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倒是让这位沈太医一直好好活在卫所, 而且他虽擅长的是女子妇科, 但治疗外伤也拿手,尤其是接手治马后, 开平卫的马驹多了, 生病马儿的死亡率少了。
要知道,马可是骑兵最重要的伙伴, 在动不动就要和草原恶邻掰腕子较量的边塞卫, 骑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治人治马都是好手的沈大夫迅速成了卫所上下的红人。
朱棣要人的时候, 卫指挥使都舍不得给, 但他又不敢违抗燕王, 于是再次用那种被抢了老婆的眼神偷瞄朱棣。
还是朱棣忍着揍人的冲动, 承诺等王妃产子后就把沈大夫送回开平卫, 卫指挥使才没继续在朱棣忍耐线上蹦跶。
燕王府不缺大夫,还能从宫中寻太医,朱棣也不是非要从属下手中抢人, 借用一段时间,为徐妙云生产双胎多一分准备,他和儿子也能安心些。
燕王府一切准备就绪,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徐妙云发作了。
朱棣和朱高炽都等在门外,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才三岁的朱二宝虽然不知道娘亲在经历什么痛苦,他还有些懵懂,但是被大哥和亲爹情绪影响,他也绷紧小脸,握紧小拳头。
虽然朱高炽一直很担心他娘,但他不会妨碍大夫和稳婆,努力克制内心不安,做一个安静的守候着。
朱棣一早本来要去军营的,谁知徐妙云突然发作,在羊水破的那一瞬间,朱棣的慌张比谁都多,前两次徐妙云生产,他都是在外面,得到消息赶回府,只等了后半段。
他一慌,连声音都罕见地发不出来,还是徐妙云拍拍他手背,淡定安慰:“没事,我没事儿。”
等到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房门被关上,朱棣站在院子里好半天才急促地吐出一口气,心中那股慌乱慢慢平静下来。
此刻屋内悄然无声,朱棣又有些焦躁了,正要来回踱步缓解,余光就注意到他儿大宝小手紧紧攥成拳头,抿着小嘴,因为用力嘴唇都失去血色。
一向没耐性的二宝,站在他哥身边也一言不发,大眼圆瞪,虎视眈眈地盯着房门。
朱棣原本紧张焦躁的心在两个儿子面前忽然消失,或者说是沉淀下去了。
“啊——”
朱高炽没防备,突然被人举高,小小声惊呼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他爹把人放坐在肩膀,两儿子一边一个。
朱棣仰头冲他笑笑,朱高炽小嘴一抿,一直紧绷的心在朱棣安抚的眼神下逐渐放松。
“干嘛,放我下去。”朱二宝开始挣扎闹腾,以为他爹又在整幺蛾子了,虽然是小胳膊小腿,但力气真的不小。
朱棣一只手还制不住他,只能把朱二宝放下去,朱二宝双脚一落地,转头怒瞪他爹。
“找揍?”朱棣也不爽地瞪眼。
臭小子一点不懂好歹。
父子两又开始了斗鸡眼比赛。
一旁的朱高炽:“......”
懒得多说,也就随他们去,反正他爹喊打喊杀的,也没真下手揍过朱二宝,更多是威胁。朱二宝又不是靠威胁就能吓住的,一来二去,不但不怕他爹,还勇于挑战他爹。
子仗着天生的蛮劲儿,又缠又咬,朱棣又不能对着亲儿子下狠手,因此还吃了点苦头。
但虎崽子终究不是虎爹的对手。
朱二宝次次失败,次次不服输。
父子两的感情交流都是靠拳脚搏斗来的。
所以朱棣难得温情慈爱一把的时候,朱二宝就觉得他爹肯定在作怪。
朱高炽叹气,当时考虑二宝年纪小不好来回折腾,这才没带回京,正好留在北平陪爹,还能培养一下父子情。
谁知道是这样培养的呢。
不过也算是他们两独特的交流方式了,朱高炽看多了也觉得不用多管。
就在朱二宝在亲爹挑衅眼神下,虎劲儿上头,即将横冲直撞时,一道婴儿哭声从屋内传出,在院子上空盘旋。
朱高炽眼睛睁大,“生了!”
