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李文忠也是怕了,儿子已经改不回来了,孙子总还能教一教吧。
但李景隆的操心也是有道理的,他爹李文忠脾气就是硬,重回朝堂不到两年时间,就因为数次与朱元璋唱反调,还直言进谏他杀性过重,再次被赶回家中。
这次没了马皇后在一旁周璇,李文忠直接丢了官,应天都不能待了,赶回老家思过。
李文忠就是看不过朱元璋暴戾行为。
尤其是在锦衣卫北镇抚司这个机构建成后,原本已经消停的‘胡党一案’再次被拉出来,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朝中时刻处于恐怖政治氛围中,不少官员上朝前都要给家里人说两句遗言,就怕一去不回。
一句话不对就要下锦衣卫诏狱,什么事也没干一群飞鱼服锦衣卫就拿着驾帖来抓人了。
好一段时间洪武朝陷入人心惶惶,终日不见天亮的黑暗中。
哪怕是太子朱标长跪谨身殿外,跪得晕过去了,朱元璋也没收回成命。杀了整整一年,直到洪武十六年秋,这场恐怖行动才消停下来。
然而满朝文武都被杀怕了,如今朱元璋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行为,他们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朱标看着朝上鸦雀无声,胆寒瑟缩的百官,时常心中郁郁,却又无能为力,他这个太子,做得也是窝囊。
如此,朱标那样斯文温和一人,也硬气怼了朱元璋两回。不过朱元璋生气也拿他没办法,等朱标一走就砸东西发泄脾气。
李文忠在那个节骨眼‘骂’朱元璋不慈,还公然站在朝堂上反对朱元璋诸多命令。
比如某天朱元璋听到地方军报一气之下想对沿海倭寇开战,直接杀到小倭国本土去,让这些小国寡民看看得罪他大明的下场。
但这个遭到了大多数人反对,尤其以李文忠为首的文武官员,认为小倭国不足为惧。就因为这点小事大兴兵事不值当,只是给百姓增加更多负担而已,加强沿海军事防备就可以了。
大明每年用在兵事上的开销已经够大了,北元虽然被赶到草原,依旧是大明强敌,每年都要侵犯边境,从没消停过。加上西北、云南等地的战事,大明的负担不小,而这些都是百姓在供养。
官员们虽被吓破了胆,不敢直接与朱元璋呛声,但也有李文忠这种硬骨头,他站在前面冲锋,官员们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虽然没有挥手呐喊,但支持的态度是摆明的。
如此一来,李文忠可不就最遭老朱红眼了嘛。
后面李文忠脾气上头,言辞又过界
了,忍了他许久的朱元璋终于一挥手,把他赶回老家闭门思过去了。
这个闭门差不多就是关禁闭的意思。
朱元璋虽然气,也抽了李文忠好几次,但到底是亲侄儿,只要李文忠老老实实关禁闭,等朱元璋气消了还有重回朝堂的一天,这样一名猛将,朱元璋就是冷着不用,留给朱标也是有大用的。
因为比起垂垂老矣,旧伤难愈的徐达,正值壮年的李文忠无疑是更适合留给朱标用的武将。
朱元璋就是想冷冷李文忠,让他洗洗脑子。倒是没想到,李文忠关了禁闭还不老实,叫了些读书人上门讨论学问,话里话外却是对他朱元璋的不满。
此举让朱元璋都气笑了,心都冷了一大截,但他还是连下几道旨意把李文忠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在朱元璋这里,他还愿意骂你,就代表对你还没完全死心,不然,来的就是锦衣卫,而不是宣旨宦官了。
好在李文忠没有辜负他这点心意,后面倒是消停了些,不过没多久居然传来风寒引发病重的消息,朱元璋也没耽搁,立马派太医去看,自己也亲自去了一趟。
舅甥许久没见,彻夜长谈了一番,朱元璋走的时候,脸色明显温和不少,还拍着李文忠后背说:“安心养病,大明还需要你。”
外人不知,可跟着朱元璋去看望曹国公的王太监却是知道,两人算是握手言和了,以后只要曹国公收着些脾气,皇上还是会重用他的。
曹国公只是脾气硬,但对老朱家绝对忠诚,所以,朱元璋不可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但谁也没想到,就在朱元璋回京没几个月,李文忠逐渐转好的病情又突然加重,还毫无预兆地病逝了。
朱元璋听到禀报,愣了好半天,像是幻听了一样。
跪在下首的宦官被冰冷威压吓得面无人色,直到头顶传来沉沉一声,“你说谁死了?”
