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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靡宝)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反复说着:你对她那么好。呵护她,成全她,疼爱她,眼珠子一般守着她。她为什么不能属于你呢?
为什么不能呢?
傅承勖的步伐越来越快,一边扯下勒着脖子的领结,脱去了闷热的外套,将袖子卷到手肘。
圆舞曲追随着男人的脚步,穿过舱门,来到甲板上。
宋绮年惊讶地转过头,望向那个大步走来的男人。
船舱走廊里灯火通明,傅承勖自光明走进夜色中,白色的衬衫在月光下散发着莹莹柔光。
“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傅承勖的双眸熠熠生辉,“咱们还欠着一支舞!”
圆舞曲的旋律在海风中徜徉,撩拨着,催促着。
宋绮年神色怔忡,无意识地将手递了过去。
傅承勖将宋绮年一把拽了过来,搂进臂弯里,随着节拍转了一个大圈。
天旋地转。
宋绮年身子后仰,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傅承勖也笑起来。
他的胳膊坚实有力地揽着女伴纤细的腰肢,带着她在海风中翩翩起舞。
这真是一首欢快又优美的华尔兹,极富感染力的旋律让人沉醉其中。
他们随着旋律一圈又一圈旋转。
身姿潇洒,舞步轻盈,搭配无间。
宋绮年一手提着长裙,裙摆在风中猎猎飞扬,裙上的流光宛如撒向四周的水珠。
客人们云集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空荡荡的甲板上,只有他们两人,和一地月光。
明快的旋律中,两个无拘无束的灵魂在天地之间欢畅地飞舞。
宋绮年觉得微微头晕。可男人的手臂是那么强健有力,脚步是那么坚定,让她放心将自已交付出去,随他奔赴天涯海角。
清晨,邮轮在香港码头靠岸。
傅宋一行在薄雾中下了船,直奔机场。那架曾载着他们往返北平的私家飞机,又带着他们往上海而去。
“我出生在一个非常富裕的家族里。”
云海之上,晨光之中,咖啡的浓香里,傅承勖履行诺言,向宋绮年讲述起了自已的故事。
“我的家族的财富完全胜过很多南洋小国。我们甚至在那边买了许多岛屿,种植橡胶林和果树,修建庄园,是岛上的无冕之王。”
“一个家族要想长久维持繁荣,是有秘诀的。家族内部实行非常严酷的选拔制度。脱颖而出的人,才能掌握财政大权,领导全族。而落败的,只能拿一份分红,做个边缘闲人。我的祖父赢了他的族兄弟,成为一族之长。我的父亲,又赢了他的族兄弟们。”
“但是,失败者并不服气。矛盾日积月累,家族内部分裂成了两派。终于,在我十二岁那年,堂祖父一房要求分家,继而引发了家族内斗。内斗又引来了觊觎我们家族已久的仇家……”
傅承勖停顿了片刻,目光投向虚空,仿佛正隔着时空看着当年惨烈的一幕幕。
“我的父亲,他是个正直、热忱、义薄云天的男人,就是有些……天真。他邀请堂祖父一房来我们家的庄子上做客,好酒美食招待,试图说服他们不要分裂家族。但是他没想到,堂祖父引来了外贼,仇敌带来帮凶……”
宋绮年感到背脊隐隐发凉。
“我的堂祖父他们,选择了最凶残歹毒的方式来夺权。一群歹徒在内应的帮助下冲进了我家的庄子,烧杀掳掠,要置我们一房于死地。”
傅承勖的声音越沉稳冷静,宋绮年听着越惊心肉跳。
“我父亲为了保护我和母亲,被歹徒杀害。家母带着我逃了出来,却又和我在混乱中失散。我那个时候和现在完全不同,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我一度流落街头,吃了许多苦,甚至险些病死……”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陷入那段残酷的回忆之中。
宋绮年的手轻柔地覆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傅承勖握住了她的手,自回忆里抽身。
“但我也很幸运地遇到了好心人的帮助。”他用双手拢着宋绮年的手,“我得以活了下来,坚持到被我义父找到。”
“那你义父……”
“他其实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和我父亲的感情比亲兄弟还深厚。”傅承勖道,“听闻我家噩耗后,他不远万里从美国回国找我们。他只找到了我——我母亲也遇害了……”
宋绮年无声地抽了口气。
她不知父母是谁,也没有和他们相处的记忆。不曾得到过,也就不曾失去。
可傅承勖很明显备受父母疼爱。
一个孩子,骤然之间以这么惨烈的方式失去双亲,他的伤痛该有多大?