没多久,又一道婴儿哭声响起,比第一道更响亮刺耳,嗷嗷哭,像是要把嗓子嚎坏般,直接掩盖了第一道哭声。
燕王府又迎来两个新鲜生命。
休养了一天一夜,徐妙云精神还算不错,这次生产算是有惊无险,头一个位置有些微妙,不过徐妙云到底是生三胎了,她没有慌张,而是在稳婆一声声的引导下,调节呼吸,省着力气,最后一鼓作气。
先出来的是姐姐,晚了几秒的是弟弟。
也不知道是前面姐姐花的时间太多了,把他堵在后面,所以急了还是生气了,一出来,不等稳婆拍拍屁股就嗷嗷哭,哭得小嘴都紫了。
徐妙云当时生产完有些虚弱,但神智还很清醒,听到朱四宝的哭声,她心中就一个念头。
完了,这小子又是个不省心的。
这会儿再看被奶娘抱在怀里哄觉,哭唧唧就是不睡的朱四宝,徐妙云眨眨眼,母子连心,她直觉在肚子里就不消停、喜欢闹腾的就是弟弟朱四宝。
没看姐姐朱三宝喝了奶,都不用奶娘哄的,自己打了几个小哈欠就睡去了,朱四宝哼唧唧闹脾气不睡,她也没反应,自个儿睡得很香。
徐妙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为何嘴角一抽。
总觉得姐姐在肚子里被吵得习惯了,什么都不能打扰她睡觉。
可朱四宝也是个犟种,奶娘越哄,他越不睡,都吵着徐妙云休息了,奶娘刚要抱着人去隔壁哄睡,这时朱高炽牵着二宝的手进来了。
朱二宝一进门就听到弟弟哭声,吵人。
他立刻朝奶娘....怀里的弟弟瞪了一眼,由于和亲爹争斗的次数多了,朱二宝小小年纪就把亲爹的豪横气质学了个十成十,加上又是个翻版小朱棣,凶凶的样子还挺能唬人。
奶娘都有些被吓到,扑通一声跪下了。
这一下把屋里其他人都搞懵了。
奶娘脸色微白地求饶道:“是奴婢的错,奴婢没能照顾好四殿下。”
朱高炽就低头看看他牵着的二宝,二宝感觉到大哥视线,扭头,眨眨眼,天生凶横的小虎眼就剩下憨憨的劲儿了。
朱高炽:“......”
徐妙云把奶娘叫起来,她刚才看见了,二宝是在瞪弟弟,奶娘才来燕王府不久,胆子小,以为是自己惹了二宝生气。
这时,朱二宝还奶声奶气对朱高炽说:“哥,弟弟好吵,揍他,揍屁股,我来揍。”小脸严肃又跃跃欲试。
屋内人:“.......”
朱高炽嘴角一抽,牵着二宝靠近,奶娘都不敢抬头了,直到一旁的侍女从她手中把襁褓接过去,奶娘才感觉能喘气了。
柳冉抱着朱四宝,微微俯身,正好方便两位小殿下看,而刚才怎么哄都不睡一直哼唧唧的朱四宝,在两道目光看过来时,他哭声突然停下了,还含着泪珠的小脸一转,眼睛是刚出生婴儿才有的纯净懵懂。
朱二宝拧眉,嫌弃:“好丑。”
刚要喊他摸摸弟弟的朱高炽:“.......”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二哥在嫌弃自己了,本来没哭了的朱四宝突然小嘴一撇,放开嗓子又开始嚎了。
那声音,离得近的朱高炽都下意识捂了捂耳朵。
这小子,比二宝当初的哭声还吵人。
朱四宝嗷嗷哭的气势恨不得把房顶都掀翻,柳冉赶紧轻轻摇晃哄他,哭声不消停,终于朱二宝受不了了,怒吼一声。
“不准哭!”
嗷呜—呜呜呜———嗝~
似乎是二哥太凶,朱四宝哭声小了很多。
朱二宝浓浓小眉头竖起,瞪着眼泪婆娑的朱四宝,小手一扬:“不准哭,再哭,我揍你了啊!”
朱四宝就又打了个哭嗝,神奇的是,哭声就这么消失了,只是小脸皱巴巴惨兮兮的,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朱高炽赶紧摸摸二宝的头,温声安抚道:“好了好了,对弟弟耐心点,现在还小呢,等大一点再揍屁股。”
炸毛的朱二宝被哥哥一摸头,整个人就温顺不少,他哦一声,转头看向朱高炽,眨眨眼,思考了两秒说:“那,等多大能揍屁股啊?”
朱高炽:“......大概要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吧。”
朱二宝拧眉,叹气,“哪还有好久,我忍不住怎么办?”