“回皇上,是,是曹国公病逝了。”小宦官也是进来传话的,接到下面递来的消息他就苦了脸,这可不是好差事啊。
果然,朱元璋反应过来就是暴怒,一把掀翻案桌,“荒唐!不过是一点小病,怎么就死了,敢假传消息欺君罔上,朕饶不了你。”
“皇...皇上息怒,奴婢该死,奴婢不敢欺君啊。”
朱元璋双眼涨红,怒吼一声,抬脚就踹开挡路的小宦官,径直步出大殿,看向跪在殿外的传信人。
这是李文忠府上的亲兵。
面对犹如恶鬼修罗的朱元璋,亲兵心中害怕却还是亲口禀报了曹国公病逝一事。
话音落下,朱元璋身形遽然一震,即便不愿相信也不行了。
过了一会儿,朱元璋忽然眼露凶光,语气阴狠道:“叫蒋瓛来见朕。”
闻言,王太监眼神狠狠一动,恭敬俯身道:“奴婢遵命。”
不多久,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就来到了谨身殿面圣,朱元璋不信李文忠死得这么突然,他要锦衣卫去细查,看背后是否有阴谋。
锦衣卫办事效率高,没多久朱元璋案台上就多了一份锦衣卫秘奏。
事情真相当然还没完全调查清楚,曹国公是否真的是病逝也有待商榷,但是,蒋指挥使还是选择在这个模糊时候,递上一份秘折。
至于还要不要深查下去,就看洪武帝的意思了。
朱元璋看完秘奏,半天没有说话,只有一张脸布满了恐怖黑色。终于,他用力一扫,满桌东西尽数落地,茶盏碎掉,水渍染脏了纸张。
北平府这边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朱棣还在军营练兵,他也觉得此事太过突然,正要让人去细问怎么回事,没多久,又有老爹朱元璋因为此事大发雷霆,把给李文忠看病的太医,连淮安侯华中一家都赐死了。
说是淮安侯华中下毒,毒杀了曹国公。
朱棣下意识拧眉,觉得此事有蹊跷。
出于避嫌,他就藩后没有私下和李文忠联系过,但他以前在京中也没听说过淮安侯与李文忠有仇。
应该说,两家交集都不多,怎么就会下毒呢?
到底是从小熟识,还教过他不少兵法的亲表兄,朱棣也不想他死得不明不白,到底真是病逝,还是说有人迫害,朱棣打算暗中派人调查一下。
但朱棣的人并没调查到什么,比起淮安侯下毒,倒更像是因病去世的。朱棣也听说去年,曹国公就大病过一场。
那他老爹突然发难,莫不是....针对故意针对淮安侯,或是淮安侯背后的利益?
朱棣有些摸不到线索,回到燕王府,他就此事和徐妙云讨论了一下。徐妙云听完也觉得不对劲儿。
终于,朱棣犹豫道:“你说,会不会是老爹.....”
徐妙云闻言立刻抬眸朝朱棣看去,朱棣表情晦涩,眼皮垂下看着地面,“曹国公没有反心啊,还是他亲侄儿。”
“王爷说的没错,所以,绝不是父皇所为。”徐妙云语气有些笃定道。
朱棣唰一下抬起眼皮,怔怔看向她。
徐妙云:“就算曹国公几次三番惹怒父皇,父皇只要不是气得失去理智的当下要了他的命,事后是绝不可能要他命的。”
朱元璋气性上头,用鞭子抽死他都有可能,私下里再下毒,不会。
亲侄儿什么的,朱元璋可能还不算放在心上。
但曹国公是国之栋梁,又正值壮年,即便脾性刚直,但他对大明对朱家是忠心耿耿的。
朱元璋正是知道这点,才只是罚曹国公闭门思过。
这样的人,肯定是要留给朱标的。
经徐妙云这么一说,朱棣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很快他又拧眉道:“那是为什么?”
徐妙云暂时也想不清楚,不过.....