“你的家族呢?”
“败落了。”傅承勖漠然道,“堂祖父一家并未能如愿独占家业。家族四分五裂,产业被瓜分,又有外人鲸吞蚕食,偌大的家族就这么灰飞烟灭。义父收养了我,将我带去了美国。后面的事,你大致都已了解了。”
宋绮年怔怔道:“傅……是你伯父的姓。你原本姓什么?”
傅承勖却又露出那种飘渺的、意味深长的笑。这是他回避问题时惯用的表情。
果真,他给宋绮年添咖啡,借此转移了话题。
“等回到上海,就要准备铺子开张的事了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和我说。我让小武去办。”
“到头来还不是让人家小武跑腿。”宋绮年嗤笑,“唉,也不知道他和董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上海春光明媚。
菜市场已过了清早最热闹的时候。各家的商贩们总算可以坐下来歇歇脚,饭店收起了早餐摊子,又开始为午饭做起了准备。
董秀琼紧紧抓着小武的胳膊,慢慢地走在集市里,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说出来可能旁人都不信,董秀琼活这么大,还真没逛过几次菜市场。
她的前半生就是从一个牢笼到另外一个牢笼,没日没夜地在作坊里干活。即使被傅承勖收留,董秀琼也一直躲在他的庇佑下,不用为柴米油盐操劳。
董秀琼对外面的世界怀着畏惧,却又充满好奇。她过去尝试着走出去过,被闪烁的霓虹灯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吓得不轻,最怕车喇叭声。
但菜市场虽然也热闹,却让董秀琼觉得很安心。
商贩们的吆喝声热情洋溢,瓜果肉菜都鲜嫩喜人。来往的行人衣着朴素,神态祥和。现代都市的那些浮华激荡被一股浓厚而纯朴的人间烟火气排斥在外。
“喜欢这儿吗?”小武观察着董秀琼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董秀琼用力点头:“其实,以前张妈去买菜的时候,我就很想跟着来的。我还想学着做饭。我想做几道家乡菜让你尝尝。”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小武兴高采烈,“以后你只要想来买菜,我就陪着你。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傻孩子。”董秀琼轻笑,“我要试着自已来才对。你有你的事要忙呢,哪里能总耽搁在我这里。”
小武的笑容一滞。
他们正好走到一家水果摊子前。
老板招呼:“大姐,买枇杷吗?刚下树的枇杷,可甜了!”
董秀琼很有兴趣,正要开口答应,小武却冷着脸把她拽走了。
“张口就叫人大姐!”小武愤愤,“没长眼睛呀?”
董秀琼啼笑皆非:“我这年纪,不被叫大姐,还要怎么样?”
“你比宋小姐没大两岁。人家还是‘小姐’呢!”
“我哪儿能和宋小姐比?她多时髦,多有精神呀。”
“你一点儿都不比她差!”小武提高了嗓门。
“好!好!”董秀琼忙哄他,“大街上呢,收着点。瞧,前面有个点心摊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桃酥卖。”
“我去看看!”小武的注意力被转移。
董秀琼望着少年活泼的背影,又欣慰,又有些忧伤地轻轻一叹。
次日,茶馆包厢里,灯火幽暗。
“邓先生,您看。”大双打开了箱子,将里面的青花瓷瓶展示给委托人看。
那穿着长衫的文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满意地打量着花瓶。
“火狼亲自出手,果真马到成功!”
他亲手递上一个鼓鼓的信封。大双将其收下。
“合作愉快。”袁康放下茶杯,准备离去。
“对了,”邓君突然道,“听说在船上,还有一伙人在抢这个花瓶?”
袁康淡漠道:“你们只付了偷花瓶的钱。买消息要另算。”
邓君又是一阵呵呵笑:“那您出个价?”