朱高炽:“.....你可以轻点打他小屁股。”
于是朱二宝松了口气,嗯嗯点头,“我知道了,哥。”
只有襁褓中的朱四宝,虽然不懂两个哥哥在说什么,但他直觉不太对,于是委屈巴巴地哼唧了一声。
徐妙云看着三个儿子的互动,眼中不自觉染上笑意,想到什么忽地一扭头,就看她女儿三宝,不管周围如何吵闹,在小床里睡得安安稳稳,不为所动。
朱四宝委屈巴巴,柳冉就听世子的话试着把人放在小床上,就贴在姐姐旁边,结果一放上去,朱四宝就哼哼一声,在柳冉以为他要闹时,朱四宝偏头,对着他姐姐闭上眼睛,睡了。
两奶团子并排躺在小床上呼呼大睡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朱高炽也没觉得自己多喜欢小孩子,可不知道是不是血缘牵绊,他看着折腾了娘十个月的两小只,还是不讨厌的。
虽然那时候娘亲整夜睡不着,他很想把两小只弄出来打屁股。
朱二宝感觉哥哥盯着丑弟弟看太久了,他忽然拉一把住哥哥的手,朱高炽就扭头看他,问:“怎么了?”
朱二宝小手一指,拧着眉头强调:“弟弟丑。”
朱高炽就:“......”
哦,怎么说呢,虽说是龙凤双胞胎,但三宝和四宝的颜值就不像一个爹妈生的。
小婴儿嘛,刚出生黑黑红红的多了,经验最丰富的老稳婆都说了,这很正常,反而是一生下来就白白软软,精致漂亮的少。
朱高炽不知道自己生下来时是什么样,但很多人(尤其是朱棣和朱元璋)都说他生下来就白嫩讨喜,可好看了,一看就跟普通小孩子不一样。
但他爹和皇爷爷的话多少掺着水分,这两人,先不提其他的,但绝对是所谓的性情中人。
也就是爱恨尤其分明,喜欢的恨不得捧上天,不喜欢的那是恨不得一眼都不想多看。
不过二宝刚出生那几天他看过,有点皱巴巴的,但不算太黑,就是喜欢皱眉,小表情有点凶,丑谈不上,也算不上多好看。
三宝是女娃,眉眼像了娘亲,皮肤也偏白,是好看的。
而四宝.....
有句话叫外甥像舅。
四宝就像了徐家小舅舅徐增寿,小舅舅像外祖父徐达,但要说徐达是身材雄厚的大猩猩,那小舅舅就是山上的野猴子。
所以,四宝真的很像一只干瘦的小猴子。
朱高炽眨眨眼,在二宝单纯嫌弃的眼神中,他抬手摸摸二宝的小脑袋,很有长兄风范地语重心长道:“再丑也是亲弟弟,不能嫌弃。”
朱二宝:“....哦,好吧。”
哥说啥就是啥。
刚喝了一口药汁的徐妙云:“.......”差点喷出来。
虽说这次双胎生产还算顺利,但徐妙云也是遭了一番罪的,在孩子们都出去后,沈良把了把脉,过了会儿收回手,退到一边,恭敬道。
“王妃娘娘身体底子好,这次生产虽说出血过多,但只需多养上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不会伤及根本。”
徐妙云笑道:“多谢沈大夫。”
“草民惶恐。”沈良赶紧俯身行礼。
徐妙云手轻抬,“沈大夫无需多礼,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她听朱棣说过,等她身子养好,这人还要回开平卫。
不过,沈良医术确实不错,她还记得,这人当初在宫中就是专门负责给孕期的后妃看诊,常姐姐怀允熥的时候难受,后面也是他接手,状态好了不
在沈良看完诊退出去时,徐妙云目光一扫,就见柳冉正朝她看来,眼中有渴求。
徐妙云笑了,“去吧,你自己把握好机会。”
柳冉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因此鲜活起来,“谢谢王妃。”
她要趁这段时间沈大夫在燕王府,缠着人好好交流下医术。
徐妙云看着匆匆追出去的身影,好笑地摇摇头,柳冉如此痴迷医术,她也没料到,不过她能支持的地方也会尽量支持。只是有的医者不愿教女徒弟,而且,也不会把家族传承的医术和旁人交流。
即便是亲王妃,徐妙云也不能硬逼人家。
不过柳冉缠人的功夫也是不一般。
府上两个老大夫那样顽固的人,后面还是会指点两句了。
沈良也是出身世代行医的家族,他虽犯了错被充军边塞,不过家族并没遭到清算。没连累家人,沈良已是大幸,如今在卫所也是行医救人治马,比在宫里伺候贵人还轻松自在些。
本来柳冉以为沈良也是个老顽固,虽然沈良不过四十出头,算不上老。但柳冉做好狗皮膏药的心理准备了。