她抬手倒了两杯茶,自己碰了一杯在手上,暖了暖掌心说:“不急,父皇的用意慢慢就知道了。”
就像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和胡惟庸纠缠一样。
总归他的目的会慢慢显露出来的。
朱棣也没时间花在曹国公一事上,冬季还没完全过去,在草原上艰难熬了大半个冬天的草原人民终于受不了了。
与其在这鬼天气里受折磨,挨冻等死,还不如到明朝边境抢掠一番,死了当解脱了,给部落省口粮,抢到手就是赚了,能给部落一个喘息。
开平卫惨状并没给草原人民带来多大阴影,真到了生存艰难时刻,没有什么阴影能让他们止住凶残本性。
抢掠,是他们在天然的厮杀环境中学会的生存技能。
这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碰撞。
大明再如何强大,一时半会地也无法灭杀草原骑兵的生存天性。
朱棣领兵出塞,追杀胆敢侵犯大明的草原部落。
朱棣这一出去就是半个多月,直到把草原部落杀得东奔西逃,看着这些溜得比泥鳅还快的草原部落,朱棣咬牙,郁闷不已,只能下令收兵。收兵后他也没急着回北平,而是在各个边塞卫所巡视了一番,督促城防建设和练兵,等回到北平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冬去春来,白雪逐渐融化,北平府又露出它原本模样。
虽然春天到了,但气温还是偏低,人们穿得棉袄子还没脱下,时不时的还有小雪飘落。
也就是这个时候,朱元璋密旨召秦王回京。
等秦王到了京师,朱元璋也没召他进宫觐见,反而是亲自去了一趟秦王府,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有跟随朱元璋去秦王府的朱标和王太监知道,等到朱元璋回宫,秦王府闭门谢客一个多月,而秦王也在京城待了将近两月才返回藩地。
朝中官员对此有不少猜测,奈何老朱和朱标兄弟都看不出啥异样,难不成真是想念就藩的儿子,喊回来看看?
不,应该不是如此简单。
只有少数‘嗅觉’敏锐的像是明白点什么,但又不敢深想,只能装作人傻眼瞎,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
北平府。
朱棣收到秦王回京的消息,是他带兵回到北平那一日。
几乎是同时,他抬眸看向徐妙云,正好徐妙云也看着他,两口子不用多说,只用眼神交流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
是秦王。
第68章 第68章 群狼环伺
秦王入京时就知道要面临什么, 但他还是理直气壮地来了,就算是要承受老爹朱元璋的怒火,他依然是有底气在的。
在朱元璋面无表情盯着他,视线锐利得似乎要穿透他内心深处时, 秦王依然一脸桀骜, 跪在地上。
“李文忠屡次和父皇唱反调, 骂父皇不仁不慈,儿子早看他不顺眼。”秦王眼神阴鸷, 跪得笔直,腮帮子咬得死紧,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样子,“父皇当他是亲侄儿, 次次开恩免罪, 可儿子听说他非但不感恩,还找人编排父皇, 骂父皇是暴君, 李文忠这样的逆臣贼子就该死。”
秦王骂完,浑身煞气四溢。
朱元璋依然没啥反应地盯着他, 跟着一起来的朱标看着不知悔改还振振有词的秦王, 难得来了脾气, 指着他训道:“荒唐!你自己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骂曹国公是逆臣贼子, 曹国公是你亲表兄, 是为大明做出多少贡献的开国功勋, 父皇心中有数, 用得着你来仗义执剑?你不过是心胸狭隘,借机报复!”
骂着骂着,只见朱标胸膛高低起伏, 喘气都有些不匀了。
秦王可不单单是谋害,他还有陷害,在曹国公闭门思过期间找儒士论学谈道,私下多有不敬之言,这些也都是秦王令人散播出来的。
“曹国公和你有多大仇恨,你——”朱标痛心疾首地指着秦王。
秦王冷冷一扯脸皮,抬起阴沉狠厉的眼眸,“大哥,虽然我和他是有些私仇,但我一开始可没想要他命,不过是给他些教训,你真以为他私下没抱怨我朱家不公,骂父皇不慈吗?李文忠居功自傲,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他以后会对大明忠心,对大哥你忠心吗?”