“没价。”袁康一口回绝,“我从不关心不相干的人和事。”
邓君也不勉强,只道:“袁掌门不用戒心这么重。我本想着,大家既然做成了交易,也算是半个朋友。我最近听到一点和令师妹有关的消息,想分享给你。”
袁康不上套:“我的师妹有十几个,你说的是哪个?”
邓君讪笑,只得明说:“玉狸。”
“阿狸死了好几年了,你怕是认错人了。”袁康漠然,站了起来,“告辞。”
“哎!”邓君忙道,“我是听说,令师妹——啊不,那位姑娘的搭档有些不可靠,提醒您一下罢了。”
袁康已走到房门前,这才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将尖锐的目光扫了过来:“怎么个不可靠?”
邓君笑道:“那个姓傅的,回国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寻找仇家漏网的一个女孩,好赶尽杀绝。那个女孩论年岁……哎,同‘玉狸’姑娘差不多大!”
“如果阿狸还活着。”袁康补充。
“那是,那是!”邓君讪笑。
袁康眼神如刀:“告诉你东家,少管闲事。他在华北是做得大,可华中地区龙虎遍地,强者如林,他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已的生意吧。”
袁康带着大双扬长而去。
下楼梯的时候,大双忍不住对袁康低语:“师父,咱们要不要提醒玉狸师叔?”
“提醒她什么?”袁康反问,“且不说这姓邓的说的是不是真的,光和你师叔同龄的女人满大街都是。天下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可您不也说那个傅承勖很蹊跷吗?咱们至今都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师叔的。咱们当初那么个找法,都没有找到师叔呢。”
袁康不语,但脸色越发阴沉。
等袁康一行离开,邓君才自茶楼里走出来。
他提着箱子,像个极寻常的市民,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之中。
小武从小贩那里接过香烟,丢下两枚硬币,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
炮仗轰鸣,红屑漫天纷飞。
欢呼声中,蒙着招牌的红绸布被揭开,灯也随之点亮。
乳白色的玻璃招牌上,墨绿色的艺术字体写着“绮年衣舍”四个大字,右下角还有一行印刷体的洋文小字:La belle Époque。
以后绮年衣舍里制作的衣服,标签上都会绣上“Lbe”这个缩写字母。
“开张啦!发红包啦!”
四秀和柳姨吆喝声中,街坊的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大声说着吉利话,一边抢着红包和糖果。
宋绮年穿着一条珠光粉连衣裙,外套一件黑色长款薄西装,戴多层珍珠项链,一顶薄呢钟形帽,亭亭地站在店门口,笑容如花。
镁光灯闪烁,记者拍下了她和招牌的合影。
“恭喜宋老板!生意红火,大展宏图!”朱品珍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
她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专栏作者,以专注新时代女性话题、言辞辛辣尖锐为特色,很受年轻女性欢迎。
“朱小姐,谢谢您专程来捧场!”宋绮年将朱品珍往里请,“还请你多拍几张漂亮的照片,给我这小店多写几句好话。”
“老熟人了,还用你说?”朱品珍笑道,“待会儿咱们俩好生聊聊,我有很多关于女性创业的问题想问你。”
铺子开张前,广告在各大报纸上登了足足一个多礼拜,将全城大部分有钱定做衣服的女土们都通知到了。
店铺门口的花篮摆了长长的两排,几乎快要找不到地方放。新旧客户,亲朋好友,报社记者……流水一般涌来。
四秀穿着宋绮年给店员设计的制服,落落大方地招待着客人。
她身上那一股来自出身的拘谨已渐渐消失。在宋绮年的刻意培养下,四秀学着服装行业的经营知识,替宋绮年分担了一部分业务工作。