不料,听她说想交流医术,这沈良居然只停顿一下就同意了。
柳冉虽然意外,但也惊喜,赶紧把平时自己想不明白的难题拿出来请教。
当然,她自己天赋好,一直钻研医书,尤其是药膳食补这一道,就是沈良也有些刮目相看,这一交流,两人都获益不浅,即便是沈良回开平卫,两人也一直保持通信交流医术,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第67章 第67章 是秦王啊
晚间, 朱高炽搓了搓小手,拿起墨迹还没干的信纸吹了吹,感觉差不多才折起来塞进信封。
两封信,一封写给皇爷爷, 一封给外祖父。
燕王府得了两小只的喜讯, 他爹已经传信回应天了, 他这个就是每月一封的闲唠叨。
说是闲叨叨,可北平兵仗局有能力研究火器改造, 朱高炽也没少朝他皇爷爷哭穷要钱。
虽然给的钱不多,但后面朱元璋直接让山西一官方开采的矿山送了不少铜铁矿到北平。
如今矿山开采还是分官营和民营的,官方经营的矿区是目前最大的几个采矿区。朝廷虽允许民间承包开采,但销售渠道是有控制的, 像金银铜铁矿是严禁朝外售卖的。
总的来说, 朝廷对民间采矿条件还算宽松,只要你不通敌卖国, 老实上税就行。
朱高炽本来也打算去开一个,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问自家爷爷要是一回事, 严格来说也是为大明做贡献, 但私下里自己去开一个, 都察御史知道了都要参你一本的。
藩王身份本就敏感, 你吃着朝廷供养, 还去与民争利?而且你弄这么多矿石干嘛, 偷偷造武器吗, 暗中谋反吗?
在朱标没出事前,朱元璋心里的继承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朱标, 其余儿子再如何荒唐,朱元璋都会留他一命,最多就是废为庶人,关个禁闭,但你要敢有造反的举动,那不好意思,老朱冷酷起来是亲儿子也不认的。
朱元璋也给了朱家藩王很多利益了,不说一地军政大权,就是混吃等死,每年都有朝廷大把供养,子子孙孙都能有口饭吃。
不管未来如何发展,朱高炽和朱棣父子此刻心中又如何想,那都是不能让老朱觉得,他们父子有不臣之心。
更何况,朱高炽目前没有不臣之心,他倒希望朱标能长命百岁,不要弄出个皇太孙,一上台就大动作削藩,好好一把牌打得稀烂。
如果不是....
朱高炽闭上眼,翻了个身,把软绵的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床边的炭盆散发出暖融融的光芒,他也逐渐有了困意。
北平进入冬季,被大雪覆盖变成白茫茫一片。
在朱高炽暖暖入睡的当下,同在大明天空之下的另一处地方却传出噩耗。
曹国公李文忠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引发了旧疾,病逝在这个冬季。
当年李文忠因为胡惟庸一案,惹了朱元璋震怒,差点被鞭子抽死在殿中,还是朱标及时赶到,这才保住一命。
事后冷静下来,朱元璋虽然不想要了亲侄儿的命,可到底心气不顺,就打发李文忠在家反省。
反省了一年多,朱元璋才重新召他入朝。
李景隆在朱棣就藩后,也被朱元璋在军中安排一个职位历练,别的不说,老朱对家人、亲戚还是不错的,只要没犯大错。
离京赴任之前,李景隆还再三劝他爹,在朝为官要识时务者为俊杰,咱就是给老朱家打工的,老朱说啥,就是啥,咱闷头做事就行,你干不了就吩咐下边人干,总之,听命行事。
劝谏直言,那是言官的活儿,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御史的加起来那么多言官,真用不到您老人家操心。
可惜,李景隆一番‘苦口婆心’,他爹是一个字没听进去。不止如此,李文忠还动手揍了他一顿,离京当天身上印子都没消。
李文忠气得不行,怎么也没想到他能生出这么一个软骨头,对李景隆再次失望,一气之下就决定把刚出生没多久的嫡长孙亲自养在身边,即便儿媳舍不得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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