朱标怒睁双眼,“你——”
长鞭如蛇,狠狠咬了秦王一口,登时右脸出现大大一条血痕。
朱元璋废话不多说,一鞭子一鞭子抽在秦王身上,没多久秦王跪都跪不住,身形摇摇欲坠,他又握拳挺住,口中泛血,恶狠狠道:“儿子没错,父皇就是打死儿子,儿子也没错。”
闻言朱元璋眯了眯眼,鞭子抽打的力道更凶狠了。
房间里被鞭风带到的东西碎了满地,秦王没多久就血淋淋的,朱标一开始还闭嘴不说话,因为秦王这次做得过线了,不给些教训他下次还会更嚣张跋扈。
不过在秦王被一鞭子抽倒地上,人也晕死过去时,朱标到底不忍心,闭了闭眼就上前一步拦住朱元璋。
“父皇别打了,再打人没了。”
总不能真让秦王赔命吧。
朱元璋有分寸,他并没有气到失去理智,看人已经晕死,伤痕累累,他鞭子一收,因为抽了太久,此刻也喘气粗急,看着倒地的秦王,只冷冷丢下一句叫太医就转身大步离去。
秦王这次伤得不轻,足足养了一个月才算好,要不是有太医及时治疗,说不定还要留下病根。
但养好伤之后,秦王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隔三差五进宫给朱元璋请安,之前挨揍一直嘴硬不认错,倒是一顿揍挨完了,知道在朱元璋跟前伏低做小,做出知错的样子。
朱元璋看着曾经让他骄傲炫耀过的儿子,冷了一段时间后,到底还是没硬下心肠,在秦王离京回藩地前日,沉声叮嘱道:“这次的事就算了,不过老二你要记住,以后再敢如此张狂行事,朕决不轻饶。”
秦王跪地磕头,“儿子明白,父皇保重。”
朱元璋低头凝视良久,最终一摆手,“去吧。”
等人退出大殿,朱元璋才叹出缠绕在心底的那一口气。
离京之前秦王还去祭拜了马皇后,一切妥当这才领着亲兵护卫返回藩国。
待到出城,秦王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拉缰绳,回首望向繁华热闹的京师,他眼底阴鸷逐渐扩散至整张脸上。
终有一天....
秦王冷冷收回目光,扬起马鞭,“驾!”
回到藩国西安,秦王一如往常地衙门、王府两头跑,练兵、巡防、和属下商谈处理下边传来的军务,看起来忙得很。
直到半个多月后,他才骑马来到城里一座古寺中。寺庙年份悠久,住持大师也是一名高僧,历经元、明两朝,擅长谈经论佛。
但秦王来找的可不是这位住持大师,而是一位借住古寺的青年和尚。说是青年也不准确,只看那双眼睛就能知道,他年纪应该不小,这人有种矛盾的既年轻又年老的感觉。
大概是经历的太多,见过的凡尘苦难也太多,所以在那双平和的慈悲双目深处,总有种令人看不真切的雾霭萦绕。
秦王一到古寺,吩咐亲兵守在院中,一把推开禅房的门,就见和尚坐在蒲团上,闭目念经。
听到动静,微阖的双目睁开,与秦王阴沉目光对上,和尚微微一扯嘴角,“王爷此行可还顺利。”
闻言秦王嗤了一声,径直坐在靠窗的木椅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水,“老头子再气,我也是他亲儿子,难道他还真会为了别人打死我。”
语气里有些不屑,还有些讥讽。
“王爷此举还是过激了些,一不注意容易打草惊蛇。”和尚微微一叹,敛下眼皮,念了声阿弥陀佛,端得一个慈悲为怀,只有秦王看着脸上讥讽之意更甚。
这和尚要真是个安分的出家人,怎么会到他身边做谋士。
“不是你说,留下李文忠是个大隐患吗。”秦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假慈悲的和尚。
针对李文忠的陷害诸事,还是这和尚提议的,本来以为能遭到老爹厌弃,在神不知鬼不觉利用病情要了他的命。
谁知道....
秦王一双布满阴鸷的眼眸闪过浓浓不甘之色。
老头子倒是什么好的都想留给太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太子不用开口要什么,他就把所有好的一一喂给太子。
老头子想得好,要培养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可却养出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被那些儒家大道理给洗了脑,假仁假义,优柔寡断,为了维护那些文官一次次站在老头子对立面。
老头子是不是也后悔把儿子养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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