹息意味道:“回神上,大约是因为我实在很闲。”
所以才会来重华宫凑这个热闹。
明镜飞升九天多年,不会不清楚神族如何行事,此时此地,他最好的做法便是缄口不言。
这不是他所能阻止的事。
但他终究还是难以坐视,眼见战事已经有了结果,忍不住站出来向神族求情。既然他们设下的赌局已经分出胜负,便不要再让人族继续做无谓牺牲。
可惜就算如此,神族也不打算听他一个人族仙君劝解。
御璋原想教训明镜一番,却为溯宁阻止,脸色委实称不上好看。
大约是知道自己与上神实力差之甚远,他并不敢贸然向溯宁动手,只是沉声质问道:“明光君此举何意?”
她难道要为个人族与重华宫作对不成?!
“本君如何行事,何须你来过问。”溯宁对上他的目光,不甚在意地回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缥缈。
听闻此言,御璋的神色不受控制地沉了下来,他眼底蒙上浓重阴翳。毕竟这样的话,一向都是他对别人说,不想今日竟会落在自己头上。
放在桌上的手收紧,气氛紧绷之际,坐在他对面的屠琰含笑对溯宁道:“明光君前来,可是也对我等设下的赌局感兴趣?”
他看了一眼天幕,又看向溯宁:“人族血脉低贱,好在还知敬奉神族,尊诏令行事。”
话中分明意有所指。
在场仙神下意识窥探溯宁脸色,如今这位明光君身怀人族血脉之事,在九天已经并非秘密,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鸣微紧皱起眉头,他望向溯宁,她正抬起头,目光落在天幕上,神色难以辨出喜怒。
金戈交鸣,血色映在溯宁眼中,八荒上的厮杀像是与她记忆相重合,刹那间有无数纷杂碎片涌向识海。
西荒边境,烽火已经持续数日,战死者不计其数,尸骨根本来不及收殓,鲜血将黄沙染做赤土。
卫军营地中,中年裨将玄甲染血,麻木地看着被抬下战场的同袍,血与泥模糊了面容,让他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识得的人。
他们究竟因何要有此一战?
八荒诸多王侯自诩得神族天命而登位,世代供奉神族,只需降下一道所谓神谕,西荒陈卫两国便陈兵边境,听从神君号令。
桌上黑白石子代表两方,以人族为棋,重华宫弟子将石子置于何处,两国将士便要如何厮杀。
陈卫修好多年不起战火,如今却因神族命令,不得不奔赴战场,甚至连如何作战,都要听神族下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袍前去送死!
卫国十万大军,到如今已经十不存一。
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的少年满身血污,在中年裨将巡视营中时拉住他的袖角,断断续续道:“将军,我们立功了么……王上……可会赏赐我等金银……”
有了金银,他才能赎回妹妹,赎回家里的田地。
在他希冀的目光下,中年裨将说不出话来,沉默数息道:“……会有的。”
他不敢再看少年双眼,起身向外行去。
国君王帐外,数名禁军护卫在此,神族谕令之下,陈国与卫国国君都亲临边境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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