柳姨年纪大了,负责后勤。按照宋绮年的期盼,年轻的四秀将来会成长为一位优秀的经理人。
慈幼院的陈院长和那位何琳小姐还特地带了几个年纪较大的女孩儿过来,帮着柳姨她们招呼客人,端茶倒水。
宋绮年过意不去。
陈院长道:“这些孩子往日里穿的衣服是你买的布,吃的饭是你送的粮,过来给你干点活是应该的。”
宋绮年看得出来,几个女孩经过何琳的教导,说话做事都比过去大方得体多了。
“小何真是我的好帮手。”陈院长道,“她来了后,孩子们的功课都比过去好多了。这么能干的女孩子,耽搁在我那个小地方,实在有些屈才了。”
“她还没找到新工作?”宋绮年问。
陈院长摇头:“顶着那么个名声,有两家本来想要她的,一打听,又反悔了。唉,那个畜生,死了还拖累她……”
宋绮年觉得傅承勖大概能在公司里给何琳一个职位。可她也不能把傅承勖那里当收容所,遇到一个可怜人就往他那里丢。
正有些发愁,门外突然掀起一阵喧哗。
原来是江映月驾到。
江映月穿着一袭水天碧色绣彩蝶的旗袍,宛如春之女神,仪态万方地迎接着闪光灯的洗礼。
知情的知道她是来给朋友的铺子捧场,不知情的还当她是在出席电影首映式呢。
“你可总算来了。”宋绮年嗔道,“等你大半天了。”
“等我做什么?”江映月娇声道,“我是女明星,我是肯定会迟到的。”
江映月还带来了一件贺礼:一台最新式的留声机。
这台留声机一拿出来就立刻派上了用场,宋绮年用它放起了唱片,唱片还是江映月最新录制的几首新歌。
江映月一到场,就取代了宋绮年成为焦点。
女客们争相和江映月合影,索要签名。江映月好似半个老板娘,倒帮着宋绮年招呼起顾客来了。
只是江映月好酒,手里的酒杯就没有空过,人也很快就有些醉醺醺。
“少喝点,你今晚要登台。”宋绮年忍不住提醒江映月,“不然嗓子又要哑了。”
“嗓子哑了,唱歌才更好听。”江映月笑嘻嘻,“你今晚会来吧?”
“当然!”宋绮年道,“你重出江湖的第一次演出,我怎么会缺席?”
“太好了!”江映月高兴,“我要介绍你认识很多我的朋友。”
“我还以为你没什么朋友。”宋绮年打趣。
江映月翻了个白眼:“好吧,是一些只能共富贵的‘朋友’。说真的,绮年,你现在有了自已的店,有了自已的名片,也该好好地认识一些文艺界的名流了。傅承勖只能给你介绍政客和生意人,而我能把你介绍给大画家、大作家、名记者……你要开始在文艺圈子里好好经营自已的势力了!”
“我就知道当初勾搭上你是个正确的选择。”宋绮年诙谐道。
江映月大笑。
宋绮年又问:“你这段时间还好吧?姓孙的那个人还有再来找你麻烦吗?”
江映月的笑声一顿,淡淡道:“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应付的。”
宋绮年皱眉,正想追问,四秀寻了过来。
“小姐,张先生来了。”
张俊生提着一份礼物上门道贺。穿着浅色西装的他清俊如小白杨,一走进店里便引得不少女客侧目。
“你对男人的审美还是不错的。”江映月道,“傅承勖也好,这一位也罢,都是公认的漂亮。”
宋绮年辩解:“我和傅承勖……”
“目前还不是那种关系?”江映月讥笑。
不容宋绮年进一步辩解,张俊生已走近。江映月朝张俊生点了点头,身姿摇曳地走开了。
宋绮年和张俊生面对面一看,两人都还有点别扭。
还是宋绮年率先大方一笑:“俊生,人来了就是礼,何必那么客气?”
张俊生松了一口气:“新店开张这么重要的事,我要没点表示,还算什么朋友。而且这份礼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明诚的一份在里面。”
宋绮年惊讶。
自打被傅承勖叱喝了后,赵明诚就从宋绮年的面前消失了。宋绮年只偶尔从张俊生嘴里听到赵明诚的一点消息,知道他换了一份工作,收入高了一些,却更加忙碌。
人家既然避开了自已,宋绮年没事也不好去打搅人家。
“明诚还好吗?”
“好得很。”张俊生的笑容有些异样,“他要结婚了。”
宋绮年惊讶:“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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